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暮色小镇
“‘血雨’?我记得在殷家庄站的时候,当地人就有提到。而且当初在‘死气空间’里,血雨还真出现过。”
姜爻皱起眉,他想起当初那寿衣怪物每次出现,都伴随着这种血红色雨滴。既然那寿衣怪物是真实存在过的东西,那也就表明‘血雨’这种现象并非只是传说而已。
“一百多年前,传闻暮色山附近天降血雨,‘血雨传说’便是从那时流传开的。”月琉璃看着姜爻的表情,慢慢说道。“而巧合的是,冰璃珠的消息也在同一时间段出现,地点正是在暮色山。”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找的冰璃珠或许和‘血雨’有关?”
姜爻沉吟着,脑海中的零碎线索渐渐连成了一条线。
“血雨……寿衣怪物……冰璃珠……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解开血雨之谜,那不但能弄清当年那具复活古尸的真相,甚至还能顺藤摸瓜找到冰璃珠的线索?”
“没错。”
“难怪你在殷家庄站时那么在意‘血雨’的事,原来早就知道了冰璃珠与血雨传说之间的联系……”
一想到如此重要的事月琉璃之前竟然只字未提,姜爻的话语中不禁带上了几分怨念,但事到如今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于是他也只能暂时压下愤懑,继续分析了下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方副站长说过,前阵子暮色山附近好像又出现过血雨。所以我们目前要做的,是尽快找到当地的目击者。”
“目击者的话,你不早就见过了么?”月琉璃瞥了姜爻一眼,慢慢说道。
“我见过?”姜爻一脸莫名。“可是我应该没接触过暮色山本地的……等等,难道说……是刚才那个司机大哥??”
“正是。”
“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姜爻绝望地望了眼身后,那个大胡子司机早就开着面包车跑没影了。眼看着难得的线索就这么白白错过,这下姜爻终于忍不了了,从“死亡列车”事件开始堆积的不满彻底爆发:
“你能不能别老把重要的事一个人憋心里?告诉我会死吗?”姜爻怒道。“之前在‘死气空间’里也是,明明早就知道真相却一直瞒着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同伴!?”
话刚出口,姜爻就后悔了,他自己也觉得好像说太过了。而且从月琉璃之前的种种反应来看,“同伴”关系或许只是姜爻的一厢情愿,用这点指责对方也只能自取其辱。
气氛一时陷入了冰点。
姜爻咬牙别过了头,心里已经做好了被月琉璃回怼“谁是你同伴”的准备,然而等待良久却也没听到对方开口。心怀疑惑的他再次转头看向月琉璃,却发现对方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自己,脸上非但没有愠色,反而透着些许茫然与无措——
他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姜爻。
“月琉璃?”见对方的反应有些反常,原本生气的姜爻也不禁担心了起来,而此时月琉璃才突然回过神,连忙背过身,避开了姜爻的视线。
“……我也是中途才知道的,在你睡着的时候。”出乎姜爻意料的是,这次月琉璃竟然没有怼他,而是低声解释了一句。
“据他所说,血雨事件发生在一周前。当时他和几个村民误入了暮色山山脚附近,望见山腰附近笼罩着血红色的云雾。虽然他们没有亲身淋到血雨,但有瞧见山中冲出的飞鸟被雨染红,从而侧面证明血雨的事实。”
“难怪他之前说你拉着他东问西问的,原来就是问这个?”冷静下来的姜爻想起了当初司机大哥的话,这才恍然大悟,也不禁懊悔起了先前的冲动。
“对不起,刚才是我说得太过分了。”
姜爻上前一步,局促不安地道了歉。而月琉璃则根本没有回头,也不接话,只是沉默地迈步走向前方的乡镇,落寞的背影让姜爻心中更是过意不去。
其实从“死亡列车”事件之后,姜爻多少能感觉到月琉璃的改变,至少对方不会再因为别人的视线而轻易动怒了。而刚才姜爻在冲动之下错怪了他,对方也没有暴走,反而耐心地进行了解释,对比月琉璃过去的性格,此等克制的反应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这也让姜爻更加愧疚不已。
“……”姜爻踌躇着,想跟上前对月琉璃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选择了沉默。
一路无话。
待到两人走进这座位于暮色山区边缘的小乡镇时,暗红的天色已被降临的夜幕所笼罩。明明才晚上七点不到,街道上却已看不到什么人,沿街的店铺也早已打烊,整个镇子似乎已提前陷入了沉眠。
“我们定的旅馆,应该就在这附近吧?”
姜爻揣着地图,左右张望着。虽说这地方是个乡镇,但面积和一个村落差不多,基本上是能徒步走完的程度。而两人所在的这条大街,则是镇上唯一的集市区域。
“‘暮色客栈’……没错,就是这家。”
姜爻指着面前一座简陋的二层旅馆,转头看向月琉璃,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墨镜口罩戴上了,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完全看不出表情,也不说话,像是完全无视了他。
果然还在生气吗?
看着月琉璃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姜爻也没辙,只好无奈地领着对方,踏进了旅馆的大门。
“欢迎光临……”
刚进门,姜爻便听一道懒洋洋的迎客声从边上传来,转头一看,发现旁边一座破旧的木质高台后坐着一个抽着烟斗的老头,看样子他就是这家小破旅馆的老板。
“你们俩是要住店还是……”
话没说完,店老板的目光便落在姜爻边上那名高大的“墨镜怪人”身上,身体猛地一抖,下意识地把手摸向了台边的报警铃。
“等等老板!我们是旅客,不是坏人,之前还电话预约过的。”
眼瞧着那店老板一副想要报警的模样,姜爻抢先一步递上了证件,并拼命给月琉璃使眼色,而后者这才不情不愿地掏出护照,“啪”的一声扔在了台面上。
“外……外国人?”
店老板颤颤巍巍地拿起月琉璃的护照,瞄了眼上面的照片,又疑惑地看向这名在大晚上戴着墨镜口罩的怪人,脸色依然犹豫不决。似乎是被店老板打量得有点不耐烦,月琉璃终于伸手摘下了墨镜口罩,露出了那张精致却写满冷淡的美丽面容。
“看够了吗?核对完就把护照还我。”月琉璃眉间一皱,冰冷的低语让发愣的店老板顿时回过神,这才手忙脚乱地递还护照,态度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哎呀,这位外国友人中文说得真溜啊~在哪学的呀?”
店老板讪笑着套着近乎,见月琉璃压根没理他,便也只能识趣地闭了嘴,开始在一本破破烂烂的登记簿上查阅了起来。
“今晚两间客房……哦,找到了,预定人姓姜是吧?”
“对,是我预订的。”姜爻回答道。
“嘶……这个……有点麻烦呢。”店老板挠挠头,忽然有些支支吾吾。“你们确实订了两间房,但原本应该是晚上六点前入住才对。不过现在都快七点了,你俩来那么晚,房间已经挪给别人了啊。”
“什么??”姜爻一听,顿时急了,本来就是因为他睡过头才耽搁了行程,要是连旅店都因此取消,他真不知该怎么和月琉璃交代。
“能否麻烦您再通融通融?现在都那么晚了,我们上哪找其他旅店啊?”
“哎……不是我不通融,是咱们店真没两间房了。”店老板合上登记簿,无奈道。“别看咱们镇子小,但来旅游的可多着呢,尤其是前阵子还闹出了‘血雨’的事,赶来这看热闹的外地人还不少呢!”
“血雨!?”姜爻与月琉璃对视了一眼,连忙追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原来你们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和那些外地游客一样,是冲着血雨来的呢!”店老板似乎来劲了,绘声绘色地介绍道。
“前阵子啊,有人瞧见这暮色山上飘着一大片血云,连山里飞出的鸟都被雨淋得血血红!你说这不是血雨是什么?”
“也就是说,这次并没有人进山亲眼见到血雨咯?”姜爻问。
“谁敢进山啊?这暮色山可是被称为‘鬼山’的地方,山区里面是大片无人区,所以常年封山,普通人都不准进呢!”店老板啧啧嘴,说道。“再说了,这血雨可不是啥好东西,咱们这一直有‘血雨夜,厉鬼出’的说法,遇见血雨可是倒大霉的!”
“那……以前有人见过血雨吗?”
“有是有,但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店老板吐了口烟圈,开始娓娓道来。
“传说一百多年前啊,这暮色山里有座暮色山庄,是个退休的前朝官老爷建的。后来官老爷一家一夜之间被人灭了门,从那时起,就有人见到暮色山里开始下血雨了。大家都说是山庄里的冤魂在作祟,连山里的原住山民都被害死了!渐渐地,也没人敢往山里去了,那地方就变成了‘鬼山’。”
店老板弹了弹烟灰,重新靠回了椅背。
“咱们镇啊,虽然在暮色山山区边缘,但在当时也受过不少波及,再加上打仗,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直到几十年前才重新回到这,建起了这座小镇。”
“既然这片地方有那么不祥的传闻,那为啥还会有那么多游客来呢?”姜爻不解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店老板看着姜爻,呵呵一笑。
“这时代啊,已经变了,以前咱们要是听到这种事,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但现在却是有不少小年轻就喜欢这种传说,越恐怖他们越来劲!我跟你们说啊,咱们镇子西边,有一个叫‘曹家大院’的地方,一百多年前也发生过灭门惨案,一直闹鬼,连电视台都来参访过,就是那个……那个很有名的……好像叫‘靠近科学’的栏目?”
店老板砸吧着香烟,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最后还是作罢。
“哎呀反正电视一报道后,一下子来了好多游客,都是来看那闹鬼地方的,还有网红来直播咧,都快成景点了!这次血雨的事情一出,游客就更多了~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们。”
店老板的声音忽然压低了几分,瞪大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有些瘆人。
“在这镇上啊,晚上八点过后……千万不要出门。”
第二百九十八章:暗影之鬼
“八点后不能出门?为什么?”姜爻疑惑道。
“哎,我就说你们这些外地人不懂吧?咱们这啊,毕竟还是离那‘鬼山’太近,一到晚上阴气就特别重,容易中邪!”
店老板盯着姜爻,语气也变得神秘兮兮的。
“前不久啊,咱们镇上有个老太太非要在晚上串门打麻将,结果出门后就撞鬼了!吓得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了……”
“撞、撞鬼??”
“是啊!就在那闹鬼的‘曹家大院’附近。”店老板一本正经地说道。“所以啊,最近大家晚上也不敢随便出去了,你瞧这街上也没什么人不是?”
“那个……既然晚上那么危险,那房间的事,您能否再想想办法?总不见得让咱露宿街头吧?”虽然姜爻并不相信闹鬼之说,但既然店老板都提出了这一茬,那姜爻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嘶……如果你们非要住在这,也不是不可以……”似乎是被姜爻的话所动摇,店老板的态度这次倒出现了软化,只见他犹犹豫豫地拿出登记簿,翻阅道。
“这房间嘛,两间确实没有,但一间还是有的,就是……有点小。”
“一间也好,小一点没关系,凑合一晚就成!”姜爻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赶紧应允道。
“唔……可以是可以,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介不介意……”店老板看了看姜爻,又悄咪咪地瞄了眼靠在后方墙角的月琉璃,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暧昧的微笑。
“这唯一剩下的一间是……大床房。”
……
…………
姜爻站在房门口,一脸无奈地望着眼前这间所谓的“大床房”。
十平米不到的房间里,孤零零地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板床,说是“大床”,可面积比普通单人床大不了多少;更令人无语的是,房间里除了床,几乎摆不下其他物件,想要打地铺几乎不可能。所幸这房里至少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不然边上的月琉璃恐怕会当场转身走人。
“这房间……”姜爻犹豫着,原本他已做好了睡地板的准备,但眼下这情况连睡地板的空间也没有;而要是让他和月琉璃挤一张床,他倒是无所谓,只怕性格孤僻的月琉璃不会同意,况且两人才刚闹过别扭,多少有些尴尬。
姜爻小心地别过头,悄悄瞄了眼旁边的月琉璃,却意外地发现对方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满,而是直接拎着行李进了房间。见连月琉璃都没提出异议,姜爻也就不好意思继续扭捏,便跟着对方走进了房门。
“周围的饭店都关门了,我去楼下小卖部看看有没有吃的吧。”姜爻望了眼寂寥无人的窗外街景,转头对月琉璃建议道,但后者压根没理他,只顾着埋头整理着行李。
哎……
自觉没趣的姜爻心中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多言,放下行李后便去楼下买了两桶泡面。等到他回到房间时,却并没有看到月琉璃的身影,只有房间内的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看来对方已经在洗澡了。
姜爻把买给月琉璃的泡面放在床头柜上,又担心自己在房里吃面会引起月琉璃的不快,于是捧着面盒离开了房间,靠在房外的走廊上一边吃着,一边在脑海中整理着目前为止的线索。
虽说“血雨”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但事实上并没有直接的目击者,目前所能参考的信息有二:其一,疑似血雨发生的地点为暮色山山腰位置;其二,山中的鸟类被所谓血色雨水淋湿,并被人目击。要判断当时山中是否真的下过血雨,最直接的证据恐怕便是当时被雨染红的飞鸟。
“都过了那么久了,就算当时真有被雨染红的鸟,现在也不可能捉到。看来只有进山探查这一条路了吗……”姜爻低声嘀咕着,漫不经心地嚼着面条,直到一声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响起,将他从沉思中拉回。
“哎哟~这不是火车上的那位小兄弟嘛~~”
姜爻脸色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了一胖一瘦两道眼熟的人影出现在了前方。
“小兄弟,咱们还真有缘呐!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了!”
没等姜爻开口,便见一道滚圆的身影蹦跶到了他面前,其身后还跟着一名头发染得媲美稻草的青年。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和姜爻他们一起卷入“死亡列车”事件的胖子和黄毛。
“你不记得我们啦?我是大河,边上这个是我表哥‘龙哥’,我们当初住你隔壁包厢的啊!”见姜爻有些发愣,胖子开始自说自话地介绍了起来。“哎对了,你怎么会来这?”
“我……我来旅游的……”姜爻压根不想和这两人扯上关系,随口答了一句便打算回房间,却不想那胖子压根不想放他走,竟拽着他的袖子开始侃起了大山。
“之前到站时我就想找你聊聊啦,没想到一下车你就不见了!我跟你讲呀,我总觉得那晚我们车上好像发生了不少事,但又记不清了……哎你说,这到底是……”
“那个……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的?我记得你们不是说要回老家奔丧吗?”听这胖子的口吻像是要追究起那晚“死气空间”里的事,姜爻赶紧打了岔。
“我们?我们的确是来给二舅奶奶奔丧的呀,这镇子就是咱的老家。”胖子眨巴着眼,脸上却是完全没有奔丧该有的悲伤,更像是例行公事。“话说我那二舅奶奶也真是的,干嘛非要大晚上的出门打麻将,这不,把自己给作死了……”
“打麻将?”姜爻忽然想起了店老板的话。“等等……难道传闻中晚上出门撞了鬼的,是你家长辈?”
“哎?原来你也听说了啊。”胖子惊讶道。“没错,就是我家二舅奶奶。那天晚上她正好路过‘曹家大院’附近,发现有只‘鬼’一直跟在她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可把她吓坏了!从那天起就病倒了,后来就……哎……”
鬼?是不是心理作用?
姜爻想了想,但也没法多说什么,于是又把话题转了回去。
“话说,既然这镇子是你们的老家,那为啥还要在这住旅馆?”
“这个嘛,因为我和龙哥小时候起就搬出这镇子去城市了,难得回老家一趟,这次来奔丧的亲戚又多,自然就没咱小辈住的地儿了。” 胖子挠挠头,说道。“不过咱也运气好,到这儿时店家刚空出来两间预定房,要不咱今晚可就没地方去了。”
原来抢了我们房间的就是你俩啊……
姜爻腹诽着,心中越发不想理他们了,打算应付两句就走人。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却见那胖子忽然不说话了,一双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姜爻身后,就连边上的黄毛也是张着嘴满脸震惊,就差下巴掉下来了。
“你你你……你是!”
看到黄毛两人那副见了鬼的模样,姜爻疑惑地转过头,在身后那道修长人影映入眼帘的刹那,姜爻感觉自己瞬间石化,连手上的泡面都差点捧不住。
只见刚洗完澡的月琉璃正裹着浴袍,靠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晶莹的水珠顺着湿漉漉的灰发,滴落在月琉璃那光洁雪白的脖颈之上,并沿着锁骨滑落进敞开的浴袍领口之内;长长的睫毛半掩着宛如宝石般美丽的淡绿色眼眸,在缭绕的水汽中显得格外妖娆。在那一刻,姜爻忽然觉得“灵御台美杜莎”这个称号对于月琉璃来说简直恰如其分,任何人面对如此绝色,怕是难免失魂落魄。只是对于姜爻来说,此时月琉璃的出现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他、他怎么也在这?你们俩住一起?”回过神的黄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瞪着眼睛在姜爻和月琉璃身上来回扫视。
“啊呀龙哥,你忘了他们是什么关系啦!”胖子暧昧地偷笑着,连忙用力扯了扯黄毛的衣襟。“他们住的,可是大床房呢!”
“不、我们不是……”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洗澡!难道要我等你吗?”
