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风起青萍末(八)
复兴关,政治干部班驻地。
尽管在主观上程家骥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有多么出众超群,可事实上,一个率领千军万马在战场上与强敌恶战经年的将军,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又能差到那里去了!可此时此刻,程家骥实在是无法自控了。
“都给我停下来!”程家骥这一高声喝令,前一秒钟还被一群围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沙盘的推演争执着的校级军官们,弄得熙熙攘攘犹如菜市场一般的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一脸莫明其妙地看着程家骥。
这时已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的程家骥先是深吸了一口气,待到心情平复了此许后,方挥动着他手上拿着的那薄薄几页纸,对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上校问道:“黄参谋,这就是你们在订定这次跨国行动时的全部依据!”
“程副主任(研究室主任由陈部长亲自兼任。),派去搜集缅国情报的人,还滞留在昆明。目下我们能找到资料的只有这些了。”黄参谋无可奈何的答道。
云南做为与缅甸直接交界的省份,深知此时自己肩上的担子到底有多重的程家骥,对于那里的情况无疑是下过一番工夫的。对于黄参谋的隐衷,他也还是知晓的。实质还处于半独立状态的云南当地政权,为了防止罗家湾十九号的势力借机渗透,对重庆方面深入滇境公干的普通军政人员,总是先在安置在昆明五华山附近的宾馆里好吃好喝的款待一个时期,直到把身份搞得确实无误了,方才能在滇方人员陪同护卫下履行其与抗日有关的使命。据程家骥私下探问所知,云南方面这个好客
地习惯地由来。确也是因为在抗战之初云南方面开放门禁时。罗家湾十九号趁机入滇执行公务一些人,肆意妄为,搞得天怒人怨所至。从这个意义上说。负有保境安民之责的地方,搞点甄别倒也是无可厚非。他也不忍责备黄参谋等人,没有第一手资料可凭,不是他们的错,这些人在这么简陋地条件下,还能毫不气馁的兢兢业业的工作,光是这份敬业精神。他程家骥就自忖没有。
可战争是一门半点务不得虚的科学。光有敬业精神,有个屁有!真要较起真来。程家骥连对那些已派出去的情报搜集人员能取得多大的实际成果。都不敢有多大的奢望。开玩笑!中滇边境有多长?缅甸又有多大?一个小组四五个人。就算个个都是“零零七”,又能派上多大地用场!而程家骥所提出地这个预想。从表面上看只是一个军事行动,可往深里说却是政治、经济无所不包。说白了,就是要在战时的特殊情形下,把中缅公路所经地域,乃至能威胁这个地域地所有战略要点,都切实地控制在中国军队手中。象这种牵连甚广地宏图大计是一丝秕漏也不敢出的。可偌大个计划想要制订得周详、慎密,又岂是闭门造车能造得出来地!
“大家这几天也都累了,今天就到这,都去休息吧!”程家骥看了看犹在面面相觑的众人,厉声喝道:“解散!”
人群是散开了,可程家骥刚转身向屋外行去,这些从各个部门抽调而来参谋精英们立时又象刚才一样三五成群的聚集到了一起,只不过这回他们所谈论的话题,不再是那个几千公里外的崇信佛教的邻国,而是他们这位大名鼎鼎的小长官了。
这会儿的程家骥那里还顾得上这些。事实上,一出了大厅的门他就直奔大门口那辆上峰拨给他的雪铁龙南而去了。
心急如焚的程家骥在车上一个劲的催促着司机,也全靠配给他的这个司机的技术不错、胆子又大,一路无信纸是过桥爬坡,还是穿街过巷,几乎就没有减过速。就这样,不到一个小时程家骥走在了政治部的走廊上。
“证件!”回应一道道岗哨的吓阻声的,是程家骥平举在胸前的侍从室的蓝色派司,看到这个,那些担任警卫的士兵们,那里敢拦他半步。
“程将军!”小兵们不敢挡架,并不意味,拉起虎皮做大旗的程家骥就真能在堂堂政治部里如入无人之境了?
“方秘书。我立刻要见陈部长。”对上这位陈部长的心腹,程家骥胆子再大,心情再是急切,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了。
“我这就去通报。”慑于来势汹汹的对方的赫赫声名和在陈部长心目中的地位,曾与程家骥有过几面之缘的方秘书,倒也不敢刁难拖延,忙大步流星的去了。
很快,程家骥便被带到了陈部长面前。
“浩然,什么事?这么急!”显是已从秘书口中得知程家骥是一路硬闯进来的陈部长,一面询问着个中缘由,一面挥手示意让程家骥先坐下再说。16K小说网
程家骥边双手接过方秘书递过来的一杯茶,边说道:“部长,复兴关那边的情况很不好。”
陈部长原以为是新二十军北调入川事情又起波折,一听到是研究室的事,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满不在乎的说道“是不是人手不够?那不要紧,重庆这里别的都缺,就是军官要多少有多少!我再给你调?还是你自个去选?”
