章节300 槽点魔
血池几近干涸，只剩下中央不足三米的区域。血水褪去的地方没有任何尸体，不管是魔鬼的还是恶魔的，它们都被血池吸收，然后被当作塑造转心魔的必要材料。
费奇最终成功了，平平无奇、毫无波折。没有魔鬼和恶魔来打扰他，也没有从天而降的正义人士来讨伐这个可怕的魔鬼，这让人觉得有些缺乏戏剧性。不过真正行走过地狱和凡间的灵魂都知道，戏剧性只出现在舞台上，是不能当作常态的。
若不是这样，怎么会有这么多魔鬼和恶魔？
费奇缓缓走出血池，红色从他身上褪去，变成厚重丝质感觉的红色披风，从肩甲垂到地面。即便在魔鬼之中，转心魔也因过分诡异而显得格格不入。任谁第一眼看上去，都会以为那是个脑袋悬浮在空中并且穿着盔甲的高级骷髅，与其他魔鬼那种强壮、邪恶的感觉对比，画风完全不同。
但转心魔的确是最高阶的魔鬼之一，地狱不会忘记将高阶魔鬼应该知道的知识和技能一并送上。费奇在坑中站了一会儿，耐心地将这些知识完全吸收。
高阶魔鬼与低阶魔鬼最大的区别在于能够使用灵魂力量，让灵币成为元素宝石一样的能量来源，加强自己的力量，实现一些神奇的效果。正因为有这样的能力，灵币才具备了价值，成为地狱（以及其他几个世界）通用的货币。
灵魂，是地狱最重要的东西。地狱需要灵魂来进行维持和发展，但是地狱并没有产生灵魂的能力所有外层位面，从无底深渊到天堂山，从机械境到混沌海，在加上风水土火四大元素位面，它们全都没有产生灵魂的功能。
四大元素位面是纯粹的物质和能量，不需要灵魂也可以维持，永远不会枯竭，但是地狱不同。魔鬼们孜孜不倦地诱惑、绑架、拐骗灵魂到地狱来，这是地狱唯一关心的事情，也是高阶魔鬼唯一需要对地狱负责的事情。
地狱给高阶魔鬼准备的知识大部分都和灵魂有关，换言之就是《下地狱指南666》。对于转心魔来说，这个任务实在非常简单。费奇只需要轻轻几句耳语，同时将自己的一小撮儿灵魂之火掺杂到话语中送过去，工作就完成了。他的耳语将成为一个念头，深深扎根在对方的意识最深处，以怪异梦境的形式出现在每一个夜晚；他的灵魂之火会在根须上发芽、生长、开枝散叶。在一个夜晚或者几个夜晚之后，费奇的诱魂耳语迟早会开花结果，让那个人堕落成和转心魔一样性质的存在。
“等等，我现在算是邪恶的吗？我好想没有什么邪恶的念头。杀戮？抢夺？淫邪？对灵魂的贪求这些都没有，完全和以前一样。”费奇转了转眼珠：“女神曾说过说我不是邪恶或善良，那老头那有同样的看法。那我若是用诱魂耳语的能力，应该不会让人堕落成魔鬼吧？不过也没关系，这种能力还是不用为妙，毕竟转化之后就没法逆转。”
想要对别人的灵魂进行操控，凡人则根本没有安全有效的办法，而高阶魔鬼也仅仅是起步阶段。转心魔可以让别人堕落，可是要解除诱魂耳语的能力则需要神力介入，至少也得是具备神性力量的炽天神侍，它们还必须要先知道植入的念头到底是什么才能反转效果。
“真是可怕的能力，就算是最忠贞的圣骑士也会堕落，这就是用灵魂作为法术材料的威力吗？只是每天只能承受使用三次诱魂耳语，这也应该是受到灵魂力量的制约吧！”
转心魔在魔鬼的阶层中和深狱炼魔基本平级，双方没有任何从属关系，指挥链条完全分开。一般的转心魔对于深狱炼魔的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同时也觉得它们那种行动方式粗鲁而低效，不过也知道深狱炼魔的战斗力是地狱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转心魔牺牲了深狱炼魔级别的战斗力，将全部能力集中到对灵魂的腐化堕落上，但它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费奇抬起双手，十根手指又细又长又尖锐，最短的也差不多有一米长度。这些手指的前两个指节还是正常的，所有额外的长度都集中在最远端的那个指节上。
“这手指……到底存在不存在？”费奇不断攥拳，发现最长的指节部分能够变成虚影，并不会影响手部的习惯动作。而能够变成虚影的这一部分，同样可以变得如同钢铁一样坚韧，甚至还要更强。快速的摩擦可以轻松打出火星，而恶魔的皮肤和盔甲一样，能被它轻松刺穿。
这一双手不仅是可以造成杀伤的武器，同样是用来操控灵魂的工具。灵魂之火可以被看到，可以用法术牵引，但却无法触到。毕竟灵魂只是一个概念的具体表现，而不是具体存在。
但是转心魔的手指可以碰触灵魂，并通过这种碰触降低对方的“心防”，令其在转心魔的腐化能力面前变得更加脆弱。转心魔可以将这种能力与手指的抓挠刺击结合在一起，也就是同时伤害对手的身心。与此同时，转心魔的攻击不耽误它不断叨叨，并在叨叨中施展影响心灵、情绪和记忆的地狱咒语。
由于手指可以虚化成一种“概念”，于是就有了穿插进咒语的可能。具体到转心魔这里，它的爪子没有攻击距离的限制。只要有目标的具体坐标，这双爪子就能成为传送通道的一部分直接发起攻击，造成伤害并拆除心防。估计是因为传送受到环境影响太大而变得过于复杂，所以转心魔虽然能传送自己，但没有跨空间定位目标的额外能力。它的无视距离打击因为缺乏导引指示而变得有些鸡肋。
另一方面，虽然可以随意变换外形，但转心魔本身的脸很丑，像是融化的骷髅面具；它没有任何身体器官，盔甲下面除了一些骨头之外，全都是一种血红色的阴影能量团；两条腿是假的，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做出一副站立的假象，它唯一的移动方式只有飞；飞的速度还不快，最多和人的跑步速度差不多，估计连鸽子都抓不住，轻松就能被咕。可以说除了腐化堕落以及诡异吓人外，转心魔剩下的都是槽点。
“转心魔虽然强，可没有魔鬼喜欢，这原因我只有亲眼见到转心魔才能明白即便这个转心魔就是我自己。我都开始觉得有些诡异了，甚至想把自己先揍一顿这正常吗？”
可不管怎么吐槽，费奇终于还是站到了魔鬼阶层的最顶端，拥有了可以和深狱炼魔平起平坐的地位和能力。深狱炼魔可以在肉体上摧毁转心魔，但是转心魔也可以从精神上玩弄深狱炼魔，就看谁先有打破平衡的念头了。
岔路魔也不过是一个深狱炼魔而已，不管它是否在费奇的灵魂中留下伏笔，现在都被彻底勾销。从这一刻起，费奇终于摆脱了岔路魔的影响，可以完全决定自己的未来。他完全可以从此不再理会岔路魔，也不会再有任何隐患。
“这种感觉……真好。”费奇捏紧拳头，兴奋地用力挥舞。他身后的红色披风突然向上展开，如同一对羽翼。费奇突然醒悟，自己本质上仍处于欲魔的一种形态之下，转心魔的盔甲、衣装都是它的身体，而红色的披风也是身体的一部分，来自于欲魔的翅膀。
于是又多了一个槽点：用披风翅膀飞行，比转心魔自己飞得要快。费奇此时宁可放弃转心魔的飞行能力换一双真腿，至少站在地上还有感觉。
变成高阶魔鬼，了却心中大事，不过付出的成本并不低。为了仪式的成功率，费奇投入了全部的资产。结果喜人，花费惊人，所有的灵魂蛆虫、仪式材料全都挥霍一空，灵币只剩下保底的二十个。水晶晶簇只剩下手掌长的一截，其他的全都被仪式吸收掉。
地狱好感所剩无几，但是邪恶灵光却没有减弱。这主要因为之前的灵光强度靠地狱好感支撑，而现在他本身就是高阶魔鬼，本就有相应强度的灵光。不过费奇只要一变成其他形态，不管他再怎么“用力”，邪恶灵光也就只有普通欲魔的水平。
“新的开始就应该有新的样子，摆脱掉之前的负担也好。”费奇找回逗猫棒和坑神剑，将它们拿在手里或挂在盔甲的尖刺上，然后准备离开。
一旦开始施展咒语，费奇就察觉到和过去有明显的不同。转心魔的身体比人类更加接近能量化，他骨架内血红色的阴影物质增强了法力的流通速度。虽然之前就很快了，不过费奇对法术非常敏感，哪怕是些许的变化都被会他察觉。
不只是法力，符文的速度和强度也增加了。费奇细致体会了一会儿，认为自己现在的形态让灵魂更接近周围环境，于是魔法也就受到了影响。
这不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魔法增强、增快现象”吗？既然魔法是灵魂改变世界的工具和方法，那么改变魔法的秘密应该就隐藏在灵魂中，转心魔则刚好给了费奇一双可以触碰灵魂的手。
“运气开始变得好起来了。”费奇重新施展了对魔鬼隐身，然后用红色的（披风）双翼离地而起，向着后方飞行。距离夏妮将他召唤回去还有四天时间，距离扎瑞尔重新掌权还有不知道多长时间。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接近青铜要塞。
所有高阶魔鬼都有变换自身外形的能力，在需要的时候可以用来伪装，专注于令别人腐化的转心魔是其中的佼佼者。诱魂耳语只有在靠近目标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而转心魔强大的语言（嘴炮）能力，也是要先有机会开口才行。
转心魔一般会变形成普通的人类，以充满智慧的建议者这个形象接近国王、主教或者军队的指挥，然后用语言或诱魂耳语进行控制。它的伪装要能够经受住最强的圣骑士、牧师和其它护卫的检查，甚至要从天使的眼皮下面安全通过才行，变形能力不强怎么行？
变成冰魔既不引人注意，也不会被其他魔鬼随便找麻烦。而且这次战斗中操控魔贯光杀炮的主要是冰魔，用这个形象询问火元素能量宝石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如果有盘问的，就用这个借口搪塞它们会信的，冰魔的伪装下可还是一个转心魔。
费奇进入青铜要塞是为了扎瑞尔的宝库岔路魔为了保命告诉了他不少，而其中一个就在青铜要塞内，而且它相信这个宝库肯定还在。岔路魔曾奉劝费奇，没有成为高阶魔鬼之前不要打这些宝库的主意，而现在条件已经满足。
靠着冰魔的高阶魔鬼身份，费奇一路畅通无阻通过了六道城墙进入内层城区。在这片区域里低阶魔鬼不得踏足，中阶魔鬼也要有通行许可才行，而费奇要找的宝库就坐落此地，它以“魂享酒馆”的名义对外经营。
魔鬼不需要食物就能生存，但不少魔鬼将品尝精美的食物作为感官上的一种享受，酒水也在此列。这与吸收养分无关，只是一种自我肯定和自我激励的行为，就像大多数魔鬼喜欢吞噬敌人的血肉，或者以折磨别人来获得愉悦。
在魂享酒馆，品尝美食和美酒变成了一种复杂的仪式，而在这些食物中添加灵魂能量的做法也让这仪式有了实际意义。一个叫做“拉卡铎”的虚妄魔管理这间酒馆，他雇佣了几个仆魔和一些欲魔为客人服务。
一般在血战期间，这里的生意都不会太好，费奇走进来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客人”。一只少了左臂的角魔坐在大厅中央，以享受银龙刺身的方式疗伤。另一个客人是一只仆魔，她面前是一盘白乎乎的汤，费奇一点也不想知道那汤里有什么。两个魔鬼非常专注地享受着，丝毫不关心一只小冰魔。
一只欲魔迎了上来，穿着暴露而拘束的皮质衣服，身体因为难以活动而颤抖着，看起来十分可怜。偏偏她目光冰冷，脸色欠揍，用莫名自傲的语气说道：“冰魔也敢来？哼，想要点什么？”
“拉卡铎，”费奇说道：“我要见他。”
“这不可能。”欲魔舔了舔嘴唇，鲜红的舌头在黑色的两片软肉间滑过。她向前探着身子，身上的皮衣因为紧绷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一个小小的冰魔是没有资格见到我们老板的。”
费奇想了想，自己肯定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也就没必要在乎留下什么口碑，于是他将手指放在了欲魔的胸口上。
“这不是你该碰的地方，这里是餐馆，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地方。”
手指的尖刺穿透了皮肤刺入心脏，同时刺穿了灵魂。欲魔缓缓倒了下去，安静地如同睡着了一般。她的胸口有四个向外渗血的小孔，而费奇已经将手指藏了起来。
“你能带我去找拉卡铎吗？”他转而向吧台后面的仆魔问道。
章节301 虚妄
拉卡铎是一只虚妄魔，一种从不会在血战中出现的魔鬼，也是整个地狱最狡诈的幕后操纵者和渗透者。那是一只巨大的蠕虫，差不多有5米厂，一张布满牙齿的圆形嘴巴可以绞碎钢铁和岩石；而位于蠕虫身体另一端的则是共享一个上半身的三个人类脑袋。
这三个脑袋分别叫做拉、卡和铎，他们具有独立的思维，也可以“群策群力”地策划阴谋。平时的时候，总会有一个脑袋醒着，他会吐出长长的鞭子一样的红色舌头，代替手臂进行工作，同时也用这根舌头吸血进食。其怪异的模样总是带着令人恐惧的感觉，传说如果梦到这种没有手臂、红色长舌的形象，那就说明虚妄魔曾经在你身旁出现过。
穿过魂享酒馆的单独包间并继续向里走，在到达厨房之前向右拐如一条黑暗的走廊，尽头门缝中透出红色微光的房间就是拉卡铎工作休息的地方。这里布置的非常舒适，地上到处都是软硬合适的枕头，可以让虚妄魔蠕虫般的身子一直得到有效支撑。但是真正支撑它、让它在这里能够安心工作的，其实是一个长远的计划。
为了计划，它可以离开柔软的垫子，用舌头（没有手）拉开地板的暗门，来到由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作地面秘密房间，再一次检查这里存放的东西。
“女主人快要出来了吧？”拉卡铎的三个脑袋都醒着，他们在互相对话。虽然思考时是独立的，但在对话中三个脑袋其实并不能分得那么清楚，一个脑袋经常会将另一个脑袋的话说出来。如果蠕虫身子另一端的巨齿口也加入讨论它也是可以说话的那就是四个声音同时出现。只有极少数生物能够真正跟得上虚妄魔的对话节奏，其余都会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时间应该快到了，你们应该做好准备。”另一个脑袋跟着说道：“我反正已经准备好了，就怕你们做不好，让女主人发脾气。”
“我看你是神志不清了，我们都是一起做的，不管好与坏都是一起承担，难道女主人还会照着一个脑袋打吗？”
“难道不行吗？”“她当然可以这样做啊！”“你是怎么混进我们当中的啊？”
“你们三个都别废话！”某个脑袋显然将另一端一直没开口的巨齿口也算了进去。“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女主人离开牢笼之后拜耳肯定会立刻知道，所以必须让她迅速恢复力量，这样才能在和拜耳的战斗中获得优势。”
“这我们都知道，你说的太多，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其中一个脑袋说道：“赶紧最后检查一遍，然后……然后咱们做什么？”
“咱们……等等，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拉卡铎竖起耳朵用心聆听，从天花板暗门外传来微弱的敲击声。“不是说不要来打扰吗？难道有什么急事？”
从敲门发出的特有节奏来判断，外面是餐馆的仆魔领班，使用的是“重要且紧急”的敲击暗号。拉卡铎有些无奈，它蠕动着，然后使用法力让自己漂浮起来，从地下暗室钻出。随后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地上的痕迹，盖上毯子和枕头，然后才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进来！”
门开了，仆魔领班甩着章鱼一样的触足走了进来。她面色潮红，显得非常兴奋：“大人，是特使，是魔王大人的特使！”
“特什么？”拉卡铎一点也不明白自己手下的兴奋从何而来。尤其是当拜尔击败扎瑞尔夺取地狱领主之位并对扎瑞尔的旧部展开追杀后，拉卡铎一直小心翼翼，从不表现出自己有任何的倾向性，与任何魔鬼领主都没有多少交往，不可能有人派特使过来。
“魔王大人的特使。”仆魔双手捂着脸颊，倒退着移到房间一角，然后伸出一只手来：“特使大人：阎魔。”
费奇以冰魔的伪装外形走了进来，打量着形状怪异的拉卡铎。在转心魔的知识中存有所有更低阶魔鬼的基本信息，虚妄魔也在其中。它并不是一种侧重于战斗能力的魔鬼，但非常精通用自己的精神来占据别人身体。它有四个脑袋，必要的时候可以同时占据三个主要敌人的身体，留下蠕虫脑袋保护自己。与此同时，它还可以改变他人想法，从而让对手自相残杀。这是种非常危险的魔鬼，但在精神控制方面却被转心魔完全压制。
“一个冰魔怎么会是特使？你脑子有病吧？”拉卡铎感到非常失望，它正要借着对手下仆魔发脾气的机会，施展几个精神探知和控制类法术，将可疑的冰魔包裹进去，却惊讶地发现那个冰魔主动解除了自身的幻术，露出了融化面具一般的可怕面孔。
“一个冰魔当然不会是特使，一个转心魔如何？”费奇看向仆魔，空洞眼眶中的红色光点缓慢闪烁，而他缓慢的嗓音中隐藏着令人信服的力量。“你服务的很好，从房间离开，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仆魔潮红的脸色变的苍白，她仿佛失去了记忆似的，双目无神地走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房门。费奇看着拉卡铎，满意地看着它的三张人脸布满了恐惧，然后说道：“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大人，我不敢猜。”拉卡铎一个脑袋赶紧回话，另外两个开始快速思考。转心魔在地狱中非常罕见，即便在最强的魔鬼领主之中它们也更像是传说。就像凡间的母亲用“不好好吃饭会被怪物抓走”的故事来吓唬孩子，转心魔也是用来“教育”魔鬼的。
“扎瑞尔到了该出来的时候了，你准备好了吗？”费奇抬起右手，尖刺一样的爪子互相摩擦，发出火星和令人耳朵发酸的声音。这个时候，拉卡铎四个脑袋的注意力已经全被集中过来，全神贯注听着费奇的话，不再接收周围的其他信息。
这是转心魔的能力，最基础而且诡异的一种：教化之言。任何智力足够产生语言能力的生物，在听到转心魔的教化之言时都有可能沉浸其中，逐渐放下警惕。只要转心魔还在施展教化之言，那么抵抗这种“沉浸”和“放松”的难度就越高。
“魔王大人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扎瑞尔应该出来尽自己的责任了，而你同样如此。在这里等待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没！绝对没有！”拉卡铎其中一个脑袋脱口而出，另外两个头则还保留着一点警惕，赶忙说道：“大人，根据……根据我们的职责，我们必须验证你的身份。”
“所以，你认为一个转心魔会闲着没事儿到你这里来玩耍？”费奇的声调没有丝毫变化，因此他表达出来的不是恼怒而是一种嘲弄，教化之言持续不断：“我明白你的担忧，但你的担忧来自你仍缺乏的工作能力，就像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而你对我一无所知。好在你这种对周围环境的无知也在计划的计算当中。”
“抱歉大人，您是转心魔，而……转心魔的传说太多，我不得不小心。”拉卡铎头上已经开始渗出汗珠，它在自身紧张情绪和教化之言的控制下将所有警惕性放在唯一一个问题上：“大人，我不敢多耽误时间，所以只问一件事：您知道我是谁，那您也应该知道扎瑞尔大人关押的地方吧？”
“是的，我知道，那个囚禁的地方就在青铜要塞，由扎瑞尔亲手打造，距离蛆虫之穴不远。我还知道拜尔每天抽她的血，用来提升自己的血脉力量。”
“大人，原来一切都在您掌握之中……大人，我再无怀疑。”拉卡铎说完这几个字，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也是教化之言继续深入的表现。
“怀疑是精明的表现，但有两点必须要说清：掌握一切的是魔王大人，我只是它的使者，不敢居功。同时扎瑞尔将回归地狱领主，她肯定不想自己被抽血的事情传出去。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也很清楚。”
“是的，有些事的确没必要说。”拉卡铎用力点了点头。扎瑞尔的脾气很大，她充满了战斗和杀戮的欲望，所以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必然会用暴力的方式解决。拉卡铎已经见过很多次扎瑞尔处罚自己手下的事情了，那些魔鬼不过是为了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而被降解，甚至被直接撕成碎片扔进蛆虫之穴。相比于他们的那些小事，扎瑞尔被拜尔囚禁并抽血的事足够死上几百次了。
“扎瑞尔离开囚笼后必须迅速建立自己的威信，这样才能更好控制局势，推动魔王大人的计划。所以我这次来就是要问问你：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当然！”拉卡铎顺着费奇的意思说道：“万事俱备，只等着扎瑞尔大人离开牢笼的时机。大人，你要检查一下东西吗？”
费奇看着拉卡铎，缓缓摇了摇头。与魔鬼打交道必须谨慎再谨慎，现在自己是魔王的特使，一切必须以魔王特使的角度来思考问题。“我为什么要替你检查东西？如果里面有什么东西遗失或者失效，我不也有责任了吗？你是个不老实的家伙将清单拿过来给我，我只要知道你别忘了重要东西就行。”
拉卡铎点点头，它滑动身子，来到房间角落，用舌头在墙缝上不断舔舐。片刻之后，墙上裂开了缝隙并向两侧滑动，暗格露出来，里面是几个空间袋和一副卷轴。它没有立刻取出东西，而是在暗格的四壁上继续操作，等到最内侧的墙壁发出微微红色荧光，它才拿出卷轴。
卷轴上也有陷阱，拉卡铎恭恭敬敬解开，亲自打开证明安全后才递给费奇。看到这一幕，费奇便知道自己没有尝试硬闯进来或亲自去拆解陷阱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卷轴上写满了各种珍稀的物品，作为一个不怎么地道的魔鬼，大部分东西他都是首次听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只有灵币这类东西足够通俗而易懂。这些不懂的东西拿回去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抢了不也等于白抢吗？正如岔路魔说的那样，这里的确是个宝库，但却是个费奇不懂的宝库。