没等姜爻来得及解释,便听一声不耐烦的催促从月琉璃口中传来,用词之糟糕甚至让姜爻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而胖子和黄毛闻言,脸上的表情便更是绷不住了,赶紧自觉地转过身,刻意不去看姜爻两人。
“这个旅馆隔音不太好,嘿嘿~你俩晚上可要收敛点哦~”
说完,胖子便怪笑着拉着黄毛钻进走廊底部的一间客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姜爻呆立在原地,已经不想说话了。眼下情形如此似曾相识,以至于姜爻都懒得吐槽,如今的他恐怕就算跳十遍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存心的吧?”姜爻转过头,颇为无奈地望向月琉璃,而后者也不回话,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冷哼一声后便转身回了房间,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这家伙……
姜爻无语,压根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情。不过经过这么一闹,先前他与月琉璃之间那冰冷尴尬的气氛倒也消解了不少,比起被完全无视,姜爻倒情愿月琉璃开口怼人,至少这也算是种“交流”。
既然愿意和我说话了,也应该是消气了吧。
姜爻想着,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待到他将手上剩余的泡面处理完,房间里却不见了月琉璃的踪影。床头柜上买给月琉璃的泡面依然没拆封,而原本对方身上的那件浴袍也被换下,挂在了一边。
人呢?又出门了吗?
左右寻不着人,姜爻也就作罢。在简单沐浴漱洗之后,时间已近晚上九点,而月琉璃却依然没有回来,这让姜爻隐约有些担心。
“那么晚了,那家伙到底去哪了?”
姜爻嘀咕着,离开房间在旅馆上下转悠了一圈,但都没有发现月琉璃,对方似乎不在旅馆内。
【在这镇上啊,晚上八点过后……千万不要出门。】
店老板的告诫回荡在耳边,催动着姜爻心中的不安。他回到房间,靠着窗台向外望去,却只能望见一片被黑暗笼罩的小镇街道,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电话也不接,不会还在闹别扭吧……嗯?那是?”
姜爻眯起眼,盯着窗外不远处的一条楼间小巷。
只见一道模糊的“鬼影”从小巷口缓缓探出头,冷冷地注视着姜爻所在的窗口。
第二百九十九章:诡谲魅影
谁!?
望着那道探着脑袋的“鬼影”,姜爻顿时汗毛倒竖!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就是这一眨眼的功夫,那道影子却忽然消失了,只留下空无一人的寂静小巷,仿佛先前的一切都只是姜爻的幻觉一般。
“什么情况??”
难以置信的姜爻揉了揉眼睛,再次朝窗外凝神望去,但仍然一无所获,这让他的心中更加惊疑不定。
“是我看错了吗?还是……”姜爻呢喃着,忽然联想起了先前店老板口中“撞鬼”轶事,不禁心生不安,连忙伸手拉上了窗帘。
“总觉得这小镇有点不对劲,月琉璃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姜爻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以月琉璃的实力恐怕还轮不到自己担心他,况且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独自外出找人也不明智。现在他唯一可做的,就只有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等月琉璃自己回来。
“算了,那么大一个人也不至于走丢,先休息吧。”
接连的行程早已让姜爻心生疲惫,在床上躺下没多久之后,姜爻的意识便渐渐模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
…………
【……为什么……我明明信守了约定,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混沌的梦境中,一个少年的呼喊久久回荡。悲伤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心头渐起波澜。
【是你们……是你们毁了这一切!该死的应该是你们!!】
悲哀的潮水转为愤怒的浪涛,将理智的围墙彻底冲垮,滔天的怨恨急剧扩散,吞没一切。
【我要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震耳的兽吼伴随着惊恐的尖叫,宛如打开的地狱之门,在暗紫火焰中席卷而来!一股深入骨髓的刺痛侵入姜爻的意识,只一瞬间,便将混沌的梦境击碎殆尽……
“唔!”
姜爻猛地睁开眼,后颈伤口的疼痛令他顿时冷汗淋漓,然而更令他脊背发凉的,是另一件事。
他感觉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慢慢爬上了床,压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回事!?
姜爻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完全动不了,而在视线范围内他也并未看到自己身上压着什么,此情此景让他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他遇到了“鬼压床”。
这个镇上难道真的闹鬼?不,不对,这世上哪来的鬼,我在幽冥界都没见到过!这到底是……唔!?
吱嘎……
正当姜爻想要挣扎之时,忽然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从门外的木质走廊幽幽响起,朝着姜爻所在的房间步步走来。
吱……吱嘎……
似曾听闻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姜爻的神经,他突然想起了那晚被拖入‘死气空间’前,曾在列车包厢内听到的神秘脚步声。眼下的事态宛如情景重现,只是这一次月琉璃却不在他身边,而他的身体也变得动弹不得,情况不可谓不糟糕。
再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恢复行动!
姜爻迅速冷静了下来,他立即屏息静气,开始集中精神催动体内的能量海洋,并将能量引向四肢肌肉,试图抵抗压在身上的那道看不见的力量。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姜爻暗自咬牙,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手指可以微微挪动了,但就在这时,走廊上的那道诡异脚步声已来到了房门之外,似乎有什么人正站定在门口,窥伺着房间里的动静。
啪嗒……吱嘎——
简陋的门锁被轻易地打开,转动的木门发出“吱嘎”的声响。由于门口位置处于视线死角,姜爻无法看到是谁进了房间,只觉有某个影子慢慢走入了门内,朝着他所在的板床缓缓靠近。
起来……快起来!
爆发的危机感刺激着姜爻体内汹涌的能量海洋,焦急之下那股束缚着姜爻的力量终于出现了些许松动,一丝丝暗紫色的电流开始顺着姜爻的脉络蔓延而出,而如此异动似乎也被进入门内的那道影子所察觉,“吱嘎”的脚步声一时出现了些许停顿。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脚步声出现迟疑的瞬间,姜爻被约束的法力也终于突破了临界点。伴随着一道暗紫光芒的闪过,一股霸道的气流顿时从姜爻的周身爆发,将他身上压制的力量彻底撕碎!
轰隆——!
冲击的气流扬起漫天尘埃,将屋内的物件搅得东倒西歪,挣脱束缚的姜爻连忙从床上爬起身,刚转头便瞥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出,眨眼消失不见。
“想跑!?”
姜爻赶紧冲向窗台,发现那道影子在夜色的掩护下蹿入了西边的小巷。眼看着两次伏击自己的家伙即将逃出生天,姜爻可不打算就此留下祸患,他立即爬上窗台,在法力的辅助下飞身跳下二楼,朝着黑影遁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唉唉,咋回事?刚才怎么有爆炸的声音啊?”
“我好像看到个人从二楼跳下来了!”
“真的假的??”
零星的惊呼从身后的旅店响起,但姜爻可没闲工夫理会,要是让那黑影跑了,下次再被暗算时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站住!”
姜爻的目光紧紧咬住前方的黑影,追着对方在错综的小巷中一路狂奔;而那道黑影也似乎未能甩开姜爻,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位于姜爻的视线范围内,直到在一处小巷尽头突然一拐,失去了踪影。
“……”姜爻顿住脚步,并没有贸然上前,他已经意识到那家伙似乎是在故意引导他,搞不好前方埋伏了什么陷阱也说不定。
呼……呼……
午夜的冷风在蜿蜒的小巷中穿堂而过,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小镇边缘盘桓不去,隐约还夹杂着些许微妙的腥臭味,这让姜爻有些不舒服。
姜爻想了想,随即将体内的能量悄悄聚集在掌心,一张由法力构筑的人形符咒便从手中幻化而出,并在姜爻的驱动下缓缓飘向小巷尽头。
小巷外面好像是个死胡同,有座房子,但没有妖气……
姜爻通过符咒感知着前方的动静,在确定没有危险后,他再次迈开步伐,小心翼翼地朝着前方小巷尽头走去。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就此退缩,况且此处并无居民,就算要开打也不会殃及无辜。
沙……沙沙……
绵绵细雨从阴沉的天空中点点落下,窸窸窣窣地敲打着两边破败的瓦房,在这片死寂的小巷中显得格外刺耳。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姜爻总觉得越靠近小巷尽头,空气中的那股腥臭味便越是明显,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一般,令人生理性不适。
就是这里了吗……
姜爻站在小巷边缘,稳了稳心神后一个箭步冲出巷口!只见一道巨大的阴影霎时映入眼帘,定睛一看,发现那其实是座阴沉破败的中式宅院,落满灰尘的大门牌匾上用白漆写着四个大字,似乎便是这座宅院的名字。
“‘曹家大院’?”
姜爻默念着牌匾上的名字,立即想起了店老板口中的那幢闹鬼宅院,看来那道“鬼影”引他来的目的地,便是此处。
“那家伙是跑进了这里么?”
姜爻望着前方的这座阴森的“鬼宅”,却并没有想要上前一探究竟的打算。既然对方早有预谋想要请君入瓮,他又岂会傻乎乎地自投罗网?而如今已知道对方的藏身之所,那么先找到月琉璃汇合商议才是上上之策。
姜爻小心地退后了几步,转身回到了小巷内,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沿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走。
啪嗒……啪嗒……
头顶的细雨越下越大,层层乌云遮盖之下,原本深沉的夜色也变得愈加昏暗。姜爻快步走在被雨幕笼罩的蜿蜒小巷中,却感觉总也走不到终点,许久之后他才望见前方出现了一道出口,漫长的小巷总算走到了尽头。
“这个出口,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姜爻皱起眉,心中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近巷子底部,待到走出巷口,映入眼帘的,竟然又是那幢矗立在巷底死胡同里的那座“曹家大院”。
换言之,他又绕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有走过回头路啊!”
姜爻的脸色变了,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转身朝着原路再次返回。然而这一次的结果依然同上一次如出一辙,片刻之后,他第三次回到了“曹家大院”门口。
“之前是‘鬼压床’,这次是‘鬼打墙’么……啧,看来还是中招了!”
姜爻咬着牙,脑海中迅速分析着现状。
既然能搞出“鬼打墙”的把戏,那么他面对的家伙无疑是暗界中的存在,只是他从头至尾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妖气,这无疑更令人匪夷所思。而眼下想要脱身,就只有找出那名搞事的家伙,也就是说,他能去的只有一个地方——面前这座闹鬼的“曹家大院”。
“吼……”
一阵突如其来的低吼从前方宅院方向飘渺而来,幽幽回荡在姜爻耳边。姜爻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猛地抬起头,朝着宅院大门方向望去,却见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只听“吱嘎”一声,紧闭的“曹家大院”大门慢慢被拉开了一条缝。伴随着飘荡而出的腥臭气息,一颗腐烂的头颅从门缝后悄然伸出,将那张狰狞的脸对准了姜爻。
第三百章:意外重逢
这张脸是!?
姜爻盯着门后那张狰狞的人脸,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这已经不能算是“人脸”了,堆积的烂肉上早已辨不清五官,只有那张缺了一颗门牙的血口分外刺眼。在见到这颗头颅的一瞬间,姜爻便产生了某种似曾相识之感,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测。
吱嘎……
破败的院门越拉越大,将门后那道黑影的全貌展现在姜爻面前。青灰的皮肤,腥臭的气息,破烂的寿衣……眼前的这道蹒跚人影,赫然便是当初在“死气空间”列车上袭击姜爻的那具【梦魇】之一——寿衣行尸。
“这、这怎么可能!”
姜爻惊愕万分,根据当初在“死气空间”中窥见的记忆影像,这具“寿衣行尸”早已在二十年前便与“死亡列车”一起坠崖,在爆炸中粉身碎骨,断然不可能在二十年后出现在这里。
难道当年那怪物没死?不,不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它……
“吼——!”
没等姜爻从震惊中回过神,那具“寿衣行尸”便开始低吼着朝姜爻步步逼近。而随着对方慢慢走出阴影,姜爻甚至能看到行尸皮肤上那密布的条条黑青纹路,但此时的姜爻身体却突然不听使唤,明明体内每个细胞都在大喊着“快跑”,他的双腿始终无法挪动半步,就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了一般。
动起来……快动起来啊!
刺鼻的腥臭不断拨动着姜爻的神经,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连体内的能量海洋都逐渐起了波澜。与此同时,一道在他心底沉睡已久的影子也在危机的刺激下,开始蠢蠢欲动。
噗通……噗通……
剧烈的心跳鼓动着胸口的焦躁,眼看着前方的寿衣行尸越来越近,一股炙热的力量在姜爻意识中渐渐苏醒,而姜爻凝固的四肢也在这股炙热中出现松动。
【你害怕的,就是这东西?】
一道熟悉而冷漠的声音从姜爻的意识深处飘渺而来,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
这声音是……蚩尤!?
正在诧异之时,姜爻忽然发现眼前的“行尸”脸上居然闪过一丝诡异的波动,连它身后那幢沉默的宅院大门,也似乎比先前拉近了不少,简直就像要迎面倒向姜爻一般。
这该不会是……!
姜爻睁大了双眸,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寿衣行尸”那张狰狞腐烂的脸,只是这张脸在姜爻周身波动的能量中,变得愈加扭曲。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怪物的‘真面目’么?”
姜爻眯起眼,胸口涌动的炙热不断煽动着他的焦躁情绪,就连原本无法动弹的身体也在怒火中突破禁锢,一团危险的暗紫电光开始在他的手心中迅速聚集。
“区区幻影就想困住我?我倒要看看,你能耍我到什么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姜爻猛地飞身冲向前方的“寿衣行尸”,但就在他缠绕着电光的手即将触碰到对方之时,那具原本只会低吼的“行尸”忽然抬起了头,盯着姜爻慢慢开了口:
“……要……将……遥……”
零碎的音节从“寿衣行尸”开阖的血口中传来,姜爻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它喊姜爻的名字。
“什、什么?”姜爻迟疑了,伸向“行尸”的手顿时停在了半空,怎么也挥不出去,就好像自己的手腕被某股力量所遏制一般,他只能听着那怪物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最后爆发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尖啸:
“……姜爻!!”
磅啷——!
就在那一瞬间,姜爻眼前的画面轰然破碎,急剧坠落的失重感瞬间袭来!待到他猛然睁开双眼,站在他面前的却并非那只狰狞的“寿衣行尸”,而是一位满脸惊讶的青年男子。
“你、你是……!”
姜爻瞪大了眼,面前这名戴着黑框眼镜的男子如此眼熟,以至于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岩云……岩老师!?怎么是你??”
姜爻惊愕万分,这才忽觉自己的右手腕似乎正被人扼着,转头一看,正对上月琉璃那双焦急的淡绿色双眸。
“月、月琉璃?你……”
“你什么你!谁让你大半夜跑出来的!?”
没等姜爻说什么,月琉璃便怒不可遏地揪着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拉到身前。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走火入魔了!”
“我、我……”姜爻手足无措地望着月琉璃,又转头看着差点被他打伤的岩云,一时陷入了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应该是追着一道影子去了‘曹家大院’,然后……然后……”
“‘曹家大院’?你自己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月琉璃终于松开了揪着姜爻的手,抱着手臂靠在一边。而此时姜爻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并非“曹家大院”门前,而是一处偏僻的小巷,距离他所下榻的旅馆并不是很远。
“这里不是‘曹家大院’?也就是说我在遭遇‘鬼打墙’时,就已经陷入了幻觉??”姜爻震惊不已,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他在追进小巷没多久之后就中招了。
“对了,岩老师您怎么会在这?”回过神来的姜爻想起了一件事,连忙转向身后的岩云。
“我……是来找走失的学生的。”岩云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低头扶了扶脸上的黑框眼镜。
“我来支教的地方,正是这座小镇。今天放学后有个孩子没有回家,所以我和几个老师家长一直在镇子里找人。之前正好听到这边有动静,所以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
岩云抬头看了眼姜爻,没说下去。
“对不起……我、我有没有伤到你?”姜爻愧疚不已,要是因他一时失手误伤了无辜的岩云,那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没事,别担心。”岩云笑了笑,说道。“话说,你之前这是……梦游吗?”
“我……”
“他就是梦游,一没看好就跑出来了。”没等姜爻回话,月琉璃便抢先开了口。即便他与岩云已不是第一次见,但语气中还是带着几分警惕和疏离。“行了,既然没事,那就此别过。”
“可是……”
“喂——前面的是岩老师吗?”
话音未落,一阵喧哗带着点点灯光从远处匆匆靠近,似乎是来找学生的人们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岩老师,您是发现了小亮吗?咦?这两位是……”
为首的一名老者这才注意到边上的姜爻和月琉璃,一脸诧异地打量着两人,尤其是月琉璃。
“梁校长,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今晚才刚来镇上。”岩云解释了一句,并没有提“梦游”这茬事。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被称为“梁校长”的老者一听,脸色立马柔和了不少,对着姜爻和月琉璃打了个招呼。“这大晚上的,想必两位也是来帮忙找人的吧?”
“啊?嗯……”姜爻和月琉璃对视了一眼,含糊地应和道。
“哎呀,咱们正好人手不够呢,真是太谢谢两位了!”梁校长闻言,连连道谢。“小亮这孩子啊,就是顽皮,老是逃课溜出去玩。他爸妈都在外打工,也没人管他,没想到这次居然彻夜不归!这不,我这把老骨头都只能半夜三更出来找人了。”
“现在还是没找到吗?”姜爻问。
“没有。”梁校长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学校在小镇边缘,后面就是山区,一般学生放学后也只有一条路回镇上。而且这镇子也不大,照道理说不可能走丢啊……”
“会不会跑到了山里?”
