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忘我之境
这个祭术的原理并不复杂，本就和沈源所熟悉的灵祭术同出一门，只是走的路子完全脱离了元素祭司的研究范围，所以对于祭司而言堪称是新奇的存在。
沈源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便将这个祭术研究透彻，悬浮在莎米识海中的灵魂具象双目重新睁开，一个猛子向下方被墨鱼丸子厚土之力镇压而变得波澜不惊的毒素海洋扎去。
镇于识海最顶端的墨鱼丸子看到沈源终于有了动静，连忙叫苦不迭地喊道：“你快一点啊小可爱！人家要不行了！”
“再坚持一会儿！”
沈源头也不回地抛下这句话，身周护体剑芒在毒素海洋中破开一条通路，艰难地带着沈源来到了莎米识海的最底端。
净魂术的施展需要一定量的纯净灵魂本源作为基础。莎米被沈源镇在魂钟里的灵魂具象已经彻底被毒素侵蚀，无法为沈源提供任何支撑，这一点早在沈源第一眼看到莎米灵魂具象的时候便确定了下来。
以莎米如今的状况来看，只有在他识海的最深处，才有可能寻到莎米依旧没有被毒素感染的灵魂本源，沈源才能够借之为基点，一寸寸夺回莎米已经被巫毒占据的识海。
可直到沈源抵达了莎米识海的最深处，所见都只是一片无边的墨绿色巫毒海洋，偶尔有被侵蚀得不成样子的残肢断体随着海底的暗流涌动，在沈源眼前一闪而过。
从这些残肢上，沈源还能很艰难地辨认出两分莎米本来的形状……
他心中原本升起的一丝希望顿时被冻结，被眼前毫无生机的识海击得粉碎。
如此情景……
莎米分明是死了……
而被沈源压在魂钟里的莎米灵魂具象，也在不知觉中化作了一滩深碧色的脓水，再无法凝成形体。
沈源咬着牙，只觉无边的愤怒和愧疚涌上了心头。
他怒于大巫青的恶毒手段和欺人太甚。愧于自己无法守住诺言，没有帮伊格救下自己性命与共的伙伴。
他很清楚……莎米的死对于伊格而言，是多大的打击。
“歪？”
“歪歪歪？？？”
“歪？”
“有人在吗？”
“不说话我用箭射你了哦。”
“歪？”
就在沈源心中绝望，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疲懒的声音忽然从他灵魂具象的舌根处传了出来。
沈源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被他压在身躯舌根处长期休眠的风华竟然能从他灵魂具象的舌根处发声，但他这个时候可没心思和风华这个二百五作任何智商上的交流。
他只是以精神力丢下一句，“我很忙，别说话。”
风华沉默了半晌，似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随后压低了声音又问道：“这是谁的识海啊？怎么这么恶心？”
“你闭嘴啊！”被连番打扰的沈源愤怒低吼道。
风华再次沉默，又过了半晌，第三次开口道：“那个……为了预防这个看起来有可能是秋葵识海的识海因为你心情不好而失去最后一分生机。我就说一句。你想救这个识海的话……我有办法。”
沈源本已经在想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清醒过来后看到莎米冰冷尸体的伊格了，骤然听到风华这句话，心中顿生绝处逢生的狂喜之感。
这风华虽然各种不着调、看起来脑子有大问题、战斗力不弱但长期沉睡很少能帮到沈源的忙，可他毕竟是风鸾神鸟！他理应拥有神物天生的敏锐感知和继承自远古血脉的神异手段！
“你快说！”沈源几乎是尖叫着喊道。
风华知道事情紧急，也没有卖关子的想法，快速说道：“你还记得你刚刚进入那座雪山内部的时候，第一道石门外，你看到了四个相连的元素祭阵，这四个祭阵十分复杂、隐约相连、自成一体。”
“记得记得！”沈源忙不迭地点头道。
风华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我当时着重看了一下风元素祭阵中的情况，那阵纹里藏着许多灵魂方面的技法，和你平日里用的元素祭术和祭阵有本质上的区别。虽然你能从这阵中推导出一些成型的元素祭术来，甚至还可能拥有不俗的威力，但这些绝对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都偏离了这个祭阵本身的奥义。”
“你说话简单一点！什么东西！在哪！？？”沈源怒吼道。
“是是是……风元素祭阵的左上角，那一片的祭纹，你着重看一下，结合你得到的灵魂行者传承，应该能升发推演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祭术。”
听到风华的话，沈源的心思顿时沉入了自己的记忆中。
这段时间以来，他其实获得了许多东西，但一直没有抽出足够的时间来积淀这些知识，将之转化成自己真正的力量。
比如神魔假面残片展示给他的奇诡步法、凝聚雷电的手段、调和虚空元素的秘法，还有得自雪山深处的两柄纹赐巨斧融为一体攻敌的手段、刚刚知道用法的水晶王冠，以及深不可测的灵魂行者传承，还有刚才风华提到的那四个包罗万象的祭阵等……
仔细数来，这些东西都是沈源自认为一定要参悟透彻，但是由于接踵而来的杂事，一直都没能静下心来学习的。
好在沈源身为超智觉醒者，超凡的精神力带给他清晰且深刻的记忆能力，过目不忘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日在雪山第一道门前的石室中，沈源所见到的四个祭阵虽然庞大而繁杂，但在沈源的努力记忆之下，每一个角落都依旧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稍一回想，便清晰浮现出来。
沈源很快找到了风华说的角落。
初看之下，沈源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此处的阵纹就是风元素祭纹和灵祭纹扭结在一起的产物，以沈源身负元素祭司和灵魂行者两种传承的能力，这时候也能勉强做到这一点。
然而细细研究，沈源却能从中察觉到无与伦比的深玄奥妙，似乎这阵纹中细微的扭曲弧度、元素光芒闪烁呼应之间，向他揭示了什么天地至理一般。
但无论沈源从何种角度探寻，那至理始终蒙着一层厚厚的面纱，朦朦胧胧之中，难以看得真切。
沈源暗自皱眉，心道这竟然是修炼的瓶颈之象？
难怪他觉得不可思议，曾经身为先觉的时候，他拥有极意境巅峰的境界，已经在向至圣境进军了。那个传说中的境界，给沈源的感觉便是如此，朦胧而不真切，似乎他向前一步，那境界便后退一步，只能枯坐原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打磨、探索，才能最终揭开这张面纱，得见其后的新天地。
这种瓶颈之象在其它境界突破的时候也会出现，但对于境界骤跌的沈源而言，是万万不应该出现的情况。
除非……
眼前的东西，已经超出了凡俗的桎梏，抵达了化腐朽为神奇的圣境……
意识到这一点，沈源心中又是一阵紧张。
现下的情景，他哪里还有功夫去滴水穿石，花费数年数十年的时间去参悟这救命的东西？
异样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沈源想到了刚才风华说的话，将记忆中的灵魂行者传承与眼前的这片阵纹对照参悟，很快便在净魂术周围，寻找到了另外一个灵祭术，名为《复苏术》！
这复苏术本是用于唤醒昏迷、沉睡、诅咒中的灵魂，堪称是个没什么用的鸡肋祭术。可当沈源看到这个灵祭术的时候，心中猛然一震，意识到了这个祭术和祭阵中的阵纹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登时将全部注意力都投入了这个灵祭术之中！
仔细推演了一阵儿后，沈源赫然发现，那风元素祭阵中的阵纹，竟然能推演出这个复苏术的进阶祭术！
而有了复苏术作为一切的基础和依仗，沈源眼前厚厚的迷雾登时一清！
看着看着，沈源的心神竟然像是被眼前的风元素祭阵和复苏术的组合吸了进去一般，完全沉入了祭术的推演，外面几乎已经可以宣判死亡的莎米则被他彻底抛在了脑后，忘却了时间和烦扰，只一心扑在高深祭术的神奥之中。
……
正所谓山中无日月，寒暑不知年，说的就是修士于忘我之境中参悟修行真谛时候大多会忘却外界的时间流逝。沈源在不知觉中遁入了忘我之境，堪称是一件幸事，却也着实令人为莎米的生死捏了一把冷汗，不知到沈源再醒来时，莎米最后的一丝生机，是否还在。
……
沈源意识高速运转，无数元素和祭纹的排列可能性在他脑中闪过。渐渐的，一个几乎堪称起死回生的复生秘术浮现在了沈源脑海中。
当眼前这进阶祭术的最后一点被沈源完全融汇贯通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瞬间回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意欲何为。
“糟糕！”
沈源失声叫道，知道可能要坏事，立刻纵着身周护持自己灵魂具象的剑芒向上直冲而去。
看到深碧色的毒素海洋中终于掀起了一点涟漪，沈源的灵魂具象在剑芒的包裹下飞出，依旧镇于识海顶端的墨鱼丸子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我真的要不行了！你干什么去了这么久啊？？？！！快让这个家伙死了算了！”
第六十二章 天灵复苏术
“再坚持一下！我很快就能救活他了。”沈源沉声喝道，声音中有坚定不移的信心。
墨鱼丸子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你能救回来就真是见鬼了。这样的识海，分明是已经死了多时了。”
沈源没有理会墨鱼丸子说什么，借着被厚土之力压出的空间，他身周的剑芒散开，重新凝成了那枚剑型战纹。
随后战纹向识海外壁某处一戳，只是瞬间，锐利的剑芒便刺穿了这几乎处于了崩溃边缘的识海。
啵！
识海破开了一个空洞，一声肥皂泡炸裂般的轻响随之传来，继而是墨鱼丸子的破口大骂。
“哎呀呀呀呀！你还嫌我不够累吗？这样还怎么压着啊！？”
“五分钟。”沈源简练答道。
沈源的灵魂具象双手在胸前虚握，精神力无形的召唤之下，从识海破开的外壁处瞬间蜂拥而入无数风元素，在沈源掌中凝结。
汲取到足够的元素能量后，沈源手中祭印连变，如蝴蝶穿花一般，在他胸前留下了一连串迷蒙的青色手印。
聚拢在沈源手中的风元素也在众多祭印的调控之下，慢慢变成了一种属性十分玄奇的能量形态。
如此能量，依旧属于风元素的范畴，却与自然界中游离的常见风元素大为不同，就连见多识广的沈源，此前也从未见过此种性质的风元素。
能量成型之际，沈源口中适时吟唱道：“复苏之风，凝聚之魂，化作无处不在的天灵能量，唤回我曾经的战友吧！”
“灵祭术，天灵复苏术！”
随着沈源的吟唱，他手中泛白的青光渐渐聚合成了一个朦胧的人影，识海上空，也有一道仿佛天外而来的青白色光柱垂落而下，正落在了这朦胧人影的身上。
人影吸收了从天而来的青白色光芒，迅速变大，化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伟岸身影。
身影的面容依旧模糊难辨，略显纤细的身材更是看不出性别，仿佛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却又不同于每一个人。
“天灵响应你的召唤。”
有虚无却浩大的声音从这伟岸身影上隆隆而出，若响彻天际的雷鸣般，在莎米几乎枯萎的识海中来回荡漾。
沈源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即便身为施术者的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个天灵复苏术会造成什么样的效果，更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完全没有任何预料。
他定了定神后，向面前的天灵恭敬地一礼，而后说道：“就请阁下帮助我带回本属于此处的失落灵魂吧。”
“作为回报，我要你遣散身边的两件风元素圣器之一，令其重归天际。”
隆隆的声音从人影中传出，没有半分情感，仿佛只是一段存在于天地间的录音。
但沈源知道，远远不止于此。
他的身上，刚好有两件风元素圣器圣风图腾、狂风纹赐。
沈源迟疑了一下，依旧点头应道：“好的。只要阁下帮我救回同伴的灵魂。”
“你已承诺。天地契约共鉴，若你食言，将会遭天地唾弃，万法蒙尘！”隆隆声音回荡在沈源耳侧，似是想要将他心中可能存在的任何歹念全都震碎。
沈源却面色不变，坦然点头，“便是如此，阁下请了。”
听到沈源的回应，那矗立在莎米识海中的伟岸身影抬手在空中虚虚一捞。
随着他的动作，无数深碧色的巫毒脓水如百川入海般，化作千百深碧色的毒龙，汇入了伟岸身影的手中。
连沈源收在魂钟内的莎米灵魂具象溶解成的毒素脓水都没有例外，被这伟岸的身影一同吸入了掌中。
只是几次眨眼的时间，莎米这几近崩碎的识海中便一清，原本占据了识海大半空间的墨色巫毒脓水被吸纳一空，露出了识海本来的面貌。
可是这个识海经过巫毒这般侵蚀攻击，已经彻底荒芜损坏，变成了一个废品，再没办法使用了。
伟岸身影的手掌里，墨绿色的巫毒脓水凝成球形，与其下巨大无匹的手掌相比，宛如一个玻璃球般大小。
紧接着，来自这未知存在的隆隆浩大之音吐出了一个沈源听不懂的音节，随着这个音节的落下，莎米识海中骤然出现了一道玄而又玄的清气，飘然落在了巫毒球上，一闪而没。
在沈源眼睁睁的凝望下，这让他殚精竭虑的巫毒，就这样烟消云散，于伟岸存在的巨掌中化作了乌有。
“记住你的承诺。”
浩大的声音说了这样一句，而后这伟岸身影抬步跨出，也不知迈向了什么地方，就这样消失在了沈源视野中。
沈源暗自吞了口唾沫，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个什么东西，不知道自己与什么样的存在交谈、并且达成了一桩令人无比心疼，却又不得不为之的交易。
随着一切的尘埃落定，一道晶莹的光芒从识海上空飘落，缓缓悬浮在沈源面前。那是一颗玲珑剔透的珍珠，沈源在其中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灵魂波动，安静却充满了引而不发的生机。
这熟悉的波动，正是莎米！
沈源明白，这是一颗灵魂之种，在适当的环境下，这颗灵魂之种将会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重塑莎米的灵魂！
见状，沈源长长松了口气，抬手将这枚灵魂之种收入了精神力中，只待伊格醒来，这枚灵魂之种便能交给伊格，也算不负伊格的所托。