“你准备这种东西了吗？”费奇干脆拿出剩余的神性水晶，展示给拉卡铎看。没想到它一下子弹了起来，所有的眼睛都放射出兴奋的光芒，三根红色的长舌不断吞吐着。
“大人！我的确缺少这东西！您想的真周到！”他作势想要用舌头卷起神性水晶，却被费奇直接用尖刺爪子捏住了舌头。鲜血从爪尖滴下，费奇没有放手的意思，而拉卡铎也根本不敢喊疼。
“你觉得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吗？”费奇向拉卡铎发出暗示：“做得对和做得好，两者之间的细微差别是地狱领主评估自己手下的最重要标准。”
“大人，我错了，请给我改正的机会。”拉卡铎的另外两个脑袋赶紧求饶，费奇便放开了他的舌头。“我有一些私人的收藏，希望可以交换那充满力量的水晶。”
费奇点点头，于是便让拉卡铎给他拿一份清单，他会从中挑选。但既然是“私人藏品”，拉卡铎就没有制作登记清单。属于扎瑞尔的东西需要清单来证明自己有好好保管，没有中饱私囊，而自己的东西如果列成清单，那不就有被人按图索骥的危险吗？
原本即使没有神性水晶，拉卡铎也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它可以不必追求非要锦上添花。但是在费奇的教化之言影响下，拉卡铎的思维方式被限定了，只能跟着费奇的思路向前走。换种说法这就叫做洗脑，第一步往往就是限定你接受信息的途径和范围。
拉卡铎在费奇身边呆的时间越长、听他说的越多，那就会在思考方式上越来越依赖费奇，总是陷入费奇的逻辑中无法自拔。所以它觉得自己有机会在原本完成任务的基础上再进一步，得到一个优秀的分数，从而提高自己在扎瑞尔心中的地位。而神性水晶是它达到这个目的最好的后来又成为“唯一的”途径。
“扎瑞尔大人即将脱困，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找其他的神性水晶了！唉，如果我平时警醒些、勤奋些，也就不会这么急迫了。”拉卡铎自我埋怨，而将费奇当成最好的人：“多亏阎魔大人，它愿意帮助我肯定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但这不是应当应份的吗？正如我们要进行等价交换一样。”
拉卡铎一边不断说服自己，一边带着费奇进入地下密室，亲手解开一道道可怕的法术陷阱，将宝库展现在费奇面前。
章节302 灵魂手术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我从一个来酒馆寻找享受的法师那里得到的。他得知自己死后灵魂将无可避免地来到地狱并成为我们的奴隶，于是提前下来，准备在地狱中好好享受一番。”拉卡铎兴高采烈，显然对这笔交易非常满意，说道：“他用自己全部的财产和知识找我来换取最真实和无可替代的幸福，于是我找来契约魔，以地狱契约的方式得到了他全部的财产，然后给了他一个安眠的死亡。”
安眠的死亡，也就是他在死后将会立刻失去自我，成为完全彻底的灵魂空壳，再也不会感受到痛苦或折磨。这对于将要下地狱成为奴隶的灵魂来说已经是最好的解脱、最大的幸福，所以拉卡铎并没有在地狱契约中撒谎。
“一个独立的空间，除非知道边界的通过设置，不然无法从外界刺探内部的情况，这的确很适合做宝库。”费奇看着左右两侧的东西：“我已经看到了这里的东西，你要我一一去辨明吗？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你也没有。”
“当然不会耽误时间，阎魔大人，我从最好的开始介绍。”
“你最好用心思考一下什么是你这里最好的。如果连最好的也不能打动我，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费奇的话让拉卡铎陷入了沉思，它的四个脑袋全都用来思考如何才能让费奇感受到惊喜。它很清楚转心魔已然是魔鬼中最高阶层的存在，而且它完全没有继续升级的需要。深狱炼魔可以成为领主，甚至可以竞争地狱大公，但是它永远不会有转心魔那种超然的地位。能够跟随在魔鬼之主阿斯莫蒂尔斯身边服务，参与整个地狱最邪恶、最恐怖同时最重要的计划，这种成就感远超征服几个小世界。
“增强战斗力？武器和盔甲？不，转心魔并不需要这方面的能力。它不是深狱炼魔，不需要征服……”
拉卡铎全神贯注地思考，全然没发现费奇已经借着浏览周围宝物的机会，悄悄来到它的身边，距离已经不足一米。他的尖刺手指已经开始伸长，隐藏在空洞眼眶中的红光已经锁定了拉卡铎灵魂之火的位置。转心魔的确没有深狱炼魔那样的战斗力，但是在一米之内，这种魔鬼的恐怖杀伤力依旧是最顶级的。
唯一让费奇还没下手的其实是虚妄魔怪异的灵魂状态。它一共四个脑袋，每个脑袋都是独立的，再加上一个用来协调四个脑袋的部分，虚妄魔的灵魂之火是不断分离、重聚的五团。费奇没把握能够同时攻击到五团灵魂之火，而其中任意一团都有可能施展出法术，控制这个独立空间与费奇作对那就太危险了。
看着虚妄魔的灵魂飘忽不定，这让费奇有些着急，不过他宁可不攻击，也不想将自己置于险地。作为一个主攻空间咒语的法师，费奇很清楚一个独立空间可以有多危险。别看现在这里一片祥和宁静，空间如同温驯的小狗一样乖乖趴在地上。但只要一个命令，空间就有可能变成乱流，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搅成碎片。
“啊，我想到了！这件东西虽然不是最昂贵的，但却是最罕见的。”拉卡铎突然挪动身子向宝库深处蠕动，费奇悄悄收起爪子，漂浮着跟上去。虚妄魔用舌头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箱子，用牙齿打开后递给费奇：“这里面是一颗探知水晶球，能够看到非常远的地方，穿透大部分法术屏障，甚至能够跨过空间进行窥视。”
“说缺点。”费奇平静地说道。
“它只能看到你曾经去过的地方以及遇到过的人，而且使用起来非常消耗精力，只有强大的精神才能够控制它。”拉卡铎说道：“根据研究，这枚水晶球里面有一部分空间神的灵魂碎片，这让它达到了神器级别，使用难度也因此上升。别看现在它只是个小球，拿出来之后它就会增大……”
“可以增大的占卜水晶球，里面貌似有神的灵魂碎片？拉卡铎，你是我见过的最差推销员，为什么扎瑞尔会让你管理这里呢？”费奇缓缓摇摇头，非常不满意的样子。“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我再找找，我再想想……”拉卡铎不疑有他，再次陷入了选择当中。
一个藏有空间神灵魂碎片的占卜水晶球，可以跨越空间进行窥视，费奇怎么可能不心动？空间魔法毕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领，而且远距离跨空间占卜，对于监视第二世界实在是太重要了！费奇势在必得！
但越是心动，越不能明显地表现出来，这是个朴素但有效的策略。而且那枚水晶球就放在盒子里，随手就可以拿起来，唯一需要防范的只是拉卡铎而已。费奇让它继续寻找，也是存了调开它注意力，再选择机会下手的意思。
拉卡铎的五团灵魂一直处于运动之中，通过观察，费奇发现了一个规律：当拉卡铎所有头脑思考同一件事并处于同样思路上时也就是几个嘴巴说一样的话它的灵魂就会不由自主地聚集起来。
‘是因为思路一样灵魂聚集，还是因为灵魂聚集而思路一样？’费奇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同样也是自己下手的最好机会。他耐心地等待着，反正可以一直说自己不满意，让拉卡铎不断进入思考的状态啊！
教化之言作为转心魔的核心能力，其威力相当可怕，最令人恐惧的一点是它“悄无声息”。说一个建立在语言基础上的能力悄无声息是有点矛盾，但的确没多少人能察觉语言中这种隐含的力量。
一句话，在合适的时间说给合适的人，就能改变它的一生，而转心魔随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声，而且它说什么都行。费奇在餐馆中对仆魔首先使用了教化之言，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就让她成为自己的仆人，除了想要讨好之外没有其他欲望。而在虚妄魔身上，教化之言的威力也得到了充分体现，它不会对费奇的身份产生任何怀疑，即便别人提醒他，甚至逼迫他思考这种可能，虚妄魔都会主动排斥。
钻牛角尖，可以描述目前虚妄魔的心理状态，它想要从中走出来需要费好大功夫，而且在近几年是不可能做到的。费奇靠近虚妄魔，轻轻吐出几个字：“你还行吗？还在衡量交换物的价值，想要为自己省点灵币吗？”
“不！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的许多东西都是按照扎瑞尔大人的喜好收集的，用来战斗的东西比较多，不太适合你。”拉卡铎赶紧解释道。它的头上布满了汗水，一种狂躁、焦急的感觉正在它内心聚集。这是费奇引起的，他操控了虚妄魔的情绪，因此这股躁狂不会朝着费奇发泄，只会消耗虚妄魔的心力，让它变得更加脆弱。
费奇的手指开始虚化，逐渐靠近虚妄魔的身体，然后缓缓刺了进去。拉卡铎没有任何感觉，换成其他人也不会有感觉。转心魔尖锐的手指处于灵魂操作状态时，只具备原本的外形，但是没有实质。不要说厚皮、鳞片之类的东西，就算是元素、力场构成的法术屏障，也基本无法阻挡灵魂操作状态的尖爪。
“啊！我想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东西！”拉卡铎突然的尖叫救了它的性命，随着蠕动而前进的身体也躲开了费奇的尖爪。虚妄魔从货架上取下一个白色的面具，献宝一样地递给费奇。“伪装面具……”
“你意图通过嘲笑来激怒我？”费奇语气依旧平淡，这是教化之言能力的一部分，因为绪越是激动，话语的说服力就越小。“想要伪装的话，我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变身，不需要借助物品的力量。”
“这是用五百个迷诱魔的头盖骨压缩制成的，戴在脸上可以隐藏所有幻术和变形术的痕迹。魔鬼的伪装不外乎幻术和变形，只要掩盖了这两种法术的痕迹，那么就没人能够立刻看破。”拉卡铎解释道：“这东西也有缺点：如果仔细进行分析，时间久了之后它也无法保证一定安全。而另一个缺点只对我有效：它必须戴在脸上，而我有三张脸，我没法使用它。”
“哈，你逗笑我了。”费奇点了点头：“这两样你用不上的东西加起来就差不多了，你去给我拿来看看。”
“呃……好吧，大人您先看。”拉卡铎将面具放在费奇受伤，然后便伸出舌头将水晶球勾过来。在这个瞬间，虚妄魔脑子里想的都是‘用两件物品换一块水晶是很亏的，可是该怎么和转心魔大人解释这件事呢？’
它的灵魂聚集到了一起，费奇毫不犹豫地行动了。十根手指尖刺刺入灵魂之中，一下子将舞团灵魂同时钉住。虚妄魔张大了嘴巴，双眼向外突出，随后全身的动作就僵硬了。恐惧已经完全攥住了拉卡铎的精神，它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十根手指分开，暴力撕裂拉卡铎的灵魂，让它完全没法施展法术，在一段时间内更无力控制身体动作。费奇可以趁这段时间轻松将它击杀。
另一个选择是用更强的控制法术彻底占领拉卡铎的精神，包括修改记忆、种植暗示、限定思考方式，甚至可以直接将它变成没有正确逻辑能力的弱智。灵魂在手，拉卡铎根本无力反抗，而考虑到宝库就在身边，后一种方式显然更好一些。
费奇的空间袋已经饥渴难耐。
章节303 小白鼠的贡献
“你侍奉的唯一主人是魔鬼之王阿斯莫蒂尔斯，扎瑞尔和阎魔都是它的仆人和使者，是你需要服从的对象。”费奇掌握着虚妄魔拉卡铎的灵魂，开始一步步向它灌输“正确”思想。
“是的，我应该服从。”拉卡铎很容易就会把包裹着糖丸的毒药吞下去，尤其是用九成事实来包装的一成谎言，总是能够让人放松警惕。
“阎魔一直关注着你，知道你的勤奋和努力，知道扎瑞尔囚笼以及再起计划的一切。阎魔暗中一直在保证整个计划能够顺利执行，而你多年来出了一些纰漏，没能对计划造成破坏的唯一原因就是阎魔暗中保护……”
“是的，应该是这样。”拉卡铎回应道。
“无知应该受到惩罚，努力应该获得奖励。阎魔，你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其实是借着幸运之名窃取了别人的劳动成果。欠债要还，除去你应得的，剩下的都是你窃取的，而这些就是你背负的债。”费奇对拉卡铎说道：“告诉我，你欠谁的债？”
“阎魔大人，我欠阎魔大人的债。”拉卡铎目光发亮：“是的，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我的工作会那么顺利和幸运了！”
“你应该做出表示，了结你的债务，对之前工作做一个阶段性的总结，然后再开始下一阶段的服务。”费奇继续洗脑拉卡铎：“你要通过向阎魔服务的方式效忠魔王阿斯蒂莫尔斯，这是你最重要的使命。扎瑞尔的冲动有可能会影响魔王大人的计划，所以你要注意扎瑞尔，在她面前要有所保留，避免被她的冲动所伤。所以你要优先服从阎魔，这也是为了扎瑞尔好。没必要让她知道自己被监视着，暗中的保护能让她觉得顺利和幸运，这就够了。”
“是的，是这个道理，这是一种经过证明非常可行的方式。”
费奇看着拉卡铎的灵魂之火，发现它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于是就抽出了手指。五团灵魂再次分开，四个脑袋渐渐回过神来。它们看看费奇，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大人，我一直还没感谢您对我们一直以来的暗中照顾，这简直是太没有礼貌了。您可千万别误会，我从来都是懂规矩、遵守契约的魔鬼。虽然我并没有和您有契约，但您对我的帮助还比不上一纸契约吗？请让我表达感谢，并以地狱的规矩报答您，如何？”
“可以。”费奇忍着笑，继续用转心魔一贯平淡的声音回答现在是摘取果实的时刻。
“大人，请务必收下这一点谢礼！”拉卡铎将面具放到费奇手中，又把装水晶球的盒子递了过来。“如果没有您的暗中帮助，这些年来我根本不可能如此顺利。那些送上门来交易的人，那些白白让我占了大便宜的人，我之前在心底深处嘲讽他们很傻，但其实真正傻的是我！现在我全明白了，原来是大人暗中扶持。”
虚妄魔越说越激动，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空间袋，然后打开箱子，将里面的灵币一堆一堆扫进空间袋里。“大人，这是你的，这都是你的……”
“你先冷静一下，过来一件件说清楚。”费奇觉得教化之言的效果也太好了吧，事情变得有些不太正常起来。“一次完成一件事情，要有规划地行动，这你应该懂得的吧？”
“对，大人你说的很对。”拉卡铎用舌头舔去头上的汗水，然后过来说道：“这个水晶球叫做科克塔尔之眼，里面所使用的空间神灵碎片便是来自一只科克塔尔。”
“科克塔尔？”
“对，那是一种生活在混沌海的幻蛇类生物，如同浑身长满尖刺的双爪鳄龙，它非常强大，能够借助混沌的力量在一定程度上重塑现实。其中有一只科克塔尔意外获得神力这在万事皆可发生的混沌海也不算罕见，反正混沌海会将它的神力逐步剥离，还原成混沌。有魔鬼趁它还没有失去神力的时候斩杀了科克塔尔，用它的眼球制造了这个水晶球。”
“混沌海是绝对混乱的地方，魔鬼怎么会去那里？是哪个魔鬼去了混沌海，你从谁手里得到这个水晶球的？”
费奇的好奇心意外没有得到满足，拉卡铎眼神中居然露出了恐惧，支支吾吾半天只说了“我不能说，我不敢说。”在教化之言的控制下，能让虚妄魔产生抵抗力的东西很少，费奇回想了之前对它下达的指示。
‘在暗示中，只有阿斯莫蒂尔斯的地位在我之上，难道去混沌海的是魔王？拉卡铎现在的表现很明显是知道确切答案的，它只是不敢说、不能说，而不是不知道，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是阿斯莫蒂尔斯。’
“你也去过混沌海吗？”费奇换了个问题，而这次拉卡铎用力摇摇头表示否认。“扎瑞尔去过吗？”费奇继续问道，拉卡铎点点头。
现在事情就弄清楚了。阿斯莫蒂尔斯和扎瑞尔在混沌海有某种计划，而它们看到了一只幸运/倒霉的科克塔尔，顺手就宰了，一只眼睛变成水晶球落到拉卡铎这里。等等，这水晶球会不会是扎瑞尔交给拉卡铎的，只是这虚妄魔并不知情？
费奇不顾拉卡铎的反对其实反对也抵抗不了再次检查它的灵魂，而这次侧重于查看它灵魂和精神的关系。靠着转心魔对灵魂的敏锐观察力以及亲自上手拿拉卡铎做实验，费奇找到了“记忆修改”的痕迹。不是一次两次，而是至少有上百次之多。
谁会对这倒霉的家伙下手？谁又有这个能力呢？费奇看到的这些痕迹都是非常陈旧的伤口，大部分都已经被新的灵魂之火掩盖住，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没能察觉。费奇首先怀疑扎瑞尔，毕竟拉卡铎是为扎瑞尔服务的，而她绝对有这个能力。
当这些修改的记忆伤痕被挖出来后，拉卡铎变得更加异常。它的三个人头开始絮絮叨叨说起科克塔尔之眼水晶球的用法，地狱语里面夹杂着许多费奇也听不懂的怪异词汇。之后，它又开始讲起“魔像面具”的用法，怪异的词汇更多了。
渐渐地，拉卡铎开始滔滔不绝地胡言乱语起来，从嘴里蹦出的词汇让人完全琢磨不透。费奇敲敲虚妄魔的身子，命令它闭嘴，但却没有奏效。拉卡铎一边继续说话，一边从眼睛和耳朵中流出鲜血，灵魂之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只是片刻功夫，它的声音越来越小，它的气息越来越弱，直至昏死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费奇用手指戳戳拉卡铎，后者已经没有任何反应。费奇注意到它的灵魂之火无比萎靡，五团火焰都只剩下针尖大小，就好像燃烧过后灰烬中即将熄灭的余光一样。它身体上的伤势完全是灵魂的重创引发的，不断破裂的血管、自己碎开的骨头、逐渐融化的皮肤。
“如果说服一个人的灵魂让它认为自己死了，会不会它真的就死了？”费奇看着虚妄魔的惨状，对教化之言这个能力越发警惕起来。之前虚妄魔灵魂因为频繁修改记忆而形成的暗伤是致死的主要原因，但教化之言掀开伤疤以及导致它自我矛盾的心灵状态是不能推卸的导火索。
“幸亏先是在魔鬼身上试了试，杀魔鬼不算作恶吧？”费奇长舒了一口气。灵魂有着强大的力量，但却是个脆弱的东西，尤其是面对转心魔的利爪时。他伸出手，将拉卡铎三双眼睛都阖上，用布擦去它脸上的血迹。现在看起来，至少在外表上虚妄魔如同睡着一样，过一会儿当它灵魂油尽灯枯之时，它会在梦中死去，和寿终正寝的死亡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时候费奇就有时间看看虚妄魔送到他手中的东西。魔像面具的使用方法非常简单，只需要戴在脸上就行。它可以帮助隐藏变形和幻术伪装时的法术波动，阻止别人发现伪装，同时还能弥补可能存在的纰漏，增强伪装的效果，只有极端追求易容潜入效果的间谍才会需要这种东西。费奇过去喜欢直接隐身潜入，不过转心魔可以随意使用变形法术，同时还拥有教化之言这种极具说服力的本领，加上魔像面具后也可以尝试改变身份潜入的路子。
人们恐惧的往往是看不到的东西，而对显眼的存在往往视而不见。
科克塔尔之眼水晶球才是费奇最感兴趣的东西，毕竟它是拉卡铎绞尽脑汁后的第一推荐。这个水晶球晶莹剔透、纯净无暇，任何人都能轻易透过它看到对面。它静静躺在小木盒里面柔软的天鹅绒垫子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只是拿出来之后立刻从乒乓球变成排球大小，显示出魔法的本质。它的重量和体积刚好可以一只手托住。
“兹急拉南凯尔所司阿兰^苏卡力甲拉兰。”费奇念出咒语，随后便有一点星火似的闪光在水晶球中央出现。就像火花落到了汽油上一样，整个水晶球突然被引燃，乳白色的火苗熊熊燃烧，发出猎猎的响声。这火苗并没有温度，就算是有也不会伤到魔鬼。
水晶球悬浮起来，只用火苗接触费奇的掌心，但它给费奇的感觉是越来越重。在乳白色的火苗中，一只爬行动物的金色眼睛浮现出来，它死死盯着费奇。
“服从。”费奇面无表情地说道。拉卡铎说过这件神器需要驯化才能发挥出作用来，而驯化的唯一办法就是比它更强。一个虚妄魔勉强达到可以使用的标准，而一个转心魔绝对可以驯化它。
那颗爬行动物的眼睛眯了起来，突然间费奇觉得水晶球变得极为沉重，他一个踉跄差点就脱手了。而在他手臂用力迅速恢复平衡的时候，从水晶球的火焰中伸出一只爪子，猛地扣在他的手腕上，然后用力向内拉。
‘你来替我，我该出去了！’嘶吼般的声音从水晶球中传出来：“魔鬼，魔鬼！魔鬼！！”
费奇觉得自己被拽的东倒西歪，一步一步沉入水晶球之中。他看向自己的双脚，发现它们还在原地纹丝未动。控制！费奇托着水晶球的手指开始变长、虚化、刺入球体当中，他同时集中精神，运用意念移物、气元素绳索和土元素束缚来对抗水晶球中的拉拽力量。
如果只凭感觉那就被骗了，当法术施展出来后，费奇便破除了错觉，发现拉拽的力量其实是空间变化造成的。科克塔尔是混沌海幻蛇这一种族中空间控制能力最强的生物，又因为混沌的变化获得神性，因此即便是一颗眼球也能展现出高深的空间效果。
“很有趣，感觉像是弱化版的空间乱流，没什么危险。”费奇迅速做出判断：“不过细细看来，如果真的控制不住而被卷进去，这空间力量似乎可以不断加强……嗯，现在没有危险，失控就有危险了。”
他凝视着水晶球中的眼睛：“这是你和我做的小游戏吗？抱歉，我现在没有游戏的心情，所以只好粗暴地打断你了。”
费奇反其道而行，运用自己的空间法术能力，不断用符文咒语对抗水晶球产生的空间波动。来自混沌的力量搞破坏，而来自守序的力量不断抹平伤害，两种力量迅速形成平衡。如果费奇有玩心的话，此时他可以好好估量下科克塔尔的空间能力，并从对抗中学到一些东西。但费奇考虑到现在的环境不适合玩耍，而且掌握了这件物品后未尝不能再玩，于是他完全认真起来。
于是他在对抗之余还能迅速施展出固化空间的次元锚咒文，让科克塔尔之眼能够发挥的空间越来越小。只用了几分钟时间，科克塔尔之眼已经无计可施。那双爬行类的眼睛再也不敢发出威胁的凝视，现在只敢卖萌地眨眨，躲躲闪闪的目光中全是服从的情绪。而水晶球也变得非常轻盈，稳稳降落回费奇的掌心，乳白色的火苗变成微弱的荧光。