“不会不会,这暮色山区一直封着呢,连山路都没有,普通人怎么可能进……”
“梁校长!梁校长——!不好了!”
话没说完,众人便见一个农村妇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小亮他……他……真跑去了山区!”
“什么!?”梁校长脸色一下子煞白,赶紧迎上前。“你确定?”
“确定!傍晚的时候……有几个孩子看到他追着一只血红的山鸡……跑进了暮色山里!”
“血红的山鸡?”姜爻神色一凛,他忽然想到了传闻中那些被血雨染红的飞鸟,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孩子进山的位置,具体在哪?”
“就、就在镇子西边,‘曹家大院’后面的入山口。”妇女回答道。
“又是‘曹家大院’?那么巧吗……” 姜爻呢喃着,眉头紧锁。
“不管怎么说,山里太危险了,得赶快组织人手把小亮找回来!”面对着眼下的情形,岩云当机立断下了决定,但出乎意料的是,梁校长等人却面露难色,并没有当即应允。
“这暮色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一个不小心可能连咱们都搭进去……咱们还是报警等救援队来吧?”一位乡民建议道。
“可这里地处偏僻,就算救援队赶来要五六个小时,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在山上熬过一夜?要是遇到野兽怎么办?”
见众人竟然犹豫不决,一向温和的岩云脸上少见地出现了怒色。
“无论如何,我不能抛下那孩子不管!如果你们不去,那我去!”
“岩老师,您别激动,我们不是不想救人……只是……只是……”
“哼,你们是怕这暮色山的传说吧?比起活生生的人命,你们居然更顾忌那些死人传言,真是可笑!”
一旁的月琉璃冷冰冰地开口嘲讽道,听得众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也没人敢提出反驳,气氛一时陷入了僵局。
“岩老师一个人上山也不安全,这样吧,我们和岩老师一起进山,小孩子的体力有限,应该不会跑很远。其他人在山下接应,并通报救援队,如何?”姜爻提出了建议。
“你们外地人对这里的山区地形不熟吧?算了,我们还是抽几个人和你们一起好了。”也许是姜爻的表态引起了本地乡民的羞愧,几位精壮青年终于松了口,同意帮忙一起进暮色山寻人。
“既然各位决定进山,那我马上去准备一些必要的物资,大家切记不要走散,注意安全!”梁校长犹豫了老半天,最终还是同意了姜爻的提议,带着众人去做上山的准备了。
“我也先去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入山口见。”岩云向姜爻他们轻轻点头,随即匆匆离去,现场便只剩下了姜爻和月琉璃两人。
“对了,之前没来得及问你。”姜爻回过神,转头看向月琉璃。“你之前去哪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我去哪还用得着向你报备?”
月琉璃眉毛一挑,话语中带上了几分不耐烦,不过他很快又停顿了下,在扫了眼姜爻的表情后,忽然补了一句:
“我出去自然是有事要查……你大半夜的追出来,就是为了找我?”
“那倒也不是……”姜爻嘀咕着,抬头一看,发现月琉璃那刚刚才好转的脸色又沉了下去,以为对方又要怼人,于是连忙把自己从遭遇“鬼压床”起经历的事告诉了月琉璃。
“和之前在列车上时同样的脚步声么……”月琉璃沉吟着,眉头微皱。
“是的,而且还有股无形力量封锁了我的行动,但我却从头至尾没有察觉到妖气,这点着实反常。”姜爻正色道。“不过我不明白的是,那家伙引我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真想让我陷入幻境、走火入魔的话,当初在旅店房间里就能做到才对。”
“因为只有在这一带,才能更顺利地让你迷失心智。”月琉璃抬起头,注视着姜爻。
“你没发现吗?这片地方,漂浮着‘死气’。”
第三百零一章:曹家大院
“又是‘死气’!?”姜爻脸色一变。“难不成这一带也发生过命案?”
“不好说,这片地方的‘死气’分布很奇怪,不像是直接留下的,更像是从其他地方飘来的。”月琉璃说道。“而且这飘来的位置,就位于镇子西侧。”
“我记得旅店老板有说过,那幢闹鬼的‘曹家大院’就在镇子西边,而且那里在百年前还发生过灭门惨案,该不会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姜爻分析道。
“呵,一百多年前的‘死气’到了今天早就衰减得所剩无几,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么多残留?”月琉璃瞥了眼姜爻,冷冷说道。“这片区域的‘死气’浓度不同寻常,你可别忘了,单单是飘来的这点边缘‘死气’之前都能干扰你的精神,让你中招呢。”
“精神干扰么……”
姜爻想起了先前在幻境中的经历,在“死气”的催化下,他竟然“看”到了那具寿衣行尸,而且细节还如此清晰,可能是当初“死气空间”里留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所致。不过也因为差点走火入魔的刺激,当初在“鬼市”时由于他濒死而陷入沉睡的蚩尤意识被再次激活,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管怎么说,既然这里的‘死气’情况异常,就这么放任下去恐怕会对镇上的乡民不利,我们得想想办法。”姜爻抬起头,说道。
“所以在上山前,有个地方非去不可。”月琉璃转过身,望向小巷后端西侧方向。
“我要去‘曹家大院’,确认一件事。”
……
…………
“这里就是……‘曹家大院’?”
姜爻站在一处巷底死胡同前,一脸复杂地望着面前这座古老破旧的中式宅院。
斑驳的黑色大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铁锁,落着灰尘的牌匾上用白漆写着这座宅院的名字,除了一道围起来的警戒线以及一张“历史保护建筑,闲人勿入”的告示牌之外,这座宅院的样子与姜爻在幻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也许是依然心有余悸的缘故,他甚至感觉眼前的这扇大门随时就会开启,而那具诡异的寿衣行尸也会从门后呼啸扑来。
当初那道“鬼影”为什么会特意让我在幻境中看到这座宅院呢?它到底有什么目的?
姜爻思忖着,转头瞄了眼月琉璃,发现对方倒没有半分踌躇,直接走向了宅院大门。
“‘死气’果然是从里面透出来的。”月琉璃站在门前,抬头看着头顶上那块写着“曹家大院”四个惨白大字的牌匾。“看来这里就是镇上‘死气’的源头。”
“你之前说想确认的,就是这个?”姜爻问。
“不止。”月琉璃低声说道。“这股‘死气’并非最近生成,确切来说是常年累积而成的。考虑到百年前由灭门命案引发的‘死气’早就应该不复存在,那么如今这种浓度的陈年‘死气’产生原因就只可能有一个。”
“你的意思是……”姜爻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不由一变。
“这院子里,或许埋着许多尸体。”月琉璃看了一眼姜爻的表情,慢慢道出了答案。
“什么!?”姜爻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呵,看来‘闹鬼’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这么浓的‘死气’残留,也难怪会影响普通人的精神。”月琉璃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院门边上高耸的围墙。“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就得亲眼去见识一下了。”
“等等……”
没等姜爻说完,便见月琉璃一个闪身跃上了围墙顶部。虽说月琉璃看上去人高马大,但身姿却意外地轻盈,只见对方悄无声息地蹲在墙顶,像一只猫一般窥视着墙内的动静,没过多久便伸出手,对着姜爻打了个手势。
“上来。”月琉璃简单吐了两个字,却发现姜爻并没有跟过来,转头一看才察觉姜爻正仰头望着近三米的围墙,一脸纠结。
“还在磨蹭什么呢?动作快点!”月琉璃眉间一皱,不耐烦地催促道。
“我……这……”姜爻支吾着,不是他不愿意上去,而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太可能像月琉璃那样一跃数米,更何况他才重伤初愈。
“你别告诉我,你连这点墙都翻不过去。”似乎是察觉到了姜爻的窘境,月琉璃的脸上不由挂上了几分鄙视。“上不来就算了,你就在外面等着,我自己一个人进去查。”
“别啊,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我、我马上爬上来。”
姜爻连忙走上前,虽说如果使用妖力的话,爬墙这种事根本不在话下,但鉴于他体内的蚩尤意识已经再次醒来,他有点担心是否会在妖力释放过程中让月琉璃察觉端倪,毕竟就算有沐剑云送的绿璎石帮忙遮盖妖力属性,也保不准节外生枝。
“就你这点水平,得爬到什么时候!”
或许是姜爻的踌躇让月琉璃看不下去了,后者一个转身跳下围墙,没等姜爻反应过来,就将其拦腰抱起,眨眼之间便跃过墙头,稳稳地落在了围墙的另一边。
“你、你可不可以提前打声招呼……”被月琉璃丢下的姜爻捂着晕头转向的脑袋,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像这样被当作“猪仔”扛的体验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渭阳古镇时的情景,某个红发男子也对他这么干过。
“少废话,该干正事了。”月琉璃说着,抬头环视着这座破败宅院的内部。
这是一座古朴的前朝风格四合院,暗红色的木质房屋与青黑色的石质地板形成了某种微妙的视觉反差,使得这座破旧的院子隐隐透出几分诡异。虽说房屋四处有重新修葺过的痕迹,但厚厚的灰尘与四处堆积的杂物显示着这里早已没人居住。院子的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面对大门的正堂似乎被布置成了一个香堂,只是由于每间房都大门紧闭,乍一看根本无从得知里面有什么。
不过这里环境虽然昏暗,但以姜爻与月琉璃的视力来说,倒也能看得清,便也省去了打手电的麻烦。
“这地方不大,院子里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难道问题出在厢房里?”
姜爻说着,小心地观察着四周。淡淡的霉味飘过鼻尖,恍惚中似乎还夹杂了着一丝怪异的腥臭味,他想起这气味似乎在幻境中也闻到过,这让他有些不安。
“那个……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腥味?”姜爻转过头,小声对月琉璃问道。
“腥味?”月琉璃微微一愣,抬眼看了看周围。“哪来的腥味?”
“奇怪,是我的错觉吗……”姜爻嘀咕着,只能暂时把心中的迟疑按了下去。“话说回来,你有感觉到‘死气’源头的具体位置吗?”
“不好说,这地方到处都是‘死气’,得一处处查看。”月琉璃扫了眼最近的西侧厢房,抬脚走了过去。
这间厢房看上去破败已久,原有的用途已不可考,透过破破烂烂的窗洞可以勉强望见里面的情景,只是除了一堆东倒西歪的建筑垃圾之外毫无所获。
“进去看看。”
厢房的大门虽然象征性地锁着,但对于月琉璃来说并不是什么障碍,眨眼间他便破门而入,直接进到了西厢房之内。
“这里应该很久没人来过了。”姜爻伸手摸了摸地面厚厚的积灰,抬头看向房内零零碎碎的垃圾。“没有尸臭,也没有能藏尸体的地方,‘死气’源头应该不在这里。”
“……”月琉璃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走向房间一角,蹲下身拨开了墙角堆积的杂物。
“这是……?”姜爻跟着走上前,看着地面上那些从墙角蔓延而出的斑驳线条,眉间轻皱。“看上去像是有人用黑油墨,在地上画了几根线?”
姜爻的视线顺着油墨延展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印记很快消隐于积灰中,原先所绘制的内容似乎早就挥发殆尽,只残留下墙角这点痕迹。
“……”月琉璃戴上手套,指尖拂过地上结痂的黑色痕迹,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腐腥气传来,令月琉璃的眉间微微一皱。
“这不是什么油墨,是血。而且时间已经很久了。”月琉璃说着站起了身。“从残留的线条样态来看,应该是人为绘制的图案。也就是说,有人特意用血液做了这些记号。”
“这会和‘死气’源头有关吗……” 姜爻转身搜寻了一遍房内,可惜再无所获。
“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两人合计后,决定先退出西厢房,前往对面的东厢房查看,只是遗憾的是,除了和西厢房墙角类似的血液线条残留之外,并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情况。
“两间厢房的墙角都有这种血液痕迹,这不会是巧合。”姜爻与月琉璃走出东厢房,站在院子中央思忖道。“只是这点残留根本无法还原现场,怕是没法当成有效线索。”
“就算再细微的痕迹,只要换个角度看,也可能成为通往真相的钥匙。”月琉璃瞥了眼姜爻,似乎话中有话。“难道你没发现,两个屋子角落里的痕迹蔓延方向,都指向一个地方吗?”
“指向一个地方?”姜爻回忆着两间厢房里的黑色线条,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背后那间正对大门的阴暗房屋。
“是这间香堂!难道说,这里面就是……”
“是不是‘死气’源头,一探便知。”月琉璃说着,毫不犹豫地迈步上前,然而还没走到香堂门口,便忽听一道诡异的细响打破寂静,从前方破败的香堂大门处幽幽传来。
吱嘎……
只见香堂那扇禁闭的木门,此刻慢慢开了条缝。
第三百零二章:梦魇再现
“……!”在见到木门开启的同一时刻,月琉璃立即停下脚步,指尖瞬间幻化出一把蓝色光刀,警惕地望着前方的香堂大门。
吱……吱嘎……
破败的木门摇摇曳曳,在阵阵寒风中慢慢洞开,惨白的月光透过阴云的间隙,慢慢洒向香堂的门扉,也将那木门后的阴影照亮一隅。
昏暗的香堂内,渐渐映出了一道漆黑的轮廓,似乎有个佝偻的人影正背对着大门,匍匐在香堂正中央的神龛之下。
“你待在这别动,我过去看看。”月琉璃盯着那“人影”,低声对姜爻说了一句,却并没有得到回应,转头一看赫然发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姜爻,此刻竟然不见了踪影!
“人呢!?”月琉璃脸色一变,连忙扫视四周,身后本身就不大的院落内空无一人,姜爻就这么在短短数秒内,一声不吭地人间蒸发了。
“啧,中计了……”月琉璃牙关轻咬,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并没有感觉到新增的“死气”,也就是说姜爻没死,而造成他突然消失的祸首,或许便是香堂内那道诡异的黑影。
月琉璃再次转过头,望向门内不远处的佝偻身影,淡绿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气息,随即握着光刀不动声色地朝着黑影慢慢靠近。
吱嘎——嘭……
凌冽的寒风将香堂的木门彻底吹开,仿佛一张黑洞洞的巨口,等着将猎物请君入瓮。而诡异的是,那道匍匐在地的影子却始终背对着大门一动不动,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月琉璃再次停下了脚步,他隐约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在这片充斥着“死气”的院落里,面前香堂内的“死气”却并非预想中那么浓厚;而那道影子不但没有散发“死气”,甚至连基本的生物气息都没有,仿佛静物一般。
月琉璃皱起眉,在思索了片刻后果断跨入了香堂大门,这才真正看清了那道“人影”的真面目。
那是一具披着黑袍的殡葬纸人,个头有如真人般大小,整个纸人面部朝下,以一种近似“腰斩”的样态折叠跪倒在地,看上去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而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所跪拜的神龛上竟然密密麻麻贴着许多黄纸符咒,就像是将什么东西封印在内一样,想来里面绝非正常的神像。
月琉璃眯起眼,又转头看了眼香堂左右,发现周围除了几把破破烂烂的木椅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整座香堂最瞩目的,就只剩下这中央木台上的半人高黑色神龛,以及下方那具诡异的纸人。
看来那小子的失踪和这东西脱不了干系,但我感觉不到神龛里的气息,难道是被符咒阻隔了?
月琉璃想着,走近了两步,再次抬头望向面前这座贴着符咒的黑色神龛。
只见这座神龛足有半人高,外形好似一座竖起的棺木,装饰风格混杂了中式与西式元素,与那些黄纸符咒形成了微妙的反差,在这座中式宅院里显得格格不入,显然不是宅院中原有的东西。此外,月琉璃还注意到神龛的雕花木质外壁上,似乎还刻着一些古怪的符号。
“嗯?这图案是……”
【噗通!】
就在看清那些符号的一瞬间,月琉璃的瞳孔猛然紧缩!刹那间,他感觉周遭的杂音尽数褪去,唯独剧烈的心跳声盘桓于耳畔。神龛外壁上的那几枚由双头蛇组成的六芒星纹路宛如一只只狰狞的利爪,将他心底某道结痂的伤口撕开了一道裂痕。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符号!”
月琉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原本坚定的心神在那一霎那竟出现了些许动摇,而让他震惊的却远不止如此。
吱嘎……吱嘎……
一阵诡异声响忽然打破周围的沉寂,在月琉璃惊愕的注视下,那具贴满符咒的神龛居然开始微微颤动,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试图挣脱束缚,从神龛中逃逸而出。见状不妙的月琉璃立即后退数步,伸手幻化出数枚蓝色光刀,打算先发制人,然而还没等他出手,那具神龛便在一声剧烈的爆响中轰然碎裂!
磅啷——!
飞溅的木片与四散的“死气”中,月琉璃看到了一道蜷缩着的黑影从神龛内部无力地坠落而下,“砰”的一声倒在了他的脚边。
熟悉的面庞,空洞的眼眸,扭曲的身姿……这具从被封印的神龛中倒下的尸体,正是先前在他眼皮底下神秘失踪的姜爻!