“我了个飞天大草，我刚刚是看到了个什么鬼东西？？？”墨鱼丸子这时候心有余悸地从识海顶端飘了下来，粗短的手臂不断拍着胸口，似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沈源耸肩，“连您这尊贵的大地之母都没有见过，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你……”墨鱼丸子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话刚刚吐出一个字，便被她自己断在了嘴边。
墨鱼丸子瞪大了一双绿豆小眼，看向沈源背后，吞了口唾沫，喃喃道：“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沈源听到墨鱼丸子的话，心头一惊，豁然转身，看到了透明的识海外壁之外的景象。
一头长着三只眼睛、五只翅膀的蛇形怪物正隔着莎米的识海外壁，遥遥看向里面的沈源和墨鱼丸子，口中和蛇信迥然相异的粗大舌头在蛇吻旁来回舔舐，似是对里面的两个精神体十分感兴趣。
第六十三章 救我！救我！！！
这怪物双眼之间，原本识海应该存在的位置，此时多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有墨绿色的血液正在从中涌出，顺着怪物的蛇脸向下流淌着，让这张本就丑陋不堪的脸变得更加狰狞与恶心。
沈源在看到这怪物的一瞬间，心中便警兆大升，同时有了两分不好的猜想。
“快走……丸子你先回去。”沈源下意识抛下这句话，灵魂具象向来时的方向急速掠去，想要经由那条共生通道回返伊格的识海。
然而就和他预料的一样，一只将识海捏住的狰狞怪掌轻轻一搓，便将本已经脆弱不堪的识海外壁捏成了数枚碎片，纷然落下，至于那原本存在于识海一端的共生通道，早已在莎米识海枯竭的时候断裂消失了。
沈源只觉心头一凉，驻足原地，剑型战纹化作锐利的剑芒将他的灵魂具象保护在其中，却无法给沈源提供哪怕半点安全感。
莎米本被伊格安置在很远的地方，沈源凝聚了大半的精神力本源形成的灵魂具象穿过了伊格和莎米识海之间的共生通道，才来到了莎米的识海中。
可此时莎米的识海不复存在，共生通道也鸿飞冥冥，沈源的灵魂具象，此时完全失去了躯壳的保护，变成了一个无根浮萍，其脆弱之处，可称得上是不堪一击！
别看沈源的灵魂具象先前在两个识海中来去自如，呼云唤雨，可那始终都是在识海和灵魂层面上的，真论起实际的能量层级，连入微境都很难奈何。如今这灵魂具象在地球空间中被眼前这怪物抓住，简直就是落入了狗嘴中的香肠，想要抢回来可是太难了。
沈源几乎只是愣怔了半个呼吸的时间，便立刻做出了死中求活的应对。
……
他的身体原本端坐在牢房地板上，此时双目骤然睁开，在识海中残魂的驱使下，尖锐的喊叫声从他口中迸发，被风元素引领着，顺着空气的流通，瞬间传遍了整片区域。
“落耀！救我！救救我！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落耀！救我！”
……
坐于自己寝殿榻上的落耀依旧在神游天外，继续刚才被王宁打断了的谈话，骤然听到极远处被风裹来的尖利呼救声，顿时睁开了赤色的双目。
“落耀！落耀！救我啊！救我啊！我要死了！”
这声音传了这么远，难免显得有些失真，而且沈源大半灵魂不在体内，所以不论是声音、语调还是内容都显得十分可笑而令人生厌，与平日里的沈源大相径庭。
可落耀还是第一时间知晓了呼救的人是谁。
……
下一刻，沈源感觉到了一股阴冷冰寒的能量从自己灵魂具象脚下的怪掌中涌出，将他的灵魂具象包裹起来。
护持在他身周的剑芒失去了身体能量的支持，本变得孱弱无比，在识海中还表现得不明显，但如今在这蛇形怪物的侵袭之下，竟然连半刻的挣扎都未能做出，被阴冷能量一击即溃，悲鸣着缩回了沈源精神力中。
那怪物咝咝怪笑了一声，听起来和大巫青的笑声颇有八分神似，并没有直接将沈源的灵魂具象湮灭，而是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下，随后张开尖牙林立的巨口，向沈源的灵魂具象噬来！
这新生的怪物初临人世，本就是最为饥饿的时候，更别提沈源的灵魂具象刚才还在它的识海中搅风搅雨，弄得他万分难受，只得将眉心那处血肉连根挖出才缓解了数分。
此时它看到了沈源的灵魂具象，哪里有不将之吞入腹中化作能量的道理？
巨口临身，沈源却毫无办法，纵有千般手段，万种祭术，此时也俱都用不出来，只能闭目等死，心中不免生出两分悲凉之意。
妈的，大巫青都没能杀死我，倒要死在这么个鬼东西手里？
眼前光芒化作一片幽暗，沈源感觉到那张巨口在自己身周一闭，随后有无可抵御的吞吸力从巨口尽头生出，裹挟着沈源的灵魂具象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这怪物吃了沈源的灵魂具象，正咂着嘴巴，长着尖刺的粗大舌头在蛇吻周围来回舔舐，似是意犹未尽的模样。
就在此时，一道内里仿佛蕴生着无边炎狱的浩瀚精神力从远空升起，瞬间横跨了数公里的距离，从天而降，直指这丑陋的蛇形怪物！
怪物感觉到了迅速迫近的危机，猛然人立而起，怪口大张，喉间发出“咝咝”的低吼声，身周深碧色能量光芒涌动，一双阴冷的蛇目死死盯着压下的浩瀚精神力，威胁的意味不言自明。
这精神力转瞬间落在怪物身旁半米处，带来的庞大精神威压甚至凝成了实质化的气场，影响到了周遭的物质，周围纤细的草木都以这精神力为中心向四周趴伏，体积不大的砂石也顺着山坡滚落。
在怪物的感知中，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精神力乃是一团炽烈的火球，其中蕴含着的庞大能量足以熔金裂石。虽是精神力，但似乎由于这精神力主人的至高境界，其中的能量已经不再被意识和现实之间的种种隔阂所束缚，足以形成强悍的杀伤力，灭杀世间的真实存在！
与这精神力的强大相比，怪物就像是一只面对着太阳的萤火虫，微小而脆弱。
可这怪物刚刚经由大巫青的巫毒蕴化而出，本身并不具有高超的智慧，只有本能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盲目自信。在感觉到了致命威胁的瞬间，怪物本能地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蛇首前探，怪口大张，向这精神力噬去，竟妄想如吞掉沈源一般，吞掉眼前的强悍存在！
精神力中传出一声冷哼，旋即火球破开，内里伸出了一只被烈焰包裹着的铠甲巨掌。
巨掌后面，是一名身披赤炎战铠，背负两柄战枪的火焰战神。战神被厚实战盔覆住了面容，只有一双燃着炽烈焰光的眼睛透过战盔的间隙露在外面。
“何处小魔，也敢在本王面前逞凶？”战神雄浑的声音低喝，探出的巨掌毫无花哨地抓住了蛇形怪物的脖子。
感受到束缚自己脖子的无匹伟力，怪物发出一声惊恐而难听的尖叫，在战神掌中剧烈挣扎数下，却根本无法挣脱战神的掌控。
战神巨掌只是一搓，那怪物便连惨叫都没能再发出半声，化作一片飞灰飘扬落在了山间草丛中，再不复存在。
旋即一团透明的焰光包裹着一个淡青色的灵魂体落在了火焰战神掌中。
正是被蛇形怪物吞入了腹中，却还未被消化的沈源。
仰天躺在火焰战神掌间，沈源长长出了口气，叹道：“幸亏火龙王大人来得快，不然小的这条小命今天真的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落耀精神力凝成的火焰战神一双燃着烈焰的眼瞳中冷光闪动，低哼了一声，喝问道：“你在做什么？想死吗？难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沈源感受到落耀话中隐含的杀意，连忙摆手，赔笑道：“大人误会了，我怎么敢挑战至圣境强者的权威呢。我只是在处理大巫青留下的一些祸患，大人也看到了的。”
落耀皱了皱眉，继续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如此丑陋恶心，真是令人生厌！”
“大巫青毒杀了我的一个同伴，尸体中的毒素改变了尸体的结构，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尸变。幸亏大人将它灭杀了，否则这东西成了气候，免不得要为祸一方。”
落耀目中锐利的焰光闪动，似乎在算计着什么，良久后才缓缓开口道：“这大巫青当真是个大祸害，定要尽快处置！我已经联系好了无量山，我们即刻启程，你于量天台上占卜大巫青的所在，助我诛杀此魔，功德无量！”
沈源闻言，面色肃然，点头应道：“那就请大人带我回魂，我定不负重托！”
赤色精神力再次划破天穹，落回了火龙王落耀的基地中，沈源的灵魂具象也被落耀甩手丢回了身体。
沈源身体得了灵魂，再次复苏，缓缓睁开双眼，就看到须发皆赤的高大火龙王落耀正站在自己面前。
沈源微微一惊，侧目向身后看去。
他身后是这间牢房的床铺，床上本还躺着一人，可此时那人已经鸿飞冥冥，显然是感觉到了落耀身上强横的气息，从昏迷中惊觉，藏匿了起来。
沈源心中一定，知道以伊格的能耐，不必他多操心。这位传奇猎人的传奇一生之中，经历过多少次险死还生，眼前虽然危险，却终究没能要了他的命。
落耀目光微凝。
境界高绝的他，自然察觉到了这牢房中遗留下的属于第三人的气息。落耀敢肯定，此人和那日在研究院附近的藏匿者脱不了干系。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沈源，沉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等一下。”
沈源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事没做。
很重要的一件事。
他答应过响应他召唤的天灵，要献祭一件风元素圣器，使其中被禁锢的风元素重归天际。
第六十四章 圣风图腾的献祭与火龙军团的开
在落耀平静的注视下，沈源从背后抽出圣风图腾，以双手捧在面前，深深凝望了最后一眼，长叹了一口气，低喃道：“多谢你这些日子的陪伴，希望日后依旧照拂吾身，不忘归处。”
圣风图腾轻轻一震，其中纯净无暇的风元素发出轻轻的鸣叫声，声音中似有眷恋，还有两分对重获自由、可以再次翱翔于天地之间的感激和欢悦。
沈源手中掌握着两件风元素圣器，其一为圣风图腾，其二为狂风纹赐。根据沈源和天灵之间的协定，在莎米获救后，沈源必须要献祭其中之一。
他几乎没有怎么犹豫，便选择了圣风图腾作为献祭的对象。
“再见了。”
沈源双手中风元素能量聚拢，轻轻拨散了圣风图腾中复杂而精巧的风元素祭纹，就像平日里帮程阮整理鬓间散落的秀发一般，温柔而细致。
沈源掌间，炫目的青光骤然爆发，仿佛这间牢房狭小的空间中迎来了一场举世罕见的风暴，流窜的精纯风元素形成的风压将沈源对面的落耀都冲得倒退了数步，看向沈源的目光中露出两分惊疑之色。
火龙王基地中的其余火龙军团的部署也察觉到了明显的风元素异状，不论手中在做什么事，都齐齐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将沈源牢房笼罩的接天青色巨柱。
唯有沈源，依旧稳稳地坐在原地，周围涌动的风流尽数绕过了他的身体，连衣角都未曾吹乱一片。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掌，沈源眼中满是说不出的落寞。
这根圣器级的风元素图腾柱是沈源灌注了许多心血，从原材料开始，精心打制而成的圣器，对于他这个祭司而言，这根图腾柱就像是他的半个亲儿子一样亲切。
如果可能，沈源更希望留下这根图腾柱，献祭狂风纹赐。
可怎奈何，狂风纹赐巨斧与烈焰纹赐巨斧乃是一对儿，甚至连沈源新得的、还未来得及好好研究一番的水晶王冠都有与之无法扯断的联系。再加上前不久神魔假面刚刚给沈源演示过如何经由这三件圣器，加上献祭另外一件土元素圣器来合成虚空元素的神妙手段，沈源根本不可能放弃狂风纹赐巨斧这件几乎无法被仿制的风元素圣器。
如此一来，沈源便只能选择将圣风图腾献祭掉……
回想起前不久，魔形态为了提取到足够精纯的土元素与其它三件圣器相合，以此制造出虚空元素，从而对抗大巫青的时候毁坏的圣魂石图腾，沈源自制的两根圣器级别的图腾柱，在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中，已经尽数毁于一旦了！
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消息沈源曾经拥有的圣器数量，竟然堪堪突破了五个！
圣风图腾、圣魂石图腾、烈焰纹赐、狂风纹赐与水晶王冠。
这是连曾经的先觉都要为之眼馋的财富。
而现如今……
只剩下了三个。
沈源觉得痛苦万分，心头已经不仅仅是在滴血了，而是在向外喷涌血泉。
就连至圣境的绝强者落耀，都被沈源的行为惊呆了。
“你……”
这位须发皆呈赤色的高大男子一时语塞，只愣怔看着沈源，口中下意识想要斥责沈源什么，却被他自己的理智拦在了嘴边，始终没有说出口。
圣器是什么？那是足以配得上他火龙王落耀的强悍器具！
眼前这还没心焰境的蠢货竟然销毁了一件？？？
这是个什么样的蠢材？？？
一时间，各种诸如“败家”、“不惜福报”、“脑子里有屎”等等词汇在落耀心中盘旋。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理智告诉他，沈源这么做，定然是有原因的。
落耀压下了心头的无名怒火和一丝丝好奇，冷眼看着沈源，沉声问道：“现在能走了？”
沈源坦然起身，点头说道：“可以走了。出发吧。”
落耀伸出手在空中虚握，一根通体晶红色的火元素魔法杖出现在他手中。
魔法杖尾端在地板上轻轻点了两下，八道魔法光芒在合金地板上流转，转瞬间刻画出了一个让沈源看着有些眼晕的火元素魔法阵。
这个魔法阵的复杂程度，堪称是九级魔法，远远超出了沈源这个祭司的理解范畴，光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欲呕，更别提明晰其中各个部分的功用了。
沈源唯一的猜测，来自于脚下这个魔法阵散发出的波动。
火元素波动中夹杂着阵阵隐晦的空间波动，看样子是个糅合了元素力量的空间传送魔法阵。
魔法阵上散发出的温暖火元素同样将沈源包裹在其间，受控于落耀魔法阵的火元素们感受到了沈源这个祭司的存在，纷纷生出些好奇的情绪来，只碍于魔法阵的存在，这些火元素们并未向沈源聚拢分毫，依旧处于各自的位置上。
落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源，嘴角挂上了一抹深长的笑意，说道：“祭司……有意思。很有意思。”
终生与火元素打交道的他，看到火元素在沈源面前展露出截然不同的人性化的一面，心中免不了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