“部长,人手肯定是还要翻上几番的,可又不光是这个问题。”程家骥接下来便把他心中所虑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程家骥愈说下去,陈部长及那位方秘书的脸色也就愈来愈凝重起来。虽说都不那么纯粹了,可本质上还是个军人的他们,对程家骥说的有没有道理,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部长,二三十万大军在人地两生的异国它乡作战,连一次全面细致的战前实地考察都没有进行过。那一开动起来。就只能是盲人骑瞎马。要是按现在这种差不多等同于凭空臆想地搞法制订出来地具体作战方案去打。那多流点血,多死些人还是轻的,要是再稍稍有一个应对不好。把这几十万强兵悍卒白白都折损于域外,也不是件稀罕事。真要有那天!职这个倡议人,就是死上个百回千趟的,也不能赎之于万一啊!”程家骥说到动情处,竟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浩然,你先别激动,问题总是会得到解决。你说说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没有?”听得都入了神的陈部长。这时才想起让方秘书去关上办公室的门。以免泄密。
“部长,我建议组织一支有适当规模的军官团队。在当地华侨的掩护帮助下。以受邀商团的名义按分别负责地区域。分成若干个股取道香港深入缅境,做一次连行程时间在内不少于两个月地实地考察。只有这样。制订出来的行动计划,才有可行性可言。”程家骥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完程家骥所提地这个解决之道后,陈部长陷入了长考。对程家骥与堪称海外华人中地一面旗帜的司徒公之间地亲密关系,位在中枢的陈部长早就心知肚明了,有了那位老先生的号召,让当地华侨公司出个名义还是不难的。那是怕露了马脚,而引发友邦惊诧、国际纠纷?那也不是。以现下的时势论,真要露出的破绽,就算是英国人要公事公办,已经宣布了对日实行战略物资禁运的美国人,还巴不得中方能有这么积极的态度了,到时是铁定会出面斡旋的。正处处仰着山姆大叔的鼻息的英国绅士们,就是再高傲还能不给美国人面子?说来也许没人会相信,让陈部长感到为难的,居然是这次考察行动的经费!这并不是个玩笑,稍稍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就能明了,一支要在它国的土地上活动的战前实地考察团的开销,是何等的巨大,抛开其它,单是必不可少的收卖当地官员这一项,就不知要比往返的机票、船票和食宿的费用要多多少。总不能把这笔费用也全转嫁到当地华侨富商头上吧?那样干,华商们会不会卖帐先不说,即使是能行得通,那可也就无密可保了。说到大天去,这毕竟是件犯忌的事,国与国之间心照不宣还成,若是嚷嚷得人尽皆知,爱面子的英国人在下来台时会什么反应,倒在其次,关键还是日本人知道了此事,那损失可就大了。
可要是另想他法,陈部长本人的那点特支费肯定是不够的!从政治部的帐上直接划拨?同样出于保密的原因,也是行不通的。想来想去,深知此行牵连甚大的陈部长一咬牙,做了亲自面见最高当局,请求其特批这一笔经费的决定。
“浩然,我给你二十个名额够不够?。”陈部长很豪爽的说道。在已为自己的魄力大感自豪的陈部长想来,二十个人飘扬过海,已是破天荒的壮举了。要知道,战前国府以国家名义派考察团出洋,可是很少有超过十个人的,正常情况下也就是五、六人而已。
却怎料,程家骥在默算了一会儿给了他这么一个答案:“部长,以职之见,为了确保将来在缅甸作时能有更大的胜算,我们这次派人过去,不光是要收集有关目标地域的地形地貌、风土民情、江河湖水文资料这类的情报,还得对英军在那里修筑的各个军事要塞有个大概的了解,最关键是要把缅人中独立派所组织的的那些武装的情况弄清楚,并争取能先与其中比较有实力几股有一个初步接触。要完成这些任务,考察团的团员中不仅要有合格的参谋军官、优秀情报人员、精悍干练的护卫,当然最好是还出几个级别各异的部队长。让部队长们去的原因是同样的地形地貌和军事设施,在许多时候,以部队长们角度去分析会比专职参谋们,要来得更加的直观、实用一些。”等程家骥自顾自的说完这些话后,他才发现陪都官场公誉为胸有山川之险,心有城府之严的陈上将竟然被自己一席话说得已是面色通红。而在一边“旁听”的那位浙南才子方秘书,更已是两眼发直、张口结舌了。
“浩然,你干脆说个总谱,要是照你这种大手大脚的搞法,此去缅甸你要带几十人?总共需要多少经费。”陈上将毕竟是做大事的,惊诧莫名归惊诧莫名,可好歹还能保持着神智清明。这可要比已进行入石化状态中的方秘书强得多了。
“部长,人有个五六十人尽够了!经费吗?也就三千两黄金上下。”说实话,这两个数字还是程家骥看到陈部长都已被吓得成那样了,在出口前硬生生的统统打了八折的,否则还要不得了。
“你啊!”陈部长这回算是明白了,黄中将某一次跟他说的浩然好是好,就是那个大少爷脾气一上来,直让人狠不得跟他大吵一架。这句话的真啻何在了。他现在何止想吵架,就久违了几多年的那种想扁人的情怀都又浮上了心头。
“部长,我也冒昧的问一句,你最多能批多少两黄金?”程家骥轻声细气地问道。
“你带多少人去,我不管。我最多只能从上头那里给你特批一千五百两黄金。”陈部长这可不是在装穷叫苦,在美援还未大笔来华(已来得都是些物资。),原先的财政储备又已基本掏空的此际,国府的确处于抗战以来财力最馈乏的时刻。就是往日好似用之不竭的最高当局的特支费都已是紧巴巴的了。
“行!一千五就一千五,剩下的缺口,我在严格保密的前提下把它填上!”黄金一千五两啊!说不肉痛那是假的,可为了心之所安,自认对兵出缅境有特殊责任的程家骥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陈上将无语了。他当然知道程家骥能出得这个钱。可衮衮在朝诸公富可敌国者,比比皆是,又有几人舍得拿一千五百两黄金、甚至是更多出来支撑一场说不定只会是备而不用的战前实地考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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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风起青萍末(九)