【喜欢吗?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谁!?”脸色煞白的月琉璃猛地抬起头,却发现声音传来的方向竟是前方那只匍匐在地的纸人。只见这纸人慢慢直起上身,以几乎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将它那颗摇摇欲坠的头颅扭向了身后的月琉璃。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亲爱的……米海儿。】
纸人的下颚一张一阖,在阴森的冷笑中,纸人那张仿佛被烈火烧灼过的狰狞面目也终于脱出黑暗,映在了月琉璃的瞳孔之中。
“是你……!?不、这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月琉璃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某个血腥的夜晚,尸体的焦糊味与烈火的噼啪声充斥四周,冰冷的恐惧和绝望有如毒蛇,封锁着他的四肢,也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从地狱回来了……为了找你……】
纸人阴笑着,拖着那具几乎被腰斩的身躯,一步步爬向月琉璃的脚边,而此时的月琉璃却无法挪动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纸人扬起那张焦糊的脸,冲着他渐渐靠近。
【来吧,把我的命……还给我!!】
就在下一刻,那纸人忽然挥起黑袍,尖啸着向月琉璃扑了过去!后者从失神中猛地回过神,连忙挥起光刀就要反击,却不慎慢了一拍,眼看着那纸人的血口近在咫尺,此时对方的动作却突然停滞了一瞬。只见那具倒在月琉璃脚下的姜爻“尸体”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住了纸人的衣角。
月琉璃……月琉璃!!
一道急切的呼喊穿透尖啸,回荡在月琉璃的耳畔,也让他的精神瞬间清醒了几分。
“月琉璃……醒醒!快醒醒——!”
“唔……!”
耳边的尖啸陡然中断,眼前狰狞的纸人也随之消散于无形。月琉璃睁着泛红的双眼,茫然地转过头,望向身边这名面露焦急的男人。
“姜……”话说一半,月琉璃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身看向四周。
黑色的神龛与那扑来的纸人早已如云烟般荡然无存,映入眼帘的只有满地的建筑垃圾。此时的月琉璃正矗立在西厢房内,面对着布满灰尘的墙角,根本不在他所以为的香堂之内。
“我、这是在……”月琉璃的脸上闪过一瞬错愕,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立即上前检查前方的墙角,发现那些原本从墙角蔓延而出的血痕线条早已消失不见,而他之前用指尖抹的那点干涸血迹也已在不知不觉间挥发殆尽。
“幻术媒介……”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的月琉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一言不发地起身冲出西厢房,迅速搜了一遍其他几间屋子,只是这一次就连香堂内都空无一物,那具幻境中的诡异神龛与纸人仿佛散去的噩梦,在这座宅院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月琉璃,你……没事吧?”
看着月琉璃难看的脸色,跟在身后的姜爻不禁有些担心,而此时的月琉璃才终于把视线收回到身边,盯着姜爻走上了前。
“之前,你看到我做了些什么?”月琉璃的声音低沉,眸中的冰冷让姜爻心中有些发凉。
“你之前抹了角落的痕迹,嗅了嗅之后就突然不动了。”姜爻被月琉璃盯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老实交代。“后来我看你状态不对劲,就试着叫你,却不料你的眼睛越来越红,还开始自言自语……”
“我说了什么?你听到些什么!”
月琉璃突然上前一把揪住了姜爻的手腕,情绪也变得激动了起来,此种反常令姜爻着实意外。
“我、我没听到你说什么,喊了你几声后你就清醒了。”姜爻抽出被捏疼的手腕,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你到底怎么了?”
“……”月琉璃微微一愣,面色复杂地低下了头,沉默片刻后终于再次开了口。
“我中计了,那屋子角落的痕迹是一种激活幻术的媒介,一旦不慎接触到,哪怕是高阶修炼者也会被影响精神,拖入幻境。”
“幻境?那不就和我之前一样……难道是同一人所为?”姜爻皱起眉,分析道。“那人三番两次对我们出手,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为了阻止我们调查此处。那家伙恐怕早就料到我们会循着镇上的‘死气’查到这里,所以提前设下了陷阱。”月琉璃的语气终于恢复了冷静。“不过目前来看,这里已经被‘清理’过,‘死气’源头不在这里,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被‘清理’过后还能留下那么浓的‘死气’,那源头到底会是什么……”姜爻呢喃道。“既然这一切与暗算我们的黑手有关,那我们看到的幻境里会不会有对方的线索?我当初看到的是那具寿衣梦魇,你刚才看到的是什么?”
“……没什么。”
月琉璃看了姜爻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过身,突然岔开了话题。“话说回来,你虽然没有直接接触到幻术媒介,但在那么浓的‘死气’影响下居然没有再次中招?”
“呵呵,大概……我运气好。”姜爻敷衍地笑了笑,他不能告诉月琉璃,其实在他体内的蚩尤意识苏醒后,一般的精神幻术已经影响不了他了。
“行了,既然这里已没有探查价值,那就趁早离开吧。”
月琉璃看出了姜爻似有隐瞒,却也无心就此话题继续深究,便转身打算离去。但就在这时,两人却忽然发现,身后原本紧锁的宅院大门不知何时竟已悄然打开,一道瘦削的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见岩云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后,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姜爻两人。
第三百零三章:信与猜忌
呼……呼……
阵阵阴风卷起院落内的尘埃,吹拂过这片死寂的“曹家大院”。在惨白的月光照耀下,门口的岩云脸色显得愈加苍白,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毫无半点血色。
“岩、岩老师?”
姜爻从惊讶中回过神,试探着开了口,但还没多说什么便被月琉璃拦了下来,后者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的岩云,眼中满是警惕。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半晌之后,岩云慢慢开了口。
不知是否是因为心理作用,姜爻总觉得一向温和的岩云此时语气却显得异常冰冷;而面对着对方的质问,姜爻也不由开始心虚,毕竟他和月琉璃是直接翻墙进来的,被误认为是贼也不为过。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这门是你开的?”比起姜爻的心虚,月琉璃倒是表现得“正义凌然”,就好像做贼的不是他而是岩云一般。
“我到的时候门已经打开了,我就是听到院子里有声音,才过来看看的。”或许是月琉璃的反应过于理直气壮,岩云迟疑了一下,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许。“你们也是看到门开了才进来的?”
“额……没错,我们想着那个失踪的孩子之前在这附近出没过,就过来找找线索,正好看到门开着就进来了,也没来多久。”
姜爻一听,连忙顺着话头应和着,在月琉璃的“熏陶”下,他也学会了脸不红心不跳地瞎扯淡。而听了姜爻的解释,岩云也似乎终于松了口气,他伸手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脸上又恢复了如往常般温和的微笑。
“这个宅院年久失修,待在里面不安全,你们还是赶紧出来吧。”
“好的……不好意思啊。”姜爻陪着笑脸,对着月琉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也表示两句,哪知月琉璃压根看都不看他,视线只盯着门槛边上那把掉落的铁锁,而这把铁锁上似乎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应该是这的门锁绣坏脱落了,所以大门才被打开了,我会通知镇长更换门锁。”岩云俯身捡起了门锁,翻看了两眼说道。“时候差不多了,其他人已经在入山口集合,我们也快些过去吧。”
“好。”姜爻点点头,抬脚走出宅院大门,只是没走几步却发现月琉璃并未跟上来,转头一看发现对方正注视着岩云的背影,眉间微皱。
“你在怀疑他吗?”姜爻看出了月琉璃的顾虑,小声说了一句。“如果岩老师真的是暗算我们的黑手,那他早就出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哼,你我先后两次中幻术,他都出现在附近,你不觉得时机太巧了么?”月琉璃冷哼着,慢慢收回了视线。“不管怎么说,他身上散发着‘死气’这点是事实,你还是小心点为好。”
说完,月琉璃便不再言语,与姜爻两人来到了不远处的后山入山口,此时其他乡民已经等在了那里。
“我给大伙儿准备了些手电筒啊,指南针啊之类的,山里手机信号不好,不要进到太里面,更不要单独行动,要是连你们都走失了可就麻烦了。”梁校长嘱咐着包括姜爻在内的上山人员,并把一些物资包分发给了众人。
“对了,每个包里还有枚信号弹,是很早以前镇里打猎时应急用的,要是找到了人或者遇到了麻烦,就发射一枚,救援队看到会来救你们的,可千万别弄丢了啊。”
姜爻接过物资包看了眼,虽说临时凑的装备并不齐全,但也至少也满足了基本的进山需求,便小心地收好,同时转头看向其他人。这次的进山队伍中,除了姜爻、月琉璃和岩云之外,还有四名精壮青年一起进山,只是比起姜爻三人的冷静,这四人的脸色多少显得有些忐忑,也许是暮色山的传说对当地人来说颇有震慑作用。
“我本来还借了几条猎狗想帮你们一起找人,但不知为啥它们死活不肯靠近这儿,哎……也真是邪了门了。”梁校长嘀咕着,抬头一看发现众人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于是连忙打住,岔开了话题。
“咳咳,总之,救援队我已经通知了,你们也千万别勉强啊,如果有危险赶紧出来,知道吗?”
梁校长虽然心有顾虑,但事到如今也不能临时反悔,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而众人在确认装备后也随即踏入了暮色山山区之中。
呜……呜呜……
森冷的山风吹过阴暗嶙峋的树林,将枝头的枯叶吹的瑟瑟发响,宛如一道道鬼哭之声,在这片寂静得令人发怵的密林中显得格外刺耳。姜爻一行七人沿着入山口的一条简陋的石阶小道,往山腰处拾级而上,一边走一边呼喊着失踪少年的名字。
“小亮——小亮你在哪——!”
岩云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边打着手电筒,一边焦急呼喊着。而队伍中的四名当地青年虽然熟悉山林地形,但面对着常年封山的暮色山区,他们所知道的也并不比姜爻他们多,更不敢冒进,只能战战兢兢地跟在岩云后面亦步亦趋。
“山区那么大,我们这样搜寻效率太低了,不如两两一组,分开找人吧。”见搜寻没有进展,岩云率先提出了建议。
“可、可是……梁校长也说了,不能单独行动……”四名青年一听,又开始犹豫不决了。
“两人一组的话也不算单独行动,我们就以这颗大树为集合点,一个小时后不管找不找到人,都回来集合。”岩云指着身后的一颗高耸的百年古树,说道。“如果有人遇到危险或者找到了那孩子,就发射信号弹,其他人都会跟过去,这样如何?”
四位青年面面相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于是便老老实实遵照岩云的指示,两两一组散开寻人了。
“你们两位对山区地形也不熟,不如就跟着我一起找吧。”安排完其他几人后,岩云转身看向了姜爻和月琉璃。
“你应该也是第一次进暮色山区吧?但听你的口气,好像对这里很熟一样。”月琉璃盯着岩云,冷冷说道。
“我毕竟来暮色山支教过一段时间,对山林地形不能说很熟,但也不至于迷路。”岩云推了推黑框眼镜,像是无视了月琉璃言语中的嘲讽,认真说道。“夜晚的林子很危险,有我在至少可以照应你们。”
“哼,谁照应谁还两说呢。”
月琉璃轻哼一声,也没兴趣继续废话,拉起姜爻就往林子深处走去。而面对着月琉璃的警惕和不友善,岩云也颇为无奈,只能自觉保持着距离,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那个……你不觉得你对岩老师的态度,有点过分吗?”姜爻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岩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小声对月琉璃说道。“人家可能是真的在担心我们呢?”
“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特意把其他人支开,谁知道有没有别的目的。”月琉璃冷声道。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感觉他是真的只是想尽快找到那孩子而已。”姜爻说道。
“找人归找人,他是否别有企图谁也不知道。而且就算是你我,上山的目的也不只是找人而已。”月琉璃瞥了眼姜爻,忽然压低了声音。“别忘了,我们进暮色山最主要是来干嘛的。”
“寻找‘血雨’和冰璃珠的线索……”
姜爻沉吟着,面色也随之严肃了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眼下人命关天,还是优先找到那孩子吧。而且,如果能顺便找到他当时追逐的那只‘血红山鸡’,也许还能抽丝剥茧查出‘血雨’的真相……”
“等等,停一下。”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了岩云的声音。姜爻停下脚步,转身向后看去,发现岩云正蹲下身,从路边草丛里捡起了什么东西。
“这是……小孩的鞋子?”姜爻走上前,将手电光集中在了岩云手中的那只破旧的球鞋,看样式应该是学生鞋。
“是小亮的鞋子,他来过这!”岩云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大声呼喊走失少年的名字,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岩云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连鞋子都掉了,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可恶!要是我再早点来就好了!”
岩云牙关紧咬,一向淡然的他此时竟有些难掩焦虑。而姜爻见状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虽然有想过用自己的法力帮忙寻人,但在那么大的山区范围内,就算幻化出感知符咒,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你确定这只鞋,是那个走失小孩的东西吗?”月琉璃走上前,瞥了眼那只鞋,开口说道。
“我确定。这是我们学校的校鞋,很多学生为了防止拿错鞋,都会在鞋垫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岩云翻开鞋内,将鞋垫角落那个歪歪扭扭的名字展示给姜爻两人。“这就是小亮的鞋没错。”
“那就好办了。”
月琉璃接过鞋,伸手抚过鞋面,随即背过身,在黑暗的掩盖下不动声色地伸手一挥。随着他手心的一道铭文闪过,一道黑影转瞬幻化而出,眨眼间便冲入林中,宛如一道疾风般朝着某个方向呼啸而去。
“嗯?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背对月琉璃的岩云自然没有发现对方先前的操作,只感觉到一阵劲风刮过。不过姜爻却是看到了月琉璃放出了某只式神,从对方先前的举动来看,应该是某种感知追踪类的式神。
“跟我走。”扔下三个字后,月琉璃便抬脚走入林中,朝着式神冲出的方向走去;而岩云虽然不明所以,但见月琉璃似乎知道些什么,便也只能暂时压下疑惑,跟了上去。
沙沙……沙沙……
寂静的山林中回荡着三人的脚步声,越往林子深处走,空气的温度便越低几度。姜爻抬头望了眼阴云笼罩的天际,在早已没了月光的当下,暮色山那些高耸的枯木仿佛一具具扭曲的黑色魅影,张牙舞爪地俯视着下方的来客,令人不觉心生畏惧。
“这里山路崎岖,就连成年人都未必能走很远,这孩子竟然能跑到林子那么深的地方?”姜爻观察着四周,心中疑窦丛生。
“如果不是那小孩自己跑来这,那就说明有‘什么东西’带领他来了这里,我可不认为区区一只山鸡就能做到。”月琉璃面无表情地说道。
“也许‘血红山鸡’只是诱饵,那孩子在林子里还遇到了其他什么……”姜爻思忖着,转头看了眼岩云,发现对方也是眉间紧锁。或许是光线原因,他感觉岩云的脸色好像又苍白了许多。
“具体遇到了什么,得直接问那小孩了,前提是……他还活着。”
月琉璃说着,忽然停住了脚步,在一阵微风的指引下,他的视线集中在了前方那只隐蔽在草丛中的狭小树洞之上。
他们看到了一个瘦小的人影蜷缩在树洞内,一动不动。
第三百零四章:危机突袭
“小亮?是小亮!”
岩云一眼认出了树洞内的人影,他慌忙冲上前,俯身将洞里那名不省人事的瘦小人影抱了出来。
“小亮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岩云伸手摸了摸怀中少年的脉搏,发现对方还有生命体征,紧张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但少年的昏迷不醒还是让他忧心不已。
“他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可能是由于体力不支才昏了过去……嗯?等等,他手腕上是……”姜爻蹲下身,很快发现少年的双手手腕上,似乎残留着一些血红的勒痕。
“他应该是被什么人绑来这里的。”月琉璃冷声说着,从树洞边上的草丛里捡起了一根蹦断的绳索。“看样子,这就是当初用来绑这小孩的东西。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绳子。”
“这绳子上,好像印着一些外国文字?”姜爻皱起眉,接过绳子仔细观察着,发现这并非一般的麻绳,而是由某种复合材料制造的,似乎是国外生产的特殊装备。
“这是种特殊的军用绳索,国内根本没有,而且也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东西。”月琉璃解释道。“如今这绳索出现在这,只可能是因为有人在我们之前偷偷潜入了这座暮色山,而且对方应该不是本地村民。”
“能拥有国外特殊军需装备的人……难道是外国人?”
不知为何,姜爻不禁联想起了当初在员丘山惹出事端的外国雇佣兵,心中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就算有人偷偷潜入暮色山,那对方绑架这孩子的目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可能是被这孩子撞见了想要灭口,也可能是将他当成探路的‘诱饵’,毕竟这地方危险重重,埋伏着什么野兽也是可能的。”
月琉璃一边说着,一边转头警戒着四周。“考虑到一个小孩的力气不可能把这种特殊绳索弄断,或许他们之前就已经遇上了什么变故,导致这孩子意外挣脱束缚,逃了出来。”
“变故吗……”姜爻思忖着,视线扫过周围的密林,忽然瞥见边上岩云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只见他正盯着少年手上的勒痕一言不发,空洞的黑眸掩藏于眼镜的阴影中,隐隐透着些许令人不安的阴冷之气。
“岩老师,您怎么了?”见岩云的神色有些异样,姜爻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岩云回过神,抬头瞥了眼姜爻,随后将身上的外套脱下盖在了昏迷的少年身上,起身背起了少年。“不管怎么说,得赶紧先把这孩子送去医院,我担心……”
咻——啪!
话音未落,一道刺耳的爆响从前方不远处传了过来,与此同时,一枚红色的焰火弹升腾而起,久久停留在林子上空,将一片血红的光影投向林间。
“是信号弹!有人遇险了!”
在见到天空的那枚光弹的那一刻,姜爻等人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立即起身带着昏迷不醒的少年,朝着信号升起的地方冲了过去。很快,他们便在林中看到了两名一同进山的青年,只见其中一个无力地瘫倒在地,浑身颤抖;而另一个正握着信号枪,一脸惊恐地望着林子深处。
“出什么事了?”