沈源是他亲眼见过的第一个祭司，也让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至圣境火元素魔法师对祭司这个职业多出了许多兴趣。
这之后，落耀不再看沈源，沉厚的声音瞬间传遍了整个基地，被基地内所有火龙军团的部署清晰听到。
“火龙军团所属，等我指令，准备开拔。”
基地中传出了数百强大异能者的轰然响应，整齐划一，气势雄浑，精锐战旅的铁血气显露无疑。
沈源被基地周围满溢的肃杀激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心道眼前这恐怕就是白龙城真正的战斗力了……与时序部的铜臭味和黑龙城的散漫随意相比，这火龙军团是截然不同的画风……
得到了自己统帅的军团响应，落耀眉眼之间杀气大盛，仿佛瞬间从一个英俊的魔法师化身成了百战杀神，手中魔法杖一挥，合金地板上的魔法阵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焰光，将其中的沈源和落耀包裹在一处。
火球破空而出，须臾之间便去往了地球上的另一处。
第六十五章 量天台
当沈源眼前不断流窜的赤色火光终于四散消隐之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藏在高云深雾中的仙山。
浓白的云雾令掩映在其间的仙山更显两分苍劲。展露在沈源和落耀面前的是一座高大的白玉山门，山门上书“无量”二字。
白玉山门之后，是受了此地无上洞天灵气滋养的漫山松柏，其身量不见巨硕，神髓却大异于凡木，虬结之中自显矍铄，仿佛在其上流淌过的每一分秒，都会留下一道并不显眼的玄奇刻痕。
积年累月后，呈现在沈源眼前的每一株松柏，都似乎在诠释这个世界的真谛。
青松翠柏之中是一条山间小径，小径旁有清澈见底的缓和山溪相伴，溪水与溪道周遭光滑的鹅卵石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响声飘入沈源的耳中，本是无甚特别的自然之声，却让沈源隐约察觉到了两分元素真魂的存在，若是能静坐在此处参悟一段时间，沈源说不定能在水元素一道上获得别样的收获。
这小径顺着山势蜿蜒而上，时隐时现，终在半山腰处没于云雾之内，再看不真切。
而在小径与山门交接处，站着一个年轻的道士，着青色道袍，背负宝剑，手持一柄拂尘，发挽道髻，垂在腰间的宽大双袖被山间穿过的风拂动，轻轻飘摇着，颇有两分我欲乘风归去的仙人气派……
如果忽略掉这个年轻道士嘴巴里面的棒棒糖的话。
小道士看到山门前落下的炽烈火球，和火球内露出的两人，连忙咬碎了口中的糖果，极没素质地将塑料棒吐到一旁的草丛里，手中垂下的拂尘一扬，在空中转过一个圆满的线条，从肘间垂落。
而后这小道士躬身施礼道：“昆仑山剑云，见过火龙王落耀大人。”
落耀微微欠身，回礼道：“小道长有礼了。”
站在落耀身旁的沈源微愣，他不曾想到，自己一到这神秘无比的昆仑无量山，还没进门，就看到了这个和他有旧的道士。
剑云曾经在五学院交流赛上的满头金发已经重归了黑色，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剑云起身，目光在沈源身上一扫，脸上略微露出些惊讶的神情，旋即侧身将落耀和沈源向山上引去，一边带路一边开口道：“师祖知道大人要来，已经等侯多时了。”
饶是落耀性情高傲，自命不凡，也明显不敢在这昆仑无量山上有半点倨傲，笑呵呵地回应道：“老仙肯抽出时间来等我这个俗人，这份情谊，落耀记下了。”
剑云也是一笑，却没有再和落耀说话，而是目光一转，落到了沈源身上，饶有兴趣地问道：“沈源，我记得你是黑龙城的人，竟然还和落耀大人有交情？”
沈源听到剑云的话，苦笑不知如何作答。
却听剑云悠悠叹道：“要不要兄弟把你捞出来啊？”
剑云分明是看出了沈源和落耀之间并无情分的关系，才有此言，而他这句话，竟然半点掩饰都没有，就当着落耀的面说了出来。
落耀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随后将眼神落向远处山间小径的尽头，假装自己并没有听到剑云的话。
沈源则看了剑云一眼，伸手拍了拍剑云的肩膀，笑道：“暂时不用，我相信落耀阁下的人品。我全力助他了结眼下的事情，他一定会放过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的。”
“哦？”剑云笑着应了一声，颇有兴趣地问道：“这么说来，用量天台的人，就是你了？有趣，有趣！”
落耀这时候接过话头，问道：“如何有趣？小道长不妨说来听听。”
火龙王落耀这茬绝对不是随口一接。
剑云是昆仑无量山这一代最杰出的传人，在这处秘地中的地位何其之高？而以剑云的身份和道行，能连道“有趣”二字，显然眼下的事情令剑云觉得非同凡响。
落耀觉得，从昆仑山上来的每一分信息，都有可能会成为他能否顺利制服大巫青的关键。
剑云抚掌笑道：“有趣于四。一者仙人指路，二者量心成焰，三者失而复得，四者释灾渡厄。师祖先前这么说，我还想不明白，如今却是懂了。”
听到剑云的话，沈源和落耀都一时低眉沉吟，不再说话。
剑云却不管他们两个，只快步走在前方，来到半山腰时，停在了山径旁的一座大型剑阵旁边。
剑阵中以蓝白色的阵纹贯穿全局，其间沉浮漂游着九十九柄黑沉沉的铁剑，铁剑上铭刻着九十九篇截然不同的经文，在蓝白色的能量下闪出隐约的慧光，寻常中透着说不出的非凡。
剑云指着剑阵说道：“两位请了。再向前便是昆仑弟子洒扫练心的山路，多有不便，就不请两位客人游览了。请随我乘飞剑前往量天台。”
在剑云的指引下，沈源和落耀各踏上了一柄铁剑的剑身。
铁剑轻轻震鸣之间，有昆仑山御剑秘术加持其上，三柄铁剑托着沈源一行三人，依次穿梭于翻涌的云海之中，向连绵的昆仑山脉的某座高峰而去。
当沈源眼前的浓云被飞剑穿破，他看到了一座山顶平整的高峰。
此峰走势并不险峻，山体线条沉厚雄壮，背靠西侧的整条昆仑山脉，面向东方一望无际的平整高原，峰顶以玄黑色的砖石铺就平整的地面，内侧有两间古旧的木质阁楼，同样面东背西。
峰顶中心则是一方八角高台，占地约有百余平，一股玄而又玄的气场隐约从高台上升起，却并不飘远逸散，而是将这高台重重裹起，似是将里外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高台上此时正坐了一个穿着深黑色道袍的身影，由于那玄奇气场的存在，这个身影显得模糊而扭曲，看不真切。
身影背向沈源三人，面朝东方那昆仑山下广阔的平原，仿佛将山下那凡界万相都收入了眼中。
三柄飞剑依次落下，剑云当先疾走两步，来到那八角高台之侧，躬身禀报道：“师祖，沈源来了。”
落耀和沈源两人跟在剑云身后，听到剑云这句话，落耀眼中光芒闪动，极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源。
洽谈的是落耀，卖面子的是落耀，出头的是落耀，待会儿将要出力的更是落耀，怎么说，此时的落耀都应该是毫无疑问的主宾，理应受到昆仑山上下的礼遇，可剑云通报的时候，单单只提了沈源的名字。
落耀此时觉得，自己这一番努力，恐怕在解决了白龙城麻烦的同时，也应了冥冥中的天数，给自己身旁这少年带去了无法言说的好处。
不过落耀心中并没有太多的不平衡。在他看来，只要大巫青这件事能够得到圆满的解决，便已经足够。至于沈源这个出身黑龙城的小家伙因此而成长……对他落耀和整个赤帝国而言，终究算不得是坏事。
剑云禀报之后，那八角高台上的身影迟迟没有任何回应，剑云便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直候在高台之侧。
落耀和沈源也静静站在剑云身后，等着高台上那显然尊贵无两的存在发话。
过了足有十分钟，高台上的身影才晃悠了一下，扶着膝盖站了起来，负手立于高台，微微扬起的头似是在眺望远处被夕阳晕染成暗红色的地平线。
他依旧没有回首，只是一个沧桑的年迈声音从高台上飘摇而下。
“落耀大人，许久不见。”
落耀微微欠身，回应道：“老仙，时隔多年，终于能再聆仙音，无上荣幸。”
高台上的身影似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沈源，上前来吧。”
沈源闻言，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剑云身旁，驻足停步，细细打量着将八角高台笼罩其中的玄奥气场，一时无言。
“上来。”
老仙的声音再次飘落。
沈源微微皱眉，问道：“我真能上去吗？”
“我希望你能。”老仙的声音回应道：“此处名为量天台，乃是我昆仑无量山三十六天赐之一，也是最为深奥玄奇的一处。整座昆仑山中，除我之外，便只有三人能迈过这整整九级台阶，站上量天台。”
“量天者，必先量心。唯有心思澄澈无杂，沟通天地，明晰本心，才能跨过这九级台阶。”
“你想用这量天台？”
“就来用自己的双脚量量自己的心，看看你这祭师之心，究竟通不通透，够不够格。”
沈源闻言，面色一肃，向量天台上傲立的身影拱了拱手，说道：“谢前辈赐福。晚辈这就来了！”
说罢，沈源屏息凝神，数息后微阖的双目重新睁开，一双眸中平静而深远，似是看透了世事繁华的老人，心中无悲无喜，不急不躁，没有半点杂念纷扰。
而后，沈源抬步，踏入了面前玄奥的气场之中，也踏上了量天台的第一级台阶。
瞬间，沈源感觉到自己身周景象一变。
周围是一个严密、肃静、忙碌却井井有条的手术室。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已经喊得嘶哑的嗓子犹自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声。
这是李萍，沈源的母亲。
一个男人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站在手术室角落，焦急万分却不知所措。他是沈源的父亲，沈福清。
第六十六章 前三步
随着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妇人痛苦的呻吟骤歇，围绕在旁的医生和护士们齐齐欢呼一声，有人抱起婴儿，有人处理脐带和血迹，有人在妇人耳边轻声鼓励，也有人向角落中的沈福清报喜道贺。
沈源看着那被抱起的婴儿，眼神一凝。
饶是他已经调整好了心境，但看到眼前这明显是他自己出生时的一幕，心中仍免不了升起无边的感触来。
尤其是沈福清与李萍夫妇此时已然撒手人寰，沈源再看眼前的景象，便忍不住悲从中来，鼻子一酸，险些有热泪从眼眶中滚落。
沈源连忙收好心中躁动不安的情绪和对父母双亲的思念，多年历练的成效在此刻彰显无疑，他一颗心很快又归于了平静，以一个局外人般的态度看着眼前的一切，口中低声呢喃道：
“世间有千万般人，也有千万般苦。所有都是从这一点开始的，可谓是万苦之苦。可又有谁能逃得过呢？”
“不过尔尔，有甚感慨，也只是庸人自扰罢了。”
说罢，沈源面色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似是看不到那刚刚出生的稚嫩婴孩、看不到沈福清夫妇看向婴孩时脸上那殷切的期盼、听不到李萍口中连声呼唤的“源源”二字。
他抬步，又迈。
站在量天台上的身影听到沈源的话，似是低低嗤笑了一声，微不可查地摇头。
随着沈源第二步的迈出，他身周的景象又是一变。
这是一片青翠的山林，林中有一座竹屋，竹屋周围是一片占地不小的花圃。
花圃中的花因为秋风的袭来而变得萧索凋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周围景象如春，唯独这花圃中的植株受了秋风的影响许是主人最近不怎么上心吧。
竹屋后面，站着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老眼昏花，须发皆白，身形佝偻，手中还拄着一支拐杖。
老人盯着眼前的数座坟冢，愣怔出神，浑浊的眼中似有不舍和留恋。
这数座坟冢前的墓碑依次看去，分别是程空岳、玉青兰、程虎衣和程阮。
而程阮的坟冢旁边，还有一座空坟，坟头立着一个墓碑，上书四字。
沈源之墓。
老人痴痴望着这墓碑上的四个字，似乎从撇捺横竖中看到了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一个睥睨天下、敢笑苍穹的洒脱身影，笑得肆意而畅快。
而曾经那只手擎天的巨擘，也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洗礼，化作了坟冢前即将枯萎的一具皮囊。
沈源站在一旁看得正暗自凝眉，忽然被后面快速而来的一阵轻快脚步声打乱了思绪。
一个稚童从后面跑来，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似是乘着风一样，跑到了老者身旁，伸手抱住了老者枯瘦的手臂。
这稚童面容和幼时的沈源有四五分相似，水汪汪的眼睛中洋溢的笑意更是有沈源小时候大半的神髓。
“祖爷爷，您怎么又在这里发呆啦？”
稚童仰头，一边摇晃着老者的手臂，一边向老者问道。
老者笑了两声，没有答话，只是伸手在稚童头顶摸了摸。
“爹爹说，祖爷爷是老了，才会经常发呆的。”稚童看着身旁的老者，若有所思地说道：“祖爷爷您好像真的很老了呀，连爹爹的爷爷的爷爷都已经死了呢……”
听到稚童无忌的话，老者脸上的神情变得恍惚，半晌后才幽幽一叹，眼中流露一抹悲色，低声道：“你父亲是这么说的吗……是啊……我是很老了……”
沈源在旁边看了这半刻，最后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口中说道：“有因就有果，生下来，有朝一日便一定会离开。自然循环，不外如是！”
说着，沈源再次抬步，跨上了第三级台阶。
站在量天台上那身影依旧静静站着，只以后背朝向迈步而上的沈源，似乎沈源前面两级的表现丝毫不能令他动容。
随着第三步的跨出，沈源身周的景象又变，光影穿梭之间成了一间平凡而温馨的卧室。
与寻常卧室有些许不同的是，这间卧室床边摆着一个精密的医疗仪器，仪器的屏幕此时黑洞洞的，透着两分说不出的绝望。此外床头还有一副吊瓶，吊瓶的管线连接在床上一个女子的手臂上。
这女子面容苍白，身材枯瘦，躺在床上的她薄得像是一张床单，看起来令人分外心疼。
沈源看到眼前的景象，心头也不由得揪痛，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愤慨，暗道这量天台也忒过分了些，总是做出这种让人不得不难受的场景来考验人，这和故意向人伤口中撒盐有什么区别吗？
这床上躺着的女子，竟然是程阮。
这张原本娇俏明媚的脸上已经见不到往日的光泽，一层浓郁而深邃的死灰色在她眼底盘踞，这位本有天人之姿的仙女似是被生活磨得失去了全部希望，所见之处只有一片黑暗的深渊。