计议已定,陈部长火速晋见了最高当局,并随即得到热衷于想要通过在缅甸的军事行动,来树立中国的大国形象并巩固其的统治的最高当局的极力支持。这种支持,不仅仅是只体现在批下来的经费比陈部长的先前所预计的还要多出五百两黄金,达到了两千两,同时还体现在最高当局异常爽快的给陈部长一纸要求国府辖下的所有的部门都要无条件的配合这次行动的亲笔手喻。威力无穷的尚方宝剑宝剑一到手,陈部长就兴冲冲的告辞而去,急得差点连礼都忘了敬。
陈部长所不知道的是,当他还在赶往复兴关的路上时。最高当局就已当面就此事向奉召而来的,陈部长最反感的人罗家湾十九号的那位老板,做了好一番“语重心长”的交待。
复兴关,政治部干训班会议室。
围座在一张长方形会议桌旁的一众军官们的精神状态,比之几个小时前已是亢奋了不知凡几。这也难怪,当了这么多年的军人,也策划过多次成功或是失败的军事行动了,出国做战前实地考察对他们每一个来说都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摊上这种好事,你让他们如何不欣喜若狂。以致于直到这会儿,他们当中的某些人都还不敢相信,向来小眉小眼的军委会,竟会出手如此的阔绰。
面带喜色的陈部长,在挥手示意下面肃静后,开口说道:“诸位,这些赴缅国进行秘密军事考察,军委会和政治部都是下了最大的决心的,光是活动经费就是三千二百两黄金(从陈部长特支费里开支两百两。另程家骥所出的那一千两对外也是挂在前者的帐上。)。应该说经费是充足地……,手机站wap,16k.cN。国家花了这么大一笔钱,只有一个目地,就是为了给将来很可能要进行的入缅作战。做一些必不可少的准备。从这个意义说,我们这个近代以来饱经苦难地大国在几百年后第一次兵出国境,是称雄于域外,大扬我军威国威,从而开启民族复兴之门;还是刹羽而归,颜面扫地,沦为世人笑柄;在很大程度上将取决于你们的工作是不是做得扎实。到头来。是否卓有实效。在这里,我以一个普通中国人的身份。为我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泱泱中华。向大家拜托了!”当陈部长面向众人躬身一礼时。会场上的气氛热烈极了!与会人员都鼓起了掌,从掌声的分贝和落下时的力度来看。每一个人都是那样地诚挚、激动,此刻在他们心中只一个念头,就是把命搭上,也得把目标区域地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给装回来。
还没场面冷却下来,陈部长便把接力棍交到了程家骥手上:“浩然,我主要是来给大家鼓鼓劲的,具体地工作还得你来布置!”
三思之后,总算是胸有几分成竹地程家骥站起来说道:“部长,名位同仁。至缅军事考察一事,只是有了一个粗略地轮廓,还需要我们群策群力,把这个牵连甚大的计划尽快充实丰满起来。虽说,这次上峰不惜重金,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平时想不想不敢想地良好环境。但我始终认为,这次出去的这些人的素质才是此举成败的关键。在此我要求大家以十二万分的认真,在不至泄密前提下,在尽可能大的范围内,选出一批适合参与此次行动的军事人才。至于,选定路线和联系海外华侨协助等等事宜也可以同步进行。”程家骥坐下后。陈部长宣布:“从今天开始,原先三天轮流回一次家的规定取消。”
此时,程家骥凑到陈部长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可从陈部长的脸色上来,他对程家骥的建议是深以不然的。随后,陈部长补充道:“鉴于这次的保密隔离,会是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出于对大家的爱护关心,你们当中有家属在重庆周边的,可以在会后向程副主任申请,由部里派车把家属接到复兴关这边来,我们可以在这里搞个家属区吗!还有,家属食宿也由室里全权责任若是说,陈部长先前的演说式的鼓动是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的话,那后面这给予诸人将家属接来同往的待遇,则更为实惠一些。这可不光是一个家人团聚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此举措,还解除在场一些人的后顾之忧,使他们的父母妻儿能温饱度日。让人感到悲哀的是,这不是笑话!要知道,对这些多是拖家带口退入川中的中下级军官来说,以此际的重庆的物价高昂、民生唯艰,单靠一个校级军官那点少得可怜的国难薪,想要养活一大家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时在军中因有些外快可捞,才能勉强维持着。家里顶栋柱这一被“关”了起来,他们当中的不少人的家计,马上就会出问题。
陈部长走后,深知时不我待的程家骥立刻全面展开了准备工作。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程家骥脚不沾地的忙着的名项事务,连新二十军北调的行程这样的头等大事,都没怎么去过问。而于三姑和马三宝等人迁到了与富丽堂皇的国府路别墅相比,只算是窝棚的研究室分给程家骥这个实际上的最高负责人的的一排平房里。
幸好,程家骥忙碌算来也还是有收获的,在短短不到半个月,家属区、食堂、澡堂等生活设施建立起来了,研究室内部的各个科、组的架子也搭好了,从参谋总部直接增调过不一批参谋也已到位,而一个个选材小组也已都一一派了出去,可以说这个迅速是破了当时组建一个机构并使其运转的记录的。为此陈部长还在电话里好好的把程家骥夸了一顿,称他为难得的“干才”。只有程家骥自已知道,为填平那些这个又快又好而产生的额外开销,他自个荷包又消肿了多少!。肉痛归肉痛,可一想到野人山里那一堆堆架枪而坐的枯骨,程家骥又转瞬释然了。
而其它方面的事宜,也都进展顺利,在司徒老的帮助下,出国人员的身份掩护方面已无问题。而具体的出行路线,也是经过多次谈论后,基本上定了下来。一句话,诸事已大半齐备,就等着那些从各个部门初选上来的人员到齐,再进行一轮的甄别筛选后,即可着手做成行前最后的准备了。
正当程家骥想趁等人这个机会松一口气时,一拨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上了门来。
“程将军,我们又见面了,身体还好吧!”这张脸颇有亲和力的脸,在换起了深藏在程家骥的脑海中的某一段记忆的同时,也让他禁不住的眉头轻皱。他怎么来了?