“好了，这件东西是我的了。”费奇心念一动命令它变小，科克塔尔之眼又缩回乒乓球大小。“还能继续变小吗？我想把你镶嵌到戒指上。”
科克塔尔之眼似乎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叹息，于是继续缩小，变成一颗珍珠大小。费奇点点头，满意地说道：“嗯，挺乖的。我回去让最好的工匠给你做个戒指托，这样就能随身携带了。现在变大些，我要试试你跨空间侦测的能力。”
正当费奇满怀好奇想要测试科克塔尔之眼的功能时，原本已经咽气的拉卡铎猛地坐起身来，三个人类脑袋向天空仰起，六只眼睛向外凸起，四张嘴巴同时喊道：“是的，女主人，我们这就执行！执行！我们来了！”
呃，扎瑞尔出来了？费奇惊了一下。
章节304 怂在最后
诈尸是什么样子，拉卡铎现在就是什么样子一对突出的眼球、血丝密布的恐怖皮肤、嘶哑的尖叫声、剧烈颤抖的身体和癫狂的神态。费奇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他后退两步，摆出戒备的姿势。防护法术在他周身环绕，双手十根指头都伸展到一米长，如同刺猬的尖刺一样对准潜在的威胁。
“女主人！我听到了你的召唤！我这就来，这就来！”
拉卡铎的灵魂剧烈燃烧，但本质上只是在即将熄灭的燃烬里浇上了酒精。酒精放射出强大的光和热，但这不能持久。光和热之后只会剩下灰烬，而且这次将不可能再复燃。
扎瑞尔在拉卡铎的灵魂中动了手脚，大概包括修改记忆、控制情绪、在潜意识里埋藏种子。常言道“魔鬼最会蛊惑人心”，而一个地狱领主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扎瑞尔知道自己要被抓起来，她知道自己要亲身参与这一切，所以她给自己留下的后路必然要保险且有效。于是她在拉卡铎的灵魂里施展各种手段便是必然的事情。
不过拉卡铎现在的状态极差，费奇对他灵魂造成的破坏反映到身体上，此时重伤的虚妄魔已经非常缺乏行动能力。它在地上蠕动着，但是很努力却也只能以蜗牛的速度移动。这种状态，别说完成扎瑞尔的指示了，就连离开这间宝库也是未知数。
“是该直接杀了你、或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离开、还是帮助你呢？”费奇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断。基于事实：在地狱中阿斯莫蒂尔斯的计划不会有人能成功阻止，扎瑞尔必定会脱困并重回地狱领主的宝座。可以得出结论：费奇就算是捣乱，最多只能掀起一阵波澜，无法改变大势。
“拉卡铎是死是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不能在完成扎瑞尔重要任务的关键时刻死亡。这锅绝不能背！”费奇一把抓住拉卡铎：“告诉我，应该怎样完成扎瑞尔的嘱托？”
“阎魔大人你真好，要不是有你看护着，我早就失败了。”拉卡铎声泪俱下地表达感谢，但费奇可不想让它将回光返照的宝贵时间浪费在感动上。
“快说！”费奇手上用力，施展了地狱治疗。虽然这点治疗恢复的效果杯水车薪，但至少给拉卡铎提供了精神上的支持。
“这个空间，蓝色货架上的东西都是扎瑞尔大人要求的，红色货架是我给她脱离牢笼的贺礼。小空间的控制核心是墙上的那副肖像画，就是有黑色礼服女人的那个，密语是铁石心肠。请你帮我完成女主人的嘱托，将空间里的东西交给她。”
“等一下，我的意思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暂时活着，你去交给……喂，别死啊！”费奇晃晃拉卡铎，它的瞳孔开始放大，灵魂火焰迅速减弱，死亡已经笼罩上来。当他的灵魂之火全部熄灭的时候，拉卡铎将开始降阶，地狱的力量会一直让它降到灵魂空壳所对应的魔鬼形态，也就是一只没有任何记忆的劣魔。
“这不行。”费奇捏紧了拳头。如果放任拉卡铎这个时候死亡，那么便无法将东西交到扎瑞尔手上。在其他任何时候费奇取走这里的东西，都只是拉卡铎的失职；而在扎瑞尔脱困的关键时期，同样的举动就是极端蔑视地狱领主权威的敌对行动，性质上完全不一样。
费奇一只手提起拉卡铎，观察它五团灵魂的状态。三个人头所代表的灵魂之火已经熄灭了，而代表蠕虫头的那部分还有最后一丝火焰。不管是费奇还是扎瑞尔，主要都是朝着拉卡铎的三个人头下手，忽略了蠕虫头，也让它受的伤害相对较轻。于是费奇立刻将人头那半截丢在地上，俯身靠近蠕虫头，耳语道：“你必须活到被我控制着完成扎瑞尔的任务，才有资格死去。”
这是转心魔的诱魂耳语能力，通过分裂转心魔的一点灵魂之火作为载体，将一个念头塞进对方的潜意识中，在其睡眠的时候发挥作用，不断进行腐化，直到对方转变得如同转心魔一样邪恶、堕落。拉卡铎即将死亡，它的残余灵魂对费奇完全没有戒备。当载着费奇灵魂之火的微弱念头进入虚妄魔身体后，它立刻取代三个头颅所对应的的灵魂之火，将拉卡铎从灵魂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最多几个小时，他还是会死。”费奇很清楚拉卡铎的状态：“不过在这段时间内，你会服从我的命令……不行，不能让你出现在扎瑞尔面前，她一眼就能看出你存在问题。所以这件事只有一种解决方式。”
费奇从货架上找到一个箱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然后将拉卡铎倒着塞进去，只露出蠕虫那一端的脑袋。用法术符文墨水在箱子上写一行小字：“标本及召唤术材料”。随后，他带上魔像面具，再用转心魔的能力变形成拉卡铎的样子。
蠕虫身体有诸多不便，但靠着心灵遥控，费奇仍旧可以操纵周围的物体。通过灵魂之间的联系，他施展咒语和虚妄魔建立精神传讯通道，直接调取拉卡铎的想法。为今之计只有伪装成拉卡铎，完成扎瑞尔的任务，然后找机会赶紧离开。
控制宝库空间的核心是一副画像，一个穿着黑色裙装，画着浓厚黑色眼影的美丽人类女子端坐在椅子上，用充满忧郁的眼睛看着身旁未完成的紫玫瑰画卷。在她身后，一座华丽的庄园被天上的乌云染成黑色，所有的窗口里面都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如同骷髅的双眼一样监视着可怜的女人。
“铁石心肠。”费奇说出密语，画中的女人转过来头看着他。在一瞬间，她的双眼中闪现出欣喜的光芒，但随着看清了费奇（虚妄魔）的可怕嘴脸，她的欣喜消失了，又变回浓重的忧伤和阴郁。
“缩小这个空间，让我能够带走。”费奇下达命令，然后就看到画中女子伸手在画中的画布上一抹，周围的空间立刻发生扭曲。费奇被安全送出空间，而宝库变成了一张邮票大小的纹身，出现在他的胸前。
“女神保佑我，赶紧混过去……”费奇深吸一口气，拿出全部专注力，开启空间传送，来到蛆虫之穴所在的大街。
这里被夷为平地，至少三十多栋建筑完全化为废墟。不断从缝隙中渗出鲜血的砖石建材之上，扎瑞尔展开黑色的双翼，向整个地狱宣告自己的回归。费奇从传送门中跌出来，装作狼狈的样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他注意到面前还有三个深狱炼魔和十数个角魔级别的高阶魔鬼，而自己是其中唯一一个虚妄魔。
“拉卡铎，你这个肥胖的蠢东西，有没有为我做好工作？”扎瑞尔一眼瞪过来，费奇没什么感觉，但他还是赶紧打个哆嗦。这时候多说多错，费奇用最快的速度打开宝库空间，然后下达命令，将除了拉卡铎之外的所有东西都倒出来。伴随着哗啦啦的响声，大大小小的箱子在街道上散了一地，费奇学着拉卡铎的样子，急出一头大汗。
“慌乱的样子没有一丝长进。”扎瑞尔从废墟上走下来，来到箱子面前。费奇非常“识趣”地将物品清单用心灵移物递上去，然后后退着匍匐在地他本来就一副蠕虫的样子，现在只不过趴的更低而已。
扎瑞尔看了看清单，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金色的眼睛眨了眨：“我看着这里的东西比清单上要多啊？你是不是将自己仓库的东西也都拿出来了？”
费奇摇摇头，学着拉卡铎的口吻说道：“这都是您的，女主人。”
“很好，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满意的回答。”扎瑞尔打开装满灵币的箱子，将手伸了进去，一股红色的火焰沿着她的手臂燃烧起来，然后被她的皮肤迅速吸收。费奇不敢细看，但仍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扎瑞尔的威势越来越强，她的实力在深狱炼魔的层次基础上继续提高，直到给他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
‘这肯定是一种错觉。’费奇低着头提醒自己。每一个地狱领主都擅长玩弄人心，依靠恐惧进行统治是他们的本能。扎瑞尔带着天使欲魔的面孔，塑造着不可战胜的形象，但本质上依旧在用修改记忆和埋下潜意识种子的方法来控制手下。自己现在要小心她故技重施，千万别被错觉蒙蔽了灵魂。
或许是拿出来的东西真的满足了扎瑞尔的贪婪，或许是拉卡铎并不能引起她的重视，这个离开牢笼的魔鬼只顾着恢复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再去管躲在一旁的费奇。他趁此良机收起宝库空间，然后尽可能向后缩，躲到深狱炼魔的屁股后面去。按照魔鬼的阶层，虚妄魔本就应该排在后面，所以这种举动根本没引起怀疑。
在费奇之后，又有一些魔鬼赶到，纷纷向扎瑞尔表示效忠。看看它们仓促准备的东西，很明显这都是些鬼话，但扎瑞尔“毫不怀疑”地全盘接受了。这些魔鬼亲吻扎瑞尔的靴子，然后倒退着想要混入其余深狱炼魔之中，然后就被“真正的铁杆支持者”挤了出去。扎瑞尔随手一指，让它们全都站到另外一侧去，这让“铁杆们”偷偷笑了起来。
“拜尔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扎瑞尔对众魔鬼说道：“它很好地完成了对恶魔的战略欺骗，以它的能力将可以继续作为我手下的魔鬼将军。现在最重要的是配合魔王大人的行动，将全部魔鬼尽可能撤回地狱，然后静候命令。”
拜尔的名字引起了所有魔鬼的注意，大家纷纷竖起耳朵。扎瑞尔的回归令人惊讶，长久以来魔鬼们几乎快要遗忘还有这样一位领主，大家早就将她归入“死亡名单”。但相比之下更加诡异的是拜尔，它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不出现？魔鬼们怀疑拜尔已经被扎瑞尔清理掉了，可从扎瑞尔急于恢复力量的表现看，战斗似乎还未发生。
“每一个魔鬼都有野心，但不是每个魔鬼都具备和野心匹配的力量！”扎瑞尔深吸一口气，举起右拳，拳头上燃烧着深红色的火焰。“拜尔，我以你的真名命令你，立刻来我面前！”
魔鬼们大惊失色，尤其是深狱炼魔们，费奇很明显注意到它们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就在扎瑞尔说出“真名”这两个字的时候。真名是每个智慧生物灵魂的名字，它与生俱来不可改变。以真名呼叫灵魂，灵魂会立刻做出应答，这便会给各种控制和伤害灵魂的危险法术以可乘之机。不过真名是非常神秘的东西，想要知道自己的真名都极端困难，掌握别人的则难上加难。而且即便知道了，若没有足够的技能和实力，也没法使用真名来钳制别人。
传说阿斯莫蒂尔斯知道各层地狱管理者的真名，这让他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不过谁也没听说过他使用真名作为武器，所以这件事暂时还只能归为传说。而扎瑞尔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使用真名来呼唤拜尔，虽然众人都没能“顺便”听到拜尔的真名是什么，但它居然在一阵空间波动之后出现在扎瑞尔面前，一脸不情愿地单膝跪了下去，这足以在魔鬼中引起轩然大波。
“拜尔，你考虑好了吗？”扎瑞尔身子晃了晃，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疲劳引起的。她右手攥着拳头举在脸侧，这个怪异的动作与她整体的形象显得不那么搭配，但如果在她的拳头中加一根铁链，另一头连接拜尔的脖子，这画面反而会出奇地协调。
“我将成为您的将军，一如既往。”拜尔低着头，他身上有着明显且繁多的伤口。是谁打伤了他？深狱炼魔们不知道也不敢问，一个个如同吓坏了的鹌鹑一样，缩头缩脑等着扎瑞尔接下来的宣判。
费奇偷偷瞄过去，他注意到扎瑞尔的表情有一瞬间露出了犹豫之意，杀心从伪装的得意笑容背后泄露出那么一丝一毫。拜尔脖子上的肌肉也有一瞬间的收紧，似乎是对这一点杀意做出了本能的回应。费奇以为扎瑞尔会突然出手彻底解决眼前的仇人，没想到她晃了晃举起的拳头，完全收起了杀意和犹豫，微笑着说道：“很好，看来你还记得早前的计划，那我就给你魔鬼将军之位，在我之下，继续统领血战中的魔鬼军队。”
“遵命，大人！我愿效死服务！”拜尔赶紧说道：“您现在有什么命令？”
“让所有的魔鬼撤回地狱，远离灰色位面。那些进行征伐的魔鬼将军也必须撤回来，它们都要重新效忠。”扎瑞尔说道：“你发出的领主水晶立刻全部取消，我的领主水晶也将无效。所有的魔鬼现在都有机会成为领主，只要在接下来的关键时刻有足够优秀的表现！”
“是！”拜尔咬牙切齿地回答道。
领主水晶虽然能够收回，但这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要知道一个领主之位相当于一份地狱契约，下属为上级干活儿，上级为下属提供保障，双方都是有权利和义务的。拜尔强行收回他麾下的领主，地狱契约会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
他的损失再大也和费奇无关，但是扎瑞尔突然皱起的眉头让费奇有了不祥的感觉。
章节305 扎瑞尔回归
扎瑞尔收回了她名下所有领主的权限，在魔鬼面前做出“既往不咎一切重来”的态度。由于拜尔早就将她的支持者杀得七零八落，她并不需要付出多大代价。而同样的行动放在拜尔身上，则是足以让它无比肉痛的折磨。
“所有出身一层的魔鬼领主，都要回来向我重新效忠！”扎瑞尔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站在众人面前：“魔鬼即将取得血战的胜利，而那时，就是我们征服整个宇宙的开始！”
征服宇宙的豪言壮语无法打动费奇，但他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按理说岔路魔也是扎瑞尔手下的魔鬼领主吧？它的领主权限是不是也被收回来了？如果收回来，会对领地有什么影响？虽然岔路魔是否死亡、迷失的灵魂还能否从领地里找到，这些对费奇没有太多影响，可通向地球的空间乱流仍然很有价值。从钱镜那里得知，费奇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返回地球，那么空间乱流就成了目前已知唯一连接两地的通道。他可以在岔路魔面前装出并不在乎的样子，但他并非真的能放弃那一丝希望。
“你们要各尽其职，继续为……”扎瑞尔还在滔滔不绝地进行着入职演说，而费奇已经慢慢挪动来到了队伍边缘。他准备溜走，却又担心被扎瑞尔发现。‘怎么都喜欢长篇大论？这真是地狱级别的折磨！’他现在的心情和盼着“解散”两个字的学生没什么区别。
正在扎瑞尔讲话的时候，一队魔鬼从街道对面走来，领头的正是费奇的老熟人：库尔旦。看他的模样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手中的火焰巨剑上还挂着滋滋冒油呼呼冒烟的半熟内脏。众魔鬼都看到了它，扎瑞尔也停止了演讲。库尔旦皱着眉头，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将巨剑插在地上，伸出大手抹了抹脸，然后大踏步来到扎瑞尔面前，单膝跪下：“库尔旦，向地狱新任领主扎瑞尔致敬！”
“许久不见，库尔旦。”扎瑞尔眯着眼睛，语气并不那么友善：“你最近在忙什么？”
库尔旦感觉有些意外，不过它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我正率领军队征伐一个叫做第二世界的地方。那里的半神、准神非常顽强地抵抗着，但收获也是……”
“闭嘴，你这个没用的家伙！”扎瑞尔突然翻脸，让库尔旦也是一脸惊愕。“我交给你的任务呢？你居然把征伐一个小世界当成主要的工作吗？”
“大人，第二世界是个物产丰富的地方，主要能够维持征伐，我就能……”
“我刚刚就让你闭嘴！”扎瑞尔向来以“好脾气”著称，她暴躁而冲动的性格曾经让魔鬼们只能在惨烈的牺牲中获得胜利，也正是这种惨烈催生了拜尔这个“全防御”的魔鬼将军。“你倒是将拜尔给你的征伐将军看的很重，一被收回领地就屁颠屁颠跑回来了。我离开囚笼这件事呢？怎么不见你提前来祝贺？”
库尔旦有口难开。它根据费奇的提示找到了当时还处于囚禁状态的扎瑞尔，投机的想法让他立刻想要帮助扎瑞尔逃离，当时表示拒绝的可是扎瑞尔啊！也就是库尔旦没有费奇那种在心里吐槽的习惯，否则这个时候它早就把扎瑞尔（在心里）喷个狗血淋头了。还有什么“提前祝贺”，你扎瑞尔也没有在地狱各个街头贴个“x时x分脱困大派对”的广告，这让别人怎么提前恭贺？难道还要在牢笼外装饰无数鲜花，在脱困之后撒彩带放烟花吗？
“我让你杀死费奇，你做到了吗？”扎瑞尔终于说到了重点。
费奇暗中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然后看着库尔旦为难地摇摇头。“那欲魔跑的很快，我们没有抓到。”
“你们？你指的是你加上用来征伐一个世界的大军吗？”扎瑞尔用手指着库尔旦的鼻子：“废物，你简直就是个废物！我说过，要你杀了他，然后将他的尸体给我带回来，而你呢？征伐世界打不下来，深狱炼魔杀个欲魔也做不到。我要他的尸体，而现在谁也不知道他死到什么地方去了！”
“死了？”库尔旦表示不敢相信，同时它也开始感觉不妙。如果费奇死了，那么它就“再也没有机会将功补过”，这个失败将成为它一生的耻辱。“是谁杀了他？”
“这就不知道了。”扎瑞尔说道：“他激活了我的领主水晶，我感觉到他向水晶中充入了许多能量，他的领地肯定建立起来了。而之后，他的领地居然被完全摧毁，领主水晶也被彻底破坏，他这样若是还没死就奇怪了！可惜，本来还想用水晶找到他的！”
呃……费奇这才明白扎瑞尔的险恶用心，原来那个水晶是用来追杀他的追踪器啊！估计扎瑞尔也不可能想到阿斯莫蒂尔斯插手其中，收走了那块水晶，给了费奇一块新的。
“库尔旦，你让我太失望了。”扎瑞尔冷笑一声：“拜尔，杀了它。”
在场所有魔鬼都震惊了，库尔旦是最震惊的一个。它是如此震惊，以至于还没等扎瑞尔将话说完，已经伸展开翅膀准备起飞。这个时候如果是费奇，他已经开始拼命了，但库尔旦长久以来已经习惯了低头，养成了逃避的习惯，于是就产生了逃跑就有活路的错觉。
扎瑞尔冷眼看着库尔旦的行动，她不担心一个选择逃跑的魔鬼敢回来复仇，她只想让库尔旦和拜尔在互相消耗中损失力量。如果库尔旦跑了，那么拜尔既是失职也是无能，它的威信将会一落千丈。而这在它“全面防御”策略被亡灵打脸后，将变得尤为致命。
库尔旦的行动已经非常快了，但有一个魔鬼比它更快。就在魔鬼队伍的最后方，一个臃肿肥胖的虚妄魔弹跳到空中，高声喊道：“你不要妄想逃跑！”
一束绿色的光线准确命中库尔旦，次元锚咒语封锁了深狱炼魔的传送能力。当费奇重重落在地上，发出“噗通”的一声巨响时，魔鬼们全都向库尔旦冲了上去，包括心中还有些犹豫的拜尔。一场可怕的混战开始了，深狱炼魔们的法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夹杂着毒素的火焰猛然将费奇掀飞出去。
其实没有火焰的话，费奇也会找机会“掀飞”自己。他知道，即便被围攻，库尔旦也不会立刻死亡，一个深狱炼魔的垂死挣扎是非常可怕的，这一点其他深狱炼魔也都知道。大家都想在不损失自己太多力量的前提下杀死库尔旦，好在扎瑞尔面前表现表现。“失职”和“无能”是肯定会让扎瑞尔厌恶的，所以它们一定会完成杀死库尔旦的任务，而且要表现得非常完美才行。
“啊……我要死了……”费奇大声哼唧着，在毒火中滚了两圈，做出重伤的样子，蠕动着爬出来。他确认已经有魔鬼看到了自己，但是没有魔鬼表现出特别的关注，于是赶紧施展传送法术离开了现场。
他回到了魂享酒馆，然后立刻变回冰魔的样子。“铁石心肠，”他将独立空间打开，“把拉卡铎的尸体倒出来！”
虚妄魔啪唧一声摔在冰冷的地上，全身的肥肉都在颤抖。三双空洞的眼睛缓慢地找到费奇，可以看到死亡的气息已经完全笼罩上来。费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任务已经完成了，扎瑞尔拿到了你准备的东西，从中吸收力量进行恢复。你做的很好，你已经死而无憾了。”
支撑虚妄魔的最后一点执念消失，它的灵魂之火立刻熄灭。随后，魔鬼开始降阶。拉卡铎的身体融化，变成一滩黄色的烂泥，它的记忆、知识、经验和秘密也随之变成烂泥。大约两分钟后，从烂泥中伸出两只粗短的手臂，然后是一只长满恶瘤的丑陋脑袋。拉卡铎变成一只劣魔，它在魔鬼的序列中降无可降。
“我希望你杀了他。”
费奇循声望去，那句话来自画中。全身黑色的女人在画中望着拉卡铎，她的黑色眼影在泪水的冲刷下模糊在洁白的面庞上。“我希望你杀了它，将它从这个世界永远抹除。”
“可以。”费奇伸手提起劣魔，然后收起独立空间，走出了魂享酒馆。这里的工作人员谁也不敢多管闲事，更不可能为了一只最低阶的劣魔而质问高阶的冰魔。费奇走了出去，立刻施展对魔鬼隐身，向着蛆虫之穴的方向走去。
蛆虫之穴就在扎瑞尔脱困的地方附近，那里的战斗已经结束，现在有一群倒钩魔和劣魔正在清理战场残骸。聆听它们的交谈，费奇便可以拼凑出之前发生的事情。