沈源迈步进入的举动让程阮枯寂的眼神波动了一下，随后她抬眼看向了沈源，苍白的唇边挂起一抹牵强的笑意，问道：“沈源，你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沈源吞了口唾沫，只觉得眼前这情景似是在他胸口制造出了一块万钧的大石，压得他喘不上气、说不出话。
程阮等了半晌，不见沈源回答，凄然一笑，低声道：“你不必想什么话来安慰我了……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
“我只是……担心你……我走了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没有福气和你厮守一生了……希望有哪个幸运的女孩儿，能好好爱你……”
程阮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气力，似是个垂死的人在交代遗言。
也许，就是个垂死的人在交代遗言吧。
这几句话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在偌大的世界上，每天不知道会有多少类似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
可在沈源面前说这话的，是程阮……
沈源努力压着心底涌动的情绪，嘴唇开合间，发出的声音中有微不可查的颤抖。
“世间万物皆可死，她的死……”
“也没什么不同罢了！”
第六十七章 老仙真颜？
沈源说罢，似是想要赶紧从眼前令他觉得窒息的情景中逃走一样，快速迈出了第四步。
至于他的行为会不会导致自己最终无法踏上量天台，沈源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了。
第四步踏出，眼前的情景又是一变。
这是一间医院的走廊，顶上明亮的白光十分晃眼，而在沈源面前，则是一间大门旁有“急诊室”三个大字的房间。
急诊室的门骤然被推开，一个穿着手术服的医师从里面疾步走出，来到沈源面前，面带惋惜之色，说道：“请节哀吧。”
视线越过医师肩膀，沈源透过急诊室敞开的大门看到了手术台上躺着的女子。
又是程阮。
沈源面色渐渐变得冷硬了起来，原本从第三级幻境中带出来的一抹悲伤也从他眼底很快散去了。
对于眼前这一幕，沈源在刚才的幻境中早已预料到了，所以程阮在第四级幻境中的死亡并没有让他心底产生太多的波动，而渐渐冷静下来的他，则想到了一件他本早就该想到的事情。
沈源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着脸向前又跨出了一步。
面前景象再变，依旧还是医院，只面前病床上躺着的人变成了李萍。
沈福清瘫坐在病房外的地板上，失声痛哭，一阵阵自责的呢喃声从门外飘了进来，能让一个自负而骄傲的男人如此失态，生活之艰辛，可见一斑。
沈源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这第五级的幻境带给他的冲击，远没有前面四级中任何一级大。
因为这一幕是他切身经历过，并且在过往几年中无数次梦回，无数次为之心颤的景象。该流的泪早就流干了，剩下的则是风干的伤疤在阴雨天时隐晦的抽痛，却换不来沈源更多的痛呼。
也正是因为此，沈源对眼前的幻境有很强的抵抗力。
沈源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似是懂了这量天台上的“量心”二字，大概是什么意思了。
沈源低叹了一声，伸手再次触碰了一下李萍冰冷的面庞，熟悉的触觉令他百感交集。
“也许……这就是我今天的幸运吧。”
他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再次抬步，迈步，跨上了第六级台阶。
沈源眼前的景象再变，成了一间广大的办公室，落地窗外的景象令沈源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里竟然是序龙集团写字楼的最顶层。
办公室中有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坐在老板椅中，金框眼睛后的双目里闪烁着阴冷的神色。
这男人开口，说道：“沈源，来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恩怨吧。你要怎样才肯将少峰放出来？”
沈源呵呵一笑，淡然道：“王宁，你死了，他就出来了。”
说着，沈源手中有霜色凝结，化作了一柄尖长的冰锥，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冰蓝色的影迹，没于王宁眉心。
王宁双目圆睁，眉心深邃的伤口中没有半分血液渗出，而透过冰锥蓝色透明的锥体，沈源甚至能看到后面暗红暗白之色的脑组织。
沈源仔细端详欣赏了一下王宁死前脸上的惊怒之色，脸上满是玩味，半晌后轻笑道：“虽然是假的，但还是让我觉得很舒畅。”
沈源再次迈步，跨上了第七级台阶。
一直站在量天台上的那个身影似乎终于有了些兴趣，扭头看了一眼下方正在不断接近的沈源。
沈源眼前的景象模糊复又凝实，成了一座高大的洞窟宫殿，装饰奢华至极，富丽堂皇好似人间帝王。阵阵浓烈的火元素波动在宫殿中来回流转，发出欢悦的鸣叫，就连普通人在此处都能明显察觉到元素能量的异动，更别提对沈源这个祭司而言，这里更显神异。
“先觉，这世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不管你来找我，或者是去找其他人，都只会得到相同的答案。”
“放弃吧。这世上，人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或许你能再看到他们的亡魂，但想要将他们重新带回这个世界，无异于痴人说梦。”
洞窟宫殿的高处，一个沉厚的声音轰隆隆而下，随口的几句话，落在先觉的耳中，仿佛足以震动大地。
沈源抬头，看到了一个从高台上探出的巨大龙首。
龙首赤红，一双威武的龙角闪烁着凝实的焰光，其上的火元素能量几乎要向四周喷薄而出。在先觉的感知中，眼前这头强大无匹的至圣境生物，就是一尊从烈焰中诞生的神灵，是值得他去尊敬甚至是朝拜的对象。
“我知道，泰瑞。”沈源仰头直视着红龙之王，语气中是说不出的感慨。
这头赤色巨龙在龙魂世界中被称为红龙之王泰瑞拉斯。他乃是所有红龙中最强大的一头，实力足以令先觉仰望，若不是先觉心中有狂热的执念未消，那时候也不可能一路冲杀进泰瑞的龙魂宫殿中，当当正正地站在泰瑞面前。
这时候站在量天台不远处的落耀虽然是白龙城十二龙王之一，被称为火龙王，但究其根本还是个人类火元素魔法师，与幻境中这头至圣境的强大红龙相比，有本质的差别。
泰瑞原本微眯的龙目瞪起，声音中似乎多了两分愤慨，“你知道？知道还来？拿老子寻开心的吗？”
沈源微笑，然后长长出了口气，目光似乎穿过了红龙之王硕大的头颅，看到后面深广的洞壁、与洞壁之后一望无际的天穹。
他回答道：“我来这儿，只是为了劝自己放下。”
……
紧接着，沈源跨出了第八步。
他面前的红龙之王泰瑞和洞窟宫殿的幻象如同水中被打乱了的影子，波动一番后，变成了一片灰白色的空间。
量天台周遭翻滚的云海和群山以及快要彻底落入群山怀抱的夕阳这时候全都在沈源眼前消失不见，被灰白色所取代，唯有那个原本站在量天台上的身影，此时就清晰地站在沈源的眼前，只有寥寥五步的距离。
沈源眼神一动，试探着出声唤道：“前辈？”
“呵呵，不错不错。虽然一开始让我有些失望，但终究是迷途知返，懂得了如何量心。”
这身穿玄黑色道袍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了沈源。
沈源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这人的脸。
他早就猜到，这个被落耀称为“老仙”，被剑云唤作“师祖”的存在，应该就是《仙人见闻录》的作者墨阳老仙，那个令整个异能界奉之为神明的存在。所以沈源禁不住地好奇，想要知道这个老仙究竟是何许人物，有何非凡之处，长什么样子。
然而这一看之下，沈源却大愣在原地，讷讷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人的脸上赫然有一圈圈的木质纹理，色泽也与木头无甚区别，再看那眉眼，呆板而平整，双目虽用墨涂了颜色，却终究显得太过单调，无甚神采可言。
站在量天台上、沈源面前，那披着一身玄黑色道袍的身影，竟然是一具木偶！
看到沈源的反应，木偶嘴巴张合，发出了一声和呆板神色截然不同的笑声，“呵呵，外相只是虚妄，是形。得了灵魂行者传承的你，理应对此有更多的体悟，不该意外才对。”
听到这苍老的声音，沈源从失神中醒转过来，连忙躬身应道：“前辈说得是，晚辈的心境还需要磨练。”
木偶点头，看向沈源，说道：“的确需要磨练。你的心境极差，极差！”
“你不懂自己从何而来、去往何处。心中亦有太多牵绊和记挂，更有仇恨的阴影几乎将你的赤诚吞没。最差劲的地方，是你本来没有什么体悟，偏偏要装出一副太上忘情的模样来，胡扯那些有的没的，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有体悟的明白人。何其可笑？”
沈源被这木偶的一番话说得大汗淋漓，想到自己刚才在前几级幻境中的表现，羞愧地低下头去，只觉无地自容，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木偶没有理会沈源的反应，继续说道：“然则……世间事，总是祸福相依的。坏处里总能窥见两分好处来。你的坏处自是极坏的，可好处也是极好的。”
木偶的声音中似乎蕴含着无法言说的魔力，斥责沈源的时候，便让他觉得自己大错特错，而这时候夸赞沈源的话一落入沈源耳中，便让沈源觉得心中阴云一扫而空，心情也随之明媚了起来。
“你悟性极佳，分明已经走在了一条魔障的路上，却能在常人绝难把握的机会中抽身而出，寻到破绽，一举回归正轨，也令我颇为刮目相看。”
听到老仙的话，沈源谦逊地笑道：“前辈谬赞了，晚辈需要学的还有很多。”
“哼。”木偶轻轻哼了一声，问道：“那就来说说看，你都学到了什么吧？”
“晚辈学到，无欲无求有悖天理人伦，秉承本心才是正途。”沈源腰身微躬，小心翼翼地答道。
“狗屁！”木偶斥责道：“我就说你什么都没学会吧！”
“无欲无求的太上忘情之境乃是至高的境界，是真正贴合天意的境界。你的无欲无求之所以是错的，是因为你还没有到达这个阶段！”
“别人是柳下惠，你却是个成天意淫还偏不认账的蠢货杠精！”
“至于秉承本心，那倒没错。”
第六十八章 借机修炼
“若无法避世，无法出尘，便入世修行，嬉笑怒骂皆是阅历，看过繁华后，自然能归于平淡。”
那木偶轻轻点头，说道：“量心量心，重点并不是要人都达到至高的心境，而是能认识到真我，即便有缺，也要坦然接受。”
“所以一颗赤诚之心，对于这量天台而言，已经足够珍贵了。”
听到老仙的话，沈源心中诸多情绪渐渐消隐，沉静若水，似是闭隐多年的修士一般，外界诸般纷扰都被抗拒在外，很难影响他。
“那，晚辈这算是通过了量心的考验？”沈源恭敬问道。
木偶摇头，“还没。记得吗？共有九步。”
“你先前走了七步。还有两步，却不再是凡俗之境，于你而言，也许更加简单一些。”
说罢，木偶朗笑一声，迈步向前走去，只是一步跨出，便消失在了沈源面前。
唯有一道平淡而简练的声音在灰白色空间中四处回荡，让沈源知道了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第八级，证道。”
沈源微微一笑，心道确实要简单不少。他本是一个十分成熟的元素祭司，虽然灵魂行者的传承横空出世，在一定程度上给沈源心中“道”的理解造成了冲击，但沈源依旧对自己作为一个异能者，所需要追寻的东西十分明确。
沈源双手平端在身前，轻轻一引，天地间游离的能量便似乎被丝线牵引的小球一般，向沈源聚拢而来。
分别有四色元素光芒在沈源身体四方亮起，并不浓烈澎湃，只是星点的能量，却在沈源精神力的控制下，体现得十分纯粹。
沈源手中祭印一引，这四方的四象元素在祭印的作用下分别向内收缩凝聚，化作了四种和地火水风相近却威能更甚的能量形式，分别是：重力、热量、冰霜、雷电。
体现完这四种最基本的元素变体后，沈源手中祭印一散，他身周的四象元素重新散开，归于了最本源的地火水风的形式。
随后，沈源双手抬起，拢在胸前。
随着他的动作，四色元素光芒分别来到了沈源面前，两两相触，形成了土火、土水、土风、火水、火风、水风六种组合，每一组合中的元素能量相处融洽，共同围绕着一个中心旋转，即便是水火这种截然相反的元素组合，也没有半点互相倾轧攻击的苗头。
而后沈源手指一捏，这六种组合中的元素同时向内一收，形成了六种截然不同的元素能量。
这六种元素能量分别呈现出：熔岩、凝冰玄土、砂石洪流、沸腾、烈焰风暴、激流龙卷这六种截然不同的形式。
这六种元素能量无一例外的，在自然界中极为罕见，甚至根本不存在，而其中的每一种，都能衍生出元素祭司的一脉元素祭术，修至顶峰境界，俱是威能强悍、惊天动地。
表现过双元素融合后，沈源拢在面前的双手再分，他面前的六种融合元素能量也重新分化、聚拢，回归成了最本源的四象元素。
自从沈源踏上量天台上的第一级台阶后，他的身影便如墨阳老仙的身影一样，被量天台上的玄奥气机所笼罩，站在外围的落耀和剑云再看不真切，只能隐约察觉到沈源每隔一小段时间，便会向上迈出一步，更接近墨阳老仙一分。
在他们的观察中，自从沈源踏上了第八级台阶，那站在量天台上的玄黑色身影便豁然转身，认真打量着沈源双手的动作和周围聚拢而来的能量，似是很有兴趣。
可即便是以落耀之能，也无法透过量天台的遮蔽清晰察觉到沈源究竟在做什么，只得按下心头的好奇，静静等着最后的结果。
量天台上的玄奥气场似乎在这一刻成为了沈源的助力，能够帮助沈源更加轻易地完成平日里极难完成的祭术。沈源心中清楚，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一次能让他在低境界的时候就尝试梳理高境界知识的机会。通过如此梳理，他能够更早地发现今后修炼中的难点和瓶颈，也能让自己和地球元素之间的亲和力大大加深，对他这个祭司而言，好处不言而喻。
所以沈源并未停止，而是继续表现着自己心中的“道”。
他双手中祭印再结，眉心隐约响起激越的剑鸣声，那藏在他识海中的剑型战纹为他提供了强而有力的精神力支持。
沈源身周的四象元素再次分化聚拢，形成了四个元素光团。
分别是地火风三元素、地水风三元素、火水风三元素、地水火三元素四个融合元素光团。
这四个融合元素光团自凝聚完毕，便有莫名的气息从中一点点被蕴生而出，越来越浓烈，越来越庞大。
这被孕育的气息暴烈而凶残，充满了吞噬的**。