在姜爻等人赶来的同时,另外两名青年也闻声而来,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同伴,连忙想要搀扶。
“别过来!!”
没等众人上前,那名举着信号枪的青年便突然大吼一声,惊得其他人脚下霎时一顿;但众人随即发现那名青年似乎并不是对着他们喊,而是冲着前方密林中的某道影子嘶声大呼。
“什么情况?”姜爻转过头,顺着那名青年的视线向前望去,发现影影绰绰的枯木深处,似乎站着一道佝偻的黑影。
“这是……!”在见到黑影的一瞬间,一股直刺心头的不安令姜爻顿时寒毛倒竖!这黑影虽似人形,但却毫无半点人气,阴冷的山风混杂着隐约的腥臭气息从黑影处飘荡而来,仿佛一具站立的行尸,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生畏惧。
啪嗒……啪嗒……哗啦啦——
丝丝细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渐渐汇聚成豆大的雨滴,将这片阴森的山林笼罩上一片朦胧的雨幕。闪烁的雷光映照着那些飘落的雨水,折射出一片暗红色的幽光,漫天的雨滴在不知不觉间,已变得鲜红如血。
血雨。
这原本只出现在传说中的诡异一幕,此时正真真切切地,在姜爻等人面前上演。
“别愣着了,赶快跑!”
岩云率先反应了过来,立即对着还在愣神的四名青年大声吼道,后者这才回过神,脸上的表情霎时从惊讶转为惊恐。
“血雨……是血雨!有鬼呀——!!”
四名青年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色雨幕吓破了胆,就连先前瘫倒在地的青年也顿时顾不上其他,连忙起身和其他三人嚎叫着往山下跑。而接连的动静似乎也惊动了林子深处那道鬼魅黑影,只见对方开始摇摇晃晃地朝着姜爻等人的方向缓缓逼近。
“退后!”月琉璃一把将姜爻拉至身后,手心瞬间闪过一道铭文。说时迟那时快,没等姜爻看清,便见一道黑影凌空幻化而出,径直扑向了前方的黑影!
【噗通!】
剧烈的心跳猛然抽动着月琉璃的胸膛,不知是因为操作式神消耗过度,亦或是被这漫天血雨所影响,在月琉璃的视线中,那道鬼魅黑影的样态居然渐渐发生了改变,越变越像先前他在幻境中看到的黑袍纸人。
“什么!?”
月琉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就连动作也出现了一丝迟缓。
“你还好吧?”
见月琉璃的状态有些反常,姜爻不禁担心了起来,连忙问道。
“……少废话,别在这碍手碍脚的,赶紧滚下山!”
月琉璃用力甩了甩脑袋,在抛出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密林。而姜爻虽有心帮忙,但眼下也不能扔下手无寸铁的岩云与昏迷少年不管,于是决定先护送两人脱险再说。
“下山的路就在前面,快!小心脚下!”姜爻说着,举起手电筒为岩云开路。而岩云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背起少年就朝着下山的方向跑去。
【吼……!】
隐约的嘶吼声从身后的密林深处响起,月琉璃似乎已经和那黑影对上了,低沉的吼声久久回荡在这片被血雨笼罩的山林中,显然发出吼声的并非人类。而更令姜爻感到诧异的是,他发现这道吼声竟然有些耳熟,让他瞬间想起了当初在“死气空间”中的那头寿衣怪物。
“这声音,该不会是……!”姜爻脸色一变,立即刹住脚步,朝着月琉璃的方向望了一眼。
“岩老师,您先带着这孩子下山,出山口就在前面。”
“那你呢?”岩云察觉出姜爻似乎不打算和他一起走,不由面露忧色。
“我不能就这样抛下我的同伴。”姜爻说着,将手中的手电筒系在岩云的胸口,以便他在背着少年的同时得以照明。
“您下山后立刻联系警方,就说有名姓姜的科考队员在暮色山遇险,会有专门的人过来支援的。记住,普通人千万不要上山!”
“可是……”
“那怪物很可能追过来,别再耽误了!”说完,姜爻便转身冲回密林,转眼消失不见。
“……”岩云沉默了,他望着姜爻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瞥了眼背上不省人事的少年,在犹豫了一瞬后还是转过了身,朝着下方的出山口匆匆而去……
……
轰隆隆……
血色的闪电在暗红色的天空中撕扯出一道道裂痕,如血的雨滴噼噼啪啪打在林间枯枝之上,一股腥气从林子深处逐渐弥漫开来。或许是由于雷雨声的遮盖,怪物的嘶吼声渐渐显得模糊不清,最终消散在夜色之中,而这样的情况更是让姜爻倍感不安。
月琉璃,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想到月琉璃之前的反常状态,姜爻心急如焚,但也只能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在山林之间艰难爬行。然而越是心急越是祸不单行,在雨水的不断冲刷之下,姜爻脚边的一块山土突然蹦落,躲闪不及的姜爻一时失去平衡,整个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唔啊……咳咳!咳咳咳……!”
姜爻捂着摔疼的腰间,咳嗽着从地上爬起。庆幸的是山坡下的泥土为他做了缓冲,他并没有受伤;不幸的是,在经历了这么一遭后,姜爻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糟糕,山土都被雨水浸润了,这种泥泞程度根本爬不上去……话说回来,这雨到底是什么东西?”
姜爻低头看着手心中集聚的血色雨滴,并没有嗅到什么血腥之气,显然这并非血液。只是如今这种情况下姜爻也没心思探究这血雨的成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回到原路,寻找月琉璃。
“得赶快从这地方出去,有没有其他攀爬路径呢?”
姜爻借着雷光左右张望着,发现这片地方似乎是个山间洼地,虽然距离上头的山坡并不高,但无奈四面都是泥泞的山土,想要徒手攀爬几乎不可能。而正当姜爻一筹莫展之时,他却忽然在这片洼地的另一边,瞥见了几道匍匐在地的人影。
有人?
姜爻微微一愣,随即小心翼翼地朝着人影的方向摸了过去,只是还没走到人影跟前,姜爻的脸色便一下子沉了下去。
只见数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七零八落地倒在了一滩血池之中,数把枪支散落在四周,堆积的血色染红了他们身上的迷彩服,不知是血还是雨;而更令人惊悚的是,他们的尸体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残缺,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啃噬过一般,此情此景,宛如人间炼狱。
“这些人是……雇佣兵!?”
姜爻大惊,他立即想起了之前解救失踪少年时,在现场找到的那根国外制造的绳索。如果他猜得没错,当初绑架少年的那伙人很可能正是这群外国雇佣兵,但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如今这种惨状却不得而知。
“这种撕咬痕迹……是野兽干的吗?不,不像。嗯?那是什么?”
姜爻眯起眼,蹲下身查看着面前的尸体,忽然发现尸体被咬过的地方竟然蔓延出丝丝青黑色的筋络纹路,看上去颇为狰狞。
“这是……?”
姜爻低声沉吟着,而此时的他不知道的是,有一道鬼魅的黑影正悄悄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第三百零五章:幽影背后
哗啦啦……
瓢泼的血色雨滴不断拍打着山林的枯木,却冲刷不掉残尸身上那些诡异纹路。姜爻注视着尸体的伤口,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雨夜、山林、被啃噬过的尸体、还有那些蔓延出的黑色筋络……他感觉自己好像在某个遥远的过去也见过类似的场面,但具体在哪看到的却总也想不起来。而且从理论上来说,如此惊悚的场景他应该从未经历过才对。
姜爻又抬起头,发现四周枯木上还残留着许多弹痕,显然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枪战,这也更验证了这些外国人确实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但即便是这样的精英队伍,最终还是难逃惨死。
在那么多枪口下居然还能让这群雇佣兵团灭,袭击他们的家伙肯定不一般,到底是什么呢……唔?
姜爻忽然像察觉到了什么,似有所感地转过身,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依然是静谧阴森的枯木,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奇怪,我怎么感觉有人盯着我,是错觉吗?
姜爻有些不安,他不打算继续磨蹭下去,于是立即俯身捡起一些散落的雇佣兵行李,打算从里面寻找能让他从洼地脱身的装备。不一会儿,他便找到一把小刀,几条攀爬用的绳索和铁爪,以及一些便携应急装备。
“这些应该够了,至于其他的……”
姜爻嘀咕着,视线扫过地上零落的枪支,眉间微微皱了皱。自从十年前他继父出事起,他便对枪支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哪怕危险可能近在咫尺,他也并没有要去碰枪的打算。
况且以这些雇佣兵的下场来看,这些枪恐怕也派不上用场。
姜爻移开视线,转身走到洼地边缘。他将绳索的一端缠上腰间,又将另一端系在铁爪末端,随即将发射枪对准山坡上方的一颗枯树。随着“咻”的一声,被发射出去的铁爪应声飞出,牢牢挂在了枯树枝上,也为姜爻制造了一条攀爬而上的路径。
“看来应该没问题。”
姜爻试着拉了下绳索,确定已经固定住后,便立即拉着绳索沿壁而上。片刻之后他终于爬出洼地,站在了一处山坡边缘。
“呼……总算出来了。”
姜爻拍拍身上的尘土,抬头环视着四周,忽然发现眼前的景物陌生得很,并不是他在跌落前最后待的地方,看来他已经彻底迷了路。
“指南针也摔坏了,这下要上哪去找月琉璃呢……”
姜爻看着手中无序乱转的指南针,心中既焦虑又无奈。他抬头望向阴森的密林,试图从中捕捉到些许熟悉的标志物,而就在此时,他却忽然看到了一道人影从前方的密林中一闪而过。
什么人?是月琉璃吗?
姜爻虽有犹豫,但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在略一思索后,立即动身朝着人影闪过的方向追了过去。
哗……沙沙……
风雨搅动着四周嶙峋的枯枝,为这片山林增添了几分森寒之意,不知不觉间,血雨已悄然停止。穿梭在密林间的姜爻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影,却始终难以追上对方,不知跑了多久,那道人影突然一个闪身拐入一处巨大的山石之后,消失不见。
“……”姜爻顿住脚步,浑身警戒地盯着人影消失的方向观察了一会,随即一步步朝着前方的山石慢慢走了过去。
“这里是……!?”
就在姜爻望向山石后方的那一刻,他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只见这山石之后竟是一片广阔的山坳,浓厚的迷雾缭绕在山坳之中,隐约有些许房屋的影子,点点微光从那些房子里透射而出,看样子这似乎是个隐于山中的小村子。
“不是说暮色山已经封山好多年了吗?怎么山里还会有人烟?”
姜爻望着山坳中那些透着灯火的房屋,在诧异的同时也萌生了想要进村一探究竟的想法。不管先前的那道黑影是否真的是月琉璃,在眼下毫无头绪的状态下,这个山村似乎是唯一的线索。
姜爻沿着山石下方的一条小路下到山坳中,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座被迷雾环绕的村庄。虽说想要一探究竟,但有了过去在赤泉村被坑的前车之鉴,姜爻并不打算就这么明晃晃地进村。他先是沿着山坳边缘悄悄绕到了山村的侧后方,在察觉四周无人之后,他便闪身翻过简陋的泥石围墙,在浓雾的掩护下偷偷步入了这座小小的山村之中。
夜色中的这座山村异常的寂静,除了摇晃在迷雾中的点点灯火外,几乎毫无人类活动的痕迹,更不用提见到什么人了。姜爻掩藏于一处土房之后,探出头细细观察了片刻,等待许久都没听见任何人声,这才慢慢走出房檐阴影。而此时的他才真正看清,那些摇曳的灯火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只只写着“奠”字的惨白纸灯笼,孤零零地高悬在每间屋子的正门前,在阴冷的山风中摇摇晃晃。
这灯笼,感觉好像是办丧事时用的?
姜爻扫视了一圈,发现竟然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这样的灯笼,看上去颇为瘆人。正当姜爻惊疑不定之时,却听原本寂静的前方,隐约传来了一阵飘渺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一抹惨白的光点渐渐从迷雾深处幽幽而来,朝着姜爻的方向越靠越近。姜爻立即警觉了起来,连忙转身躲在一处破败的泥墙后,透过墙的缝隙向外望去。
啪嗒……啪……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姜爻看到了两道提着灯笼的干瘦人影从迷雾中渐渐显现。只见这两人留着长辫,披麻戴孝,形容枯槁,看上去仿佛营养不良一般;而更诡异的是,他们裸露的手臂皮肤上,似乎还隐约爬着一丝丝青黑色的筋络,乍看上去竟与那些雇佣兵尸体上的纹路有些相似,只是颜色并没有那么深。
他们是这村里的人吗?怎么还留着长辫?像是百年前的打扮……
姜爻想着,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屏息观察着那两人的举动,却见那两人从泥墙前慢慢走过,站在了不远处的一幢瓦房门口。
咚……咚咚……
轻轻的敲门声回荡在寂静的四周,不一会儿,瓦房的正门便悄然而开,一名老者出现在门后。只见这名老者面色蜡黄,佝偻着背微微咳嗽着,像是身体欠佳;但即便如此,来者那两人对他的态度却是恭恭敬敬,以此推断,想必这名老者是这座村里德高望重的存在。
他们好像在交流着什么?
姜爻眯起眼,发现前面那两人对着老者耳语了两句,随后转身指了指村子的西侧,似乎在等待老者的指示;而老者闻言后则轻轻点头,随即拄着拐杖迈出瓦房大门,跟着前面带路的两人朝着西侧方向走去。
姜爻想了想,决定跟上去瞧瞧。他迅速左右扫视了一圈,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便偷偷上前,在迷雾的掩护下蹑手蹑脚地跟在了前方三人身后。
微风呼啸在破败空旷的山村,不知是否是受到了风声的干扰,姜爻总觉得那三人的脚步声多少显得有些飘忽不定;而透过若隐若现的迷雾,姜爻看到三人行进的前方渐渐出现了某个庞然大物,定睛一瞧,这才发现那是一座矗立在村中央的高大泥石祭台。祭台顶部似乎还耸立着什么东西,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祭品已经准备好了吗?”
沙哑的低语从前方那名佝偻老者口中幽幽传来,姜爻见那三人停住了脚步,便也迅速躲入边上一处无人破屋,隔着距离小心地观察着。
“放心吧村长,就等您开始了。”老者边上的一名男子低声回答道。
“那就好。”老者点点头,只身上前,仰头看向祭台上方。此时的姜爻才惊觉那祭台周围竟然聚集着不少人,这些人个个披麻戴孝,而且皮肤上似乎都爬着刺眼的黑色筋络;更诡异的是,这些人手上捧的瓶瓶罐罐上又都贴着白纸剪的“囍”字,这种结合着丧服与婚嫁元素的画面,令姜爻不由毛骨悚然。
这不像是在办丧事啊,他们这些人到底是……
“时辰已到,阴嫁仪式开——始——!”
哐——!
没等姜爻来得及细想,一记刺耳的敲锣声便应呼而起!伴随着一阵阵唢呐的悲鸣,在场所有村民顿时匍匐在地,而那名领头的老者则咬开指尖,用血在祭台正前方画了一个符号。就在符号画完的那刻,祭台四周开始出现异变。
只见祭台底部的地面中,渐渐渗透而出一片阴冷的幽光;紧接着,一道道细密如小蛇的黑色纹路从幽光中攀爬而出,宛如有生命一般,沿着四壁朝着祭台顶部蔓延而去。
这是!?
在见到这些黑色纹路的那一瞬,姜爻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他立马想起了当初在那座列车“死气空间”里,血手【梦魇】正是从类似的黑色纹路中伸出的,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心底顿时弥漫开来,而更令他惊讶的却不仅如此。
呼……
一阵腥风吹拂而过,将逐渐泛红的迷雾吹散大半,也终于将祭台顶部耸立的东西显露在姜爻面前。
那是一座三米高的十字木架,正对着台顶上一口青黑色棺木;而高悬在十字木架上的那道人影,则让姜爻的脸色瞬间为之一变。
只见不省人事的月琉璃被绑在了木架上,在周围泛起的幽光中,一动不动。
第三百零六章:悲剧复现
月琉璃!?
姜爻惊愕不已,他没想到月琉璃竟然会出现在这,更没想到对方竟会以这种姿态出现;而眼下那些诡异的黑色纹路朝着祭台顶部越爬越近,此情此景姜爻再也没法继续旁观下去了。
得赶快把他救下来!
姜爻立即扫视左右,发现祭台前方不远处高耸着一幢修建中的瞭望台,未封顶的台顶上还横着一根长长的木梁,直直伸向祭台方向。略一思索后,姜爻当机立断,趁着村民无暇他顾,闪身蹿入瞭望台,不一会儿便爬上了台顶。
距离还是太远,绳子长度不够,得再靠近点……
姜爻望了眼瞭望台前方的祭台,见那些黑色纹路已逐渐靠近祭台顶部边缘,心急如焚的他顿时顾不上危险,抬脚便攀上瞭望台顶那根延伸而出的木梁,在确认距离足够后,反手抽出从雇佣兵那里得到的飞爪发射枪,将准星对准了月琉璃所在的十字木架。
“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射中啊!”
在姜爻的低声祈祷中,金属飞爪连带着特制绳索,在发射枪的助力下径直飞向了前方祭台顶部!只听“咔嗒”一声,金属飞爪准确地射中了十字木架,并牢牢扣在了木架边缘。
成功了!