“沈队长,两年不见高升了吗!”凭心而论,程家骥并不讨厌站在他面前这个故人,让他顾忌、不快的是这个人身后那股庞大而阴暗的势力。
“程将军,我这个少将也就是打打杂,那能跟您比。”沈处长说这个句倒是诚心诚意的。此时的他毕竟还不到三十岁,在参加工作后的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又都是呆在以直来直去的打打杀杀为主业的外勤单位,故而还保留了些赤子情怀,对于程家骥这个在对日作战中号称从无败绩的抗日名将、军事天才,还是很是推崇敬重的。
“沈兄,你们几位今天来有什么事吗?”说真心话,程家骥是宁愿他们是来抓人的,都不愿意把这些钉子留在自己身边。虽说,这些人搞情报的能力,或许要比陈部长派给他的那些个专职的情报军官要强上不少,可麻烦也太多了!
“不敢当,您叫我逸夫就好了。我们七个人是奉命来到研究室报到的。”沈处长边在口中谦逊着,一边把一纸手令递到程家骥手上。
程家骥在看完了这张由侍从室一处签发的,内容为把此时就站在他面前的这四男三女暂调到研究室任职的调命后,沉着脸问道:“你们现在去总务科,我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带你们先去安顿!。”这几人要是从罗家湾那边派过来的,程家骥还可以利用陈部长对那位老板的反感情绪,将其拒之门外。可人家棋高一着,不但是打着侍从室的旗号过来的,就连职务都预先一个不拉的做了安排,你让他除了接收下来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是!。”程家骥的心理变化自是逃不过沈处长的眼睛,好在既然干了这个招人厌的行当,对于遭人白眼,他倒不怎么在乎,敬礼如仪后,沈处长便径直带着手下们去了。
望着这几个人的背影,程家骥在心里好一声喟然长叹。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啊!
第五十一章 风起青萍末(十)
充实的岁月总是最容易过的,转眼间,便已进入了七月中旬。在程家骥等人的日以继夜的努力下,实地考察前的诸项准备事宜皆已就绪,赴缅人员名单也已拟了出来。当程家骥亲自带着这份五十八个人的名单送呈陈部长审阅时,这位袖珍版的大元帅在全数照准之后,又慷慨的给了程家骥一个意外惊喜。
“浩然,你报上来都差不多有六十个人了,再加七个又有多大的关系?”陈部长笑容可掬的给程家骥吃着宽心丸。
您老说的倒是轻巧,要是战场倒还简单些,可这回,说白了只是出国去走走看看,再顺便搞点情报,我一个没上过半天军校的野路子将军,这一群自命不凡的天子门生能把我放在眼里?最要命的是,这可不是在国内,万一他们要是不听招呼闹出点事来算谁的?程家骥心里是这样想,但他嘴上可不敢这么说,真要说漏嘴,那可得罪目下的中国军队里最有力量的一船人啊!出于这种顾虑,程家骥可以用来表示心中的不满的方式,也就剩下黑着脸低头不语了。
“浩然,这可是上头的意思。我为了让你好管理一些,都已经把两个中将挡了架,你就勉为其难一下?”陈部长可难得有这么和平可亲、循循善诱的时候啊!如此一来,尽管程家骥并不认为陈部长的体贴,能给自己减轻多大负担,可人家堂堂一位上将都把说到这个份上,他能不见好就收吗?
从陈部长的办公室一出来,程家骥便在走廊上与导致他心绪不宁的七位“罪魁祸首”“不期而遇”了。
“炳功兄、石庭大哥。”老实说,若是换了一个场合地点。程家骥是很愿意再跟这两位老战友久别重逢的。wwW.l6K.cN可此情此景下。他的脸上笑容就不免有些僵硬了。
“总指挥!”已转任第六军军长地郑将军,还是那样地谦逊自抑,这也是陈部长在早先三位被圈定要参与考察的中将里。独独“放行”了他一人的原因。陈部长此举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想让郑中将在程家骥与其它六名将军之间起一个调和作用。
面对这位军阶比自己高一等,资历更是没得比地一期老大哥的执下属礼,程家骥那里敢受,他连忙一边回敬军礼,一边没口子的说道:“石庭大哥,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浩然!一晃就是一年不见。可是见胖啊?可见你这个玉林王。当得还是挺舒服吗?”相形之下,戴师长就显得要活泼得多了。
程家骥那能听不出来。这位“青年将领之楷模”对自己这一年来在玉林的自行其事。颇有些不以为然。却又碍着在昆仑山并肩作战的情份,不好意思说得太露骨。也就只好冷嘲热讽一下了。说到底,这种姑且可称为军政统一情结的正统观念,之所以在黄埔前几期毕业生身上普遍表现得比较强烈,与他们当年多是因军阀连年混战、民不聊生、外人气焰日张,方才投笔从戎以救危亡,有着很大地关系。在这些信奉只要国家统一了,就自然而然地会强大,强大了就会兴盛。这个简单二元一次定理的思想相对单纯地职业军人眼中,中国想要复兴就只能有一个声音。枚而,明了这一点程家骥才只是哂着一笑。
“炳功!总指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为人向来宽容厚道地郑中将,在用含有些许责备地轻喝,止住了见程家骥不加回应正想要趁胜追击的戴将军后,给程家骥一一引见起了其它将领来。还好,有这位人缘非同一般地一期老大哥的面子和程家骥那实打实的拿鬼子人命堆出来赫赫威名垫着底,剩下的五位少将对程家骥还算是客客气气,倒是程家骥听着这一个个当他还是楚原时,就让他如雷贯耳的名字,在心坎里连声不迭的叫起苦来“八军的李漫、七十四军的张玉灵、十八军的杨波……,妈的,这可都是些牛人,最高当局想干什么?他不会是想把所有能打的精兵悍将,都拉到缅甸战场上去遛遛,好在国际上特别是美国人面前把风头出足吧!这下子,老子算是倒了大霉了,这些人那个不是恃才傲物的主,我他妈的能管得了吗?”还真让程家骥给蒙对了,最高当局确有在缅甸战事中全力以赴,树立中国军队的国际形象的意思。