很快，一声声低沉的嘶吼咆哮声从四个融合元素光团中飘出，因为元素能量的阻隔，显得遥远而缥缈，可即便是实力境界深不可测的墨阳老仙听到这四个元素光团中的声音，木讷的眼神中都不禁露出两分凝重，翻手从虚空中取出了一座深蓝色的玲珑宝塔，托在手中。
这四个元素光团所代表的，是元素祭司传承中威力绝大的四种祭术，严格说来，应该被称之为元素生物召唤术更为贴切。
这四个元素能量团中分别缺失了水、火、地、风，而其中孕育出的元素生物，也被分别命名为：噬霜者、噬焰者、噬岩者、噬风者。
每一头元素生物如果真正被沈源召唤，降临在地球上，都将会是一个绝大的灾难。
他们中的每一头都拥有在短时间内单独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如果沈源无法有效地对他们加以控制，甚至连沈源自己都有可能被这种狂暴至极的元素生物杀死。
好在沈源对分寸的拿捏刚刚好，并未完成这四个元素祭术模型的最后一步。他双手一抖一压，便将这四个元素光团打散、消隐，其中还未彻底蕴生完毕的四头元素生物也随之消亡。
看到沈源没有胡来，对自己所施展的祭术模型拥有绝对的掌控能力，量天台上的墨阳老仙悄悄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玲珑宝塔收回，看向沈源的眼神已经有了些许不同。
可沈源依旧没有停下来。
在墨阳老仙的预计中，沈源将元素祭司一道上自己的理解体现出来，获得了量天台的认可后，便已经应该收手了，这对于沈源来说，应该是十分简单的一件事。
这世上的每一个异能者，都不想自己的底牌被太多人所熟知，编撰《仙人见闻录》多年的墨阳对此深有体会。在墨阳老仙眼中，沈源也应该是这般想的，可沈源在量天台第八级台阶上所展现出的手段，显然已经不只是获得认可这般简单了。
沈源在借由这个机会锻炼自己。
墨阳老仙对此颇觉意外。
沈源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墨阳老仙的心也随之悄悄抬起了数分。
对于沈源接下来的动作，墨阳老仙有所猜想，但他心中同样有些难以置信，暗道这个小家伙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精妙的手段和高深的见解去做那件事情吧？
就见沈源双掌分别在四元素能量上一引，这四团能量便随着沈源的牵引，缓缓来到了沈源身前正中心的位置。
被玄黑色道袍包裹的木偶身躯微微一震，心中惊道：还真的是虚空元素？
就见沈源双手连连闪动，舞成一团影迹，被这团影迹包裹在其中的四元素能量慢慢向内聚拢，归于了一处。
第六十九章 今生仙山
一开始的四元素能量依旧保持着泾渭分明的样子，虽然紧紧相依，但由于彼此之间的牵制、对立关系，相互挤压着，并未如先前的双、三元素祭术一样，改变元素之间的排列组合，真正融为一体。
沈源眼中神光爆闪，牙关紧咬，双手舞成了一团看不真切的影迹，额上有汗珠涔涔而下，显然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想要仿照神魔假面曾经展现出的手段，并且在不借助圣器力量的帮助下合成虚空元素，是非常吃力的。
在他努力的调和下，四种元素间泾渭分明的界限变得模糊，足足十多分钟过去后，沈源面前的四种元素能量才消去了各自属性的光芒，化成了一片白蒙蒙的色泽。
这模糊的白色能量距离真正拥有圣人级威能的虚空元素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而沈源心知如何度过，却有心而无力。
沈源的精气神已经在先前的过程中被消耗殆尽，头晕目眩使得他不得不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
失去了祭司归拢调和的能量瞬间爆开，发出一阵激烈的噼啪响声，仿佛一串爆竹被点燃，炸响过后只留下了几缕青烟飘散。
也幸亏沈源凝聚而来的元素能量很少，否则这失控的能量很有可能将沈源炸成重伤。
看到沈源终究没有凝聚出任何虚空元素来，量天台上的墨阳老仙悄悄松了口气。沈源敢在量天台上行如此惊人之举，还不是揣度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帮他擦屁股？若这虚空元素就此失控，到时候吃哑巴亏的十成十是他墨阳。
沈源低伏在量天台第八级台阶上，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如拉风箱一般刺耳难听，直过了好些时候，他才喘匀了气，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周遭的灰白色空间，开口问道：“我这算是过关了吗？”
没有声音回答，沈源便自顾自地迈步，踏上了第九级台阶。
围绕在他身周的幻境第九次变化，等模糊的光影凝结平静的时候，沈源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片青翠的竹林中，山风从背后吹来，席卷着两分山溪的水汽，温和而清新，令人不由身心舒畅。
而在他面前的，则是一处由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院中盖着一座清秀雅致的小竹楼。
竹楼前的院中，此时正蹲坐着一个身穿玄黑色道袍的身影，袖袍下伸出一双带着木质纹理的手，正在摆弄院中的花草，动作闲适淡然，浑然不在意时间的流逝。
沈源缓步来到了墨阳老仙的身后，站定问道：“前辈，那这第九级，又是考晚辈什么呢？”
墨阳老仙摆弄花草的动作顿了顿，悠悠说道：“与前一级一样，这一级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是仙？”
沈源愣怔，随后反问道：“仙？”
“仙。”墨阳老仙点头肯定道。
“您是说……至圣境后的神境？”
墨阳老仙摇头，再次重复道：“仙。”
沈源蹙起眉头，心中暗自腹诽，难道不应该你这个老仙来告诉我什么是仙吗？我又不是昆仑无量山的弟子，又不求仙道，你问我什么是仙，这不是为难我吗？
墨阳老仙却没有理会凝立在他背后默默无言的沈源，依旧自顾自拾掇着面前的花卉，似乎外事根本无法影响他分毫。
“仙……”沈源呢喃品味着这个字眼，迟疑了许久都没敢给出答案。
不怪沈源恍惚疑惑，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的确是个陌生的领域。
在他想来，道家所说的“仙”无非就是和神灵一般境界的存在罢了，神仙神仙，本是一类。
但看此时墨阳老仙的表现，这个问题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沈源沉默了足有半个多小时，墨阳老仙也没有半分催促，只是从小院的东边整理到小院的西边，给每一株花卉都精心浇了水，施了肥，除了虫。
在墨阳老仙的手将将要触及到下一株花卉的时候，另一双手斜刺里插了进来，接过了墨阳老仙手中的水瓢，依照墨阳老仙此前的样子，伺弄了这株叫不出名字的花卉一番。
而后沈源压低了声音，说道：“在我想来，所谓的仙字，无非在描述一种心境，一种与世无争、淡然处事的心境。”
墨阳老仙没什么情绪的木讷眼睛瞥了一下沈源，问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沈源点头，应道：“晚辈对这个问题实在没有什么建树。短时间内也就只能想到这些了。”
墨阳老仙轻笑道：“浅薄。却不能说你不对。”
“何谓‘仙’？其实很简单，人在山中，便是仙。”
说着，墨阳老仙以眼神环顾了一番周围的群山，又落回沈源身上，说道：“有一点你说对了，这个字描述的是一种心境。是一种至高的心境。是大逍遥，大自在，大无畏的心境。是一种超脱了凡俗的洒脱。”
“这第九级，其实不是考验，而是际遇。你能通过前面八级的考验而不坠入偏执、虚妄的魔怔，已经足以证明自己的优秀。而这量天台，最终想要传达给后人的东西，便在这第九级之上。”
说罢，墨阳老仙的木偶之身踏云而去，须臾之间消失在了天边，只有一句话飘然落下。
“自己走出这座山吧，量天台便在山外。”
听到这句话，沈源不再犹豫什么，起身顺着山坡向群山的包围外走去。
走出不过几百米远，沈源便听到树丛中传出一阵妇人痛苦的呻吟声，沈源循声而去，看到了一个身怀六甲的村妇捂着腹部躺在一片草甸上，面色苍白，眼神惊恐，身下有鲜红的血涌出，显然已是临产在即。
沈源心中似有所悟，快步走到村妇身旁，蹲下缓声说道：“你要生产了，我来帮你。”
村妇一双带泪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沈源，犹豫一阵后还是摇头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快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是一个新的轮回开始，意味着无限的希望与可能，堪称是这世界上最神圣的事情之一，又与男女授受有什么关系。别怕，事急从权，我来帮你。”沈源握住了村妇的手，一双澄澈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村妇，向她传递着温暖的能量。
村妇依旧有所犹豫，但是下一刻便痛呼起来，已经临盆在即，无暇他顾了。
林中紧接着响起了痛苦的呻吟和嘶喊声，直到数十分钟后，诸多异响才在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中告一段落。
林间的沈源双手沾染着浓厚的温热血液，怀里小心翼翼抱着一个娇嫩的婴儿，婴孩张着小嘴不住啼哭，向这世界宣告自己的到来。
沈源低头，目光落在这婴儿的脸上。
他的精神恍惚了一瞬间。
这婴儿的模样和寻常的新生婴儿有极大的区别，面容显得清晰而明朗，像是个长开的大人而非刚出生的孩子。
而这张脸，与沈源有十成相似。
沈源多看了这婴儿两眼，然后走到不断低声呼唤的妇人身旁，轻轻弯腰将裹在他外衣中的婴儿放在了妇人身旁，低声恭贺道：“是个男孩儿，祝你们幸福。”
温柔地在婴孩脸上抚弄了一下，沈源转身，头都不回地离开了这片树林，没有理会背后不断传来的道谢声。
又在山林间走了数百米，沈源眼角余光瞥到了一间茅舍，茅舍门前站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旁边还摆着一口棺椁。
沈源都没等对方招呼自己，就走到了耄耋老者身旁，拱手问好。
那老者仰天一叹，昏黄的眼中有老泪氤氲，悲叹道：“我沈源一生，看过了多少大风大浪，到头来竟然死在了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荒山里，身旁一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沈源提起被老者摆在棺椁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递给老者一杯，轻声说道：“旅程注重的是过程，而非结果，路上看过了繁华美景，最终落幕于寂寥处，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我祝您下辈子活得同样精彩。”
说罢，沈源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液，依旧不回头地顺着山坡向下走去。
随后，沈源又看到了一位长相依稀与程阮有八分相似的女子的病与死，和这女子的丈夫一同照料了女子最后一程，将女子妥帖安葬。
做完这一切，沈源再次踏入林间的时候，却猛然发觉，群山的出口正在自己面前。
沈源站在出口处，心中百感交集地回望向背后的群山，意外地发现了一块离他不远的界石，上面写着四个字。
今生仙山。
他在这山中走过的每一步，看起来都平凡无奇，只是重复了量天台上前几级幻境中的内容，但由于先前的积淀，每一步跨出，沈源都感到自己的心境被一股凭空而生的清泉洗涤，将他心间一些积郁了许久的泥尘尽数冲去。
这些蒙在沈源心间的泥尘并不深厚，甚至难以被察觉，但这些泥尘的存在，对于沈源的心境而言，意味着美玉与顽石之间的区别。
如今站在这座今生仙山的出口处，沈源只觉心思澄澈通透，许多平日里百思无解的问题，如今都顺理成章地消融化解，再无法困扰沈源。
第七十章 心焰境！
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身后的山谷，沈源抬步，跨出了眼前的今生仙山出口。
在落耀和剑云略有紧张的注视中，沈源终于站在第九级台阶上，向量天台跨出了最后一步。
步落，沈源真正站在了墨阳老仙的面前。
沈源眼前的幻境顷刻之间烟消云散，露出了量天台以及周遭的山色，还有墨阳老仙控制的木偶的清晰模样。
量天台周围的玄奥气场似乎被沈源所迈出的最后一步搅动，开始缓缓围绕沈源的身躯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变成了一团无声的风暴，将沈源的身躯牢牢环绕在中心，阻隔了外界一切的窥探，就连墨阳老仙都无法真切看到此时沈源的模样和状态。
被气场风暴包裹在其中的沈源双脚已经离地而起，悬浮于半空，眼中有四色光芒流转涌动，似乎有一场绮丽的海潮正在酝酿之中。
沈源感觉到周围的玄奥气场中有无法形容的奇异能量经由他身上的经脉窍穴钻入他的体内，向更深处蔓延而去。
他并未惊慌，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提示，但沈源心中已经感知到了自己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此时这些入侵他身体的能量，对他而言是福非祸。
这种奇异能量在沈源身体中越积越多，逐渐从星星点点的存在汇聚成了江河般的澎湃，顺着沈源的身体奔涌起来。
来自量天台的能量很快探知了沈源身体的情况，裹挟着属于沈源的全部内能量向他胸间聚拢而去，没有丝毫遗漏，仿佛是一张收拢的渔网，而网内的元素能量便是无处可逃的游鱼，只能随着网子的收缩而向内退去。
很快，散落在沈源身体各处的元素能量被尽数肃清，全部聚集在他的胸口，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凝实。
沈源不由得感到胸口发闷，进而生出了一阵阵的疼痛，仿佛是有一只看不到的手在他身体里攥紧，捏住了他的心肺、骨肉，令沈源几乎要窒息。
“啊……”沈源喉间不禁迸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呼，双眼紧紧闭起，似是无法忍受量天台能量对他的挤压。