库尔旦在围攻下被撕成了碎片，它的手下也被试图邀功的魔鬼们屠杀干净。扎瑞尔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断将库尔旦及其同党降阶，直到分解成灵魂蛆虫为止。魔鬼们纷纷对库尔旦长久以来的无能进行批判，选择性的将它出售魔贯光杀炮的功劳遗忘在脑后。之后，库尔旦一行人的灵魂蛆虫被奖赏给那些最积极的批判者，大家一同以进餐的方式庆祝扎瑞尔的回归。
“库尔旦没有能够杀死我并不是它死亡的最大原因，这点失职用来做降阶的借口都显得太过严重。”费奇琢磨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库尔旦见过扎瑞尔被囚禁、被抽血的状态，所以它必须死。扎瑞尔宣称拜尔成为地狱领主是她的指示，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但若真的是计划的一部分，她怎么会真的成为阶下囚还被不断抽血？这种显然不符合逻辑的事情决不能泄露出去，所以库尔旦必须死。”
“同样，在扎瑞尔心中我也必须死，恐怕在她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给我判了死刑。”费奇一边向蛆虫之穴前进，一边将头绪理清。“现在无法判断扎瑞尔是否真的认为我已经死了。与灵魂绑定的领主水晶的确和领主的性命息息相关，只要水晶还在，里面还有灵魂能量，那么领主就能重组而不至于死亡。想要分开灵魂和领主水晶的绑定，只有更高阶的魔鬼出手才可以，扎瑞尔会将这件事联想到阿斯莫蒂尔斯身上吗？”
这种可能是存在的，魔鬼之王的名号肯定会在扎瑞尔脑子中出现。但费奇认为扎瑞尔不敢去向阿斯莫蒂尔斯求证，难道她会去说：“魔王大人，你有没有见到费奇？我想杀了他，而整个地狱能救他的就是您了……”
扎瑞尔只是暴躁，不是傻。在魔鬼的阴谋论中，她若是认为阿斯莫蒂尔斯解除了领主水晶的绑定，那只会陷入更大的误判当中，也就是会越来越相信费奇当时的说法“我是魔王大人的又一次欲魔试验，你若是失败了，我将取而代之。”
“扎瑞尔只会暗中寻找，绝不敢在阿斯莫蒂尔斯面前提出我的名字！她的恐惧、嫉妒会形成极大的心理负担，只会让她不断犯下错误。虽然她知道欲魔多形态的能力，但只要她不去问阿斯莫蒂尔斯，便永远不会获取关于转心魔真实数量和状态的信息。因此，只要避免欲魔形态，那我就是安全的。甚至我使用转心魔的话，站在她面前也不会被怀疑”
虽然这样分析，但费奇没有这样做的必要，他不想再从扎瑞尔那里获得什么好处，甚至不计划在青铜要塞多做停留。站在蛆虫之穴前，费奇伸平手，然后松开，看着拉卡铎变成的劣魔在不断挣扎中坠落进去，加入里面的尸体很多还都是扎瑞尔复出战产生的然后变成纯粹的能量，进入一枚灵币之中。费奇用自己的一枚灵币从倒钩魔手中换了掺杂了拉卡铎的灵币，然后将它作为礼物，扔进了随身空间之中。
这枚灵币在独立空间中消失了，然后出现在画里，压在了那名女子木头画框的支架脚下。她向费奇鞠了一躬，然后又恢复阴郁悲哀的表情，只是脸上的泪水终于消失了。费奇则看着空空如也的独立空间，想到里面的东西都给了扎瑞尔来换平安，反而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至少不是完全的两手空空，更没有赔本。”费奇打了个响指，从蛆虫之穴传送离开。
章节306 你来准备地狱契约
“你干脆把我杀了得了。在这个孤独的地方，我真的不想活……”
“行，我这就杀了你。”费奇站起身来，作势向灵魂水晶的房间走去。岔路魔赶紧求饶：“别！我开玩笑的！我还不想死！”
“那就别用卖惨这一套。”费奇哼了一声，重新坐在水晶制成的红色王座上。由于失去了最初契约魔的习惯，他会被锐利的王座棱角划伤。只不过欲魔的厚皮能够承受这种程度的伤害，血都不会流下一滴。
地狱的第七层，废墟中的王座大厅，这里与几个月之前费奇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扎瑞尔重新成为地狱第一层领主，她收回了所有领主权限，我以为这里会出大事的。”费奇用手指敲了敲封印着岔路魔的镜面，问道：“为什么这里没受到任何影响？你的领地水晶是从哪里获得的？”
“我用地狱契约获得的。”岔路魔回答道：“最早的水晶是扎瑞尔给的，她命令我去征伐塔克斯克，一个建在水下的文明世界。我不喜欢游泳，凑齐能在水下自由行动的魔鬼花费太大，而且我完全不想和沙华鱼人合作于是我拿着领主水晶溜走了。”
“所有的魔鬼领主都不可信任，扎瑞尔并非土生土长的魔鬼，她的天使血脉令她更不值得信任。我研究了地狱契约，用地狱领主级别的水晶换了块普通的领地水晶。我认为在整个地狱里，除了魔王大人的领地水晶外，就是地狱契约水晶最适合叛逃单干的魔鬼了。”
费奇点点头，以一种平常的态度表示赞同：“从扎瑞尔和拜尔身上可以看出地狱的魔鬼领主都不持久，的确是地狱契约更安稳一些。不过我有些奇怪，阿斯莫蒂尔斯也是魔鬼，他难道比地狱契约还保险？魔鬼之王也有情绪变化吧？”
“对也不对。”岔路魔说道：“一般魔鬼认为契约、秩序的存在都是为了利益，而魔王将秩序放在利益之上至少也是并列的存在，因此他不会为了其中一方而去伤害另一方。地狱的秩序就是魔王的利益，只要你不影响地狱的大势，那他就不会理会你。别忘了地狱本身的好恶都会来的非常迅速，魔王反而没那么多闲工夫。”
好吧，岔路魔说的有些道理。魔王阿斯莫蒂尔斯在地狱风评很好，属于那种没有“劣迹”的优质魔鬼。它处于一个超然的地位，对于魔鬼之间的鸡毛蒜皮小事从不关心，只关注更高层面的棋局。
“魔王想要在血战中获胜，他已经展开了行动，扎瑞尔的复出就是其中一环。”费奇对岔路魔说着外面的新闻：“所有的魔鬼都要撤回地狱第一层，据说是为了保存实力。你在扎瑞尔身边那么久，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扎瑞尔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说给我听？甚至还有个角度：这么重要的事情，魔王大人怎么会让扎瑞尔那种冲动的笨蛋知道？充其量，也就告诉她下一步要干什么。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则肯定会保密的。”
“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算了，怎样在血战中获胜没那么好想，否则这场战争早就结束了。”费奇拍了拍水晶王座：“行了，既然你这里没受影响，那我就不担心了。走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别！别这么着急走，我认为你没有那么多急事要做。”岔路魔叫住费奇：“好几个月了，我这终于找到可以说话的人，你别走的那么早。再聊会儿不行吗？”
“这可是你要和我聊的。”费奇嘴角微翘，重新坐下来：“说吧，你想聊什么？”
“扩大领地，让我能够重新复活，以及你帮助朋友找到那个叫做卡拉的失踪者？这个话题还行吧？”岔路魔依次舔过自己的指尖，然后说道：“建设领地，我可以为你提供更好的服务与便利，这是咱么之前就说好的了，对吗？”
“是有这么个说法。”费奇点了点头：“但是我觉得这门生意太亏了。在地狱里投入灵币，远不如将灵币投入到征伐其他世界的项目中去，在新世界里掠夺，比在这片废墟中能收获更多的东西。这里除了废墟和破烂之外还有什么？魔鬼们最终需要的资源只有一项，那就是灵魂，这里只有土。”
“征伐异界……”岔路魔笑着回应道：“征伐异界的确很赚，但其中隐藏着巨大的困难。那些带着领主权限直接前往异世界建立前进营地的魔鬼，他们的行动大多以失败告终。先把领地经营好，然后开启传送门前往其他世界，多用脑子而少用武力，这才是最有效率的征服方式。费奇，你可千万别被某些魔鬼的花言巧语欺骗。”
“我最近与一个魔鬼合伙儿挣了不少灵币，下一步准备投资异界征伐，而你说这不是个好主意？”
“你与任何魔鬼合作都不如与我合作，因为你需要一个为你服务的领地，才能将异界征伐的成果转化成你能用得上的东西。”岔路魔眯起眼睛，双手搓个不停，他问道：“费奇，你现在有多少灵币？”
“两三千总还是有的。”费奇也不知道拉卡铎被控制之后将多少灵币塞进空间袋然后交给他，但肯定不少于三千灵币这个数量。
“我就当你还隐瞒了一部分。”岔路魔说道：“一次异世界征伐，如果不采用循序渐进的模式，而是一上来就进入战争状态的话，那么花费的灵币至少在五十万以上。你的几千灵币根本不够你成为合作者。尤其你现在还是欲魔，而对方肯定是高阶魔鬼。费奇，别去送死。”
岔路魔担心费奇的生命安全，本质上是处于对自己利益的考量。它的领地已经缩小到极限，对外的影响力几乎为零，它只能靠费奇给它带来灵币和祈并者才能重新发展起来。
看着这件空洞而单调的王座大厅，它和费奇第一件看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而坐在王座上的人却已经今非昔比。“岔路魔，恶魔所代表的混乱导致它们一定会背叛，而魔鬼不同。将利益和秩序绑定在一起，是魔鬼们最喜欢的做法。我决定投资你和你的领地，从现在正式开始。”
“终于……”岔路魔从镜子中正视着费奇。“你一定有条件，说出来吧。”
“我们订一份地狱契约来约定双方的责任，我提供灵币、资源来启动你的领地，帮助你积攒力量，直到你足够恢复正常状态。你以你自己以及你的领地一百年的服务为报酬，偿还我的投入。”费奇说道：“如果你违背契约，你就降阶直至劣魔，并将领地所有权交给我。”
“我给你带来的灵币等资源，除了我同意的用途外，你必须全部用于恢复自身状态，不能故意拖延。在整个契约执行的过程中，所有领地的收益我将获得至少一半，但空间乱流的房间永远属于我。如果找到卡拉，那她将完全由我处置，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费奇继续说道：“最后，地狱契约中任何异议都必须按照有利于我的方式执行或由我来解读。”
“我……我不该给你成为契约魔的经历！让你成为战斗力更强的其他任何魔鬼都行，为什么偏偏是契约魔？”岔路魔紧紧皱着眉，带着痛苦的表情抓耳挠腮。“契约中没有规定你如果违规会怎么样，这份契约就没法成立。”
“别忘了是我来支付所有的起始资金，而你的服务期是从恢复状态后才开始算。我如果违背契约，损失的就是收入带来的利益，因此这份契约可以成立，尽管立约的双方并不平等。”费奇脸上带着笑容，如同在每一个契约魔那里都常见到的得意笑容：“你目前的处境让你并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不过我愿意给你一段时间好好想想只是我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再见面。”
“等等，没有必要斤斤计较，一百年对于魔鬼来说并不长，而且你这么精明，我不愁没有利润。”岔路魔赶忙说道：“我同意这个方案，你来立契约吧。”
“我现在是欲魔而不是契约魔，难道也能举行地狱仪式吗？如果我能得话你也能，而且还能做得更好。”费奇对岔路魔说道：“我给你初始资金，却不是在这里给你干活儿的。你如果不能举行仪式，尤其是召唤祈并者建设领地的仪式，那协议就取消吧。”
“不用，我可以举行仪式，这也是我最后剩下的能力了。但我需要灵币，或者地狱好感作为仪式的材料。实在不行你来提供法力也可以。”
费奇摇摇头，打开拉卡铎的空间袋，从里面拿出十枚灵币，这刚好是一次地狱契约的花费。“你的力量太弱，我多给你两个，现在开始吧。”
岔路魔叹了一口气，然后让费奇将灵币放到灵魂水晶上去。它迅速吸收了灵币中的能量，然后开始施展地狱契约仪式。费奇在一旁观察，从岔路魔运用灵魂力量的方法中验证高阶魔鬼的那套知识。很快，一份金底红字的地狱契约卷轴出现在费奇面前，他用意念迅速浏览一遍，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契约化作一道金光飞入费奇的灵魂之火中，潜伏下来。除了契约双方外，其他人即便能观察灵魂之火，也看不到这份契约。岔路魔和费奇都是非常小心谨慎的人，契约魔的知识让他们能够事先考虑到关于契约的方方面面。
“费奇，你对仪式很好奇？当你成为高阶魔鬼自然就会懂得这些，你应该早点考虑这件事了。”岔路魔显得心情不错，它说道：“不用担心进阶的事情，我恢复力量后就可以给你主持进阶仪式，你想成为深狱炼魔都可以。”
“但那样一来我只会有一百年的安全期，之后就会因为你是我的上级魔鬼而不得不服务与你。”费奇摇了摇头：“我会想办法搞定进阶的事情，你专注恢复力量就好。当然，找到卡拉也是非常重要的，优先级甚至比你恢复力量还要高。”
“看来你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我。”
“你同样不希望自己的合作者是个傻子。”费奇说道：“我知道即便有地狱契约，你还是会忍不住动些小心思，这是魔鬼无法克服的本性，所以我不会寄希望于你会按照契约老老实实。我只希望你记住一点：我对这种风险已经有了考量，所以当你的脑子想要开小差的时候，多想想我的警告惩罚会来的迅速而且猛烈，且你没有反抗和反悔的余地。”
“我会记住的。”岔路魔很欣赏费奇的自信，但它也明白没必要装出惶恐的表情侮辱费奇的智商。岔路魔只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契约已经签了，是不是该有初始资金了？”
拉卡铎一共将三个空间袋交给费奇，其中两个全都是灵币。费奇拿出其中一个，从里面数出五百灵币。“五十个灵币延伸二十米，我记得你是这么说的。这些灵币足够你稳步开始了。”
“如果能有一千五百灵币，我就能用更好的方法实施整个过程，会是五百灵币四倍以上的效率。既然你不准备投资征伐战争，那留着灵币又没用对不对？你不会傻到用灵币拜托其他高阶魔鬼给你进阶吧？”
费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空间袋里又拿出一千灵币。“如你所愿，一千五百灵币，好好运用吧。下次我再有这么多钱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如果能将我之前领地中的宝库挖出来，一千五百灵币还是有的。当然，先找卡拉。”岔路魔让费奇将灵币放在灵魂水晶上，然后便笑着对费奇说道：“你要看怎样召唤祈并者吗？高阶魔鬼都会这个能力的，早点进阶吧！”
“高阶魔鬼都会的能力有什么可显摆的？我迟早都会知道。”费奇转身离开，坐到空间乱流的房间前面，一双眼睛盯着如同万花筒一样变幻的图案，专心施展空间咒语进行试探。
岔路魔目送费奇离开，一句话都没说，生怕将费奇又引回来。他等到费奇完全沉浸在思考之中，便开始吸收灵币并举行法术仪式。
而这仪式绝不是召唤祈并者的那种。
章节307 我来准备断头台
岔路魔等这个机会已经好久好久了。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一千五百灵币是一笔巨款，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在地狱，一千五百灵币足够让任何中阶魔鬼提升至高阶，可以买大半本《画皮书》，甚至可以在血贩集市这样的地方买一千个奴隶终生为自己服务。而对于岔路魔来说，一千五百灵币可以让它使用深狱炼魔的魔鬼塑形能力，暂时凝结出一个深狱炼魔的形体。它的灵魂可以钻进去，在半个小时之内发挥出全部力量。半个小时，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隐藏在灵魂水晶中深狱炼魔的黑影越发清晰，扎实的肌肉、强健的双翼和坚硬的双角都逐渐显现出来。过了一会儿，一只黑色的手伸出灵魂水晶，慢慢地、坚定地将整个身子拉了出来。一个由黑色浓雾构成的深狱炼魔重新呼吸到了地狱的空气。
它不敢声张，慢慢迈着步子，小心翼翼来到王座大厅。灵魂水晶房间和空间乱流房间门对着门，因此正凝神观察空间的费奇背对着岔路魔，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岔路魔如同幽灵一样漂浮着，穿过王座大厅，悄无声息的来到费奇背后。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岔路魔在心中默念。黑色雾气变化成黑色的长剑，地狱的火焰在长剑上点燃。红色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大厅，而费奇似乎仍沉浸在专注的观察中。尽管感觉有点奇怪，但岔路魔还是用力挥下长剑，战区了费奇的头颅。
欲魔的脑袋在地上滚动，一双惊骇的眼睛睁到最大，微开的嘴巴却发不出一丝惨叫。随着费奇无头的身子倒在地上，岔路魔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任何疏忽都会酿成悲剧，这就是你的下场！”他评价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费奇的声音传入岔路魔的耳朵，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它惊讶的了。
红色的水晶王座之上，费奇逐渐显出身形。他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敲打。“杀死合作伙伴是魔鬼的通病吗？我来这里之前刚刚看到扎瑞尔杀死了库尔旦，我怎么能不做防范？相信若不是和地狱之王阿斯莫蒂尔斯的计划有关，拜尔也会被扎瑞尔杀死。可我有点想不明白，一百年的服务对你来说是很大的负担吗？它值得你冒着死亡的风险来尝试杀我？”
岔路魔转过身来，微微张开嘴巴，似乎要为自己辩解。可是辩解的话并没有出现，黑色的巨剑便刺了过来，将王座上的费奇从前胸到后背刺了个对穿。只是天不遂人愿，下一秒费奇的“尸体”变成一堆五彩斑斓的泡泡，伴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飞向天花板。岔路魔紧紧皱起眉头，怒吼道：“出来！你藏在什么地方了！”
“我就在这里。”费奇在岔路魔的背后再次显形，他双手平摊在身体两侧，根本没有做出防御的准备。“为什么要自相残杀？难道这就是邪恶的必然命运吗？”
“你这个又是幻像吗？”岔路魔转过身来看着费奇：“看来你的确学了不少东西，居然能用法术对我进行欺骗。不过，深狱炼魔是可以看破所有幻像的，只要一个简单的咒语就行！”
“这不是幻像，之前两次的确是。”费奇说道：“我现在就站在这里，等着你挥舞起武器。攻击幻像和攻击我的本体可不是一回事，你一点都不担心地狱契约对你的惩罚吗？”
岔路魔先挥出一剑，将眼前的费奇斩成两段。它看着飞溅的鲜血和重重坠落在地的尸体，嗅着空气中新鲜的血腥气息，满意地露出了笑容：“哪有什么惩罚？里面并没有规定我不能杀了你！”
“但里面规定了你必须将灵币用于领地的建设而不是其他。”费奇用只剩半截的脑袋说话，而地上残破的身体向中间聚集，重新拼接起来，然后手撑着地缓缓坐起。他扯掉已经破烂的袍子，露出健壮而且完好的躯体来，用悲伤和怜悯的表情看着岔路魔：“你确实攻击我了，这将是你覆灭的开始。”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陷入了幻觉之中？”岔路魔突然怒吼一声，释放出强大的法力，整个王座大厅都陷入剧烈地震颤之中。它随后投射出火球，释放出强大的邪恶气息，甚至用烈焰将整个王座大厅全部填满。但是费奇的身体可以在火焰中燃烧、熔化、被切成碎片，但它依旧能够不断重组，再次出现在岔路魔面前。
“这不对！我的法力和能力都是真的，可为什么杀不死你？即便你是个深狱炼魔，也不能一点伤害都不受！”岔路魔脸上带着一丝惊恐，身体感到一阵疲惫。现在这副深狱炼魔的躯体毕竟是靠着灵币的能量支撑起来的，随着它不断地使用，身体接替的时间将会越来越近。“你到底都学了什么，费奇！”
“我在给你提供地狱契约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一百年的服务，足够抹平我对你的恨意，至少对我来说是绝对接受的结局。”
岔路魔哼了一声：“但这对我来说是不可以接受的。你只是一个破碎的人类，灵魂连正常的一半都不到，在地狱的价值还不如一只灵魂蛆虫！我给了你第二次机会，而你想要做的就是爬到我的头上？一只蛆虫！你能接受蛆虫到头顶上吗？”
“谁死后身体不会被蛆虫占领呢？如果虫子足够努力，那就要正视这种努力，接受现实，而不是用塞满谎言的骄傲来欺骗自己。”费奇对岔路魔说道：“我非常珍惜你给我的第二次机会，同时也给了你第二次机会，只可惜你没有像我一样珍惜。现在，任何举动都会引来后果，你做好准备了吗？”
“你还能把我怎么样？用将我封印在这里的说法来吓唬我？我早就看清你这个人了！”岔路魔说道：“你舍不得那副人类的躯体，你更舍不得这里的空间乱流！你为别人寻找那个叫做卡拉的倒霉女人，其实内心还存着想要回到家乡的幻想！你放不下这些虚假的希望，你不敢破坏这个领地，所以你也不能对我怎么样！我最差不过是回到之前的状态，然后等着某一天有个魔鬼路过这里，然后再慢慢恢复。你杀不死一个拥有领地但没有躯体的魔鬼，我甚至根本不会被降阶！”
“如果你的领地变成我的，那事情就另当别论了。”费奇对岔路魔说道：“你现在可以使用深狱炼魔的力量，于是就等于恢复了正常状态。你应该给我提供百年服务，而你却向我挥出刀剑、发射火焰。你的行为已经违背了地狱契约，你将要降阶成为劣魔，并将领地转移给我。”
“我这叫正常状态？”
“发生争议后，哪种解释对我有利，便会采取哪种。”
“哼哼哼，你的小聪明很有趣。但你忽略了一点：只有我降阶成为劣魔，领地才会转移，而我不会被降阶。”
“降阶成劣魔是对你的惩罚，也就是对我的补偿，我可以给你优惠一下，免去这个惩罚。”费奇抬起一根手指在空中转了转，“办妥了，你不需要降阶了。”
“等等，你藏在什么地方？这个动作是召唤地狱契约的，但契约并没有……”岔路魔双眼一亮，突然离开王座大厅，冲回了灵魂水晶的房间。正如它怀疑的那样，费奇展开黑色双翼，好整以暇地坐在灵魂水晶旁边，用玩味的眼神看着岔路魔。金色的地狱契约正悬浮在他的手指上，上面的红字闪闪发亮。
“你如果在这里，那我就根本没有攻击到你！打你的幻像……”