姜爻神色一振,随即也不含糊,他立即双手扣住绳索,整个人借着重力朝着前方十字木架荡了过去!
呼……
随着一阵呼啸的破风声,眨眼间,姜爻便稳稳地落在了祭台顶部,而此番动静也终于惊动了下方的村民,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从祭台下方传来,只是此时的姜爻已无暇理会。
“月琉璃,月琉璃!快醒醒!!”
姜爻一边用小刀割开捆住月琉璃的绳子,一边焦急大喊,然而不论他如何疾呼,月琉璃却始终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怎么会这样?那些人究竟干了什么……”
见月琉璃毫无反应,姜爻也只能奋力将其背下十字架,并用绳索将自己与月琉璃捆在一起,打算再次借用飞爪金蝉脱壳。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那口横在十字架前的青黑色棺木,似乎微微动了动。
吱……嘎……
破旧的棺盖被缓缓打开,露出了下方一道黑洞洞的棺口。
“……!?”
看到面前的棺材居然自行开启,神经紧绷的姜爻下意识地就想调动体内法力戒备。然而不知是由于过度紧张,还是受了祭台底下法阵的影响,姜爻体内的能量流竟一时哑火,没有激起丝毫波澜。
“怎么回事?”
姜爻愣了一下,没等他来得及诧异,便见那棺盖越推越开,一道瘦小的人影从棺材内缓缓坐起。
这是一名身披血红嫁衣的干瘦女孩,娇小的身材在过于宽大的嫁衣映衬下显得格外不协调,大大的黑眸镶嵌在苍白的脸上,仿佛僵尸新娘一般,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姜爻。
她是……!?
姜爻盯着这名沉默的嫁衣少女,一时摸不透对方为何会躺在棺材里,而这名少女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张嘴“啊”了一声,随即伸出手,指向了姜爻身后。
沙沙……
窸窣的异响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气,从姜爻背后汹涌而来。姜爻转头一看,赫然发现那些从下方法阵蔓延而来的黑色纹路,此时竟已爬上了祭台顶部,距离姜爻两人已咫尺之遥。
“不好!”
姜爻神色一变,此时此刻已容不得他继续犹豫,他立即收回飞爪,再次将发射枪对准了来时的瞭望台顶部,只是这一次的他却没那么幸运了。
咻……!
就在飞爪被发射出的那一瞬,数枚利箭穿破泛红的迷雾,朝着姜爻的位置破风而来!姜爻见状下意识地背着月琉璃闪身躲过,然而此番躲避也直接影响了飞爪的行进方向,仅仅毫厘之间,那枚飞爪便错过了瞭望台顶的木梁,在划了一道抛物线后坠入台底;而随着飞爪的掉落,姜爻逃生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宣告破灭。
“快!射死他!仪式就要成了!决不能让祭品跑了——!”
祭台下方的呼喊此起彼伏,在盛起的法阵幽光中,那些黑色纹路已开始攀上嫁衣少女所在的棺材,并逐渐占据姜爻脚下的地面;而在黑色纹路扩散的同时,另一些眼熟的“东西”也开始在姜爻面前逐一复现。
他看到了一只只纤细的血手,从那些如小蛇般密布的黑色纹路中伸展而出,正如当初在“列车死气空间”中的【梦魇】一般,牢牢抓住了姜爻的四肢。
“糟了!”
姜爻脸色煞白,在被那些血手抓住的那一瞬,他便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温度被急速抽离;而那名棺材中的嫁衣少女也被血手渐渐攀附,原本就已干瘦的身形正肉眼可见地迅速枯萎。
“唔……!”
姜爻拼命试图挣脱血手的束缚,却没有丝毫作用,而眼看着背上月琉璃的脸色在血手包围下变得越来越惨白,情急之下姜爻再次试图催动体内能量,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反馈,就连先前觉醒的蚩尤意识也没了动静,这种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姜爻突然联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说,这个地方其实是……”
轰隆——!!
没等姜爻说完,一阵剧烈的震动伴随着刺耳的兽吼声由远及近,把姜爻整个人震倒在地!而在听见兽吼的同一时刻,祭台底下那些村民顿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甚至放弃了继续袭击姜爻,开始四散逃跑!
“救命——!我还不想死……!”
“它、它要吃了咱们整座村子!”
“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们——!”
【吼——!!】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巨大的兽影瞬间冲出重重迷雾,挥爪便冲着那些四散的村民呼啸而去!一时间尖叫声、怒吼声、哭泣声响成一片,漫天细雨瞬间转为血色,崩塌的房屋连带着血色火光席卷整个村子,宛如地狱。
而如此大的震动也破坏了祭台下方的法阵,忽明忽暗的幽光中,那些细密的黑色纹路顿时消隐而去,而那些血手似乎也无以为继,纷纷从姜爻身上脱落下来,沉入地底。
“难怪……难怪我会突然法力失效,难怪这里人的都是旧时代打扮……原来这是个‘死气空间’!也就是说,这些‘人’其实都是百年前的亡者?”
躲过一劫的姜爻背着月琉璃艰难爬起身,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前方棺材里,那位身披血红嫁衣的少女。
在血手的吸食下,少女整个人的身形有如一枚干枯的花朵,即便如今血手已经消失,但奄奄一息的她似乎已无力回天。虽然姜爻已经知道对方只是这片“死气空间”中的一缕亡者意识,但看到此情此景,仍是不免心痛。
“啊……啊……”
少女轻轻开了口,像是想要对姜爻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她慢慢伸出手,指向了前方正在暴走中的兽影,漆黑的双眸中并没有任何恐惧,反而闪烁着悲哀与祈求,而姜爻也从她的眼神中读取到了某些不一样的情绪。
“你……希望我阻止它?”姜爻看着少女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什么,转头望向前方被血雨笼罩的巨大兽影。
“它是这些村民的【梦魇】,却不是你的。当年害死你的是那些血手,但你放不下的心结,是它……”
“啊……”
少女点点头,神色隐隐透出一丝欣慰。她转过头,在最后看了眼那头迷雾中的巨兽之后,缓缓闭上了眼,干枯的身躯在血色雨滴中化为尘埃,消失不见。
“等等……唔!?”
【吼——!】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从前方响起,村民们情急下乱射的弓箭似乎触碰到了巨兽腹部的一道伤口,这让本已狂暴的巨兽更加丧失理智,竟随着那些逃跑的村民,扭头朝着姜爻所在的祭台奔来!而此时姜爻才透过迷雾,真正看清了这头巨兽的模样。
虎齿龙爪,羊身人面,健硕的四肢布满坚硬的黑色鳞片,四排血色巨眼列于腋下,血盆大口中獠牙毕现,像是要将一切吞噬殆尽一般。只看一眼,姜爻便被其所散发的暴戾气息所震慑,一时动弹不得,而眼前这头怪物的样态,也让他瞬间想起了一个曾在古籍中看到过的名字——
饕餮。
眼前他所看到的,正是那名曾与他出生入死的同伴,也是他此行试图营救的所念之人——凶兽饕餮的本体。
“饕餮……”
姜爻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巨兽,他没想到他与饕餮的再次相遇竟会在“死气空间”之中,而且对方还是以【梦魇】的形式出现。
“这片‘死气空间’里复现的,就是你在一百多年前的过去吗?当年的你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姜爻喃喃自语着,然而面对着饕餮的过去在他眼前重现,他居然有一种并不陌生的感觉,就像他曾在某个遥远的时空中亲眼见到过一般,只是此刻的他已经无法继续深究了。
轰……!!
暴走的饕餮张开狰狞的血口,猛然朝着姜爻所在的祭台咬去!没等姜爻来得及做出反应,整座祭台便瞬间破碎,连带着跌落的姜爻与月琉璃,被吞入了这只凶兽【梦魇】腹中……
第三百零七章:扭曲之境
【……可恶!冰璃珠被那家伙给抢了!!快抓住他……!】
喧闹的呼喊从某个遥远的过去飘荡而来,回响在记忆深处。
【象蛇大人!您、您的头发!?】
【少废话!赶紧把那该死的饕餮给我拦住——!】
气急败坏的追逐声渐渐退去,只剩下一道带着得意和兴奋的气声浮现耳边,像似一个少年不屑的轻笑。
【……呵,搞定。看来根本用不着三天,接下来就只要……】
少年的低语在漫起的风声中被蚕食殆尽,姜爻的意识也在混沌的海洋中慢慢浮出水面。
“唔……”
姜爻捂着胀痛的脑袋,挣扎着睁开双眼。断线的记忆点点连接,姜爻猛地想起自己和月琉璃之前应该被吞进了饕餮【梦魇】的肚子里,于是连忙爬起身,朝四周望去。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片被暗色笼罩的萧瑟山林。暗红的阴云盘旋天际,阵阵山风扫过死寂的枯木,发出一阵如鬼哭般的呼啸声,看地形似乎与暮色山山区有几分相似,只是目及之处并没有月琉璃的身影。
这是哪?月琉璃呢?
姜爻喊了几声月琉璃的名字,得到的只有空旷的回音,他又试着在周围找了一圈,却依然一无所获。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不是被【梦魇】吞了吗?嘶……头好痛……”
大脑的刺痛令姜爻产生了一瞬的恍惚,但也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不少。
“月琉璃之前昏迷不醒,理论上不可能自行移动,难道他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一想到月琉璃之前被捆绑在十字木架上的样子,姜爻的心不由再次揪起。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传送到这片山林里,但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得尽快找到月琉璃。
【……回去……得快些赶回去……】
正当姜爻纠结于如何找人之时,他却忽然听见一道神秘的声音从记忆深处飘荡而来,不断催促着他去某个地方。
谁在说话?
姜爻有些迷茫,但奇怪的是,他的思绪居然不由自主地被那个声音所牵引,连身体也下意识地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着林子西侧跑去。
哗……哗啦啦……
淅淅沥沥的雨滴拍打着姜爻的脸颊,刺骨的寒意侵蚀着他的身躯,然而姜爻的脚步却没有半分停顿,不消片刻,他便来到了一处掩藏在山林深处的村庄。只见这座村庄内到处高悬着惨白色的“奠”字灯笼,如此似曾相识的情景让姜爻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先前“死气空间”中的那座诡异山村。
我怎么又来这了?这里不是已经被饕餮毁掉了吗??
姜爻惊讶不已,而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他发现村中央的祭台和他印象中的有些不同,似乎还在搭建中。祭台顶部空空荡荡,别说人影了,连原本应该在上面的棺材都没见到。
“哎,动作快点!要是没赶在仪式前搭完,又要被村长骂了!”
缭绕的迷雾中,出现了一名扛着扁担的长辫男人,似乎是负责搭建祭台的村民。
“嘁,要不是那山洞被毁了,还用得着咱们在村里搭祭台?”另一名同样挑着扁担的男子一脸不耐烦地回了一句,伸手挠了挠脖子上那攀爬的黑色筋络。
“话说回来,那个郎中不是说有办法能解决咱们身上的诅咒吗?为啥咱还要继续搞什么‘阴嫁’仪式??”
“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村长的意思是这祭台还得搭,好不容易把祭品抓了回来,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放过?别废话了,快干活吧……”
……
祭品?阴嫁??
姜爻想起了当初祭台上那名躺在棺材中的嫁衣少女,忽然明白了什么。而前方的那两个村民的样貌也有点眼熟,似乎在先前的“死气空间”里见到过。
同样的村民,同样的山村,眼前的情景让姜爻意识到自己依然身处“死气空间”之中,但显然时间线不同。此时此刻应该在献祭仪式之前,也就是说,姜爻在阴差阳错之下,又穿越回了悲剧发生前的时间。
没想到被【梦魇】吞噬后,竟然会被传送回过去,难不成这片“死气空间”其实是个循环时空?
姜爻思忖着,迅速分析着目前的局势。在经历了殷家庄列车上的变故后,姜爻心中对“死气空间”这种异常时空已有概念,在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而如果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被【梦魇】杀死一次就会重新经历一次悲剧的话,那便意味着,除非他能消灭【梦魇】破开“死气空间”,不然他将永远被困在这片循环死亡的噩梦里,永无天日。
“事情若真是这样,那月琉璃也应该被传送回了这条时间线,但为什么不见他人呢……”
姜爻意识到了一个矛盾,但转念一想,之前月琉璃曾被这里的村民抓住,眼下的时间点或许正是在月琉璃被抓住后也犹未可知。也就是说,姜爻目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在月琉璃被绑上十字木架前找到他,并救出他。
左思右想之后,姜爻心中有了计较。他不动声色地蹿入村中,在浓雾与夜色的掩盖下,朝着山村西侧的一处瓦房走去。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名疑似村长的老头就住在那,他那里或许有月琉璃的线索。
吱嘎……
木门开启的声音穿破迷雾,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刺耳。姜爻远远便望见那瓦房的大门竟然开了一道缝,一个佝偻的人影在门缝后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姜爻见状,连忙俯身藏在一处残垣阴影中,小心地盯着瓦房门后的那道人影。在等待了许久后,一个驼背老头咳嗽着,从门内慢慢走出,并提着灯笼独自朝着村后方走去,姜爻一眼就认出对方正是之前组织献祭的那名村长。
这人要去哪?感觉鬼鬼祟祟的……
姜爻眯起眼,立即起身跟上前。在绕了许久之后,他看到这名老头终于站定在了一处阴冷的石墙外。只见对方警惕地左右望了眼,随即伸手在石墙上摸索着什么。随着“嘎哒”一声,一块墙砖被老头按了下去,触发的机关连带起石墙一角,将一个通往地下的洞口露了出来。
呼……
阴冷的寒风带着些许潮湿的腥气,从洞口内吹拂而出,但那老头却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提着灯笼拾级而下,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个机关密道……月琉璃会不会就被囚禁在里面?”
姜爻摸了摸怀里的小刀,在经历了一番波折后,他带入这片“死气空间”的道具也只剩下了这玩意儿,算是他唯一的防身工具。
由于“死气空间”内姜爻无法使用法力,连体内蚩尤意识也不知何故毫无反应,因此如今的姜爻几乎与普通人无异;而与当初在列车上不同的是,此时月琉璃也不在他身边,所以他只有靠一己之力破开“死气空间”,拯救他的同伴。
“没办法了,跟下去看看吧。”
思忖片刻后,姜爻决定动身。在确定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后,他迅速走上前,追着老头的背影走入了地洞之中。
滴答……滴答……
隐约的水滴声从逼仄的地洞深处传来,被姜爻那灵敏的耳朵所捕捉,然而眼见之处却并未有水滴的痕迹,姜爻只感觉空气中那股令人不悦的腥气似乎又浓了几分。
姜爻皱起眉,为谨慎起见,他特意放缓了脚步,只远远地追着下方那一抹灯笼的微光。所幸以姜爻如今的视力,就算只有这点光线也能行动自如。
在沿着螺旋石阶向下行进了数分钟后,那抹灯笼微光终于静止不动。姜爻这才发现,那老头正背对着他站在石阶底部,呈现在老头面前的,是一片十平米不到的狭小土洞,土洞中央似乎还摆着一座半人高的铁笼。
“咳咳……咳……还活着么……”
沙哑难听的声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老头口中响起,只见那老头弓着背,盯着铁笼内的某一角冷笑道。姜爻微微侧过身,视线越过老头的背影向前望去,发现铁笼里有一团黑影蜷缩在角落。
那是……人!?
姜爻瞪大了眼,只见铁笼里的那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手脚都被麻绳捆着,瘦削的脸上胡子拉碴,看上去像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而这个中年大叔脸色并不好,原因显而易见——
此人的手腕上被硬插着一枚铁片,殷虹的鲜血沿着手腕上的伤口,顺着铁片上的放血槽流淌而下,滴滴掉落在下方的一只盛血瓦罐之中。
他在被放血!!
姜爻惊愕不已,他没想到在这地下洞穴中,居然有人像被牲畜一般囚禁着取血,简直骇人听闻。而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在见到那个中年大叔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呵呵……没想到我之前花了那么多力气,葬送了那么多人命都得不到的‘解药’,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正当姜爻惊讶之时,却听前方的老头再次阴测测地开了口。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三百零八章:灾祸背后
滴答……
殷虹的鲜血顺着大叔手腕上的铁片,一滴一滴掉落在下方瓦罐之中,听声音似乎已收集了大半罐,想必放血的时间并不短。而在这样持续失血的状态下,这名被囚禁的大叔脸色也愈加苍白,只见他微微抬起眼帘,在扫了眼铁笼外的老头后无力地轻笑了一声,慢慢开了口:
“……我还能是谁,不过是一个行走江湖的普通郎中罢了……”
“普通郎中?呵,普通郎中的血能解这种‘诅咒’?”老头撩开袖口,露出皮肤上那蔓延的诡异黑色筋络,说道。“才短短几天,种在你身上的‘诅咒’就被消掉了,还说是普通人?”
“我说过,这不是什么‘诅咒’,只是一种慢性毒物……”
“不管是诅咒还是毒,至少对于我来说,你就是‘解药’。”老头打断了中年大叔的话,冷笑道。
“我身患肺痨,命不久矣,所幸我会点巫蛊之术,可以通过‘阴嫁’献祭人命给我续命。可没想到在一次仪式中,作为祭品的那个猎户居然中途跑了!害得‘祭阴阵’反噬,全村人都染上了这种‘诅咒’!”