量天台能量形成的网继续收紧，沈源已经被挤压凝实的能量在他胸口进一步向内凝聚，而沈源所承受的疼痛也随之剧增，很快，沈源体内的内能量被压缩在如黄豆般大小的区域中，其内翻腾暴涌的能量波动已经由于高度凝实的元素能量而变得狂暴无比，随时都有可能像是一颗炸弹一样彻底爆发，届时，其爆炸的威力将足以毁灭沈源。
沈源心知最关键的时刻已经到来，双目圆睁，目中精光爆闪，双手结成一个最原始、却也最为实用的元素祭印，随着元素祭印的轻轻颤动，那凝聚在他胸口、如黄豆般大小的凝实元素能量也被引动，发出了微弱却神奥无比的颤抖。
渐渐的，那凝实元素能量的内部仿佛被催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东西，隐约能透过能量的外壁看到内部影影绰绰的抖动，似是有什么在其中不停摇曳着。
感受到沈源内能量中终于出现了期盼已久的变化，来自量天台的气场一收，顷刻间从沈源身体中退了个干干净净，没有遗漏丝毫。
而沈源胸口的能量失去了束缚，猛然向外一涨，却没有爆开，而是化作了一团元素能量火焰，在沈源胸膛内涌动燃烧着，渐渐将他不停跳动的心脏包裹，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而律动，将充盈而庞大的能量顺着沈源体内的血脉运送至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感受着从胸口迅速蔓延开来的强大力量，沈源不由得仰天长啸，清朗的啸声从他口中传出，直入天穹，在整座量天峰上回荡不休。
能量成焰，蕴生于心，这是心焰境的体现！
在量天台的帮助下，沈源省下了许多麻烦，一举从入微境上品破入了心焰境之中。
能量火焰和火元素形成的火焰之间并没有任何关联，就算是水元素能量也可以在心焰境高手的心间结成能量火焰。
而能量火焰的形成代表着能量的无比凝实，代表着与此前异能境界所拥有的能量的本质性区别，也使得心焰境成为了异能境界中，第一个与低境界者真正拉开鸿沟的境界。
心焰境高手的每一缕能量都来自心间的能量火焰，与入微境的异能者相比，强大了何止数筹，若说入微境异能者的全力一拳可以撼动高楼，那么心焰境高手的一拳便足以令山岳摇晃、大江横流！
而沈源作为一个曾经境界高绝的祭司，却依旧被卡在了入微境上品，迟迟无法破入心焰境。这其中固然和他俗事缠身，一直未能抽出时间来突破境界有关系，却也从某个侧面显露出了入微境到心焰境之间的困难。
若不是沈源踏过量天台九级楼梯后，这量天台察觉到了沈源的境界情况，以自身神能帮助沈源突破至心焰境，沈源至少需要数天的时间来静心养气，才能凝聚出心焰来。而时间，正是沈源现在最缺的东西。
这，便是墨阳老仙口中的际遇！
沈源悬在半空中的身体缓缓落在量天台上，元素能量波动汹涌如海，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搅得周遭的天地元素激荡不休，不时在他身周凝出诸如火焰、霜雪等异象。
刚入心焰境的沈源气足神满，正是状态最佳的时候，放在人堆里，定是最耀眼的那一个，然而墨阳老仙那具木偶身体的注意力，自从沈源升上半空中后，便没有落在沈源身上半分。
他一直盯着沈源斜后方的那一团空气，沉默无言，出神良久。
直到这时候，墨阳老仙才似是回过神来，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阁下倒是很快……老道佩服。”
墨阳老仙说罢，也不多停留，只给沈源抛下一句话，便飘然下了量天台，带着落耀和剑云离开了这座山峰，不知去何处密谈。
“你做你该做的事情，事毕下台，落耀会来接你。”
第七十一章 魂占术
至于墨阳老仙口中沈源该做的事情，沈源心中当然有数，无外乎就是借助量天台的力量来占卜大巫青此时所在的方位。
而墨阳老仙带着落耀和剑云离开的举动，也消去了沈源心中所有的芥蒂和隔阂，让沈源能够全力施为，找到大巫青这头妖孽此时的方位，协助落耀将之绞杀。
至于为什么墨阳老仙明明也很想让大巫青去死，却一直拿捏着不肯出手，连卜算其所在都不愿意，恐怕其中另有隐情，沈源也无暇探寻，只道是墨阳老仙这等人物能看到冥冥中存在的命理，自衬不便出手罢了。
沈源缓步走到量天台最前方，盘膝坐了下来，目光透过量天台周遭的气场，将山下的景色尽数收入眼底。
说来也奇怪，这量天台周遭的气场会屏蔽从外而来的窥探，但当沈源站在量天台上，向外观察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感知无比的清晰，在量天台的帮助下，沈源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清楚看到每一片草叶上露珠滚动的过程，能捕捉到青虫啃食树叶的咔擦声，甚至能看到极远处的座座城市。
在量天台上，沈源看到的天地似乎没有穷尽，所谓的地平线丝毫不能限制他的观察范围，视线不断向远处跨越，看到的世界越来越宽广，最终，沈源的视线竟然进入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城市。
赤平城。
沈源没有费太大的力气，便找到了那座他熟悉的居民楼，目光穿过了墙壁，进入了四楼的一间房屋。
房屋中的布置陈设沈源极为熟悉，正是他时常出入的程阮的宿舍。
程阮这些天里一直都在自己房中闭关修炼，想要早日破入心焰境。
而所谓的闭关，只要不是闭死关，修者都依旧会有日常的生活行为，诸如吃饭、如厕等，只是不怎么出门，不怎么搭理外事罢了。
沈源的视线探入这间宿舍的时候，恰巧听到紧闭的卫生间门扉后传来一阵阵流水和排气扇转动的声音，还有模糊不清的美妙歌声从中飘出来。
沈源顿时大愣，莫非……
这墨阳老仙……整日里蹲在量天台上……究竟都在看什么鬼东西？？？
沈源在经过良久的心理斗争后，还是打消了这时候钻进那狭窄的卫生间一探究竟的想法，一来是因为政策不允许，二来是因为沈源现在没有时间去做这些旖旎之事。
他将目光收了回来，很快清除掉自己心中的杂念，眼底一片清明，神色也变得坚定起来。
大巫青手中还掌握着秋葵，就算沈源不管这从远古时代活下来的怪物今后会给这片世界带来何等的灾祸，秋葵也是他不得不灭杀大巫青的原因。
就在沈源准备开始借助量天台的力量施展大魂占术来推算大巫青此时所在方位的时候，他身旁的空气微微扭曲，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缓缓显出了一个身影。
这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眉眼间有无法掩去的彪悍之气，仿佛是一只人立而起的野兽，行走间自有令人难以承受的压迫之感。
这是伊格。
对于伊格的出现，沈源并不惊讶，虽然他此前分毫没有察觉到伊格的跟随。
整座量天峰上，似乎就只有墨阳老仙在伊格随着沈源踏上量天台第九级台阶后有所反应，连落耀也对伊格的存在一无所知。
但是沈源心中早就知道，伊格不可能离他太远。
因为莎米的灵魂种子还在沈源手中，而伊格清醒后对于莎米的情况和下落一无所知，定然是要跟在沈源身边，和沈源说上两句话才能放心。
至于这位传奇猎人是怎么跟着落耀和沈源跨越了不知多长的距离来到昆仑无量山上，又是如何一路跟在沈源身后，直踏上量天台的，沈源懒得去想，也根本想不明白。
沈源抬手，掌中青光一闪，出现了莎米依旧处于沉睡之中的灵魂种子，满含歉意地看向伊格，说道：“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至于莎米的身体……已经被毒素腐化了。”
伊格看着沈源手中的灵魂种子，长长松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一抹庆幸之色。
他一边将灵魂种子收起来，一边说道：“身体无所谓，那具身体本就是莎米灵魂穿越后才得到不久的，他并没有损失什么。谢谢你，先觉。”
沈源点头微笑，“他没事就好。以后叫我沈源吧，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伊格轻轻唤了一声沈源，然后盘膝坐在了沈源背后，说道：“你开始吧，我帮你护法。大巫青一定要死！”
沈源从背后摘下了仅剩的两根图腾柱中的水元素图腾柱，将之摆在自己身旁，祭印一引，将这根水元素图腾柱中的所有水元素，还有上面刻画的所有祭纹都尽数抽取了出来。
水灵万涌图腾早在沈源于时序部中和那五个铁意搏斗的时候便已经损毁，新制作出的水元素图腾柱不过是以最普通的原料临时加工出来的东西，可即便是如此，抽取出这根图腾柱的全部元素和祭纹还是让沈源觉得心中一阵阵揪痛。
至此为止，沈源原本身负四根令人眼红的图腾柱的盛况已经一去不返，水灵万涌图腾率先被毁，圣风图腾和圣魂石图腾先后折损，只剩下了一根红龙图腾。
沈源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腰后仅存的一根红龙图腾，只觉心中悲凉万分，颇有些穷途末路的错觉。
感受到沈源的触摸，红龙图腾中的尼古拉罩丝顿时惨嚎起来，听着似是有一把杀猪刀就悬在他脖子上一样。
“你别摸我！你想干什么！想也吸干我吗？你休想！你……你休想！”
听到尼古拉罩丝的声音，沈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轻拍了拍红龙图腾顶端的龙首，轻声安抚道：“放心吧，苦尽甘来的日子不会太远。”
说着，沈源双手一引，从水元素图腾柱中被抽离出来的元素能量和元素祭纹化作漫天蓝色光点，汇入了他双手间的祭印之中，顺着祭印流转一周，结成一枚复杂的水元素祭纹，其间夹杂着深青色的灵魂祭纹光芒，显得诡异而繁杂。
这是一个沈源此前从未用过的融合祭纹，是沈源在来路上暗自构思出来的手法。
这祭纹将大魂占术和灵魂行者传承中的某些手段相融，可以在极端条件下增幅大魂占术的能力，其原理并不高深，却没有什么泛用性。
祭纹结成后，沈源挥手将之拍入了身下的量天台内部。这量天台在沈源的感知中像是一件大型的法宝，所有登上了第九级台阶的人都可以借助这件法宝的力量，但其与传统的法宝之间似乎还有着无可言说的奇异差距，沈源对此无从理解和体会。
随着祭纹进入量天台中，整座量天台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鸣，这声音并不如何雄壮，却须臾之间在天地间穿行了数千里，所有被这震鸣声影响到的水元素都如同听到了帝王命令的士兵一样，向量天峰上的量天台蜂拥而至。
风云际动，无数精纯的水元素化作漫天的水蓝色流云，裹挟着浓郁的水汽向量天台涌来，一时间整座昆仑无量山都被水蓝色的云朵和浓郁的水元素能量波动包裹，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却没有半滴能落入昆仑无量山的范围，只洒落在山脚，给青翠山色的末端增添了些莹润光泽。
水元素能量则在墨阳老仙的允许下穿过了昆仑无量山的护山大阵，直入量天台之中！
整座量天台原本白玉色的栏杆和台体被水蓝色的天成祭纹覆盖，其上汹涌波动的水元素和沈源之间生出了密切的联系，交互不停，似是在瞬间变成了一根巨大无比的水元素图腾柱，将沈源自身与周遭天地间浓郁而精纯的水元素连成一体。
沈源张口，念诵出一段声调晦涩难懂的古祭文，祭文本身来自于龙魂世界，可不管对龙魂世界还是地球世界而言，这种古祭文都是天书般难懂，就连沈源这等在祭司一道上浸淫多年的存在都只知其用而不知其意。
随着祭文的念诵、祭印的运转，整座量天台上发出了阵阵波涛涌动的脆响，大魂占术已然成型！
沈源开口，问道：“大巫青此在何处？”
嗡！
沈源的问题一出，周遭空间连带着整座量天峰都在元素的带动下剧烈震颤着，一股玄奥难明的波动从量天台上激射而出，循着冥冥之中的因果牵扯，向远处蔓延而去。
沈源全副心神都跟着量天台的波动向远处延伸，他知道，这波动的尽头，便是大巫青的所在！
只在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来自量天台的魂占术波动便穿过了极远的距离，来到了赤帝国南海区域内，而后向下沉降，目标直指深海！
在波动沉入深海的过程中，魂占术波动似乎碰到过一层屏障的阻隔，但这屏障并不坚韧厚实，在量天台的穿透下显得不堪一击，只是眨眼之间便被攻破。
在气机屏障被穿透的同时，暗无天日的海底中忽然出现了一双绿豆般细小的蛇瞳，瞳中闪烁着阴冷的碧色寒芒！
第七十二章 火龙军团
轰隆！
一处海底的珊瑚岩洞被猛然升腾而起的碧色能量冲垮，在一片泥沙的激荡中，大巫青瘦小的蛇躯从中激射而出，蕴着无边怒火的声音顺着缠绕在他身上的量天台波动传入了沈源耳中。
“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本尊不杀你，你竟然还敢来找本尊！真是活腻歪了！”
一道碧色蛇影顺着跨越了空间的量天台波动，向无量山上的沈源袭杀而去。
这道蛇影看起来十分模糊，只能勉强分辨出这应该是条蛇。很明显，在和沈源、伊格、落耀的连番争斗之下，大巫青的实力境界又一次大跌。
可纵然实力境界不如先前那般强盛，大巫青这含怒施展出的手段，也令沈源心中感到一阵阵的发虚。
那介于虚实之间的蛇影也不知道是精神力攻击还是实体攻击，竟然顺着量天台波动在空间中留下的痕迹，只是转瞬之间，便携着滔天的毁灭气息向沈源扑杀而来，竟然让刚刚破入心焰境的沈源心中升起一种难以抵挡的错觉。
沈源从地上一窜而起，他心中的理智告诉他，大巫青这次攻击绝对没有他感知中这么强大。原本沈源初入心焰境，力量与先前相比有了极大的提升，大巫青在信科部研究院处都没能一招直接灭杀沈源，更何况是现在重伤在身的情况？别提沈源背后还有伊格坐镇，而所处位置还是昆仑无量山的重地，大巫青这一击，怎么可能真正威胁到沈源。
与沈源理智判断的一样，大巫青的含怒一击来到昆仑无量山上空的一刻，便有无数柄湛蓝色的利剑凭空浮现而出，结成剑阵，将那模糊蛇影环绕起来，只是瞬间便将大巫青这一击绞杀粉碎，没能带给沈源半分伤害。
身处海底的大巫青面色阴晴不定。未有建树的反击令大巫青想起了那日和沈源战斗的最后，突然赶到战场中的炽烈火焰……
那团火焰代表着的，是人类这个族群中的至高强者。对于大巫青最强之时而言，至圣境的人类也许并不被他放在眼中，可是现在，他对上如此境界的人类，可以说连半成胜算都难有。
“算你小子命大！”大巫青咬着牙狠狠地说道，身形在海底一闪，借助海底复杂的地形迅速向远处逃遁而去。
然而逃出一段距离的大巫青却发觉，那来自量天台的波动如影随形地缀在他的身后，无论他动用何种手段，都不能将之摆脱。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小偷在潜入他人家中后，忽然从天而降一束灯光，牢牢将他套在光圈中，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其可恶之处简直溢于言表！