等到程家骥把这七尊开罪不得的“菩萨”安顿好后,回到他自已的办公室时,已是华灯初上时了,他正待要回家去喘口气时,研究室警备科的科长就找了来。
“逸夫兄,有事吗?”就事论事,程家骥对沈科长和与他同来那几个人这些天来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对这位为了保持低调,来报到的当天晚上就主动改佩上了上校军阶,并对其属下多加约束的沈科长,程家骥更是产生了几分好感。
“主任。大约两个小时前,我们抓捕了企图刺探研究室的情况几个间谍!”沈科长在说话时,语气中带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听到这话,一直以来最但心发生泄密事件的程家骥立时跳了起来,连珠炮似的追问道:“在哪抓到的?有内应没有?审了没有?有漏网的吗?他们知道多少?”
“在驻地边上的一间民房里抓的,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个是被收买的警卫连的士兵,另外三个人中没有一个是日本人,都是只受过简单训练的汉奸特务。我们动作快,没给他们留下多少反应的时间,只有那个士兵的腿上挨了一枪。经过审讯,都开了口了。这些汉奸中的一个与那个士兵是熟识的同乡,他们是在老兵油子嘴里知道复兴关多了这么一个保密单位后,才开始注意这里的。他们的起始动机,也就是想搞些一般性的情报,好去跟日本人要赏钱。我们动手的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一次情报。从激获的情报上看,他们知道得并不多,可也足够能让日本人加大对这个地方的关注力度了。”
程家骥听着听着就明了了一个刚才没有注意的问题。警备科有多大的力量,靠着在这方面内行屠靖国的冷眼旁观,他再是有数不过了。单凭那几人,是办不了这么漂亮的活的,若是沈科长说得句句属实,那就只能有一个解释,罗家湾十九号已围绕着研究室,布下了一张大网。想到自己时时刻刻都生活在别人的严密监视当中,一股油然而生的不悦,让程家骥轻皱起了眉头。
“沈科长,你带我去看看。”鉴于罗家湾十九号的那实在不咋地的名声,身为研究室的实际负责人的程家骥还是觉得眼见为实的好。别到时莫名其妙的沾了不该沾得血,都不知到那里喊冤去。
少时后,警备科。
“主任,怎么处理。”面对名义上的部下的请示,已消除了心中的疑虑的程家骥,看了看被打得脱了人形,却还能保有清醒的神智的那四大块臭肉,一边暗自为沈科长的部下们在行刑时把握火候的能力而大发感慨,一边回应道:“该的都榨的油水,都榨干了。”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程家骥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事关机密,就在这附近挖个深点的坑,埋了吧!”
听到这个判决,早自忖必死的汉奸们倒也认命,而被打掉了几颗牙齿的那个士兵却大喊大叫了起来。
程家骥驻足听了半天,方才听清了这个满嘴漏风的士兵,所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只收了八块大洋,他在战场上杀过多少多少鬼子云云。
“逸夫,我出钱,给这个士兵摆桌象样的送行酒。还让,你让具体执行的人,不要搜他的腰包,那点卖命钱,给他带走吧!回头我给出红差的人再发一份赏钱。”区区八块大洋,就害得这个曾经与日寇在沙场血战过的老兵,背着叛国者的罪名被处决的现实和这个现实背后所隐藏着的某些让人一想起来就心惊胆颤的意味,让自认心肠已是硬如铁石的程家骥,心里象被一块千斤巨石一样沉重得透不气来。
此事的后遗症颇多,首先是研究室的警卫部队从一个加强连变成了整整一个营,管理制度也严格了许多,至少士兵中的酒鬼们,是没机会到营地外面去喝酒了。其次,罗家湾十九号也大大加强了对这里的监护力度。当然,日本人对这个挂着政治部干训班的牌子的地方的兴趣也随之水涨船高了起来。
而这些却与程家骥统统无关了,当研究室周边的血腥暗战,打得如火如荼时,他已带着一干人等,踏上了香港的土地。
第五十一章 风起青萍末(十一)
对于全靠托庇于英国人的羽翼下,方才得在烽烟环绕中歌舞升平的香港,程家骥的观感还是挺不错的。当然,他也没少光顾这个销金地的赌场、夜总会。可这回,自知责任重大的程家骥,那里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一下飞机他就带着同机到达的二十几个人,直接一头扎进了九龙柯土甸道号。幸好,杜老板及其家人这时早已全数迁回重庆去了,这偌大一个杜公馆,也就只剩下几个撑门面的下人,否则光是靠那几间客房,还真安置不下这么多尊佛。
在享用了一次一个月来最充足的睡眠后,披着睡衣的程家骥边很没形象的伸着懒腰,边不紧不慢的走下了楼来。
嘿!人还真齐啊!程家骥看着眼前这几位正襟危坐着还不算,就连西服上的每一颗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浑身上下洋溢一种军人所特有干练的将军。直觉得自个脑仁发疼,就他们现在这副做派,莫说是眼睛毒得很的日本间谍了,就是一个稍有点心计的普通人,也能一眼识破他们真实身份。
麻烦啊!程家骥在心里暗叹一声,站到大厅正中说道:“诸位,看你们这杀气腾腾的,不会是想就单凭着我们这区区几十号人,拿下整个印度支那吧!炳功兄,你别瞪着我,瞪着我也没用,我说的就是你。你老兄能不能把你那虎虎生威的精神头松松。其实这不难,你就当你刚跟嫂子小别欢聚过,正累得浑身无力了,不就得了!”