岔路魔突然闭口不言了，因为费奇将翅膀向前伸，露出了一截烧焦的痕迹。很显然，岔路魔在王座大厅喷出的火蔓延到灵魂水晶房间，费奇故意压制让自己的翅膀受了点伤。而且，费奇事先警告过岔路魔，如果不停手就是刻意攻击，所以地狱契约的确是被触发了。
“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费奇说道：“现在我就坐在这里，地狱契约会保护……”
噗嗤一声，费奇的胸口多了一柄黑色的巨剑。岔路魔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它这次用出了全力。黑色的巨剑上迅速燃烧起火焰，将费奇的身体烧个精光。那张金色的地狱契约卷轴落在地上，在岔路魔的眼中变成了一堆泡泡。
“怎么还是假的？我明明击中了你的灵魂！而且这契约散发的气息不会有错，能召唤出契约的只有你的本体！这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费奇叹了口气，在泡泡消失的同时，以人类的样子重新出现在岔路魔面前：“作为一个赎罪告解牧师，我现在明白魔鬼最大的问题是不知悔改。好了，既然已经如此，那我就不再多废话，让地狱契约结束这场闹剧吧！”
伴随着费奇的话语，构成岔路魔身体的黑色浓雾起了变化，在持续的翻滚中，不断有黑色雾气被抽离出去，重新向灵魂水晶中集结。岔路魔全身都在颤抖，它发现力量正不断远离自己，最终的结果定然是被重新塞回灵魂水晶中。于是它狠狠瞪向费奇，突然念起一段咒语。
“达耶/卡鲁斯特……法米尔……”伴随着咒语，又一张金色的地狱契约出现在岔路魔的手中。这张卷轴持续散发出金色的光芒，笼罩着岔路魔，阻止了深狱炼魔黑色身体的分解。“费奇，所有我分出去的灵魂都不能对我造成伤害，否则将会被我完全吸收。永别了，你的灵魂之火将成为我的一部分，尽管我觉得非常……”
“收起你的假怜悯和真庆幸吧，你的情绪让我觉得恶心。”费奇缓缓摇了摇头：“自我成为高阶魔鬼，我的灵魂便只属于我自己，我和你唯一的契约就是刚刚签署的地狱契约，之前的一切都已经失效。”
“高阶？欲魔并非高阶！就算你用灵币临时提升了阶层，也不代表……”岔路魔说着说着，发现费奇已经展现出转心魔的面容。它心中的惊骇难以形容，但随之而来更多的则是难以理解。“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怎么……”
“不理解并不会改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瞧，地狱契约的金光已经无法保护你了。”费奇说道：“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对此我要表示感谢。”
“等等！等等！”岔路魔丢掉地狱契约，说道：“如果你这样对我，那我就解散这个领地！你的空间乱流、卡拉，你回家的希望，全都将付之东流！”
“你也许不能理解我会为了达成目标作出怎样的牺牲。”费奇淡淡地说道：“我心中的确有不舍，但我魔鬼的部分让我从利益角度进行考虑。也许从这个方面来说，我已经不是人了吧……”
“你在骗我！你想诈我！对，我现在看穿你了，你根本不会……等等，我想到了！哈哈哈，我刚刚才想到！”岔路魔显然是真的慌了，否则它早就该想到的。“只有领主才能拥有领地，你没有这个资格！这领地你拿不走，单凭地狱契约是不行的，它根本执行不下去！而且领地的契约转移只能发生在同一个大领主之下，否则就只有摧毁！不会有人告诉你该如何获得自由领地水晶的！”
“没关系，整个地狱都是魔王的，所以这个水晶应该够用了。”费奇掏出阿斯莫蒂尔斯那块领主水晶的时候，岔路魔才真正面如死灰。“我激活过一块领主水晶，从中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一个领主有什么样的权限。结合高阶魔鬼的知识，我发现如果想要战胜你，除了要成为高阶之外，还必须从领主方面压过你。但是领主战争旷日持久，我的确放不下珍贵的空间乱流，所以只能这样引诱你。”
“唯一的问题是你的上级。那块激活的水晶告诉我，领地合并需要上级魔鬼的同意，我很担心你的上级是扎瑞尔，那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我很幸运，扎瑞尔脱困并且收回领地，让我有了找到这个答案的机会。你太关注扎瑞尔复出这件事，于是忽略了我真正想要知道的关键问题。”
“哦，别以为我在废话，你看到的这个并不是我的真身。他只是你精神中的投影，真正的我一直在进行领地合并仪式，一刻都没有耽误。”岔路魔眼中的费奇用手指顶着领地水晶，专注地与它对话。“进入大厅之后，我一秒钟都没有坐在那个王座上，而是一直在灵魂水晶旁，用转心魔的能力和你交谈。你听了太多我的话，已经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假，已经看不到我的真身在哪儿，唯一能做的就是依照自己的本心行动。”
岔路魔吼叫着，用巨剑不断从费奇身上斩过，但无论它怎么做，费奇都只是个影子，用一贯平稳的语气与它说话。
“我很遗憾，因为你决定杀了我；而你更应该感到遗憾：你没能得手。”
岔路魔的身体消失了大半，只剩下拿着巨剑的上半身漂浮在空中。它向周围张望，喘着粗气说道：“不，我只遗憾没能和你来一场战斗！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也就不满足你这个小愿望了。即便是现在，我还是有些怕你。不过这种恐惧没什么坏处，只会让我更谨慎。”费奇说道：“领地仪式完成后我也不会显露真身，因为接下来我还有工作要做。你将要继续听我说话，要听很久，很久……”
章节308 布啦啦和地狱领地
岔路魔一直在寻找费奇真身的位置，从没有放弃。但是当它的深狱炼魔身体完全变成烟雾并回到灵魂宝石内部时，它已经没有能力再伤害费奇。
费奇将自己的领主水晶拿出来摆放在岔路魔面前，毫不犹豫地激活了它，并开始领地合并仪式。他和岔路魔签署的地狱契约浮现出来，作为仪式的“祭品”被领主水晶吸收。随后，费奇取出拉卡铎送给他的灵币，运用地狱领主的知识来扩张领地，好将岔路魔的遗产全部吞进去。
此时，岔路魔即使想要通过解散自己的领地并自杀的方式来让费奇受损也将徒劳无功。它被困在灵魂水晶中，只能无助地挣扎、呐喊。等到费奇的领地水晶开始散发出红色的扩张雾气，而这雾气攀援到巨大的灵魂水晶上并开始吞噬时，它终于停止了叫喊。
“费奇，你以为自己赢了吗？你以为你是靠自己的力量赢了吗？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卒子，在真正棋手的保护下侥幸吃掉了我。嘿嘿嘿，我算看明白了，我已经预见到了你的结局！”
在岔路魔的叫嚣声中，费奇显露出真身，他一直都坐在灵魂水晶石的前面。转心魔毫无表情的面具脸缓缓转动，目光从领主水晶那里移动到灵魂石上。隔着坚硬的水晶，费奇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岔路魔，用平静的声调说道：
“我不杀你，从头至尾也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你不需要继续诅咒我，那没有意义。我和你都是高阶魔鬼，而我还拥有魔法，你现在的力量伤不了我，即便燃烧了全部灵魂，最终也只能让领地小一点儿而已。”
“你的知识非常宝贵，你的经历非常奇特。从一个劣魔进化成深狱炼魔，然后独立获得一块领地，逃过了扎瑞尔、逃过了拜尔。虽然没能逃过我，但这不影响我对你的钦佩。”费奇说道：“我会留着你的性命，让你将这些经历讲给我，增强我的见识。”
“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知识！”岔路魔还保留着自己最后的倔强。
“你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不知道转心魔到底能做什么。”费奇用锋利的手指敲了敲自己坚硬的脑壳，然后说道：“转心魔的语言中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让我能够操控你的记忆、认识和情绪。想要修改深狱炼魔的灵魂的确有些困难，但我可以一直试下去，总会成功的。你被困住，哪里也不能去，除了不断抵抗直到无可避免的失败降临，其他什么也做不了。岔路魔，你最终会带着愉悦和骄傲的态度将知识和经验全部传授给我，将曾经的秘密双手奉上。我会欣然接受你的服务。”
“你是个魔鬼。”岔路魔做了总结，之后它就没有再主动说一句话。
费奇也没有继续和岔路魔废话的必要。他耐心等着自己的领主水晶将岔路魔的领地吞并，包括已经稳定下来的王座、灵魂石和空间乱流房间，还包括之前被空间乱流炸飞的领地碎片。他继承了岔路魔的领主权力，只要继续扩张，依旧能收获它丢失的那些领地。
岔路魔的灵魂石现在成了费奇新领地的灵魂石，这里将作为收割灵魂并转化为地狱之力的地方，同样也是运用灵魂力量来举行领主仪式的地方。费奇可以支付灵币在这里召唤祈并者用来扩张和维持领地这比直接购买祈并者要贵得多，但胜在隐秘。
只是他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而是专注于将转心魔的教化之言说给岔路魔听。费奇有太多故事可以讲，高阶魔鬼的身体让他免于疲劳。岔路魔一开始还表现得非常抗拒，但很快就沉浸到故事中去。
当警惕心消失的时候，转心魔的法术便趁虚而入。在费奇的修改下，岔路魔不再记恨费奇，而是将他当做最重要的上级魔鬼，一个它必须全力讨好的目标。以这种情绪为核心，那些和费奇有关的记忆都被修改，岔路魔再也不知道自己和费奇过往的真相。
“你是一个小魔鬼，被我指派到一个叫做岔路魔的深狱炼魔身边做卧底，探取它的秘密。你牺牲了自己的身体完成了任务，现在只能以灵魂状态寄居在我的灵魂石里。你唯一的愿望就是向我汇报，取悦我好重新获得魔鬼的身体，甚至进阶。”费奇将这个故事种植在岔路魔的潜意识里，让它成为坚定的念头。待它生根发芽，岔路魔的认知会根据这个故事自动脑补出细节。“你探知了岔路魔的知识和记忆，这对你造成了一定影响。如果产生认知问题，一定要牢记自己的名字：布啦啦。”
“布啦啦”这三个字是费奇第一次在水晶王座上看到岔路魔时脑子里蹦出来的。那是一个冗长而复杂的名字，费奇只记住了前三个字的发音。现在他知道听到的应该是岔路魔的真名，但当时没有足够的能力记住那个名字，更不要说应用了。现在他用自己听到的三个字来代替岔路魔的名字，至少这三个字更容易让岔路魔的潜意识接受。
一个以“布啦啦”为名的独立思维从岔路魔的潜意识中诞生，并在转心魔费奇的精心照料下茁壮成长。虚假而自洽的记忆、完整但狭隘的思维、严密却扭曲的逻辑，三种可怕的果实在这棵“布啦啦”的小树上结出，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岔路魔的人格被“布啦啦”逐渐取代，成为一个打开的宝箱，里面的宝藏会被不断取出，由“布啦啦”这个监守亲自交给费奇。转心魔最恐怖之处就在于此，魔鬼也不喜欢转心魔，而岔路魔只是费奇的第二个受害者而已。
但费奇并不是唯一对岔路魔造成伤害的魔鬼。与拉卡铎相同，岔路魔的记忆早在费奇之前就被人动过手脚，大概率是扎瑞尔做的。
“你受的损伤比拉卡铎少多了，或许是你离开扎瑞尔比较早，或许是你没有拉卡铎那么重要。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慢慢修复一些损伤，这样你能告诉我更多的信息。”
魔鬼之间有强权统治也有尔虞我诈。费奇在检查完岔路魔之后甚至有些不放心自己，对自己的灵魂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检查。或许是幸运，或许只是在地狱的时间不够长，费奇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灵魂和记忆有被别人篡改的痕迹。而通过这次检查，他发现自己的灵魂之火已经浑然一体，再没有之前由三部分拼接而成的痕迹。因此不论从任何角度来判断，他现在都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
为岔路魔完成潜意识手术后，费奇回到了王座大厅。由于这片领地的所有权已经属于费奇，与他的灵魂绑定在一起，于是便会显现出费奇的特征。红色已经从大厅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色墙体上大小不一的黑色方块，依靠渐变组成团。从王座对面看过去，左侧是黑底白色的羽翼，右侧是白底黑色的羽翼，正象征费奇黑白双翼的混合欲魔形态。
王座呈现灰色的水泥质感，看起来非常廉价，一点也没有“尊贵”的感觉。不过这椅子是费奇的，坐上去之后非常舒适，在欲魔形态的时候展开翅膀也不会觉得局促。这种感觉就和费奇在契约魔时期坐在水晶王座上是一样的每个魔鬼的领地都是他灵魂特质的体现，自然总是最合适的。
端坐于王座之中，费奇的感官和整个领地结合起来。现在领地只不过是三个大厅再加上向外延伸四十米的距离，属于非常小的领地如果没有祈并者不断巡逻维护，这个面积还将逐渐缩小。不过这样的小领地最不容易被其他魔鬼注意，而且能够比较方便地用幻术隐藏起来。费奇对于地狱争霸战没什么兴趣，领地对他最大的用处就是试验法术、研究空间乱流、将这里作为与冥河航运的交易中转站。
“领地终于比过去大了些，新的空间碎片出现了。”费奇心念一动，灰色水泥王座下嗖的一声弹出一柄铁锨。这铁锨有着可两次折叠的粗短握柄，有锯齿和镐头，如果不是灰色而是军绿色，那就会和军铲一模一样。
空间碎片埋藏在领地范围的泥土里，在费奇的灵魂视野中呈现深粉红的颜色。这些是岔路魔旧领地被空间乱流引爆后的遗迹，每一块空间碎片都像是一个小的空间袋，里面装的是岔路魔的“遗产”。平时这些空间碎片是不可见的，挖掘只能找到泥土。只有领地扩张并重新覆盖碎片后，它们得到“充能”，才会显露出真身。费奇挥动铁锨，轻轻松松就能挖开泥土并取出碎片。这些碎片一到他的手中就开始变形，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费奇不断挖掘，四十米半径范围内一共有三十三个空间碎片，其中有二十五个是灵魂契约。这些契约对费奇没有任何用处，一方面他根本不知道欠债的人是谁，另一方面他也不是岔路魔，契约即便有收益也落不到他手中。他可以将这些契约交给岔路魔，给它一个契约魔的身体，让它作为自己的手下去收债。不过这肯定要等岔路魔的思想改造全部完成后才能进行。
另外八个空间碎片是岔路魔的钱财和装备，看样子并不是给魔鬼使用的东西，很有可能是用来诱惑他人签署契约的“钓饵”。这些东西做工很好，但仔细检查就可以发现其内核带有地狱气息，长期使用会诱人堕落。因此费奇不准备将它们带回永黎大陆，只能找机会卖掉，可以贴补一下扩张领地的灵币消耗。
由于覆盖了岔路魔的领地，因此暂时能治沿着旧领地的方向扩张。倒也巧了，岔路魔来地狱第七层是为了躲避拜尔的追杀，它选择将领地向地下发展，而费奇也有类似的需求。地下的领地在开挖、建设方面会格外费力，不过更加容易隐蔽和防守。费奇用幻术和成堆的废墟垃圾将地下城出入口隐蔽起来，然后就可以专心建设地下。
很显然，传送将是唯一进出这里的方式，低阶魔鬼便不可能进的来。费奇挥动铲子，在领地范围内不断挖掘，如同一个勤奋的蚂蚁一样在地下挖出一个三十米见方的大厅。由于地狱第七层的特殊环境效果，所有建设工作都能轻易完成，需要的材料只需要用灵魂之力就可以获得。换言之，只要肯花钱、花足够的钱，想修建成什么样子都是可以的。
“灵币啊灵币，来得容易去的也快……”费奇在领地上来来回回花了不少钱，他还要为维持这个领地预留一些，不可能全部花光。这个新的大厅将用来安置进出的传送门，一个法阵是必不可少的，所以还要考虑绘制法阵和保证其运转的材料消耗。突然，费奇灵机一动，消耗灵币将房间的地面变成一整张法阵卷轴，如此一来就可以直接在上面绘制符文，免去了很多麻烦。
“法阵必须是平整地面，整块石板虽然平整，但雕刻起来就太麻烦了。”费奇用领主魔鬼的能力燃烧灵币中的灵魂能量，让周围的环境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灵币换物品就是这样进行的。“符文墨水也可以兑换出来，但是成型的咒文卷轴却不行，哪怕在脑海中完全构建出所有细节，也没法直接制造法术物品。虽然会比较繁琐，但这样的限制其实是好事。若不如此，地狱的所有领主魔鬼手里都会有无穷无尽的法术物品，那可还怎么对付啊！”
只要是无生命的原材料，不管多么贵重的东西都可以用灵币兑换出来。只要有钱，甚至可以用精金的马桶铺满视野！不过，在其他世界越是贵重的东西，在地狱中的维持费用就越高，这是笔不小的负担。而且用领主能力换来的物品，离开领地之后会加速损坏，除非持用者以数倍甚至数十倍灵魂力量来维持它，这个代价往往是难以承受的。
不过卷轴布做的地毯和符文墨水材料非常便宜，而费奇还有一些从魔贯光杀炮交易中挣的元素宝石可以给法阵充能。接下来，他细致而耐心地在卷轴地毯上绘制魔法阵，将一个简易的三桶法阵放在领地之中。整个法阵被次元锚咒语与外界隔开，只有进行非常精确的两次定位后才能传送进来。
“双坐标的连续定位，这样就基本杜绝了误传送进来的可能。”费奇很清楚传送是有误差的，他不想让其他魔鬼靠着传送误差钻进自己的领地来。“次元锚会把传送逼走，正好落在领地外面。由于弹开的距离并不远，一般都会被认为是传送误差造成的。如果这样还能被其他魔鬼发现，我只能说自己运气不好了。”
既然已经开辟了领地，那么就必须考虑防御和进攻的问题。地狱可不是能够和平发展的乐土，任何一只其他魔鬼都是潜在的敌人。“夏妮在召唤我，看来时间已到。那么我就先不召唤祈并者，看看这里自然回缩的速度有多快吧。”
费奇响应召唤，离开了自己的地狱领地。
章节309 嗖的一声
夏妮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天鹅绒裙子，根据玛乔丽霍尔伯爵夫人的说法，这个颜色能够给订婚女子带来好运。她将午夜托在腰前，一只手轻轻在猫的头上抚摸，口中念念有词。伴随着小猫呼噜呼噜的喘息声和夏妮的咒语，费奇在一阵烟雾中被召唤到两者面前。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费奇知道自己又一次比预定回归时间更晚回来，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嘴巴如同抹了蜜一样。“主要是你体型好，什么样的衣服都能展现出格外的美丽。你若有闲暇，给我做一身能够搭配着穿的衣服吧。这样咱们一起出现的时候我还能沾沾光。”
“好吧，说的很不错，但希望这些不是你在地狱跟魔鬼学的。”夏妮朝费奇举起了猫：“午夜前几天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地哀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让我们很担心。”
几天之前？费奇接过黑猫，轻轻抓挠它的小下巴，看着它眯起眼睛的舒服样子。午夜的灵魂和他是一体的，几天之前应该是费奇转化成转心魔的时候，那一次他进阶成为高等魔鬼，灵魂之火在加强中得到重整，完全消除了重生时遗留的隐患。灵魂的变化同样影响到午夜，这应该就是它哀嚎的原因。
“现在看起来挺健康的，似乎不用担心。如果它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咱们再说吧，现在没什么问题。”费奇对夏妮说道：“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
“还好，伯爵夫人天天来看我。估计是王后的预产期要到了，她整天惦记着将要出生的孩子，所以也催着我结婚、生子。她对于你整天不在王宫有些不满，如果她说你几句，你摆出好态度来听着也就是了。”
“感谢预警。”费奇明白，不光是母亲大人对自己神出鬼没有些不满，或许夏妮也有同样的感觉。“地狱的事情解决了，那个一直困扰我的岔路魔已经成为阶下囚，翻不起什么波浪来。我在地狱设置了传送阵，以后来回就会比较方便，也不需要长期驻守在那里。这段时间我肯定多是在王宫或者夏奇庄园，而且每天晚上肯定都能陪你。”
“我相信你的话，只是还需要祈祷不要有太多突发事件发生在你身上。”夏妮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不过你想要待在首都的计划恐怕不能实现。国王陛下准备派你去前线。”
前线？难道又和谁打起来了吗？费奇希望是境内作乱的贵族或者范伯格境内打着复国名号的分裂势力。这些贵族冒出来的越多，打下去之后国王直接管理的区域就越大，权力就越集中。就算全都用来种土豆，也比一盘散沙的局面要好。
“是灯塔领，国王下令进行战争准备。”
夏妮一说，费奇立刻就懂了，原来还是为了教会模范领的事情。“圣三城堡那边有态度了？是不是否决了我当领主的提议？”
“具体情况你还是面见国王陛下的时候问吧，我可没法替你打听御前会议的情况。”夏妮走在费奇旁边，说道：“除了灯塔领之外，其他没什么事情。魔法学校和地狱骑士团都很顺利，他们一边修缮校舍和场地，一边在特隆的带领下进行训练。我让山姆詹吉也跟着去训练，不管能不能成为地狱骑士，多学习一些东西总是好的。只不过他抱怨说整天跑步，脚都快烂了。”
“脚受伤了？我先去安德鲁那里，然后……算了，这是丰收号角，我直接给你吧。用它盛放过的饮料有治愈身体伤势的效果，用在小伤、轻伤时比请牧师治疗划算。”
“费奇，为什么这种好东西都在地狱呢？按理说不应该是真理雷霆女神的教会更擅长治疗这种事情吗？”
“女神擅长不代表教会擅长。好了，到红色塔楼，我去找安德鲁了。不管他派我去哪里，我过一会儿就会去找你。你带着午夜，我就知道你在哪儿了。”
夏妮嗯了一声，手指在费奇手臂上轻轻滑过，然后缓缓离开。午夜乖巧地跟在她身后，走两步就回头看看费奇，似乎是在让他赶紧干完活儿找过来。