老头放下袖子,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笼子里的中年大叔,表情贪婪而扭曲。
“自从被诅咒后,村里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只要被这些黑筋爬满全身,就会浑身溃烂而亡!原本以为这诅咒解不了了,没想到遇上了你,更没想到你才用了几天就消解了身上的黑筋,所以……你的血肉就是让我活下去的关键!”
“原来所谓的‘灾祸’,都是你们自己一手造成的……”中年大叔的眸中闪过一丝愤怒,盯着老头斥责道。“你们害死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要给你一个人续命?”
“哼,对于村里那些个蠢货来说,‘阴嫁’只不过是种祛除灾祸的仪式罢了。当初见到暮色山里出现血雨和鬼影,他们个个都怕得要死,说什么‘厉鬼索命’……我也就顺水推舟,以驱灾避祸的理由说服他们执行‘阴嫁’。”
老头咧开嘴,阴笑道。
“当然,他们对‘阴嫁’真正的作用根本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诅咒其实正是那次失败的‘阴嫁’仪式造成的,反倒更相信是‘血雨惹来的灾祸’,因而对我言听计从,乖乖成为我的工具……咳……咳咳咳!”
话没说完,那老头又开始剧烈咳嗽了起来,皮肤上的黑色筋络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蔓延了不少。而老者先前的那番话也让姜爻暗自心惊,他终于明白那些血手【梦魇】是由什么东西产生的了,且按老者的言下之意,他似乎还把这个中年男人的血当成了解药,用来治疗他身上的“诅咒”,这也是中年男子被关在这放血的原因。
“……不能再耽误了……咳咳……快、快给我你的血!”
一阵咳嗽之后,老头的脸色变得愈加蜡黄,事到如今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多加掩饰,彻底原形毕露。只见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步步朝着前方铁笼里的中年男人蹒跚而去。
“……我常年以身试药,血里早就融合了各种毒素,这次也是通过‘以毒攻毒’才化解了黑筋。”中年大叔抬起头,望着一脸狰狞的老头,平静地说道。“你若是直接喝了我的血,恐怕不但解不了你身上的毒,还会……”
“住口!”
没等中年大叔把话说完,老头便打断了对方,神情也变得更加癫狂。
“说再多借口也没用,我不会放了你!如果喝血还不够的话,那我就挖你的心!吃你的肉!”
话音刚落,那老头便猛然拉开铁笼,举起手上的匕首就要朝大叔刺去!然而还没来得及下手,只听“嘭”的一记闷响,那老头的动作突然一滞,随即在中年大叔惊讶的目光中,翻着白眼,“噗通”一声无力地倒地,彻底晕了过去。
“……什么情况?”
中年大叔看看倒地的老头,又抬头看向老头身后那名陌生的短发青年,一时回不过神。
“你是……什么人?”
大叔的视线扫过青年那“与众不同”的打扮,最终聚集在对方那张表情复杂的脸上,眼中满是错愕。他没想到在这座地牢中,竟然还有第三人存在,更没想到事情的转机来得如此戏剧性,简直像做梦一样。
“我……我是来救你的。”
姜爻有些尴尬地收回还举在半空中的手,随口应付了一句。先前见那老头拿刀刺向中年大叔,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给老头的后颈来了记手刀,成功弄晕了对方。但事后想想,不论这老头也好,中年大叔也罢,都只是这片“死气空间”中残留的亡者意象,呈现的都是“过去的事实”罢了,理论上他应该干涉不了才对。
但眼下的现实是,他居然成功阻止了老头,把中年大叔救下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因此改变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先救你出来吧。”
木已成舟,姜爻也懒得再多加解释。他立即上前,掏出小刀解开了大叔手脚上的麻绳,并小心地拔掉了大叔手腕上的放血铁片,用衣物紧紧包好伤口止血,随后把大叔从铁笼里扶了出来。
由于失血过多,大叔的腿脚有些发软,没走两步就开始气喘吁吁。姜爻见状也只能先让大叔靠着墙休息,自己则将解下的麻绳捆在了昏迷的老头身上,顺便用破布将其嘴堵了,免得此人醒来后大声喊叫,节外生枝。
“你们刚才的对话我听到了,你是被这些村民绑架来的?”处理完老头后,姜爻转身望向中年大叔那苍白的脸,关切地问道。
“嗯……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女娃娃也被他们绑架了。”
中年大叔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姜爻。眼前的这名黑发青年的服装打扮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确切来说,在他所处的时代里,就没见过这么“新奇”的扮相。
“那个……你……您是留洋回来的吗?我以前走江湖的时候,有碰见过洋人,他们的打扮和你有点像。”
“额……算是吧。”姜爻含糊地答了一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位一百多年前的大叔解释这是现代的日常服装,只能生硬地扯开话题:
“我有一个同伴也被这个村子里的人绑架了,他的打扮和我类似,长得……嗯……长得像洋人,不知您有没有见过?”
“这个倒真没有……我到村子后先是被关在柴房,后来就被单独带到这个地牢里了。”大叔摇摇头,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连忙抓住姜爻的衣袖,焦急地说道:
“对了,和我一起被抓的那个女娃娃被带去了祭台!他们想拿她当祭品,我们得赶快去救她!”
“女娃娃……祭台?”
听中年大叔这么一说,姜爻忽然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小女孩,应该正是当初祭台棺材里的那名嫁衣少女。而按照姜爻先前经历的那个悲惨结局,这名少女最后将被“祭阴阵”献祭,化为尘埃,消散于天际。
但这是之前那条时间线的结局。如今姜爻已误打误撞救下了眼前这名中年大叔,那么或许也有可能在悲剧发生前,救下那名嫁衣少女。
“您别急,按照这老头的说法,那个仪式必须有他在场才能进行。现在这家伙晕着呢,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救人。”姜爻望了眼前方昏迷的老头,冷静地说道。
“我的那个同伴应该也被他们抓去当祭品了,可能和你说的那个女孩关在一起,咱们先离开这,找机会打听他们的下落。”
姜爻说着,再次扶起中年大叔,准备往出口方向走,但没走几步大叔却又忽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铁笼中那只盛满血液的瓦罐。
“等等……我还有件事要处理。”
大叔说着,执意挣开了姜爻搀扶他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回铁笼,想要捧出瓦罐。
“我的血里有毒,不能把那么危险的东西留在这,必须把它给……唔?”
话没说完,大叔的脚下不小心一个踉跄,顿时连人带罐倒了下去!姜爻都来不及冲上去扶他,便听“哐啷”一声,盛血瓦罐瞬间碎了一地,满罐的鲜血泼了中年大叔一身,乍一看仿佛中年大叔倒在了血泊中似的。如此血腥的场面让姜爻都不由心中一紧,赶紧想要上前帮忙。
“喂!你没事吧……”
砰!!
就在姜爻想要上前之时,忽听一道石门碎裂的巨响从后方出口传来!转身一看,只见阵阵阴风中,一道少年的身影矗立在姜爻身后不远处的石阶上,赤色的双眸在黑暗中闪烁着暴戾的红光。
“你对他……做了什么!”
红发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在视线拂过血泊中的中年大叔那一刻,少年的表情彻底显露狰狞。
“你杀了他!?”
“啊?不、不是,我……唔!?”
姜爻一听,急忙想要解释,然而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感觉自己的咽喉忽地一紧,连半句话都说不出。而与此同时,红发少年周身也开始幻化出一道似有若无的巨兽虚影,一股强大的威压霎时降临在整片空间。
“不可原谅……”
红发少年仰起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姜爻,赤色眼眸中怒火熊熊燃烧。
“我要你……付出代价——!!”
第三百零九章:梦魇迷局
轰——!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顿时从红发少年的周身爆发而出!在那一刹那,姜爻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被掐断,整个人别说动弹了,连半个音节都发不出,只能注视着这名面目狰狞的红发少年一步步走下阶梯,赤瞳中闪烁着暴怒的凶光。
“三天……我按约定在三天内赶了回来,但你们人类却背信弃义!说是留他七天,却背地里杀了他!是你们毁了这一切!我要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你……”
姜爻望着少年周身那团若隐若现的巨兽虚影,瞬间认出了他的身份。眼前的这名红发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百年前重生后的幼年饕餮,也是这片“死气空间”中即将成为【梦魇】的存在。而以目前这名少年表现出的状态,恐怕已经到了变身的零界点,凶兽【梦魇】吞噬全村的惨案即将再次上演。
“住……住手……”
姜爻焦急万分,拼命想说些什么,却只能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越掐越紧,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饕……饕……”
姜爻朝着红发少年慢慢伸出手,恍惚之间,一些隐藏于记忆深处的画面也开始流淌于姜爻的脑海。初遇时的中年大叔,年轻的陆境仪,身披嫁衣的哑巴少女……一幕幕影像犹如走马灯般从姜爻的眼前闪过,那些沉浮于梦境的点点滴滴开始逐渐清晰,而那显然并不属于姜爻本人的记忆。
“等等!别伤他!”
正当姜爻的意识即将断线之时,却听一声疾呼从身边响起,而红发少年在听到这声呼喊时表情明显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从“血泊”中艰难爬起的中年大叔。
“我、我没死,是他救了我!这些血不是我的……额……不,确实是我的血……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中年大叔手忙脚乱地解释着,力图表现出自己没有受重伤的样子。而红发少年见中年大叔居然“死而复生”,双眸中的戾气很快被惊讶所取代,周身散发的威压这才弱了下来,笼罩周身的凶兽虚影也渐渐消失不见。
“咳……咳咳咳……!!”
掐着脖颈的力量骤然消失,姜爻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刚才那一瞬他真的以为自己又要被杀一次了,但也因这场风波,姜爻才明白当年饕餮为什么会突然暴走,也终于回忆起了当初在梦境里看到的一切。
原来当年,你就是因为看到这个大叔被杀,才失控屠村的吗?原来我之前的那些梦境,其实都是你过去的记忆……
姜爻下意识地伸手拂过后颈隐隐作痛的伤口,那些记忆的.asxs.,似乎正是在饕餮为他吸出穷奇之毒后。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何饕餮的部分记忆会由此流入他的体内,但至少让他明白了眼下的情景和“过去的事实”产生了些许偏差。
这片“死气空间”中的【梦魇】之一——暴走饕餮,已经在正式出现之前,被他阴差阳错地化解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平复下来的红发少年终于恢复了冷静,虽说暂时放过了姜爻,但他看向姜爻的眼神中却满是敌意。
“这个小伙是过来寻人的,他朋友也被绑架了。刚才要不是他救了我,我恐怕真得死在这了。”中年大叔赶紧上前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生怕再引起什么误会。“现在我身上的毒也解了,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嘁,早知道你的毒已经解掉,我也省得费那么大周折搞这玩意儿……”
听了大叔的解释,红发少年的表情总算柔和了些许,他伸手想从怀中摸出什么东西,但又很快察觉到身旁姜爻投来的目光,于是立马收了手,脸色也跟着警觉了起来。
“看着我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
红发少年没好气地瞪了姜爻一眼,没想到眼前这名愣头青似的青年脸上非但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有种欣慰之色,就像是见到了一位久别重逢之人。
“我知道,我都知道……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姜爻注视着这位熟悉又陌生的红发少年,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有太多的话想对饕餮说,但理智又告诉他眼前的少年只不过是亡者在“死气空间”中构筑的一缕残象,真正的饕餮依然沉睡于某处,今生不知何时能相见。
“呵,说得你好像认识我似的……”
红发少年本就被姜爻盯得有些不耐烦,又听这人说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一时怀疑此人是不是被先前的自己吓傻了,眼神中不禁带上了几分嫌弃。
“看在你救了他的份上放你一马,要走赶紧走,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我可不会保你。”
“他朋友可能和被抓走的女娃娃关在一起了,得把人救出来。咱们三个就一块行动吧,也好有个照应。”
没等姜爻回话,中年大叔就抢先给姜爻求了情,而听大叔都这么表态了,红发少年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板着脸走向前方昏迷的村长老头,一根根利爪沿着五指悄然伸出。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打算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包括杀意。
“等一下,先别杀他,这个老头可能知道我朋友和小女孩的下落。”
见饕餮想要干掉昏迷的老头,姜爻赶紧出声阻止。倒不是因为他突然圣母心发作,而是这老头确实是目前唯一的消息来源,更何况此人只是“死气空间”中的亡者意象,杀了他并没有多大意义。
“知道又如何?你觉得他会告诉你?”
红发少年闻言嗤笑了一声,脸上的讽刺之色愈加明显。
“与其留着他徒增祸害,不如早点送他上路,这种人早该死了。”
“这……”
姜爻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而红发少年倒没有继续发难,在视线扫过边上的中年大叔后,他忽然话锋一转,对姜爻打了个手势,说道:
“不杀也行,我有的是办法从这老头嘴里问出消息。你先送他出去。”
姜爻看了看身边一脸担忧的中年大叔,顿时心知肚明,在暗自叹了口气后也不再多说什么,搀扶着虚弱的大叔走出了这座地下洞穴,等在了洞口外。
半晌之后,红发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
“问出来了,那哑巴女被关在祭台左侧的祠堂,其他不知道。”红发少年的手插着衣袋,神色如常。
“那、那个老头他……?”中年大叔望了眼黑漆漆的山洞,欲言又止。
“哼,杀他还嫌脏了我的手呢,快走吧,别磨蹭了。”
红发少年没有正面回答,转身便朝祠堂方向走去。姜爻注意到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丝血腥味,但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嘴,没有多言,如今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亟待解决。
只有消除“死气空间”里所有的【梦魇】,整个空间才能被打破。现在饕餮暴走的危机已经过去,也就是说【梦魇】之一已经消失,如今要解决的,就只剩下血手【梦魇】了吗……
姜爻想着,转头望了眼祭台的方向。从先前那老头的话推断,这血手【梦魇】就是由“祭阴阵”产生的,激活方式似乎是献祭女人的性命和鲜血,如果要消灭血手【梦魇】,就必须彻底摧毁“祭阴阵”并救出嫁衣少女,这也是他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月琉璃吧,他也被绑去了祠堂吗?希望他平安无事……
姜爻叹了口气,又抬头看向走在前方的红发少年。
百年前的饕餮在性格上,似乎与他熟知的那个红发男人有所差异,多了些凌厉和傲气。也许在经过了百年的时光后,如今的饕餮已经把这股凌厉与傲气藏在了心底,披上了慵懒与“无所谓”的外衣,而促成他性格转变如此之大的原因,应该就在于百年前的那场悲剧。只可惜流入姜爻体内的饕餮记忆只是一些零碎片段,当年事件的全貌姜爻目前也不得而知。
“看样子,前面那楼应该就是祠堂,门口居然守着那么多人。”
红发少年站定住脚步,看着前方那座被迷雾缭绕的漆黑瓦房,伸手示意姜爻两人退后。
“我去收拾他们,你俩待在这别动。”
“哎,你……”
没等姜爻说完,便见那红发少年化作一道赤色魅影冲入迷雾,不消片刻,迷雾中便传来了村民零星的惨叫,但很快又归于寂静。只见那红发少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迷雾,身后还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女娃娃,你没事吧!”一看到少年身后那名身披嫁衣的干瘦少女,中年大叔一时也顾不上身体的虚弱,连忙上前细细打量着,见对方似乎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人已经找到,你身上的毒也解了,那就赶紧离开这。”红发少年有意无意地望了眼祭台方向,开口催促道。
“等等,你在祠堂里有没有看到一个……一个长得像洋人的男人?”姜爻急忙问道。
“洋人?”红发少年扫了姜爻一眼,脸上又挂上了不耐烦。“那屋子里只关着一个,就是这个哑巴女,哪来的洋人。”
“月琉璃不在祠堂?那他到底在……”
轰隆——!
话音未落,一阵巨大的轰鸣从不远处的祭台方向传来!像是有某个建筑轰然崩塌,就连地面也随之颤抖。而比起姜爻他们的惊讶,红发少年倒是一脸淡定,就像对此早有预料一般。
“行了,现在祭台倒了,那个害人的邪阵也毁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红发少年望了眼中年大叔那惊愕的表情,双手往兜里一插,转身就要往村外走;而看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姜爻不用猜也知道祭台被毁是谁的“杰作”。只是还没来得及放下心,姜爻便猛地察觉到一个问题:
导致血手【梦魇】出现的“祭阴阵”已毁,也就意味着血手【梦魇】已不复存在;而既然暴走饕餮与血手这两只【梦魇】都已消除,那为什么这片“死气空间”还没有被破开??
出人意料的现实让姜爻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片“死气空间”里,恐怕还存在着第三只【梦魇】。
第三百一十章:未知来客
“嗯?你怎么了?”
似乎注意到姜爻脸色反常,红发少年顿住了脚步,开口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姜爻低下头,他没法和眼前的红发少年解释这一切,只能在心里飞速思考。
原本他以为这片“死气空间”,是由一百多年前死于饕餮之口的村民、以及那位被“祭阴阵”献祭的嫁衣少女所构筑,因此理所当然地认为空间中只有两只【梦魇】——暴走饕餮和血手。
而如今在两只【梦魇】都已不复存在的情况下,“死气空间”依然在运行,那便意味着构建这片空间的不只是当年死去的村民和嫁衣少女,还有他所未知的“第三方”。
这“死气空间”比我想象中复杂得多,说不定范围也广,月琉璃之所以失踪,会不会是因为陷入了其他区域?