程家骥开得这个不算太荤的玩笑,顿时使得一本正经的将军们的嘴角边浮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男人嘛?只要一谈这种事,很少有人能还继续绷着一张脸地。当然。这个定理要想在这些军座、师座们身上成立。也是有前提地。按当时官场的习俗,地位、资历综合起来在伯仲间的官员之间,不管是激烈地争吵还是开些过火的玩笑。电脑小说站shuyaya.com.net当事人是不大会往心里去。
戴将军笑骂道:“浩然!你脱了军服就是一流氓!”
“炳功兄,你说得很对。要由着我的性子,此时定是还在南安老家满大街寻花问柳的干活。要是你老兄当年没有一时冲动弃文从武的话,那就你可就能管得着我了。”程家骥笑容可掬的回敬着曾是一个法学院学生的对手。
“你这家伙!”戴将军可是个正人君人,耍起无赖来,又那里是两世为人实战经验丰富地程家骥地对手,被弄得又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眼见博闻强记的军中状元受窘。多少有点兴灾乐祸地大伙儿,再也按捺不住。都轻轻笑出声来。很快这笑声便彻底失去节制。演化成了哄堂大笑。与此同时,早在心里认同了程家骥地说法地一众年轻将领们。也趁这个机会调整了各自的形体。虽说,比之先前也好不到那里去,可至少这是个好地开端不是!其实,这些人也不是没有过过平常日子,从军前不说,光是在中日全面开战前,身为中央嫡系军官的他们都曾在南京、西安等大城市长住过。只是这几年战事频繁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身为军中骨干的他们成年累月都吊在火线上、关在军营里,这才会显得积习难改罢了。
“白福!”等人众人笑得都累了,程家骥唤过一直候在一旁的杜府管事问道:“都十点半了,我让你订的订得餐了!”
“程少爷,刚刚送来。您看是不是现在就上。”白福毕恭毕敬的答道。在过去的相对平静的一年里,程家骥或是来张罗生意,或是来接收大宗的货物,都在杜公馆落了三四回脚了,他出手又一向大方得紧,这一来二去的,杜府的这个管事早把他当成了半个主子。
“大家怕是连早点都吃过吧!来,来,来!我请客,大家一块凑合凑合。那位老哥要是不赏脸,别怪小弟我将来登门拜访,在嫂子们面前拿你们在国外的风流韵事说事啊!”在年数上比在座的将军们普遍小上一大截的程家骥,这一软硬兼施的倚小卖小,那些本不象凑这个热闹的,哪里还抹得下这个面子。
尽管与程家骥有些交情的郑中将和戴将军对其的性格比较了解,知道以他那副大少爷脾气,既是开口请客,就决不会当真让大家凑合了事,可这餐便饭的奢华程度之高,还是让他们在上第一道菜时,就皱起了眉头。这两位尚切如此,其它那些对程家骥的为人所知甚少的将军们,所受到的心理冲击,那就更别提了。这种惊诧所产生的直接后果就是,菜都上齐了好半天了,硬是没有人动第一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是因这些将军基本上都是才才战场下来的,以都正处于拼事业的当打之年,要生活上自我约束较严。另一面则是从众心理在起作用,每个人都在看着别人的必然结果,只能是一个都不动。
当然,若是请客的是何部长或是陈部长那样强势的存在,在座这些人还真没几个敢如此做态的,归根到底还是程家骥的身份不够高,份量不够重,压不住这些虎狼之将啊!