这猫真成精了。费奇一直看着夏妮走到走廊尽头，并在她转弯的时候挥了挥手，这才让侍者带着自己前往国王的书房。
安德鲁喜欢在自己的书房里接见大臣，因此这里被收拾的简练而干净，浓郁的熏香味道与淡淡的墨香混在一起。这里的熏香来自圣三城堡，据说有驱除邪恶的功能。这种说法有可能是真的，因为费奇就不喜欢这里的熏香味道。
“经常开开窗户透透气行吗？本来熏香味儿就大，再加上来这里的各个大臣，他们没有一个不喷香水的。这里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将最好的猎狗都弄得晕头转向。”
安德鲁从一大堆书信中抬起头，对费奇笑了笑。“只要一听到这种让国王做这做那的话，那就一定是你来了。其他的大臣或者不说，或者只会称赞这里的香气浓郁。”他摇了摇手边的铃铛，让仆人开窗透气。“这种气味有提神的效果，我就不会那么困。你也知道，从小我就不喜欢看这些文字。你过来瞧瞧这字体，整体看起来的确漂亮，可需要瞪大眼睛才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我看看。”费奇走过两排空着的软沙发，来到安德鲁的橡木书桌前，从他手里接过一封散发着淡淡花香的书信。“舒尔字体，能练到这种程度可不容易。至于里面写的内容嘛……大致是变着花儿祝愿王子或公主诞生顺利、身体健康、国王万岁万岁之类。”
“唉，现在的信基本都是这个内容，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文字很新颖，实际在我看来都是重复的。不过这都是各地贵族的心意，也不能不看。”安德鲁拍了拍书桌左侧一摞厚厚的书信：“瞧，这里还有这么多。我每天需要花很多时间来处理信件。”
“这样下去可不行，应该做出改变。”费奇等仆人打开窗户，用力吸了一口外面吹进来的秋季轻风，缓缓吐出。“你是国王，下个命令就是了。”
“下怎样的命令？难道让他们别没事儿寄信？那样贵族们非炸窝不可，估计会全都到王宫来面见我，书房外面排成长队，可比这些信件麻烦多了。”
“你让他们将重要的事用通俗字体汇报，控制篇幅报上来，并告诉他们越简单越容易辨认的信件将会排在前面。问安的信用另外的信封，只有在阅读完重要事件后才会去处理。若是错误地使用了字体、篇幅和信件就要处罚，不同爵位可容忍的错误数量也不同。总之呢，要避免这种对国王的疲劳消耗战术。”
“这个办法可行，我让法律顾问麦特伯爵参谋一下，出个详细的法令发下去。”安德鲁摆摆手，让仆人们都出去，却被费奇叫住了。
“别着急，给我找些吃的东西，我已经快一周没吃饭了。别管热的凉的，能吃饱的就行，多拿点。”费奇随后坐到安德鲁对面：“别介意，我是真饿了。这世上没什么事情能比吃饱肚子活下来更重要。”
“你在指什么？还在惦记种土豆的事情？”安德鲁眉头微微一皱，手指顶着太阳穴说道：“埃迪忙前忙后总算是种上了不少，但比起当年在米纳斯伊希尔的时候要差不少。联合王国毕竟是国王和贵族共同治理的地方，即便是好事也不能太强迫。不过等看到收成后，明年肯定会好的。”
“不听话的贵族就是累赘，种不好土豆的要么不忠、要么缺乏能力。”
“也不能这么说，我是新国王，他们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而且在面对新东西的时候，有些保守和犹豫、有些事情没做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安德鲁微笑着劝说道：“你那种要求放在战场上、用来管理圣骑士没什么问题，对待贵族可不能那样。”
“好吧，种土豆的确和战争不一样，你说的没错。哦，我的食物来了。”
能在国王身边服务的仆人都很有眼力。很明显国王要和法术顾问谈论重要事情，不希望有其他人在场。那这个时候就要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吃的，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消失，肯定不能让国王等太久。仓促之间，仆人们只能拿来现成的东西，比如面包、奶酪、葡萄酒、橄榄油、火腿、香肠和一些新鲜浆果。费奇看了眼，表示很满意，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你要说灯塔领的事情是吧？你说着，我先把吃的加工一下。”费奇用餐刀切开火腿，在掌心点燃火焰直接加热，准备塞进面包片里加上其他配料做成简单的三明治。“你说啊！”
“给我也准备几个你的手不会烧坏吧？”安德鲁点了餐之后清清喉咙说道：“你猜的没错，联合王国因为灯塔领的事情与教会的关系越来越紧张。麦瑟斯从那边得到的线报，总主教唐德米普选择强硬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按照咱们当初的计划，必须在教会之前进行战争准备。哦，多放一片火腿不行吗？别那么小气。”
“那你负责切。你这里没有金属盘子吗？嘿嘿，这个装茶具的银托盘不错，虽然不如铁板，但总比手掌好一些。”费奇用魔法火焰加热托盘，煎出肥火腿里的油，开始加热香肠。配上葡萄酒以及蘸橄榄油吃的白面包，国王的书房简直就成了餐厅。
“这次前线由父亲领军，你去帮他处理和法术有关的事情。他让你给他建立传送站，解决后勤补给的问题。这活儿是他安排的，我本来不想让你跑这一趟的。”安德鲁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用酒冲了冲，说道：“由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对峙，去了那边还要听父亲指挥，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氛围。我隔段时间会找个理由叫你回来，与夏妮见见面，这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怎么不把伯爵叫回来和伯爵夫人见见面？”费奇翻了个白眼：“你还是别给父亲送上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错误了，到时候挨训得不偿失。”
“哦，的确有这个风险。所以你就不准备中途回来了？”
“我想要回来还用得着你想办法吗？”费奇眨眨眼：“我嗖的一声就能回来，谁也发现不了。在去之前我得问清楚：在什么情况下可以与教会打起来？”
“在什么情况下也不要主动和教会打起来，整个行动就是一场施压。费奇，你提出的这个计划，你知道最终目的是什么，别真的弄成一场战争。教枢……”
刹那间，安德鲁又想起了圣三城堡，自己在那里学习成为圣骑士的点点滴滴。那个时侯，女神的神恩时刻照耀在城堡洁白的穹顶上，每个人都沐浴在正义和荣誉的光芒中。那个时侯，安德鲁心中没有疑问，只有坚定的信念，他觉得教会每一个命令都正合他意，每一次行动都让他充分感受到自己的愿望正在实现。
“唐德米普做的事情或许有必要，但却是不对的我做的其实也一样。”安德鲁摇了摇头：“费奇，如果他们一定要灯塔领，那就……”
“如果你失去灯塔领，很有可能要面对各地频发的叛乱，尤其是范伯格地区。”费奇打断了安德鲁的话，直接说道：“就算说咱们都不能预测未来，叛乱和分裂还不是确定的事情，但我总可以说这一次教枢没有理由将灯塔领要回去。因为它错了、它不占道理，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可以不要利益，但能不要道理吗？安德鲁，父亲在前线，还有很多士兵在前线，你在后面可一定不能怂！”
“怂？我只是想尽可能别死人将这件事解决。”安德鲁用拳头轻轻敲敲桌子：“我对父亲说了，前线交给他了，如果发生紧急的事情由他指挥。费奇，你观察敏锐而且手段多，你帮我去前线看着，别让人用法术或者其他方法将双方的矛盾向战争方向激化。”
“喔，懂了，我的主要工作就是防止有人挑拨离间和浑水摸鱼。”费奇点点头：“行，这件事我接下来了。不过你也得小心，最容易挑拨起来的地方并不是前线，而是宫廷。”
“你不是能嗖的一声就回来吗？你这么有能力，两边都看着呗！”
费奇眯起眼睛，嘴唇瘪瘪的，说道：“没想到你挖坑的水平见长啊！”
章节310 翻车
“我还在想要不要将地狱骑士团带到前线去，让他们经历一下战场，至少是战前准备的阶段，”费奇说道。他和夏妮乘坐一辆敞篷的马车，跟随前线补给的车队一同行进。“魔法的学习虽然重要，但地狱骑士团本质上是一支军队而不是学生，战场的熏陶一点都不能少。”
明媚的晨光中，费奇的脸被映红，让他显得意气风发。作为国王内廷的法术顾问，他已经是霍亚贵族联合王国顶级权力圈子中最重要的一员，而他和国王陛下的血缘关系让这一地位变得异常牢靠，更不要说他自身还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他有意气风发的资本。
这一次前往灯塔领，费奇将要和霍尔伯爵会和，父子两人一同管理一支两万人规模的军队，这对联合王国或者教廷来说都是一股不能忽视的力量，而他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加码。“夏妮，你觉得将几个训练比较突出的，过去有战场或雇佣兵经历的地狱骑士叫过来如何？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心得体会带回去说给其他人听。”
“我不太明白军旅上的事情，不过你最好先和伯爵大人谈一谈。地狱骑士团来了后是要归入大部队，还是变成你的亲兵跟随？”夏妮将脚塞到费奇的法师长袍下面，轻轻挠着他脚腕。她一路上都在下面逗弄费奇，但从平稳的声音上根本听不出情绪的波动来。“如果是做亲兵，那也就没有锻炼的意义了，对吗？”
费奇点点头。他微微侧过脸去，避面被晨曦直射。在很多传说中，晨曦是正义的神灵用来破开邪恶黑暗的利剑，对魔鬼和亡灵有克制作用。费奇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会在晨曦下感觉眼睛不舒服的只有人类，而他现在就在使用自己的人类形态。
从侧面看去，费奇的脸尽显疲惫。他昨晚没有睡好，体力一直得不到回复，这和正在用脚趾挠他的人完全脱不开干系。“唉，我脑子现在都快不能正常思考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夏妮微微侧了侧头，面纱下的嘴角翘起，不过她没有将脚收回来，只是停止了移动而已。在她双手间，一件白色的丝绸背心正在逐渐成型。马车在道路上的颠簸并不会影响到她双手的稳定，但突然急刹停下来的动作则会。
“又怎么了？”费奇向前方望去。补给的队伍似乎完全停了下来，他只能看到一个低缓的小丘，而拥堵似乎是发生在小丘对面。“山姆，去看看发生了什么，注意安全。”
山姆把缰绳拴好，放下一旁的立柱，让马车固定下来。他随即从车夫的位置跳下去，一只手按住带着遮阳宽边的皮帽向前面跑去。不过还没等他跑上小丘，队伍又开始移动。山姆停下来想了几秒钟，又捂着帽子跑了回来。
“大人，”他稍微有些气喘，说道：“既然能向前走了，咱们一会儿爬上坡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变聪明了。”费奇夸奖道：“按照你以前的性格，肯定是要跑到最前面看个究竟的。”
“大人，其实还是您身边的人太少了。如果还有个车夫能照顾您，我肯定要完成交待再回来。”山姆说道：“只是队伍一走起来，若是大人的马车没有移动，您的心情肯定不好，所以我才会来的。”
“你觉得我身边的人比较少？其实你想问的是夏妮的那几个女仆为何没有跟来对吧？”
“大人您别笑话我了。这次要去前线，带着女仆肯定不行，这我还是知道的。”山姆轻轻挠挠头发，说道：“大人虽然还没有继承爵位，但内廷法术顾问已经很厉害了，只有我一个随从是有点少，很多事情顾不过来。我跑来跑去没什么，但我怕人少耽误你的事情。而且……而且排场也不够。就我一个车夫，都没人在旁边伺候着，甚至不如和咱们一起上路的运输马车。”
“我已经觉得排场太大了。山姆，你难道忘了之前我想找人问话时发生的事情了吗？”
这次出兵，兵源来自联合王国各个贵族，补给也不例外，车队的人也是各个贵族派遣的劳役供国王使用。费奇想要问问他们有没有种土豆、收成怎样、各地的道路好不好走。不过补给车队的民夫和指挥官根本不敢与他交谈，甚至连对视都难以做到。他们只会敷衍的回答，尽可能少说些，脸上明显有着恐惧，都想尽快躲开他。这些人似乎在害怕让费奇心情不好，一句话要了他们的性命，或者至少挨一顿鞭子就连地狱中的劣魔也没有这么悲惨。
“大人，其实他们怕车子上的任何人，这些人并不懂得纹章学，他们看不懂霍尔家族的徽章，只是单纯觉得害怕。如果您有更多随从，让他们分散去问点问题，肯定能得到有用的回答。”
“可这样效率好低。”费奇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无趣，便终止了这个话题。
马车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小丘之上。从这里向下望去，不远处有一个交叉路口，一辆货车翻倒在那里，还有一队人马停在路口。那三十多个人虽然全副武装，但盔甲和武器并没有制式统一，他们的队形也比较散乱，很明显不是正规的骑士或贵族军队，非常像一支雇佣军。在路口处，两个护卫运输队的士兵坐倒在地，捂着鼻青脸肿的头，另有三个士兵正在和这群雇佣兵争吵。看来他们之前发生的冲突，影响了道路的通行，好在冲突并没有扩大。
“夏妮，那个穿着褐色镶嵌皮甲的高个子是不是贝妮？你帮我看看，我觉得有些面熟。”
顺着费奇的手指望过去，夏妮发出了惊喜的低呼。夏妮三姐妹中，安妮跟随乔铎四处旅行，前一段时间他们来到塔巫港城参观海怪海德斯，还和夏妮见了一面。那两个人仍没有放弃坐船出海冒险的梦想，目前正在琢磨将巨型海兽变成交通工具的可行性。
夏妮已经完全习惯了在费奇身边平稳生活的日子，有了归属感之后，她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人生目标，但是贝妮不同。她不准备停下来，仍将“寻找姐妹们的亲生父亲”当做非常重要的事情。在米纳斯伊希尔时期，贝妮就和当地的冒险者、雇佣兵以及商队护卫打成一片，从他们那里探听各地传闻。后来，她直接成立了自己的一支雇佣兵队伍，一边接着简单的任务，一边去各地寻找线索。已经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山姆，一会儿找个地方将车停好，别挡着路。”费奇站起身来用力伸了个懒腰，全身的骨头嘎嘎作响。“夏妮，咱们走着过去吧，还能比车子快点。”
路口处的争吵还在进行，补给车队的士兵要求雇佣兵们赔偿翻倒车子的损失，而贝妮则说这只是意外，并不是他们的责任。
货车因为车轮碎裂而翻倒，上面装的是成桶的奶酪，大约七八个桶的大块奶酪掉进路旁的泥沟中，表面沾满了黑泥，很多都粉碎了。因为这些奶酪在军营中是非常值钱的食物，所以不管是护卫的军士还是赶车的农夫都无法承担这个损失，必须将这件事和雇佣兵联系起来。同时，他们也不能将佣兵逼急或将他们吓跑，至少在增援赶到之前不能这样做。
“根本不是我们撞的。在遇到队伍的时候，我们早就停在路口这一边，等着你们过去。”贝妮摊开双手，着急地嚷嚷着：“给我们赶车的齐菲是一头骡子，一直非常温驯，而且她的缰绳一直在我手里，根本就没移动过，怎么能撞上你的车子呢？”
贝妮身后的佣兵们抱着胳膊看着对面的士兵，脸色都不好看，看来心中都是愤懑。一个身材魁梧的人类男子似乎是他们领头的，一直向下摆手，让大家冷静一些，不要发生冲突，手也别摸向武器。“都是要为国王陛下服务，有话好好说。”
可事情的关键是好好说并不能解决问题。费奇让夏妮先过去，然后自己绕到翻倒的货车旁，俯下身子查看。车轮碎了，轮毂向里凹陷，这就是费奇得到的全部资讯。靠这些，他无法判断谁对谁错，不过他有能力让一切好起来。
“土元素束缚！”费奇挥动逗猫棒。现在这根逗猫棒和坑神剑一样，不喜欢转心魔状态的费奇，只在人类或三种欲魔状态下才干活儿，而且效率还有高有低。综合来说，坑神剑最喜欢六白翼伪炽天神侍状态的费奇，逗猫棒最喜欢人类形态。在人类状态施展魔法，逗猫棒甚至会发出“嘿嘿”的笑声，但它一直不承认，只说是费奇的幻听。
褐色的土元素触手从翻倒的车子旁升起，啪啪缠上去，然后开始拉拽。在费奇的指挥下，车子被迅速扶正，然后下方升起的泥土将车体支撑起来。随后，费奇向破损的车轮施展“修复”法术，控制着碎片一个个飞回原位。他从摔碎的木桶上搜刮材料，如同补丁一样贴合在原来的车轮上。之后，他左手抓上去，启动“律理武装”法印，强化整个车轮，让补丁和车轮形成整体并继续加固。不一会儿，这个车轮虽然看上去很不美观，仿佛是被地精、狗头人制造出来的，但它绝对足够结实，承载工程车绝对没有问题。
如果是卡兹穆克在这里，肯定能做得更好。费奇虽然也是工匠，但他的特长在于设计和制造法术类物品，而不是车轮匠。费奇对自己的作品也很不满意，毕竟他有了个（自认为）拉风的出场，带着“将整件事交给我就好”的气势，却留下个歪七扭八的车轮子……此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出现：如果将马车看做魔像，是不是我的手艺会好很多？
可惜时间不允许他慢慢雕琢魔像，泥巴里的奶酪还等着他拯救呢。用意念移物将大块的奶酪捞起来，用元素的力量凝结水球对奶酪进行清洗，刮去那些顽固的污渍。众人全都注视着费奇的“表演”，看着他将绝大多数奶酪块收拾出来，堆放在货车架子上。
“有些摔得太碎，一冲洗估计直接随着泥水就没了。”费奇对双方说道：“先把车子移开，让队伍更方便通行。”
“霍尔大人，”护卫的士兵应该是从夏妮那里知道了费奇的身份，于是脱下头盔弓着身子来到他面前，“我不知道他们是您的朋友，所以……”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我只认识那一个。”费奇皱着眉头：“行了，赶紧收拾一下跟上队伍，两个受伤的搬到我的马车上，一会儿我给他们治疗。以后记着，不管损失多大，先别挡着队伍。至于这些损失，你就说被我拿走了，我要吃。”
“谢谢大人，谢谢，我这就把车子推走。至于这两个倒霉蛋，他们伤不重，我带他们去治疗就好了，不敢劳烦大人。”
“按照我说的做，将他们搬到我车上去。”费奇瞪起眼睛。事情能够解决，不代表事情就已经水落石出，留着两个人问问情况也好。他随后转向贝妮，看着她和夏妮亲密而拉在一起的两只手，微笑着说道：“好久不见，看来你过得不错啊！”
“还行吧！”贝妮一把将夏妮搂过来：“夏妮还是肉乎乎的，说明你照顾的还不错！也是因为如此，我就原谅你了。”
“啊？”费奇的笑容歪了歪，说道：“我犯了什么错误吗？奶酪车的事没让你们给钱啊？”
“不是这件事。”贝妮笑着晃了晃拳头，如同一个兴奋的孩子：“你原来答应要帮我们找到父亲，可是一直没什么进展吧？嘿嘿，我没用你帮忙也找到了！来，见见我们的爸爸！”
夏妮和费奇同样的惊愕，她趁贝妮转身的时候挣脱出来，一把拽住费奇的胳膊，半个身子藏在他身后。贝妮笑着摆了摆手，将那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叫了过来。那是个厚眉毛、深眼窝、大鼻子的和善家伙，黑色的头发有很多地方已经泛灰，一个十字形的刀疤刻印在他的下巴处，让胡子缺了一块。
“马瑞利斯，西谷地的雇佣兵，我听贝妮说过你。”那人伸出手来，如同雇佣兵互相见面而不是平民向贵族那样对费奇问好。那只粗壮的手满是老茧和使用刀剑留下的伤疤，悬在费奇身前的半空中。
费奇皱了皱眉。夏妮姐妹们都是在精灵岛长大的，她们被告知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全都由各自父亲带到精灵岛来寄样。精灵们每次都是从海岸上发现她们，身边放着相同的信。如果贝妮没有找错人的话，这个叫做马瑞利斯的人算是自己的……岳父？
按理说握握手对费奇来说也没什么关系，虽然他这辈子是个贵族，各种礼仪规范记得清清楚楚，但他的骄傲从不以自己是贵族为基础。和雇佣兵在一起喝酒，与农户携手畅谈，这都没什么问题。可这次不知为何，费奇直觉有些讨厌这个马瑞利斯。
于是，费奇将逗猫棒放到其掌心，算是间接地握了手，然后立刻抽了回来。他歪着头看向贝妮，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你确定没找错吗？”
“我请圣三城堡的牧师施展了血缘术，花了整整一千五百金币！结果是肯定的，他是我们的父亲。”
章节311 “新”模式
血缘术，简称为“判断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究竟是不是我孩子/父母”咒语，在神术中并不算多难，列于赎罪告解和治疗术之间，这三者也并列成为真理雷霆女神教会最重要（利润最高）、最知名（使用最多）的三大神术。
由于采取封建制度，血统继承便成为维系整个社会制度的重要基础。当然，如果那些贵族们能一直管得住自己，不要将关系搞得那么混乱，血缘术这个咒语也就失去了市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重要。这个法术施展起来并不复杂：采集两个人的新鲜血液，放在水中，画好用于仪式的符文阵，然后输入法力并念一段咒语，将神力引导下来，便可以观察血液的状态。如果水变成金色且血液融合，那就是血脉继承关系；如果是银色且融合，那就是同父母的兄弟姐妹关系；如果是铜色且融合，那就是异父或异母的同辈关系；如果是水完全变红则是法术仪式失败，需要重新放血；其他情况都代表没什么关系……
血缘术咒语在仪式法阵的包裹里，很难受到干扰，基本不会撒谎，再加上有真理雷霆教会的认证，这项“为贵族设立”的服务便有了法理效力。原本这个咒语是为了减少麻烦，但后来却变得越来越麻烦。来进行鉴定的私生子和认亲之人越来越多，即便是每次一千二百金币的高昂收费也无法阻拦。
“你找了圣三城堡的主教？真舍得花钱。”费奇捏了捏鼻子：“你要是来找我，我也可以施展这个咒语，而且最多让你请一顿饭。”