大巫青恼怒地嘶吼了一声，翻手取出了一团水蓝色的灵动光团，向不远处的沈源威胁低吼道：“你是想看着本尊吃掉这个太古神族吗？好！本尊就吃给你看！”
听到大巫青的威胁，沈源面色数变，最终冷哼了一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起身走下了量天台。
秋葵身为太古神族，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吞吃的？真个论起阶位来，秋葵这种太古神族中的皇室成员，未必比所谓的大巫们差些什么。
对于大巫青而言，秋葵的存在固然是他恢复实力的一个契机，但他想要真正消化秋葵，也需要一番布置和手段，才能最终功成，绝不是说吃掉就能吃掉的，否则秋葵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在沈源踏出量天台的那一刻，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将沈源摄了进去，沈源眼前景色变幻之间，已经出现在了另一座山头上。
落耀站在墨阳老仙木偶之身的背后，看到沈源出现，向墨阳老仙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出发了。告辞。”
墨阳老仙点头，回头望了一眼沈源，说道：“你这趟来得很是时候。我刚好能把你排进劫仙卷里。别忘记我在潜仙卷中给你的评语，你的气运高亮而无实，看起来十分耀眼，但如果不找到一个足够厚重的基点，你所经历的磨难，会愈演愈烈，最终杀死你。”
沈源沉吟了一下，刚想再问。
那一边，墨阳老仙却将手一摆，连连摇头道：“莫问莫问，天机不可多说。”
沈源只得苦笑躬身一礼，“谢前辈指点，晚辈铭记于心。”
落耀询问了大巫青的所在后，眉头微微一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向墨阳老仙告辞，带着沈源再次化作一颗烈焰流星，贯穿天际，向南海飞速而去。
沈源在落耀背后轻声问道：“落耀前辈，大巫青选择了在那里藏身，定是算好了应付您的后手，我觉得不宜冒进。”
落耀冷冷哼了一声，应道：“本王有一整个火龙军团在侧，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气候的怪物？深海中又怎样？定要取他首级，来慰我白龙城众在天亡魂！”
落耀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沈源却眉头暗蹙，心道这落耀身居高位，境界还远超凡人，多年积威下来，难免自傲，是听不进去自己的劝了。
空间的阻隔在落耀这等强者的面前如同无物，不过十数个呼吸过后，包裹着沈源和落耀的烈焰火球便落在了一片沙滩上。
焰光散去，湿润的海风吹在沈源的脸上，面前是无垠的大海，脚下是柔软的细沙，周遭有不少椰子树，无人看管之下长得分外零落，而沈源的感官中，还察觉到了许多属于异能者的能量波动。
很多，很强。
这……应该就是落耀所统帅的火龙军团了吧……
沈源心中暗道，艰涩地吞了口唾沫。
正所谓人知道的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无知。
以前沈源对“白龙城”的理解，就只局限于这片面的三个字，甚至始终免不了在心中将之看成和黑龙城一般的存在。
然而随着他对白龙城的了解越来越深，他不得不承认，黑龙城与白龙城相比，实在太过弱小了。
就落耀这支军团给沈源的感觉，足以攻陷黑龙城在整个赤帝国北方的所有基地。
而这，只是白龙城十二龙王之一，落耀的军团。
就算落耀因为直接隶属于白龙城军部，所统帅的火龙军团可能是十二龙王中最强盛的军团之一，可如此力量，也足够令人胆寒了。
第七十三章 巧遇姬白斩
落耀是如何高来高去，视空间阻碍如无误的，沈源已经见识过了，可火龙军团这支军队，究竟是如何穿越了空间，先落耀一步等在了这片海滩上的呢？
要知道，落耀得知大巫青的下落不过是在不久之前，根本不可能提前让火龙军团等在这里，否则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带着沈源前往昆仑无量山？
而让一支军队在短短时间中跨越千山万水，其难度比起落耀单单只带沈源一个人破空飞行困难了何止千百倍？
越想，沈源越觉得白龙城深不可测，也越能体会到黑龙城这么多年来在白龙城的阴影之下挣扎求存是有多么艰难了。
“火龙军团所属听令！”
落耀沉厚威严的声音瞬间传遍整片海滩，对这支只属于他一人统辖的强大异能军团下达了命令。
“袭击我信科部研究院的罪魁祸首就藏在这片海域的深处。他妄想用这片海洋挡住我们火龙军团的反击！”
“十五分钟水下作战准备时间！十五分钟之后，让那个名为大巫青的怪物，见识见识我火龙军团、以及我赤帝国的怒火！”
不远处的火龙军团中传出了轰然响应之声，军团中穿着赤色战衣的一众异能战士有条不紊地忙碌了起来，准备一些诸如水下呼吸法阵之类的异能用品。
落耀则斜眼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沈源，说道：“你就不必去了，留在沙滩上，替我们追踪大巫青的踪迹。”
“不，我一定要去。”沈源则断然拒绝道：“大巫青手中掌握着一个对我至关重要的人，我不可能坐在这里等你们。”
落耀眉头微微皱起，不悦道：“难道在看过本王、看过火龙军团的力量之后，你依旧放不下心来？本王保证，大巫青手中不论有什么，都会完完本本地躺在你的面前，任你挑选一件！”
“而且……”不等沈源再次拒绝，落耀便继续说道：“你随队入海，将会与大巫青十分接近，照你的说法，那头怪物诞生在地球之前，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手段，如果他杀了你，再逃逸，到时候让我们如何？你如此行为，是凭空给我们万无一失的计划中添了一个破绽。”
让性子孤傲的落耀一次性对旁人说这么多话，是极为罕见的事情，足以说明落耀对沈源的态度已经在不知觉中发生了一些转变，毕竟，能被墨阳老仙如此看重的年轻异能者，落耀也不敢等闲视之。
可沈源并不以此为殊荣，而是立刻反唇相讥道：“将我留在沙滩上才是这个计划中最大的破绽吧？不错，大巫青想要破局，从我们的全力绞杀中脱逃，只有杀死我一途。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应该紧紧跟在火龙军团中！”
“我是你们的弱点，是需要被重重保护的存在，你将我单独一个人留在沙滩上，大巫青杀上来了，到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和他单挑，死得何其之快？”
沈源其实并不担心这种情况的出现，实际上从他自身的安全角度出发，他自衬不论是自己留在这里，还是跟着火龙军团下海，被大巫青打死的可能性都非常低，落耀这个至圣级强者可不是泥捏的，那大巫青再怎么猖狂，在落耀面前都只是一条小蛇，更别提落耀身侧还有一支如此强大的火龙军团随行。
两者之间的力量对比，已经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了
狮子搏兔都用尽了全力，焉有失手之理？
可秋葵被大巫青捉走，沈源怎么可能安心待在岸上等待呢？纵然太古神族自有神异之处，大巫青却也不是善类，一旦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沈源很有可能抱憾终生。
落耀则被沈源这一番听起来有些强词夺理，但仔细一想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的话气得眼中喷出两簇火星，瞪着沈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源则将头一抬，作出一副无赖模样，说道：“反正我是一定要下海的，你把我留在岸上，我就自己下去。”
落耀的面皮抽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拿沈源无可奈何，怒哼离去。
沈源则冲着落耀离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独自坐在了沙滩上，心中快速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每每到了这个步骤，沈源便十分挂念那只闭关在赤平城中的小黑猫，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
还没等沈源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背后孤独的红龙图腾轻轻颤抖之间向他传递出了一道意念。
“切……还火龙军团？吃狗屎长大的龙吧都是……一群加起来都没老子脚趾头大的蝼蚁也敢叫这种名字。”尼古拉罩丝嘟囔的声音非常微弱，似是生怕被身在远处的落耀听到一样。
沈源轻笑道：“刚才落耀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敢说？”
“我说什么？我怎么说？我说完了你再和他打一架，然后用神魔假面碎片把我也吸干了？我傻啊？”尼古拉罩丝这次的声音倒是大了不少，多少将心中连日以来的憋闷发泄出来一点。
听到尼古拉罩丝的声音，沈源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深深皱了起来。
“说到这个……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现在不到生死关头，真的是不敢用这个神魔假面了……必须得想个办法出来钳制这神魔假面任意妄为的战斗风格……”
尼古拉罩丝毫不留情地狠狠吐槽道：“我？我他娘的能有什么办法？你不是早就有了控制神魔假面的底气才拿出来对敌的吗？现在又说没有了？”
沈源尴尬地笑了笑，回应道：“有是有的……但是每一次都被逼到了绝路上，只能看着这劳什子假面残片表演，要不然就得横死当场，我哪敢阻止他？”
尼古拉罩丝沉默半晌，忽然说道：“我觉得这和那墨阳老仙说的话有些联系。照那老木头人说的，你的气运好，但是没有根基，自然容易受损，你数数你身上这些宝贝，一个个看起来这么耀眼，但是你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基点，最终都会一个个离你而去，恐怕到了最后，就是你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喽！”
闻言，沈源正色点头道：“这点你说到关键了。我也觉得墨阳老仙有意无意在提点我的，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什么是我的基点呢？我也不知道啊……”
“还有，沈源。待会儿你下了海，一定要紧紧跟着那个自称火龙王的傻帽。你身上连个水元素图腾都没了，这海底下的战斗，真吃不准是个什么情况，我能帮你的很少很少。”
“嗯。”沈源点头应道：“我知道。虽然不清楚墨阳老仙所谓的基点究竟是什么，但落耀绝对是这次我能够依仗的靠山，有他在，我这高亮的气运总能发挥出一些闪光处，而不至于夭折吧。”
就在沈源和尼古拉罩丝说话不停的时候，一个娇柔的女声忽然从远处迅速靠近，呼唤着沈源的名字，语气中有说不出的焦急。
沈源扭头一看，有些愣怔，这向自己快步跑来的姑娘，竟然是华冉！
自从五学院交流赛后，沈源便没怎么见过自己这青梅竹马的玩伴了，只当华冉还在玉珑学院中进修、习练武技，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她。
沈源连忙站起来，迎向华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几乎同时，华冉的询问也响了起来，“你还好吗？我看到你和落耀大人争执了……”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落耀那家伙有求于我，才不敢对我怎么样呢。”沈源晒然一笑，然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华冉在沈源身旁停步，低声答道：“我参加了白龙城内部的军部试炼，被分到了火龙军团见习，如果表现好的话，从玉珑学院毕业后可以直接进入火龙军团。”
沈源了然点头。
华冉正待再说什么，却听到一个略有些含糊的沉闷男声在她背后奇道：
“这位是……”
发声者是个身材矮胖、肤色偏黑、脸上有些雀斑的男孩儿，看起来像是个作息不很规律、内分泌有些失调的男高中生。
华冉一看到这个男孩儿，便向沈源说道：“沈源，这是我的表哥，姬白斩。”
“表哥，这是沈源。”
听到华冉的介绍，沈源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姬白斩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源，主动伸出了手，对沈源笑着说道：“久仰大名！”
沈源友善地与姬白斩握了握手，笑道：“曾幸与赤根兄有过一面之缘，对姬家的武学佩服不已，若是有机会，可要和白斩兄弟讨教一二。”
姬白斩哈哈一笑，胖脸上是说不出的憨厚之色，“你居然见过我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赤根哥？好说好说，我对你这潜仙卷前列的祭司也很有兴趣！有时间请你吃饭！”
一番攀谈后，沈源了解到，姬白斩这次是奉了姬家长辈的命令，来教授华冉一些必备的姬家武学防身，恰巧碰到了白龙城对华冉的邀请，就一起跟了过来，凭他皇室成员的身份，想要进入火龙军团试炼，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第七十四章 敌踪
十五分钟的时间转瞬而逝，落耀的声音再次响彻了这片海滩。
“全军开拔！沈源，你跟在我身边！”
火龙军团轰然响应了落耀的命令，站在沈源身旁的华冉和姬白斩也如两道流风般归入了火龙军中，看来这些日子在火龙军团中历练颇有成效，已经初步融入了异能军队的节奏。
沈源也没多说什么，快步来到了落耀身侧，静候着这位至圣境的火元素魔法师带着自己前往海底，去诛杀那可恶至极的大巫青。
火红色的魔法光芒从每一位火龙军团的战士身上涌出，一个赤色魔法罩随之凝聚成型，将整支火龙军团笼罩其下。
旋即落耀身先士卒，站在军团的最前端，率领着数百名火龙军团战士，挥军直入帝国南海！