“别看西洋人凭着船坚炮利,在这个地球这大球上,横冲直撞了几百年了。可他们在饮食一道上的造诣,怕是加起来都比不过咱们的一个菜系。美国人就只会吃三明治,啃火鸡腿。欧洲虽好点,可能在这方面,上得了台面,也就只有法国人。听人说,这维多利亚大酒店的法式大餐做得比上海的都好,吃在嘴里感觉还好,可我就是说不出个道道来。峻峰兄,你这位松坡先生的同乡,可是在法国前前后后呆了五、六年,你给评评这道奶油焖深海龙虾地不地道。”程家骥对几位将军拉下来了脸视而不见,把一个成人拳头般大小的龙虾夹到了那位廖将军的盘子里。
“程将军,好意心领了,廖某近日肠胃不适,沾不得荤腥!”或许程家骥的本意是想打破当下这个僵局。却怎料这位表面温文尔雅的廖将军,骨子里却比谁都来得冲。
“也罢!石庭大哥,你是宽厚长者,总不能让兄弟这么下不来台吧!”在程家骥哀告下,在心有不忍的郑中将的带动下,以本心而论,也不想为这点小事过于得罪也是一番的程家骥的这一群将军,总算是开动了起来。可开动是开动了,场面却是沉闷得很。这也难怪,法式大餐没人要酒,这气氛起得来了吗?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这顿丰盛的中餐,就要这样闷声不响的吃下去的时候,程家骥又开口了:“诸位老兄。我这个人跟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唱着打倒列强、除军阀,为了振兴国家民族才考军校当兵。小弟我没各位那么有出息了。弟兄家里有点钱,在那个小地方也还算有势力,我从小又有胡乱交朋友的毛病,结果是不到十四岁,吃喝嫖赌就样样精通,号称老家县城里的第一恶少。不怕大家笑话,三年前,我大姐夫的暂十六军北调,兄弟我当时在他的部队当个中校副旅长,本来我是都已经跟我姐夫说好了,要调到留守处去的。可去报道的前一天晚上,兄弟想了一夜,愈想愈怕,最后一咬牙,还是去讨了北上前遣队的差使。就这么着,打着打着就打出了今天这副人样。若不是心里有那个怕,我都知道我自己会是个啥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老婆铁定要比现在多得多!”
应当说,名声很大的程家骥的自爆其丑,还是很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的。
他话音方落,那位来自十八军的杨波少将便问道:“程军座,你所说的那个怕是什么。”
“说心里话,我这个人对那些主义、思想不大懂。打完鬼子们,我只想回家去过我安生快活的日子。就向我刚才跟炳功兄说得那样,能有机会对出现在我周围的长得顺眼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多多加以关照,大概就是我的全部梦想了。至于,宏章兄所说的我怕的是什么。我想我怕应该就是日本人真的占领了中国,逼咱们中国人要学说死难听的日本话,写那些扭七扭八的日文。”程家骥越说是越是激愤,语气也越来越诚挚。“最可怕的是,日后要是街上所有的漂亮女人,都穿上说白了就是包袱叠包袱垃圾和服,再唱上首叽叽咕咕的日本歌,那老子还活不活!就为了这个,我都要跟小鬼子拼到最后一口气!”
听完程家骥这一大段“真情告白”后,现场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在场每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的反应都如出一辙,都是看了程家骥的脸,确定对方不象是在说慌后,再摸了摸自己的脸来证实自个是不是在梦中。当做完这一切,并得到答案后,众人都方才顾得面面相觑,那一刻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的无一例一,都不可思议和极度震憾。
而唯一神智还完全清醒程家骥此时心绪却早已飞到远方去了。程家骥相信自己刚刚再做的这番半真半假的独白,不仅能在这些将军们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也会很快流传到对他感兴趣的大人物的耳朵。至于效果嘛,那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了。毕竟有些事,做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有收益,而不做就一定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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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未雨先绸缪(一)
程家骥等人没有在香港停留多久,到港的第三天,他们追随着打前站的先遣小组的步伐,踏上从香港到乘船到曼谷,再从曼谷走陆路到仰光的旅途。旅程很长,一路的交通条件,又不是那么尽于人意,等到他们到达仰光时,已是八月中旬了。屈指算来从重庆起,竟是用了二十天以上。这个发现,让程家骥在意识到两个月的考察期根本不够用的同时,也为他自个的钱包很是怦悼了一番。
英国印度总督管辖下的下缅甸省首府,仰光,又名和平之城。这座缅文意为“敌人已被消灭干净”的城市,得名于两百年前的缅甸统一战争时期贡榜王朝的一次决定性胜利。位于伊洛瓦底江三角洲的东部,仰光河与勃固河的汇合处的仰光,不但风光秀美、四季常青,还拥有缅甸最大的深水海洋良港,始建一八五二年的仰光港。让英国人最引以为豪的是,目下就连海上的庞然大物,远洋巨轮,也可通过与仰光港互为表面的诸多河港、码头,直抵仰光城下。由此可见,发动了两次战争才最终征服了这个居民主要信奉小乘佛教的国度的英国人,是何等重视这里。事实上,英国全面占领缅甸的八九十年间里,还兴建了不少规模类似于仰光港的气势宏伟的大工程。凭心而论,撒克逊人的确是把缅甸这片富饶的土地上当成的他们自己的家,与此同时,为了不断让那些愚味的当地土著(缅甸人)饿死,“仁慈”的上帝的子民们“慷慨”的用比喂养其宠物地开销还要低得多地代价雇用了他们做奴仆和管家。恪于的大英帝国政体,省议会是要有的,在议会里象征性地掺上几个“听话老实”的从英国本土留学回来的当地人议员的“胸襟”。有“教养”的英国人还是有的。更有甚者。为了把门面装潢得更光鲜一些,伦敦的政治家们还恩赐了那些温饱都无法保证地缅甸妇女选举与被选举地“神圣人权”,并不惜以一位缅籍女性议员的“走马上任”。来扩大此一“德政”地影响。尽管,英国人自认为自己已把“一视同仁”地姿势做到了“天衣无缝”地地步,可只要你以旁观者的身份,稍一用心观察,马上就会发现英国人玩地这些个花样到处都是破绽。