“但是你向来是个骗子，说不定会在其中做手脚，我还是找教会更放心。”贝妮一脸嫌弃的样子，但大家都能看出她是刻意说笑来放松气氛。
“你这是诽谤。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费奇感觉自己的胳膊被夏妮抓得更紧了，于是一边拍她的手进行安慰，一边继续和贝妮聊天，将马瑞利斯故意晾在一边。
“你要不是用了欺骗的手段，怎么能追上夏妮呢？”贝妮调皮地眨眨眼睛。她伸出手去，想从费奇身边将夏妮拉过来，然后再向她详细介绍一下父亲的情况。但夏妮的身子向后缩了缩，藏得更深了。
伸出去的手不好收回，贝妮便在费奇的胳膊上拍了拍缓解尴尬，然后改变了话题。“费奇，你是要去前线找伯爵大人吗？你在国王军中担任什么职务？”
“国王军？”费奇没听过有这个名称，所以应该是民间给这支军队起的名字吧？这名字倒是方便，反正只要是国王召集的军队都可以这么叫。“我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很有可能是给我父亲端茶倒酒之类的杂役。我个人是挺希望会是这样：不累、安全而且空闲时间多。”
马瑞利斯嗯了一声，手摸着缺了一个角的胡子，微笑说道：“能跟在领军伯爵身边，哪怕是端茶倒酒的也非常重要。这意味着你会知道所有的决策，甚至能够提出自己的意见建议，对局势做出影响。”
“不用甚至，也不需要端茶倒酒，我也能对局势做出影响。”费奇硬杠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贝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附近有什么雇佣任务吗？”
“我们去前线看看，如果国王军需要我们自然就有雇佣的机会了。只要价格能谈拢，我们这些雇佣兵能做许多工作。要知道我们的素质和战斗能力比从田里拉过来的农民兵强多了，不仅愿意做哪些繁琐的脏活累活，而且还能干好。”
“以前似乎没有这种先例吧？”费奇有点讶异，稍微回想了一下：“我听凯列说过，一旦发生贵族领主的战争，不管是雇佣兵还是怪物猎人都会尽可能躲远些，以免被波及进去。怎么你们……”
“要把眼界放得宽一些这还是你给我说的呢！”贝妮搓了搓手，似乎有点小紧张，或许这和她是第一次试图说服费奇有关。“过去交战双方都担心雇佣兵两边收钱，泄露自己的作战秘密，所以才尽数驱赶。我们不同我们有贵族的担保，有领地的抵押。”
说完，她一指自己队伍，一个叼着烟斗的年轻人笑着向费奇招招手。“别看他有些瘦弱，但确实是正牌贵族。这次我们来，带着血统证明以及土地和城堡的所有权契约，用这些作抵押，应该能给我们建立信誉的机会了吧？”
“我不确定。”费奇实话实说。
“嘿，只要你给我们说话的机会就行了。”贝妮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不过她向费奇展示的肱二头肌更有说服力。“血缘术之后，我们挺缺钱的，借这个机会熬一段时间对我们很重要，如果能借此发展出一门新的生意模式就更好了。费奇，帮帮我嘛！”
费奇看了眼身侧的夏妮，勉强点点头，说道：“我现在还没进军营，也不知道负责什么，所以不能做保证。不过你可以让你队伍里的‘贵族’写封信，用上印鉴，然后按照规矩让信使送到伯爵那里，我只能确保他看到这封信。”
“虽然比我想的要差一些，但考虑到你也还没见到伯爵大人……暂时算你合格吧。”贝妮基本达到了目的，然后对夏妮说：“我还要照顾这些臭小子们，咱们到了军营之后再见好吗？我很想你。”
夏妮点点头，然后费奇便带着她与贝妮告别，走回山姆停在路边的马车。夏妮说自己想要静一静，于是便率先上车，坐在一角如同冥想一般。她靠蛇发有全域视野，所以费奇也不确定她是否还在关注马瑞利斯和贝妮那边。
马车旁的地上多了两个人，正是之前在奶酪翻车事故时受伤的那两个。从他们的服装看只是普通的民夫，而他们的队长站在一旁，说这两个人是赶车的，当时就在车上。
车子翻倒他们便被甩了下去，两个人的脑袋撞在一起，流了一些血，虽然现在止住了，但还晕乎乎的。相比于脑袋，腿和胳膊受的骨折伤反而算是比较轻的。费奇也不管血污，直接将左手放在他们身上，右手抓着逗猫棒。先是魔法遮蔽灵光，然后再施展地狱治疗。
成为高阶魔鬼后，费奇掌握了操控灵魂力量来加强法术的能力，因此他的地狱治疗法术效果相当惊人，比一般主教的治疗术还要强。两个人依次转醒，虽然苍白的脸色和缓慢的呼吸仍显虚弱，但一看就知道正处于越来越好的恢复阶段。
“别紧张，你们肯定会恢复的，但现在不能乱动，骨折的手脚还要固定住，别因为不疼了就下地走路。”费奇对他们说道：“我是女神教会的牧师，想问问当时发生了什么，除了你们还有其他受伤的人吗？”
“牧师大人，”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人不疑有它，喝了点水之后颤颤巍巍说道：“当时我们在驾车，正行驶到路口，突然听到砰地一声，随后整个车子就朝侧面滑去，然后就翻了。我只觉得周围一切都在转圈圈，一个黑影向我脑袋砸过来。我不知道除了我们还有没有受伤的，只希望没有……当初那个砸我头的是什么？”
“是一个奶酪桶，我们从桶下面把你们捞出来的。”护卫小队长说道：“这位是费奇霍尔大人，坎特霍尔伯爵之子，用敬称！”
“你就在这里给我添乱吧！”费奇摇了摇头。他注意到两个伤员脸上又开始浮现出惶恐之色，就像那些知道了他身份而不敢跟他多说话农民一样。“别担心，奶酪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会处罚你们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两人用力点头，但观察他们的灵魂之火，显然之前是怎样担心，现在还是怎样担心，没有丝毫变化。虽然费奇做出保证，但贵族的保证能叫保证吗？等他们两个返回车队，如果需要为奶酪的事情找负责人，而贝妮那边又是费奇霍尔的朋友，显然这责任还会落到他们两个身上。到了那个时候，难道他们两个还敢回来找费奇，要求他履行自己的承诺吗？
“这样吧，你们跟着车队也是服劳役，跟着我也一样。我这次就带了一个扈从，而我也没有车夫，你们两个就过来给我干活儿。等到这次战事结束或者劳役到期，你们想要走的话就直接回家去。”
“大人，我们不是劳役，我们是收钱干活儿……”年轻一点的人估计头还有点晕，不然是不会脱口而出这段话的。年龄大一点的山羊胡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忙不迭向费奇道歉。
“别捂嘴，也不用道歉，你们是被雇来的更好。如果是劳役，我还要给你们的领主打招呼，至少要写封信，或许还有文书工作哪有掏钱方便！”费奇笑着说道：“除了驾车，照顾马也会吧？你们的伤势要是回去，说不定还要继续干活儿，远不如跟着我更好。”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下来。随后一问，两个人是表兄弟，年龄大一点、有山羊胡子、比较稳重的叫做梅里，年轻一点比较活泼的叫做皮平。费奇有些无语，他看着除今天之外终于不需要再赶车的山姆，想到自己也是个拿着法杖和长剑的魔法师，随后看向夏妮。幸好在夏妮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是土元素命令戒指……
“我永远陪在你身边。”费奇说道：“就算从无底深渊爬上来一只巴洛炎魔，它也不能将咱们分开。”
夏妮侧过头来，她第一次没能跟上费奇的思路，这种感觉还是蛮新奇的。虽然不知道巴洛炎魔起到了什么作用，但不影响她理解“永不分开”这四个字背后的意义。
“我从记事起就在精灵岛，我的养母是一个裁缝，她做出的衣服在精灵中最受欢迎。那时我有两个梦想，一个是成为织匠，能帮上她的忙；另一个就是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夏妮将头靠在费奇肩膀上，两只手合握住费奇的一只手，缓缓说道：“在精灵中，养母不算是母亲，只是抚养的责任人，她只允许我叫她的名字我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关系。”
“我们三个被分开抚养，不过相似的经历让我们很小就认识并成为好姐妹。”她接着说，费奇也就接着听。“等到最小的贝妮成年后，精灵们要求我们离开岛屿，到人类的社会独立生活。这时，我们看到了人类的家庭，于是萌发了想法，想要找到各自的亲生父母。”
马车悠悠前行，夏妮的声音放得很轻，被车轮的嘎吱嘎吱掩盖过去，只有最近的费奇能够听到她的耳语。“我们三姐妹一同旅行，后来认识了乔铎，他死皮赖脸跟了上来。后来当安妮和他在一起时，我突然明白。找到亲生父母并不是我的目标，有一个自己的家才是。”
费奇拍拍夏妮的手：“我能理解你这种感觉，这也正是咱们两个能走到一起的原因。”
“霍尔……哦，对了，你给我说过。”夏妮靠得更紧了。“费奇，亲生父亲突然出现，我有些措手不及。但除了这点慌乱之外，我没有感觉到惊喜或者激动的情绪。我甚至没有去找他问问我母亲情况的想法……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嗯……我觉得慢慢来吧。他既然出现了，而且就在贝妮身边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那就没必要着急。这件事，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说你不好的。按照我的想法，你不欠他什么，而是他欠你。他都还没主动给你道歉，你完全可以不行动。”费奇说道：“如果实在觉得放心不下，那就去问问贝妮，旁敲侧击一下。但我觉得贝妮也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情况，否则根本不会到前线去当雇佣兵挣钱，而是早就跟着线索去找人了。”
“也许她知道了也不会去找呢？你别忘了，贝妮的血统来自她母亲六臂蛇魔。万一她要是还在无底深渊呢？”
“不太可能。如果她还在无底深渊，你觉得那个人有能力从那里将六臂蛇魔生下的孩子带到精灵岛去？他有我厉害吗？”
“哦，也是啊……”
章节312 头等大Shi
“国王军”大营绵延数里，毕竟要塞下两万人。这两万人不可能全都睡在三层床铺上，头碰脚脚贴头接踵摩肩地挤在一起那不得等着投石机一块石头下来消灭一百人啊！这两万人要铺散开，根据地形组成一个可以互相关照但又有充分活动空间的阵型。
在距离营地还有半里的地方，削尖的木桩形成了第一道岗哨，手持长矛与背负弓箭的士兵在这里驻守。防线之后，营地一直向远方绵延，袅袅的炊烟形成数十个柱子，在无风的天气中升得很高。从这里就可以看到许多全副武装的人正在磨砺武器，同时嘻嘻哈哈地看着负责搬运的民夫在泥泞的地里打滑、摔倒。好多狗跑来跑去，争夺着残羹剩饭，将泥巴甩的到处都是。
普通士兵露天扎营，骑士至少都有帐篷，而领主们则可以入住砖石结构的坚固房屋。整个营地还处于备战过程中，更多的房屋正在修建，届时骑士们也可以搬进屋子，帐篷就留给普通士兵，总之是不会浪费。但给骑士们盖房子要放在修好所有岗哨和栅栏之后，估计还要等上几天时间。
山姆亮出霍尔家族的徽章，营地内便畅通无阻。他有些得意，一路上向梅里和皮平介绍这里的贵族旗帜：鲁伯特家族的红牙野猪、乔伊斯家族的荆棘大树、基思家族的食蛇獾……
贵族的旗帜各有特色，但都拱卫着霍尔家族的皇家圣殿骑士大旗。伯爵的住处靠近水滨，位于一处略高的小坡上，是一个第三层为望岗哨的砖石结构小塔楼，从上面轻易便可以看到整个营地的情况，可以说处于最安全和最核心的位置。
马车终于被拦住了，费奇看到穿着自己家族盔甲的骑士能毫不放松地履职，不由得长舒一口气。他先跳下马车，回过头准备抓着夏妮的手扶她下来。不过夏妮摇摇头，干净利落也跳了下来。费奇微笑着，但还是牵住了她的手。他跺跺脚，魔力四溢，将泥地变成了坚实的石头。
“我父亲在里面吗？”
家族骑士将费奇带进去，霍尔伯爵穿着衬在盔甲里面的汗衫，撸起袖子，正满头大汗地玩泥巴。一个附近地区的沙盘正摆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周围起伏的地形在上面都有显示。费奇从敞开的门进来时，他抬起头来，嘴边浮现出一个微笑：“好啊，来了。”
“父亲大人，我从安德鲁那里听说你要我马不停蹄地赶来，于是就来了。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要马不停蹄？我用传送或者飞行的方式明明能够更快。哦，顺便说一句，我把夏妮一起带来了。”
“你的房间在二楼，那里有以前给你做的盔甲和一些便装。你现在胖了些，估计穿不进去，但夏妮应该没问题。”伯爵双手还拿着黏土，因此只是对夏妮点了点头：“在军营里你得做男子打扮，这是为了我士兵的安全，也能让我少处理些被你们打倒的伤员。”
“你猜到我要带夏妮过来？”
“不，我只是对各种可能的情况都做些准备，只是些动动脑子和嘴皮子的事情。这不应该是你最擅长的吗？”伯爵让夏妮先去换衣服，并将费奇叫到身边。“搬个凳子坐下。”
“不，我还是站着吧。”费奇斜倚在逗猫棒上，姿势已经很舒服了。他看着面前的沙盘，上面是整个营地和周边的俯瞰图，从比例尺上看就算到方盒的边缘也没延伸出去多远。“这上面不标示敌人的位置吗？”
“敌人？你是说教会可能派出的部队？有那个必要吗？”霍尔伯爵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费奇，微笑着说道：“你是觉得真会打起来，还是没有一个大沙盘我就会被击败啊？”
“不应该是演戏演全套吗？”费奇说道：“胜是一定要胜的，但真打起来可不是最初的目的。如果有教会的眼线或者和教会暗通曲款的贵族进来，看到这个沙盘然后说出去，那不就让教会知道咱们并没有战斗之心了吗？”
“那你怎么不问问对面是什么情况？”
“呃，对面是什么情况？”费奇挠了挠头。
“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情况。”伯爵回答道：“有零星的圣骑士来附近巡逻，被咱们的士兵赶走了。教会的动作很慢，到现在还没有开始集结兵力。一些牧师和圣骑士自发组织起来，在距离咱们三十里的一座山上用帐篷设立了营地。我派人去看过，他们只有一口水井，每天将粮草搬上去就会耗尽所有体力。面对这样的对手，我要是还如临大敌一样紧张，岂不明摆着是在演戏？”
很有道理。舞台上，对手戏的演员没有上来，此时用力过猛只会搞坏事情。“圣三城堡的反应太满了，难道他们还不应该知道咱们的集结？”
“消息早就散播开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霍尔伯爵又看了看费奇：“麦瑟斯那个情报头子这次动作很大，放出了许多有趣的消息，就差没请个马戏团去教会演奏联合王国集结进行曲了！他是跟谁学的这一套？”
“大约是我吧……”费奇倒还有点自知之明，毕竟在竞技大会上举着旗子做广告这种事就是他首开的先河。
“我也知道是你。整个内廷中，这种吓唬人的主意也就你这种古怪的脑子能想出来。”
“这算是批评还是夸奖？”费奇有点拿不准伯爵大人的微笑表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看他的灵魂之火，能读出兴奋的情绪。可这是揍他一顿的兴奋，还是拍拍肩膀说“你干的不错”那种兴奋？
“我教过你很多东西，但没教过你该如何带兵打仗。”霍尔伯爵突然改变了话题：“你的地狱骑士团我去看了，他们的训练有些意思，许多地方连我都要赞叹一声奇思妙想！但打仗并不是喊喊口号、踢踢步子，而是要在泥水中挣扎、在尸体堆里尽可能让敌人先将血流尽。”
“这我知道，战争就是杀戮之事。”
“错了。战斗是杀戮，战争却不是。”霍尔伯爵拿起一块抹布用力刮去手上的黏土，在水盆里搓洗起来。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他说道：“你的头脑受到女神祝福，变得非常灵活，这是好事儿；你能想到一些巧妙而省力的方法，这也是好事儿。但是，关于战争的苦活儿累活儿并不会完全消失，你在基础上欠缺很多。”
“而你准备要教我？”费奇听出了伯爵话中的含义。
“对，我是要教你。”伯爵点点头：“正好这一次教会反应迟缓，很有可能会直接认怂，同意国王陛下的提议，所以整个行动就变成没什么压力的一次集结。”
“开战后怎么打，我觉得你颇看不起我的这套，不然也不会成立地狱骑士团，搞什么魔法士兵了。”伯爵擦擦手，用略微湿润的手掌揉搓脸庞，随后说道：“我也不想自讨没趣，所以也就不教你那些战术的东西，这次只给你讲基础，最繁琐但是最重要的一些东西。”
“行啊，你教我就听着。”费奇回忆一下“自己”过去对学习的态度是怎样的，稍微将抵触情绪的程度放轻，并回应道：“不会禁止我用魔法来完成学习吧？”
“那是你自己的本事。”霍尔伯爵坐进一把宽大的木头椅子，放松地用毛巾擦着脖子前后和胸口的汗，腿搁在椅子扶手上，脚晃着。他眼睛微眯，说道：“我又不是要教那些副官，还要要求他们必须一丝一毫都不要变化。我就教你一个，你只要学会了，随后把我忘了都行。”
“你这话有点言不由衷，但其中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会尽快学会的，这样你就能以这个姿态坐在家里的庄园中，手里再拿瓶酒，放心惬意地好好休息休息了。”
“凭什么？我才不喜欢那种样子！好不容易亚里亚死干净了，我还不该出来活动活动？”伯爵气得哼了一声：“来，我这就将军营位列第一的头等大事交给你。”
“粮草？”费奇问道。
“茅坑！”
对。虽然这不是“头”等大事，但的确是“头等”大事。当军队聚集在一起后，不能只关注人吃马嚼，身后发生的事情同等重要，甚至更加重要。卫生安全、士气和纪律都依赖这件事。它是战斗力和后勤的重要组成部分。
虽然气味不好，有时需要堵上鼻子，但绝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这件大事。就算是公认美丽高雅精灵也得上厕所，而食草生物的排泄往往更……算了，这也不能太展开说。费奇研究的重点是空间咒语和符文法术，并不是生物分类学。
沟渠该怎么划分，如何能满足人员使用和保持卫生，如何清理并避免污染珍贵的水源。“由于气味，士兵往往不愿在附近久留，这会留下警戒和防守的空缺，这一点也必须考虑进去……”
或许该发明个将这东西变没的咒语？可哪个魔法师愿意天天到现场去施展这个法术？“这么详细？难不成我以后还要亲手去挖坑？”
伯爵抬起手来，在费奇头上来了一巴掌他感觉手像是拍到了铁锭上，不断隐隐作痛，赶紧隐藏起来。“我又不是要把你培养成……你总得知道手下做的对不对，得知道谁做得好。”
“也有道理。”费奇点点头：“你接着说。”
“不用说太多，你去上手一下就好了。”霍尔伯爵用指背蹭了蹭嘴唇下面新冒出来的尖利胡茬，说道：“西面营区要增加三百人，那里还没开始干活儿。我给你配几个工匠，你去把这件事做好。还有，完成之后巡视整个营地，哪里不好改哪里。你只有三天时间，后面还有很多事情呢！”
这绝对是一个“重任”！在来之前，费奇想过自己可能单人的职务和在营地中将要发挥的作用，完全没想过会是这样。怪不得准备的盔甲和衣服全交给夏妮穿就行，他这个活儿也不用穿盔甲，更没必要换新衣服！
很快，费奇就庆幸自己最擅长的是空间咒语！在伯爵交给他的这个任务中，元素类法术的效用非常低微。冰冻只会给清理带来麻烦，酸液会将好不容易修建起来的建筑一并损毁，火焰会产生让整个营地都陷入呕吐的气味，实际上严重加大了工作量。至于闪电？你是要准备上天来个散花吗？
啊，大海，广阔而伟大的地方，费奇刚好知道一处坐标。他不处于任何航线上，而且永黎大陆哪来的繁忙水上贸易？开一个空间通道，然后眼前的麻烦就翱翔去了远方。不用再挖坑、清理、搬运、掩埋，一切繁琐的工作都被空间传送咒语解决了。
只可惜整个营地仅费奇有能力施展这样的法术。
“伯爵大人，费奇去干什么了？”夏妮穿着男装，将身材隐藏在锁链甲下，手里提着个全罩盔从二楼走下来。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装扮，而且还花时间将她和费奇的小房间整理了一下。夏妮知道楼下父子间肯定有很多话要说，自己不方便打扰，便一直在房间里等费奇上来。可费奇一直没出现，而午夜在自己身边不听打喷嚏，一遍又一遍用毛茸茸的爪子擦鼻子、揉眼睛。她等不下去，这才下来。
“哦，我让他去军营里干点活儿，好好学习一下这方面的知识。刚才完全忘了你在上面，估计是我不习惯军营里还有女人。”伯爵一拍脑袋，然后指着旁边的椅子。“你坐会儿吧，我派人去看看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若是想找他就带你去。你这身装扮很不错，只要别开口，应该看不出来。”
“谢谢。”夏妮坐了下来。她注意到霍尔伯爵刚刚吃完了一顿饭，残羹还没来得及收拾。盘子里有羊腿骨、鸡架、鱼头，一旁还有葡萄皮、苹果和一些边边角角的菜叶，一整瓶印有霍尔家徽的庄园葡萄酒剩下不到一半。看来伯爵依旧健康，今天心情也很好，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胃口？
反正费奇是没有。
他正忙着设计建造一个带空间传送自抛堆积物法阵的……的新坑。
章节313 八方支援
卫生之后，费奇又学习了供水排水、营地和道路规划、轮岗和密语安排等。在完成了后勤物资统计计算之后，他终于被安排到伙房，开始学习餐饮的集中规划。
国王军是国王向各个领主下达征召令后汇聚而来的，各个领地的贵族要率领数量与爵位高低对应的士兵，还要自带剩余军役天数的食物和补给他们需要“自给自足”的天数在霍尔伯爵这里都有记录。但在天数完成之后，国王若是还需要他们接着打仗，那就要提供粮草以及支付报酬。
领主和骑士们可以到“军官食堂”用餐，专门有一个大帐篷将他们和普通士兵隔开。在帐篷里面总是会有三五个仆人服务，厨师们精心准备了烧鸡、烤肠、奶酪派以及洗好的新鲜水果。虽然每天吃的东西基本差不多，但这里是领主们联络感情，尤其是与霍尔伯爵见面和交流的地方，因此总是不缺人。就算不是用餐的时候，也会有人来这里吸一会儿水烟或者点一根雪茄。如果天天在这个帐篷里呆着不出去，绝对感受不到任何战场气氛。