想到这里,姜爻的神情又阴霾了几分。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不仅是失踪的同伴,还有某个未知的【梦魇】。
饕餮,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
姜爻抬起头,再次将复杂的目光投向那名熟悉又陌生的红发少年。或许是姜爻的视线过于频繁,红发少年明显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语气也带上了点不耐烦。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奇怪,没事盯着我看干嘛?我以前认识你吗?”
红发少年瞪了姜爻一眼,转身走向姜爻。
“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我……”
哗啦啦——
话音未落,一道血色惊雷忽然划过天际!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姜爻看到眼前红发少年的身影竟然出现了些许涟漪,并在逐渐转红的雨滴中慢慢消隐。
“怎么回事!?”
姜爻大惊,他连忙上前伸出手,指尖却在少年淡化的虚影中穿梭而过;不仅是红发少年,连中年大叔及嫁衣少女的身影也在血雨中缓缓淡去,周围的建筑一个个消失,整座山村像是被血雨冲淡了色彩,在不知不觉间隐于虚无。
“难道说,在这片空间里每化解一只【梦魇】,它关联的事物就会消失?”
一股强烈的不舍从姜爻的心底油然而生,他呆呆地望着面前逐渐变淡的红发少年,却完全无能为力。他只能看着少年的唇齿一开一合,像是在对他说些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饕餮……”
血色雨幕中,姜爻独自站在一片空旷的萧瑟山林,回荡在耳畔的,只剩下他自己的喃喃轻语。
轰隆隆……
低沉的雷声肆虐在上空,冰冷的孤独感如毒蛇般侵蚀着姜爻的内心,在这片望不见尽头的“死气空间”中,他又成了孤身一人。
“终究还是一场‘梦’吗……”
姜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脸色慢慢恢复了冷静。他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很清楚追逐幻影没有意义,要见到真正的饕餮,就必须先从这片“死气空间”中生还。所以他眼下最应该做的,就是破开这片空间,并救回他的同伴——月琉璃。
沙……沙沙……
一阵窸窣的细响把姜爻从沉思中拉回,他警惕地转过身,却看到身后阴森的树丛中,有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向他走来。
“你是……?”
姜爻微微睁大眼睛,眼前的身影虽然眼熟,但走路的样态却有些古怪,以至于姜爻一时不敢确定,直到那人彻底走出阴影,他才终于认出了对方。
“月、月琉璃??”
姜爻望着这名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男子,在喜出望外的同时,心中又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感觉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有点不对劲,不仅仅是走路的样态,连周身散发的气息都与往常不同,显得阴森而压抑。
“……不……看……”
“你说什么?”姜爻一愣,眼前的这名男子似乎在嘀咕着什么,只见他一边蹒跚着,一边低着头,慢慢走向姜爻。
“……不许……看我……不准……碰我……!”
月琉璃的声音带着些许戾气,低沉而阴冷。漫天血雨染红了他略显凌乱的衣衫,使得他整个人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
“月琉璃,你到底怎么了?”姜爻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但脚下却迈不开半步,对危险本能的警觉禁锢住了他的步伐,而这份危险正是来自前方的男子。
“……一次要是不够……那我就……再杀你一次!”周身的戾气越来越盛,月琉璃突然站定住了脚步。他慢慢抬起了头,露出了刘海下,那双血红的眼睛。
“去死吧!!”
“……!”
没等姜爻做出反应,他便被月琉璃一把扑倒在地,一双冰冷的手瞬间扼上了他的咽喉,如铁钳般将他的脖子紧紧卡住,令他动弹不得。
“月、月琉璃……你……咳咳……!”姜爻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此时的月琉璃力气变得奇大无比,双眼也变得赤红,如此不正常的状态让姜爻想起了当初在曹家大院时,对方中幻术后的表现。
“……当年不是我……不是我的错!!”月琉璃骑在姜爻身上,似乎已陷入了疯狂。“你已经死了!别再跟着我!别再缠着我——!!”
“……住手!你、你认错人了……”
姜爻被掐得脸色发紫,意识也出现了些许恍惚,情急之下,他抓起手边的一把尘土就往月琉璃脸上撒了过去!
“唔!”月琉璃躲闪不及,被尘土迷了眼,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瞬;而姜爻则趁此之机推开了身上的月琉璃,连忙转身爬起,试图拉开距离,但没走几步又被对方从背后抱住,来了记锁喉。
“既然你又从地狱回来了……那我就再送你去一次!”
月琉璃的吐息盘桓在姜爻耳边,透着失去理智的疯狂与狠戾,而姜爻见月琉璃真起了杀心,便也只能使出真格准备反击。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在剧烈纠缠中,两人下方的山土已经出现丝丝裂痕,崩塌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嘭——!
就在下一刻,姜爻脚下的山土彻底塌陷,失去平衡的他躲闪不及,在漫天血雨下与月琉璃双双落入了深渊,转瞬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
轰……轰隆……
苍色闪电翻涌在浓厚的乌云之中,夜色笼罩下,一道高大的赤色魅影矗立在山头,静静望着眼前这片毫无生气的暗色山林。
“暮色山……没想到,我居然会回到这里。”
饕餮低声自语着,赤色眼眸深处,隐约涌动着某些意味不明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隐约的嘈杂人声从山脚处飘来,饕餮收回视线,低头瞥了眼山下零星的灯光。姜爻与月琉璃失踪的消息已经引来了救援人员,只是碍于荒山夜雨而进展缓慢,所幸这点阻碍对于饕餮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啧,姜爻这小子净给我添乱,半夜进什么暮色山。”
饕餮沉着一张脸,嘴上虽然吐槽着,但脚下却迅速开始了行动。在穿梭过一片片张牙舞爪的枯木丛林后,饕餮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暮色山山腹之中。
“都一百多年了,这里的‘死气’怎么还是那么重……”饕餮眉头微皱,目光所及之处不见半点生灵气息,一如百年前他所经历的情景。这座暮色山的时光,似乎已经凝结在了百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么多年‘死气’都散不掉,这不正常,难道真的和血雨有关……嗯?”
饕餮忽然似有所感地转过身,将视线扫过身后的树林。狂风夜雨吹拂着阴森的枯木,发出阵阵鬼哭之声,而在这片本该无人的暗影山林中,他却捕捉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身影。
“这个气息是……”饕餮眯起眼,死死盯着林间深处的那枚黑影,而那枚黑影貌似也发现了饕餮的存在,转身蹿入了黑暗之中。
“……”饕餮的脸上少见地出现了些许迟疑,但这份迟疑也只是转瞬即逝。就在下一刻,他便立即行动,飞身追向了那道鬼魅黑影。
沙……沙沙……
前方的黑影不断穿梭在枯木山林之间,最终身形一闪,消失在一处洼地之中。饕餮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扫了眼洼地中那几具外国雇佣兵的尸体,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冷笑。
“呵,你引我来这,不会只是要我帮这些人收尸吧?”
饕餮抬起头,环视着看似无人的山林,掌心中不动声色地燃起一团暗紫色的火焰。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出现在这的,竟然是你。你的目的,也和穷奇那家伙一样吗?”
没有回应,响彻在四周的,只有阵阵阴风呼啸。
饕餮的嘴角渐渐耷拉了下来,对于有要事在身的他来说,并没有多少时间玩捉迷藏,只是奇怪的是,那道鬼魅身影连同气息一起,在阴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跑了么……”
暗紫火焰在饕餮的掌心中悄然散去,他转过身,再次看向洼地中那些零零落落的残缺尸体,最终将视线定格在了那些蔓延在尸体伤口处的黑色纹路。
“这是……!”
只看一眼,饕餮便瞬间明白了什么,而与此同时,一阵似曾相识的低吼划破死寂的山林,回荡在夜雨之中。
【吼——!】
漫天雨滴在阴风呼啸中渐渐转为殷红,饕餮抬起头,冷冷注视着前方。只见一道穿着寿衣的佝偻人影摇摇晃晃地走出山林,出现在了血色雨幕之中。
第三百一十一章:黑袍阴影
……
【……别碰我……别靠近我……!!】
【有谁……有谁来救救我!】
一个陌生少年的哭喊在虚无的空间中久久回荡,渐渐唤醒姜爻的意识。
“唔……”姜爻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并非血雨山林,而是一处静谧而古老的西式庭院。
“这是……哪?”
姜爻挣扎着爬起身,伸手抚着被掐得生疼的脖颈,抬头环视着四周。空旷的庭院中寂寥无人,浓厚的乌云笼罩着夜空,使得周围显得格外幽暗。姜爻只能勉强认出旁白砖墙上,似乎挂着不少西方宗教元素的画像,连装饰的文字也全是外文,而所见之处并没有月琉璃的身影。
“奇怪,我之前应该和月琉璃一起坠崖了才对,怎么会在这?”
姜爻自言自语着,忽然想到先前的自己还尚处在“死气空间”之中,这么看来,这里也应该是“死气空间”的一部分。只是这片区域看起来完全不在暮色山,反倒像是国外某个教会的所在。
“……主教到了吗?”
“是的,等在会客室了……”
两个男子的声音由远及近,从庭院边上的走廊尽头传来。虽说对方讲的是外语,但不知为何在姜爻听来却完全没有障碍,而此时的姜爻也无心深究,他立即躲入后方一处围墙角落,小心地观察着走来的两人。
那是两名身披黑袍的男人,一个金发碧眼,看上去四十岁左右,手里还拎着一个贴着封条的皮箱;而另一个稍微年轻一点,也是高鼻深目。两人不论是长相还是语言,都显示着他们是外国人。
‘主教’?看来这里确实是某个教会,但他们的打扮好像和普通的宗教不一样?
姜爻眯起眼,试图从那两人身上的配饰上寻找线索,但并没有找到常见的宗教元素,反而是他们脖子上挂的那枚奇怪吊饰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这枚吊饰有一个鸡蛋大小,整体呈现六芒星的形状;但奇怪的是,这六芒星图案是由几条双头蛇首尾相咬构成的,刺眼的血色染红了整个吊饰,显得异常诡异,这显然不是正常宗教人员会佩戴的东西。
这些人有点古怪,像是某个隐秘组织的成员?话说回来,这地方既然是“死气空间”的一部分,那便说明这里的人和物也应该是由亡者记忆和执念构建的,难道那未知的【第三只梦魇】就藏在这?
姜爻思忖着,迅速整理着思路。
虽然姜爻也不明白为何这片“死气空间”中,会融合中、西两块差异如此巨大的场景,但至少他明白,构筑这片空间区域的,绝不可能是百年前的暮色山民和嫁衣少女。姑且不论这里的西式环境,更因为他发现墙上的一幅挂历上,显示的是距今二十年前的日期。
现代……西方……外国人……
姜爻的脑海中忽然划过那些殒命于暮色山的外国雇佣兵,但他也不敢确定。按照“死气空间”的构成条件,呈现的应该是亡者死前的情景才对,如果真是那些外国雇佣兵的话,怎么说也该显现他们丧生的暮色山,而不是二十年前的一个陌生的庭院。
不管怎么样,得先找到月琉璃。
一想到月琉璃先前的状态,姜爻多少还是有点担心的。他不知道为何对方会突然变成这样,而眼下对方行踪不明,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跟上那两个黑袍男子看看情况再说。
啪嗒……啪嗒……
飘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幽暗的教堂大厅之中,在穿过长长的走廊后,那两名黑袍男子来到了一处隐蔽在大厅后方的会客室,推门走了进去。
姜爻没法直接跟进去,略一思索后,他决定上前躲在会客室门边上的一根立柱后,利用自己敏锐的听觉细细倾听会客室内的动静。
“……东西拿到了?”
一道苍老沙哑的低语从会客室里传来,听声音似乎并非先前那两名黑袍男子,看来此人便是两人所要面见的“主教”。
“是的,奥茨主教。我们的人已经得到了那具‘东方活尸’,现在正准备通过走私运回国。”一名黑袍男子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这箱子里的,就是他们先行寄回的活尸血液样本,不过只有一份。”
嘎哒……
随着皮箱开启的声音,主教那原本冷静的语调中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兴奋。
“哼……一份也好,先启动研究吧。只要能从那活尸身上提取到‘不死的秘密’,我们也就能掌握媲美镇魂石的力量……”
镇魂石!?
姜爻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能在这些人口中听到这颗魔石的名字,而他们描述的“东方活尸”也让他联想到当初在列车死气空间中,见过的那具寿衣行尸。
根据“死亡列车”事件中透露的细节,二十年前确实有外国人试图委托走私犯,利用从暮色山开出的调度列车运出寿衣行尸。只是中途行尸突然觉醒杀人,李车长为了保护附近居民而将列车开下悬崖,行尸就此下落不明。
至于当年委托走私行尸的外国人是谁,如今已随着那名走私犯的发疯而了无线索。但从现在的情形看,不论是“二十年前”这个时间点,还是他们谈话的内容,都恰好与当年的“死亡列车”事件重合。
难道这些人,就是当年试图从暮色山运出寿衣行尸的幕后黑手?他们和镇魂石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东西先放我这,我会负责交给‘上面’。”
姜爻正想着,却听那位名为“奥茨”的主教再次扯着沙哑的嗓音,阴森森地开了口。
“正事办完了,那我交给你们的‘另一件事’呢?”
“另一件事……哦,您说那些小孩吗?”另一名黑袍男子微微愣了愣,但很快恍然大悟,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意味深长。“按照您的要求,从孤儿院里挑了一些,现在就在地下室,等您过去呢。”
“呵呵,很好……那就走吧。”
吱嘎……
会客室的大门再次开启,姜爻见状连忙将身形掩藏在立柱后,只见三名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从会客室走出,中间那名矮胖的白发老头似乎就是奥茨主教,另外两人则低头护卫在主教两侧,带领着主教前往大厅后侧一处暗道。而姜爻也伺机而动,一路尾随着他们进入了暗道,来到了一处阴暗空旷的地下空间。
“人都关在地牢里,本来一直在闹腾,给他们喂了点药后安静多了。”
一名黑袍男子说着,指了指空间中央的一座监牢,姜爻赫然发现牢中居然关着十几个七、八岁的幼童,每个幼童的状态都比较萎靡,看来就是因为被灌了药的缘故。
“这些小孩都无父无母,我们用了些手段抹掉了他们的身份,就算哪天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知道,您尽管放心挑选。”
黑袍男子继续说着,对着主教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而主教则满意地点点头,将不怀好意的视线扫向了牢中那些瑟瑟发抖的孩子,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角落中那名拥有着淡绿色双眸的灰发少年身上。
主教伸出手,对着那个灰发少年轻轻一点,另两名黑袍男子立马心领神会,随即打开牢门,将那名面露惊恐的少年拖了出来。
“别碰我……放开我!”
灰发少年挣扎着,但无奈以他的力气根本对抗不了那两名男子,只能像一只无助的小猫一样,被拎到了主教面前。
“呵呵呵……就是他了,今晚让他到我房里来。”
主教冷笑着,将枯木般的手指抚过少年那精致的五官与白皙的脸蛋,浑浊的双眸深处翻涌着某些危险的**。而面对着主教的抚摸,少年的厌恶也到达了顶点,就在主教的手指拂过他的嘴唇时,他扭头便狠狠一咬,主教的惨叫声顿时回荡在地下空间之中。
“唔啊啊啊!小混蛋——!”
啪!
一记刺耳的巴掌声伴随着主教气急败坏的咒骂响彻上空,边上两名黑袍男子见状,赶紧手忙脚乱地拉开少年,并对其一阵拳打脚踢,而此期间少年始终恶狠狠地盯着主教,一言不发。
“把他给我拖到实验房去!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他!”
主教捂着被咬出血的手指,怒不可遏地大吼着。而姜爻虽清楚眼前的事物只不过是“死气空间”中的记忆具象,但一想到之前自己也曾在这片空间里改变过中年大叔与少年饕餮的结局,顿时也不愿就此旁观。而正当他打算上前救人之际,整座地下空间突然开始剧烈震荡!
轰隆!!
一道道裂痕从周围的空间中迅速弥漫,崩塌的碎石扬起漫天尘埃,前方主教等人的身影也在尘埃中变得模糊不清,最终被彻底淹没。
“怎么回事!?咳……咳咳……!”
扑面而来的灰尘让姜爻不由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面前的场景却已悄然变换。
原先的地下牢房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阴暗的秘室。这间秘室足有数百平米,四周堆放着许多林林总总的杂物和化学试剂,墙壁上还画着许多类似地狱的诡异壁画。点点烛光映照着秘室中央黑袍主教的身影,而倒在主教面前的,则是那名伤痕累累的灰发少年。只见少年低着头,右手被一只手铐铐在板床边上,遍体鳞伤的他似乎已无力挣扎。
“呵呵呵……你不是想咬我吗?怎么不咬了?”
这名叫做“奥茨”的黑袍主教阴笑着,再次伸手抚摸着少年带伤的脸庞,并顺着他光滑的脖颈划至胸口,撕下了少年的外衣。只是这次嘴被封住的少年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多么美好的身体啊,真是百看不厌……但越是这么好的躯体,我越想见到它被破坏的样子。”
主教低语着,伸手拿过边上那只贴着封条的皮包,并将里面那支盛着某种黑色液体的针管拿了出来,泛红的双眼充斥着疯狂与危险的气息。
“我决定了……就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个实验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