深邃的大海被火龙军团周遭的魔法罩破开，和煦的海滩风光渐渐变成了幽暗的海底环境，海水在魔法罩的作用下，被排斥在外，在火龙军团数百名强大异能者周围形成了一个没有海水的干燥区域，使得这些人类异能者们能够在海水中如履平地，自由呼吸。
在沈源精神力感应的指引下，这支来自赤帝国的强大异能军团剑锋直指大巫青此时藏身的海域，迅速向这头比地球还要古老的大巫迫近！
短短半个小时的急行军，火龙军团便来到了赤帝国南海最边境处，此地已经是人类绝难涉足的深海，就算借助科技手段，也只能勉强探知海底的一些情况，火龙军团留在珊瑚岩上的鞋印，对于这片海域而言，是人类留下的第一个痕迹！
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得黑暗一片，来自天际的阳光根本无法穿透深厚的海洋，来到如此深度。
火龙军团中的所有人都只能凭借周遭并不明亮的赤色光芒勉强看清楚周围的一些景象。
海底有十分茂密的植被，在脱离了海水的包裹后，软软伏在地上，被火龙军团战士踩踏而过，触感粘腻而厚实。众人头顶时不时掠过巨型海兽的庞大身躯，多少让人感到心悸。
好在火龙军团战士们都是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的异能强者，虽然也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奇异的环境，却无人表现出任何异常，在一片沉静中渐渐靠近了大巫青的所在之处。
在沈源的感知中，大巫青从始至终都没有怎么移动过，仿佛是故意停留在原地等待火龙军团的到来，这让沈源心头有些凝重，似是被压上了一块大石。
就在这时，沈源心头忽地警兆大升，他立刻停下了脚步，机敏地向周围看去。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沈源身上的落耀第一时间发现了沈源的异常，也停步不前，扭头看向沈源。
随着落耀的停步，整支火龙军团从疾行的状态瞬间变为停驻防守的阵型，后面的火龙军团战士向前靠拢，眨眼之间便将落耀和沈源包裹在重重防护之中。
海水中充沛异常的水元素在沈源精神力的调动下，向周围探去。这海底的赤色能量罩的外端似乎生出了数十条看不见的触手，触手挥舞之间在周围一掠而过，探知了周围的情况。
海底一片寂静，在沈源的探查中，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偶有些深海生物，被沈源调集的水元素波动触及身躯，颇为不喜地向远处游去，想要离这片越发奇怪的区域远些。
“怎么了？”落耀一双赤色的眉毛微凝，向沈源询问道。
沈源低声回应道：“我们离大巫青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我感觉周围有些不对劲。大巫青很有可能布置下了什么手段在等待我们……我的水元素图腾已经毁了，不能占卜他究竟做了什么。”
落耀点头，目光重新看向前方，好整以暇地说道：“在绝对实力的面前，所有手段都是无用功。继续前进，诛杀此魔！”
就在火龙军团刚要抬步，准备继续向前行进的时候，一个阴恻恻的咝笑声从周围的海域中传了出来。
“咝咝……你说的没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手段都是无用功。沈源小子，还有那个人类，准备好葬身大海了吗？”
落耀和沈源面色齐齐一变。
若说沈源被祭司本能提醒，现在还不觉如何惊讶，那对于落耀来说，这突然出现的声音便堪称惊悚了。
落耀身为至圣境的强者，直到现在，大巫青开口说话了，他都没有察觉到这位大巫的所在……
突然，周遭黑暗的海域中出现了一线亮光。
这亮光是柔和的水蓝色光芒，宛如清晨的朝阳落在一块极品的蓝水晶上折射出的颜色，通透而澄澈，出现在这无边黑暗的海底，顿时吸引了火龙军团的全部注意力。
沈源和落耀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这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接近的光芒上。
这出现在远处的水蓝色光芒迅速扩大，随后又从中分化出数十个光团，急速在深海中穿行，竟然在眨眼间呈现包围之势，将火龙军团撑起的赤色魔法罩裹在了其间。
昏暗的海底变得一片明亮，似是时间从黑夜跨越到了白昼一般，周遭的海底环境也被照得纤毫毕现，火龙军团众人的目光透过赤色的魔法罩，能够清楚看到海底摇曳的植被和在脚下海岩之间穿行的深海生物。
然而最吸引人注意的，不是这难得一见的深海之景，而是每一团水蓝色光芒的光源。
这些光芒的来处，竟然是一头头体型庞大的鲸鱼类生物，在这鲸鱼类生物两眼之间宽大的区域中，生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明珠中流转着明亮的蓝光！
这种鲸鱼类生物的皮肤似乎也具有发光的能力，光芒流转之间，照亮了它们身周方圆数公里的范围！
而真正令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威胁的，并不是这些体型庞大却明显不具有太强能量波动的鲸鱼，而是游曳在每一头鲸鱼旁的诸多人形生物。
这些人形生物皮肤上遍布着鱼一样的鳞片，多呈青蓝之色，面容与人类竟有**分相近，身形却与人类差异极大。
其中的一些人具有人类的四肢，只是指掌之间生出了脚蹼般的薄膜。而另一些打扮华美，显然地位非凡的人则全然不同，他们的下身，竟是鱼类一般的鱼尾，和传说中的人鱼一模一样！
第七十五章 海族古皇
这些类人生物多以海草、贝类等物遮盖羞处，男性多赤膊上身，至于那些具有人鱼特征的男性生物，则浑身不着片缕，唯有头上脸上贴着些晶亮的装饰品，在身旁鲸鱼散发出的光芒中显得熠熠生辉，尊贵威严。
落耀看到将自己火龙军团包围起来的类人生物，不禁眉头大皱，沉喝道：“吾乃赤帝国火龙王！率麾下火龙军团征讨一名为大巫青的魔物！无意冒犯海族领地与威严！还请诸位行个方便，今后到了赤帝国，可提我落耀之名！无处不予之方便！”
听到落耀的话，沈源才惊觉，意识到眼前这些随着鲸鱼一同前来的人形军队，竟然是他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海族！
在北方部族的时候，沈源曾经结识海生部族少族长海天震，还被海生部族派出的杀手暗杀过，而那个海生部族，便是海族中的一个分支！
数十头光龙鲸中最大的那一头从后方缓缓游来，坐在光龙鲸背上的三名男性海族互相对视了一眼，坐在中间的高大海族居高临下地看着落耀，沉声说道：“青是我海族贵客，何容尔等陆地土族征伐？速速归去，否则战事将起，恐伤了尔等国本。”
这一番话说得，堪称是强势而骄傲，素来身居高位的落耀听得是怒火狂涌，正要开口呵斥，却见一个被深碧色能量光芒包裹的瘦小身影破海而出，从下方的海岩缝隙中来到了海族阵中，咝声喝道：“咝……不能放他们走！否则祸患将起！把他们尽数诛杀在此！”
沈源定睛一看，突然出现的瘦小身影，不是那大巫青又是何人？
此时被深碧色能量光芒包裹起来的大巫青身旁还漂浮着一个微小的深蓝色身影，仔细分辨之下，竟然是个头戴王冠、手持金色三叉戟的威严帝王。
沈源心中一动，他想起来，自己似乎见到过这个深蓝色帝王的形象……
没错，曾经在雪山中，那向大巫青石像朝拜的三十六尊石像中，便有一尊石像是这个模样的！
听到大巫青的话，那坐在光龙鲸背上的海族眉头微微一皱，颇有不悦地说道：“这……恐怕不妥。你既然是我族古皇的灵魂守护者，护你周全自然是我海族的职责，但杀了这些人，陆地上那个名为赤的帝国不会善罢甘休的。人族与海族没有开战的理由，你这个请求，我不能答应。”
大巫青一双碧光闪烁的绿豆小眼中涌起一抹杀意，冷哼了一声，说道：“哼！和你说不通！让你古皇来与你分说！”
大巫青说罢，那悬在他侧方的微小深蓝色帝王身影便开口，威严的声音传遍了这片海域。
“吾乃海族古皇，浪。此人族异军越过天成边界，入侵我海族领土，罪大恶极，当诛！令闻吾诏令者，即刻绞杀之！”
听到这个威严的命令，海族军队中传出一阵阵骚动，坐在光龙鲸背上的三名海族统领也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海族虽然展现出了不可一世的骄傲和霸道，但从寻常战士到军队统帅，心中都十分清楚，他们根本没必要和这支人族军队开战。
正所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人族海族两者之间甚少交流，根本没有什么政治矛盾，又何来开战一说？
尤其是在对方实力显然不俗，还有至圣境强者带领的情况下，开战更是一个愚蠢至极的行为。
就连海族军队中最底层的战士，都清楚地明白这一道理。
可是他们的古皇传下了诏喻，要诛杀眼前的人族军队……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落耀背后的沈源目光无意中扫过那坐在光龙鲸背上的三人，忽然被三人中右侧的那长着鱼尾的海族统帅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一个身材雄壮，长相彪悍的男子，一头长发披散在肩，却不随海水波动，蓬松而厚实，仿佛一头雄狮的鬃毛，分外威风。
而这人的长相，却让沈源觉得十分熟悉，细细一看，这海族虽然长了一条鱼尾巴，头脸上还点缀着简单的晶亮修饰，但那面容，赫然正是海天震！
沈源心中一动，暗道说曹操曹操到，自己刚才还在想海生部族的事情，转眼便看到了这位海生部族的少族长。只是曾经的海天震还属于北方部族的一部分，如今却已经脱离了北方部族，和沈源之间再没了天然的亲密关系。
似是感觉到了沈源的注视，坐在光龙鲸上的海天震目光与沈源一触，眉角微动，显然也认出了沈源。
海天震递来了一个玩味的眼神，静静注视了沈源半晌，又扭头与身旁的两位海族统领低声商量着什么。
正当海族战士看向火龙军团的眼神中杀气愈加浓烈，鲸背上的三人骑虎难下、踌躇无策的时候，落耀却率先说话了。
“呵！你们这些鱼人，要战便战！我火龙王落耀征战一生，还没碰上能让本王未战先怯的对手！”
听到落耀的话，沈源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道这落耀的脾气还真的和烈火一样，一碰就燃，太暴躁了些，有大将之悍勇，却缺了些统帅之韬略……
沈源连忙上前半步，凑在落耀耳边，低声说道：“落耀前辈，开战就正中了大巫青的下怀，不妥啊。请让晚辈试一下。”
落耀眼神动了动，扭头看向沈源，仔细打量了半晌后才轻轻点头说道：“那你来试一下吧。”
落耀纵横疆场半辈子，哪里会不知道自己的缺点，正经作战的时候总少不了一个冷静的统帅或是副手在一旁提点，可这次绞杀大巫青的行动，落耀和白龙城方面根本没有想到会有海族这种庞大势力卷入，将场面推向不可预知的境地，所以就只有落耀一个人带队。
实际上，在落耀和白龙城高层一开始的设想中，派出落耀如此至圣境的强者来处理这件事，已经是足够重视了。
大巫青和海族几位统领在落耀面前如此嚣张，由不得落耀不怒，而他也自衬实力超绝，不愿意费脑子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只想着先打了再说，即便是打不过，有他在，这些海族也很难能留得下他和火龙军团。
这时候沈源站出来劝说，落耀的第一反应是不喜，而接下来的感觉却是悄然松了口气，同意了沈源的建议。
落耀当然不是怯战，只是担心与海族开战后带来的一系列后果。
至于沈源，本也是个脑子不够发达的人，才会在无形中对程阮依赖万分，而他之所以能在这个时候想出一个或许可行的方法，完全是因为他看到了海天震。
得到落耀首肯，沈源跨前两步，来到了火龙军团的最前方，直面海族大军。他一双眼睛盯着海天震，招呼道：“少族长，当日一别，许久不见。”
海天震淡淡哼了一声，看向沈源的眼神中露出一抹玩味之色，回应道：“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沈源长老。”
沈源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海天震冷漠的态度，“闲话便不多叙了，只是沈源有一言，想要与海族诸位分说一二。”
“我对海族没什么了解，但对大巫青其人，算是知道一些。”
“此魔生于天地未生之前，心思歹毒险恶，手段诡谲难测，实在不是易与之辈。至于他手中的海族古皇，我曾经亲眼见到过上古时期留下的幻象，和大巫青本属同一阵营，最后却遭到了大巫青的背叛，纵然其陨落与大巫青没有直接关联，海族古皇本人恐怕也欲杀之而后快，怎么可能让海族奉其为座上之宾？
“此魔所言绝对非真，还请诸位统领明察。”
那坐在光龙鲸脊背中间的海族统帅心中冷笑，暗道你这说的岂不是废话，长个脑子的海族都能听出来古皇刚才的命令有问题，若是古皇残魂在世，爱民如子的他绝对不会命令海族和人族不惜一切地开战，就算要战，也绝对说不出那般决绝的诏令，否则岂不是逼得人族军队背水一战，毫无退路了？
可即便是听出了其中的猫腻，那大巫青掌握着被海族奉为神明的古皇的诏喻，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这些做统领的，如果没有理由就公然违背这有可能是古皇陛下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道诏喻，很可能明天就被撤职查办，后天就被处死在断魂礁上了……
“难道，你觉得就凭你三寸不烂之舌，我们海族就会对我们的贵宾生疑吗？”坐在光龙鲸上的海族统帅居高临下，冷眼俯视着沈源，脸上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十分耐人寻味。
这海族统领口中的话已经悄然变成了“对贵宾生疑”，而不是违背“古皇的诏喻”，这是本质上的不同。而他点出的“三寸不烂之舌”，则是在隐约告诉沈源，是时候拿出干货来了。
可见，这支被大巫青临时找来的海族军队，其统帅已经开始对大巫青起疑心了，只要沈源能够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哪怕只是一个牵强附会的证据，都会让这支海族军队瞬间倒戈。
而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大巫青，却像是没听出来这海族统帅的言下之意一般，冷笑着附和道：“是啊，你光说有什么用？拿出证据来啊！我与海族古皇是自天地初开时便结下的深厚友谊，否则也不可能在这么悠长的时间后召唤出他游荡在世间的一缕残魂，岂是你说说便能瓦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