普通的士兵吃的就很简单了。你说面包？需要发酵的食物在大规模的军队中并不存在，至少在这个供应水平的军营完全做不到。压制烘烤的面饼配上将所有能找到的东西放在一起乱炖的汤，就成了供应普通士兵一天两顿的餐食。肉或许有一点，粗劣的奶酪是用来建立优秀士兵的，而一般士兵每天最想的东西就是有口麦酒解解馋。
“食物的供应压力有些大。”费奇在伙房呆了三天后，主动找到霍尔伯爵。“父亲大人，再过两周，大部分领主的服役时间就到了，营地必须给他们提供伙食。我计算了一下仓储，发现很可能会出现供应问题。我可以去建设传送阵了吗？”
霍尔伯爵今天穿着一身漂亮的丝绸衬衫，外面是皮质的马甲，胸前用擦得锃亮的荣誉勋章装饰，挂着长匕首的粗腰带下面是笔挺的灰色马裤与褐色的皮靴。他的着装非常正式，似乎是在等某个重要客人。
他抬起头来，看着费奇穿着一身粗布衬衫，外面还套着一副松松垮垮的皮甲，上面沾满了油污。几天来，费奇都是以这样的装束在营地里执行各种最基础的工作，可以说将各个岗位都体会了一遍。霍尔伯爵派人去监视，或者自己偷偷去观察，对他这段时间的学习表现非常满意，甚至让他升起了‘若是过去就这样那该多好’的念头。
“别着急，先去梳洗一下换换衣服，拿出内廷重臣的样子来，补给和传送阵的事不急于这一会儿。”霍尔伯爵说道：“过一会儿会有精灵的援军到达，你和我一起迎接他们。”
“精灵？他们来做什么？”
“先去换衣服！”伯爵板起了脸，用手一指楼上：“赶紧的！叫上夏妮一起！我知道她在外面等着你呢！不用扮男装了！”
费奇被“发配”成为营地杂役的这些日子里，夏妮也装作他的随从，一直跟着他经历了所有的工作。费奇也对夏妮说过她不需要经历这些，但在夏妮表示坚持后也没有再劝。既然能在一起，做什么不是一种幸福呢？两个人既可以说说笑笑，也可以一起想办法将事情做得更好。而且有些事费奇可以让山姆搭把手，大大减少夏妮的工作量，也累不着她。
将等在门外的夏妮叫进来，两个人傻笑着到二楼的房间中将伪装卸下来，然后换上正式的衣服。一个是流转着保护符文的白色法师长袍，一个是深红色的长裙，两个人携手走下来的时候，霍尔伯爵的眼睛都为之一亮。
“这几天没看你们穿这身，突然间我都有点惊喜的感觉了。”伯爵说道：“从今天起，你的军营基础学习结束了。”
“结束了？我每个岗位也就做了两三天而已，还有很多改进的想法没有尝试呢……”
“我又不是让你成为最强的兵士长，只是让你了解军营里都有什么事务！霍尔家族的人要学的是领兵，不是当兵！国王军可以缺少一个叫做费奇霍尔的士兵，但不能缺少任何一个姓氏是霍尔的领袖！”
“知道了，我的想法以后在地狱骑士团的时候再试验吧。”费奇招了招手，午夜如同一道黑影窜了过来，抓着他的膝盖、腰带，轻盈跳上了费奇放平的前臂，稳稳站在上面，尾巴自然缠住了手肘。费奇低下头在它耳边说了几句，午夜伸了个懒腰，便一下子扑出去，在众人视野中转了几个弯，消失在门外。
“我让它去放哨，如果精灵来了它会告诉我的。”费奇坐了下来，给夏妮和自己倒了两杯淡果酒。这种有着淡淡清香的饮料并不会喝醉，而且它能比水保质更长的时间。“精灵来了也要咱们管吃饭吗？我计算了消耗和输入，粮食的库存会不够的。”
“我们用不到这么多士兵，到时候该走的就让它走，消耗便降下来了。”伯爵将费奇的那杯拿过去，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说道：“教会集结的兵力，咱们只需要五千，最多八千就能打下来。我计划在这里只留一万，那些距离近的，服役期到了的，就让他们先回去。”
“如果只有一万的话，那的确不用太着急……”费奇啜饮一口。不错，很清爽，的确是贵族享受，比伙房的麦酒好多了。“但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是距离近的先走？”
“一方面那些距离远的好不容易来一趟，如果不让他们吃点国王的东西，不找机会让他们表现一下，连个夸奖都混不到的话，岂不是会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另一方面，远的领主一旦走了，你想追上再把他们叫回来可难了。距离近的那些，就在眼皮底下，若有事发生还敢不过来？什么样的战斗会最积极？从来都是保卫自己领地的那种！”
费奇啧了一声，这的确是一个老成持重而且狡猾的办法。封建领主制度，在这种各个地方的领主都拥有军事力量的情况下，霍尔伯爵做出了保存最大战争潜力的安排。
“我们的总主教集结了多少兵力？”费奇还没见识过教会的军事力量，好奇地问道。
“牧师和圣骑士加起来两千，信徒士兵两倍于此，他们正在距离这里一百里的卡山城堡集结，相信过一段时间就会前来。”霍尔伯爵哼了一声：“他们出发的时间正卡着咱们一些领主服役期满的时刻，看来是有人将后勤和服役的信息卖了出去！”
“但也可能只是一个巧合，不要太担心这件事情。”费奇揉揉鼻子：“如果觉得压力大的话，我有办法给教会那边制造一些麻烦，而且还不会引发直接冲突。”
“这场战斗用不到你出手，胜利肯定是我的。”霍尔伯爵摆了摆手，说道：“只是我年纪越来越大，不能总是到前线去。在军事方面，你以后肯定要多帮安德鲁，你成立地狱骑士团也是看出这个趋势来了吧？”
“地狱骑士团是用来对付巨兽的……”费奇看着霍尔伯爵的脸色，然后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反正怎么你也不会信，只会说我为扩张军力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霍尔伯爵嘿了一声。反正费奇已经开始弥补军事方面的常识，脑子也不笨，那些灵活而狡猾的想法给了他极大优势，这就足够了。霍尔家族有许多具备中层指挥能力的家族骑士，这些都是可以信任的忠诚帮手。而对付贵族、合纵连横那些知识也早就教给费奇了，他已经具备了统帅军队的基本条件，完全可以帮助安德鲁减轻负担。
“这次来的是米纳斯伊希尔精灵。”
霍尔伯爵一句话让费奇深深皱起了眉。米纳斯伊希尔精灵？教会模范领的精灵加入霍亚贵族联合王国的军队，然后与对面的教会军队作战？精灵的脑回路是挺奇怪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奇怪吧？
“这些精灵是来捣乱的吧？甚至有可能在背后插咱们一刀……”费奇说：“让他们哪里来的回哪去，能专心将领地建设好别饿死人就不错了！打仗来凑什么热闹？”
“在军事之外，这些精灵是有用处的。”霍尔伯爵说道：“很早之前，精灵就和亚里亚公国建立了稳定的外交关系。由于一般人类都很防范精灵，担心再次爆发种族战争，所以这件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借助亚里亚家族的帮助，精灵在教会中地位有所上升，不然怎么会有迪德莉特等一批精灵圣骑士的存在？对这件事，咱们霍尔家并不支持。一来对咱们家族没什么好处，二来我发现亚里亚大公想把公国和精灵的关系，变成亚里亚家族和精灵的关系。作为圣殿骑士，我在教会中还有些影响力，基本平衡了亚里亚给精灵的额外助力。”
“后来，当知道精灵曾刺杀你，我就知道他们已经成了亚里亚对付霍尔家族的武器。”霍尔伯爵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恨意，似乎亚里亚之死也不能让他完全释怀。“精灵选错了合作者，新的国王陛下是霍尔家族的人，他们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这一次，精灵想要重建关系，绑定霍亚贵族联合王国。”
“怎么不是霍尔家族？”费奇都听愣了。
伯爵捅了捅自己的脑袋，叹着气做出一个无奈的手势。“这次米纳斯伊希尔的精灵过来，就算无法增加战斗力，也有着示范意义。”
“是啊，示范意义还是很大的。”费奇不太喜欢精灵，但也得承认这一点。这次冲突的根本还是为了灯塔领，而灯塔领也算是模范领的一部分，对其他模范领自然也有触动。
圣三城堡的牧师和圣骑士不少，但没多少常规兵力。模范领按照世俗领地建设，刚好能弥补上这方面的缺憾。目前为止，模范领的圣骑士和牧师响应号召，但领主却没有一个行动。
成为领主之后便会用领主的角度来思考，他们会认为教会在这件事上有点不讲道理。当初承诺的怎么就能随便改变，人家安德鲁是成了国王，可没提前约定这代表他自动放弃之前的领地啊！如果总主教能够这样肆意行动，那么模范领各个领主还有必要努力吗？反正建设出来的成绩也不一定是自己的。
这也就造成了前线根本没有模范领的任何普通士兵，只有一些帮助建设营地、干一些苦活累活的杂役。反正在总主教下达全面征召的命令之前，这些领主是不准备有所行动。
米纳斯伊希尔反倒成了第一个行动的，结果还是加入国王军。这给了教会狠狠的一巴掌，大致也是表明：米纳斯伊希尔是精灵的，只要领主还活着，只要领主没有主动退位，就别想胡乱更换！考虑到精灵那悠长的寿命，这基本就是独立宣言了。
“精灵们感谢你拯救了被海盗劫持的同胞，也知道国王陛下派遣海军彻底消灭海盗以及派船接精灵上陆的义举，于是来参加国王军。”伯爵摇了摇头：“我没和精灵打过多少交道，对他们不甚了解，所以今天主要是你来处理这件事。将它们安排到东南营区，只要能老老实实呆着，别出什么问题就行。”
“啊，明白了。如果他们的人比较多，我能不能让他们精简数量，这样出问题的可能性还可以进一步降低。”
霍尔伯爵点点头表示赞同，而费奇想起了贝妮以及她父亲那些人，便问道：“最近有没有贵族给你写信，想要在军营里提供佣兵服务？”
“嗯？没有这种事。”伯爵有些奇怪的看着费奇：“给军队做佣兵？难道是主动要求当敢死队吗？”
“奇怪……”费奇看了夏妮一眼，她最近一直跟着自己，也没去打听贝妮的情况。正当这时，午夜溜了进来，用爪子指指外面。
精灵到了。
章节314 都在入营
精灵来了。米纳斯伊希尔的旗帜从营地大门口出现，沿着费奇用法术加固过的坚硬道路逐渐向伯爵的营帐靠近。精灵来的人并不多，三十多骑以两列纵队的形式稳稳走来，披着绿色斗篷的精灵巡猎手腰板挺直坐在马上，即便无鞍也非常平稳。
“精灵的旗子变了，现在是一棵长在海岛上的参天巨树？”费奇眯着眼睛，用鹰眼冥想术查看。“对，树下面的土壤周围有精灵语‘大海’的变体字。这些精灵上了岸，还在想着自己那个预言中要沉没的海岛吗？”
“这和我们有什么相干？预言都这么多年了，精灵岛不还在那里好好的吗？”霍尔伯爵对精灵也不客气，主要是曾有精灵的刺客想要杀死他的儿子。“那个预言是谁做出来的？岛也没沉，精灵还来到陆地上这两件事没有一个和我心意。”
预言是谁做出来的？除了真理雷霆女神的牧师外，还有别人能做出预言吗？费奇也研究过预言、占卜类神术和法术，希望能将其引入自己的魔法体系当中。符文咒语的确是完成了，也能施展出来，但是费奇没有一次能够预言准确。
不管是正着想还是反着想，不管是对会不会摔倒这样的小事还是明天天气这样的大事，魔法体系中的预言术从未正确。或许也不是法术咒语的问题，而是费奇的问题。他相信未来怎样要看自己的努力，思想和双手能够改变未来，时间会在未来这个问题上产生无数分支。灵魂本就不信，那么魔法怎么会有效果呢？
“父亲，精灵有没有说谁是领头的？”
“领头的？你把精灵比作拿钱卖命的佣兵吗？在精灵面前别说这种话，轻浮的语言只有轻浮之人才会使用。”伯爵最近又找回了教育孩子的热情，几乎是抓住每一个机会来纠正费奇的失误。“米纳斯伊希尔的新领主会来，赛德隆河里凉。”
“不是河里凉，是何黎米昂。”费奇纠正道：“在精灵语中意思是钻石般的晶莹露水。”
“如果露水形成河流，那就很凉。”霍尔伯爵笑道。
“轻浮的语言只……我没说什么，不要在意。”费奇嘿嘿两声，略过不提。精灵这一次能派遣米纳斯伊希尔领主亲自带领战士过来，不管是三十还是三千，意义都是一样的：这是整个精灵领地在冲突面前做出的抉择，其政治意义非凡。
很快，骑士们就接近了，而费奇也再次见到了赛德隆何黎米昂。一段时间之前他们在米纳斯伊希尔有过一面之缘，给费奇的印象就如同其他的精灵一样非常冷静、高傲、简朴。这一次，赛德隆领主穿着秀美的缎子长袍，长袖飘动，绿宝石腰带束身，柔软的链甲上密密麻麻镶嵌着闪亮的钻石或者黄色软金。他背负这一把金色的巨弓，骑在一匹洁白如雪的骏马上。那坐骑体态修长，步伐轻盈，摆动的毛发和尾巴如同摇曳的云。在马的额头上有一块铜片，上面印有海岛巨树的徽章，不断将阳光反射到前方。
“这是想要闪瞎眼吗？”费奇评价道。
赛德隆策马来到营帐前，双手在马背上一推，如同体操运动员一样轻飘飘落地。尽管穿着一身链甲，上面还镶嵌有各种装饰，但下马的动作却没有多少声音。他远远地向霍尔伯爵抚胸弯腰行礼，然后张开双臂走了过来。霍尔伯爵哈哈一笑，张开双臂迎了上去。两对臂膀在中途相遇，形成一个圆形，环抱着亲如兄弟的笑声。
赛德隆是精灵中非常俊美的青年，略长的脸带着海洋的忧郁，一双眼则如同静静悬停在海平面上的圆月。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哪怕是这种客套的笑容也如同波涛粼粼的月色之海一样给人一种美好的享受。
“精灵要站在正义的一方，跟随并支持正义取得胜利。”赛德隆的通用语并不是很标准，但听得出来他很努力：“正因为如此，我来尽一点绵薄之力。”
“来了就好。”霍尔伯爵说道：“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精灵族的勇士？”
“我的通用语不是很好，有些词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关系，你说精灵语便好，我让我的儿子翻译一下。费奇圣霍尔，你们之前在米纳斯伊希尔见过面，我就不用再介绍了吧？”
“不用不用，费奇圣徒霍尔的大名我们谁不知道？”赛德隆转成精灵语说道：“消灭盗匪令大海宁静的人，一个将空间力量握在掌心的强大法师，同时也是霍亚贵族联合王国的御前内廷法术顾问。虽然你仍很年轻，但所制造的事迹却足够令长寿的精灵赞叹。”
“谢谢你的夸奖，但我毕竟还年轻，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尤其是向有着悠久文化和历史的精灵学习。”费奇看了一眼赛德隆身后的精灵骑士们，然后说道：“这些是巡猎手？”
“正是。”赛德隆开始介绍，而费奇负责翻译。“巡猎手相当于人类的轻骑兵，但主要以齐射和定点长射攻击为主，弯刀为辅。他们都配备大小两种弓，使用特制的箭矢，可以轻易穿透金属盔甲。他们最适合进行侦查和骚扰，但在正面战场上却只是灵活一些的弓箭手。”
赛德隆这样说，就是想避免自己手下的精灵被用来进行正面大兵团交战。精灵人口数量不多，真的是死一个少一个，非常令人心疼。霍尔伯爵也听懂了，顺势表态说：“怎么能让远道而来的精灵太辛劳呢？如果和教会发生冲突，自然是我们在最前面为国王的荣誉而战！”
“感谢伯爵的理解。这一次除了三十名巡猎手之外，精灵长老会还派遣了十五名德鲁伊施法者前来，大约三天后就能到。”赛德隆的消息让费奇也感到很惊讶：“精灵的德鲁伊有疗伤祛病的能力，他们还可以净化粮食和饮水，用一枚浆果就能解决一个成年人一整天的饮食需求。他们愿意为国王军提供便利的服务，让胜利的天平更多倾斜向正义的一边。”
德鲁伊是精灵特有的施法者，他们使用的也是神术，但信仰介于真理雷霆和造物故主之间，更着重于对“这个世界以及其自然的管理者”这个王位，而不是坐在王位上的神是谁。他们拥有自己的符文语言系统，完全区别于女神的神术符文，但也不是造物故主的法术符文。费奇认为德鲁伊用某种方法掩藏了自己的符文，避免被外人学会。他“杀”上精灵岛的时候很好奇德鲁伊符文是什么，想要去偷看偷学，但不幸被发现而错失机会。
在精灵的文化中，成为德鲁伊、钻研德鲁伊法术是一项终生的追求，没有精灵会半途而废，更不会有丝毫的懈怠。这就导致每一个德鲁伊总会越来越强，成为精灵的保护者和敌人的噩梦。他们的法术使用自然之力，模仿自然现象，从风雨雷电到飞虫走兽，都可以用他们的咒语呈现出来。
“不知道能不能向德鲁伊们请教知识？我对精灵的法术非常感兴趣。”费奇说道：“精灵德鲁伊崇尚自然，而我也认为一个可以稳定、持续、循环的自然系统对所有生灵都是非常重要的，而那些能够保护自然的法术以及其背后的精神，非常值得学习。”
“我非常愿意促成此事。”赛德隆说道：“只是精灵德鲁伊团体相对独立，我不能命令他们做什么，只能向他们转达你的意愿。”
好吧，至少这次精灵在说实话。费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跟随精灵，将他的话翻译给父亲听。这次双方互相介绍本质上是个客套的过程，但赛德隆接下来将他的三十个巡猎手一个一个做了详细的介绍。从他们的名字到过往的功绩，从战斗的特长到生活的癖好，甚至将这些人的艺术品味都说了一遍。
霍尔伯爵听得津津有味，至少看起来的确如此。费奇一边看着伯爵越来越烦躁的灵魂，一边思考精灵的意图。赛德隆故意这样做，肯定是为了观察伯爵的反应，以确定自己在国王军中会面临什么样的前景。
其实不管他怎么做戏，前景都是一定的：大营最东面的位置有一处相对独立的低地，那里就是精灵的住所。在精灵住进去之前，霍尔伯爵就已经调动了一些领主的位置，将比较心腹的军队安排在精灵附近，隔开他们和其他营地的联系。费奇前几天也在为这件事忙碌，不过那时他还不知道精灵回来，以为这种折腾只是伯爵父亲对他的考验而已。
一个可以容纳一千人的空地，现在只住进去三十个精灵，这是一种何等的空旷和孤立？不过霍尔伯爵对费奇也说过：“米纳斯伊希尔的精灵领主只要来了，那他就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他已经用行动表态了，接下来就是立刻离开也没什么关系。本来国王军这里就是要根据兵役剩余时间安排一些领主离开，精灵其实也一样。”
精灵对这种安排没提出什么意见，赛德隆向霍尔伯爵要了一些帐篷后，就带着手下住了进去。每天，他们也不离开营地，就在那片“广阔”的范围活动，唯一和外界的接触就是要一些喂马的草料和豆料。
在营地调换位置期间，一只队伍引起了费奇的注意。那是一个名为“黑水领”的小领主带领的队伍，骑士加上扈从也就四十个人，但携带的标准箱子整整有两百个，浩浩荡荡穿行过整个营地，比一些大领主的搬迁场面还要壮观。这种标准箱子由米纳斯伊希尔出产，其它地方仿制，主要用在传送法阵的运输当中。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或者稀罕的东西，但这种箱子毕竟不够普及，尤其是在军队当中。霍尔伯爵至今都没让费奇去制作传送法阵，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标准箱。
费奇以为是某个传送法阵的大客户，隶属于这个“黑水领”贵族，于是便好奇地追了上去。结果这个黑水领并不是别人，正是贝妮和她的佣兵团。
穿着一身魁梧的盔甲，贝妮将自己的女性特征完全掩盖起来。她脸上带着逼真的皮面具，看起来完全是一个粗鲁凶恶的大汉，基本没有破绽。她还用叼着一根添加了草药的雪茄，烟雾令她的嗓音变粗，如同男人一样。如果不是她主动向费奇暴露身份，费奇真猜不出来。
这并非变身，也不是幻术，灵魂之火也只能看到情绪和状态，从来也不会显示姓名啊！费奇的鹰眼冥想术具有强大的观察力，也只是再仔细观察的时候发现贝妮的假脸有些古怪，仍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伪装。
“你们……这个化妆术好厉害，能伪装成任何人吗？”
贝妮将雪茄从嘴上拿下来，固定在食指弯成的圈里，喷出一团云雾之后她才粗哑着嗓子说道：“这个面具非常难做，必须要长时间对着人脸，一点一点调整才行。而且像我这种伪装成大脑袋壮汉的还行，那种小头小脸的就完全没办法了。”
“也对，毕竟不能把人的头骨压缩来套进面具里面。”
“这套易容技术在我们当佣兵期间帮了很大忙，特别是遇到那种不守规矩的雇主这个以后有时间再说。”贝妮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然后说道：“费奇，我听说精灵来了，而且是米纳斯伊希尔的精灵？他们来干什么？”
“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支持霍亚贵族联合王国，其他也没什么事。”费奇道：“倒是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不是要当佣兵挣钱的吗，怎么成了领主的骑士？真要转行？”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我给你说过，我队伍里有个真的领主，他是范伯格的贵族。虽然实际上已经没了庄园在战争中被烧掉了，但是所有的身份都还在，一样可以相应国王军的号召。我们发现，这样加入进来，比写信请求当佣兵更靠谱。”
“这我能理解，但是你们进来靠什么维持生活？你们哪来的那么多大箱子？”
“那些箱子不是我们的，只是我们护送的。现在很多贵族已经学会了用传送法阵运送补给，只不过还需要从塔巫港城运过来，我们就负责这一段，挣点辛苦钱。其实在加入国王军之前，我们就已经承接了一些这样的工作。”贝妮笑着说道：“除此之外呢，我们还可以替一些贵族承担放哨、巡逻、修正地面以及保养盔甲武器等杂役。挣得不多，但我们轻车熟路，足够人吃马嚼的。”
费奇晃晃肩膀，给贝妮竖起大拇指，不过他心里却觉得这样很不对。虽然由领主混合而成的军队本来就是这样，一贯的松散、一贯的各行其是，但是雇佣别人来给自己干活儿，这也太过分了吧？这只军队与费奇的标准相差太远，地狱骑士团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贝爷！”贝妮的父亲，那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在不远处招手：“时间不早，得给雇主干活儿了！你不是还想去看看精灵吗？”
“我这就来！”贝妮答应一声，一边匆匆离开，一边对费奇说道：“等过两天我就能轮休，去找你们两个玩儿！别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