是否在当地征兵,被国际公认为殖民地是不是稳固的一个的重要识别标准。而兵力不足的英国人却宁愿千里迢迢的从印度调来锡克族士兵维持缅甸的“秩序”,也不敢给那些穿着“笼基”筒裙的当地男人以为大英帝国而战的“荣誉”。非但如此。就连最受英国殖民当局“信任”的缅籍警察的手枪的枪膛里。也被硬性规定永远只能有两颗子弹。对此,英国官方公开的说法是。这是为了减少训练不足的警员误伤平民的可能性。与这种连鬼都哄不了的借口相比。仰光警察局的英籍局长曾在私下里就此做过的一番堪称精辟的述论。无疑要来得真实可信的多“给那些“缅猪”两颗子弹就足够了,在抓捕人犯时。一路看他们可以一颗用来鸣枪示警,一颗用来击倒目标吗!你们不要给他们骗了,别看这些人平时是那样的温顺驯服,可你只要给他们每人五颗子弹,缅甸省马上就会变成一八五七年的印度(那年印度爆发一场有十分之一的印度人参加的大起义,起义了持续整整两年)。”明了了这些,也就明了了,英国在缅甸的统治是多么的“深得人心、固若金汤”了。
对这种种内幕和大英帝国对缅甸的控制力从很久以前就已降到危险线以下的事实,身为英国殖民当局客僚体系中一名务实、勤恳的中级官员的温斯顿.斯特劳先生自是心知肚明。也正因为知情,斯特劳才会感到一种由衷的恐惧,加深这种恐惧的是,他近来还发现情况正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快速的恶化着。更糟的是,出身于威尔士的一个以恪尽职守为家训的小贵族家族的斯特劳先生,既没有在军队里效力的经历,也不是一个性格坚毅的人。于是乎,过分的忧心忡忡,便顺理成章的严重伤害到了他的健康。好在,仰光倒是还有几个医术不错的英国大夫,在住了整整三个星期的院后,被诊断为轻度忧郁症的这位因虚荣心过强而在平时最喜欢听别人称他温斯顿先生(与同时期英国首相同名)的中年技术型官僚,便被医生告知他已基本恢复了健康。听到这个消息,被医院里到处弥漫着的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折磨得够呛的斯特劳先生,立时跳下了病床,在谢绝了医生让其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的建议后,他穿着斑马服就兴冲冲的跑回了家。这时斯特劳是不会想得到,短短几十个小时后,他就将会为没接受医生的建议而后悔莫及,而这种悔恨莫名也将伴随着他走完自己的下半生。
紧靠着有二千五百年历史的三百多英尺高的瑞达光大金塔的戴维斯高尔夫球场,属于克伦威尔俱乐部所有。这家大半年前才开办的俱乐部旗下的产业,除了这家高尔夫球场外,还有赌场、夜总会等等,总之凡是玩的他都经营,且还同时实行会员制和非会员制两种制度。正是靠着灵活的经营手法和配套动作的新理头,现下其已占据了仰光娱乐业的半壁江山。仰光的“体面人”其实是很有限的,克伦威尔俱乐部的快速冒起,不可能不对那些老牌娱乐商人们产生冲击。这些利益受到了损害的英国商人,便联合起来攻击克伦威尔俱乐部。他们要求政府取缔这个俱乐部的一个重要理由就是这家俱乐部的董事长虽是英国人,可它的董事中却有几个人是“来历不明、疑似罪犯”的有色种人。一般来说,在被认为“观念保守”的仰光,这种夹杂着种族主义情绪的恶意攻击,是最容易凑效地,英国商人们不知用这个法子毁掉了多少竟争对手。可这会。这些娱乐商人们却未能如愿。在本市那大腹便便地市长大人的极力庇护下。WAP..net克伦威尔俱乐部逃过了一劫。事后,从这位市长大人的情妇开地酒吧里,传出了克伦威尔俱乐部已将两成的股份赠给了市长的“谣传”。
光是这些当然不构成让斯特劳先生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对戴维斯高尔夫球场念念不忘的理由。
导致这一切只能是八月十五日在这里发生的一些。让他刻骨铭心的事情。
那天,是劳伦斯出院地第二天,几个朋友为了庆祝他“恢复自由”,邀他到戴维斯高尔夫球场去散散心。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地缘故,又或是朋友们在“安慰”斯特劳,总之他那烂得一塌胡涂的球技竟来了个超水平发挥,连连刷新了他本人地最好成绩不算。还赢了不少彩头。打到正午时分。又累又饿地一群绅士们,便想如往常一样。去高尔夫球场那家很有些苏格兰乡村风味地附属餐厅先用过餐。然后回来再战。而这次。一贯表现得很合群的斯特劳先生,却没有与他地朋友们同行。他放在背囊里的一根平时都舍得不用的。在利物浦定制高级球杆不翼而飞了。
当斯特劳正在为自己能在草皮上看到那根心爱的球杆而深感庆幸时,托神经衰弱的“福”,而拥有的极度敏感,让他发现自己落入了陷阱当中。促使劳伦斯得出这一判断的依据很充分,在高尔夫球场里遇上一个人、两个陌生人那是偶遇,可要是被七八个人围个结结实实了?恐怕任是再天真的人,都不会把事情想得那么美好了。更不用说,在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不速之客当中,还有两个人的皮肤是黄色的了。每个仰光人都知道,做为全城唯一一座能允许白种人以外的人种入内的高尔夫球场,“戴维斯”也只在每周的星期三才会对有色人种开放,而今天是星期
斯特劳的反应不慢,他动作迅速的拿起的那根价值不菲的球杆,只可惜,对手那超出他预想太多的强悍,让这位英国绅士自卫的企图在转眼间就化成了泡影。
下一刻,决心与实力不成比例的斯特劳先生,便被几支有力的粗壮手臂仰面按在草地上,那样子就活象一只将要被强暴的小鸡。
“斯特劳先生,我们没有任何恶意,只是想跟您谈谈。如果您合作的话,我想我们的谈话方式可以变得让大家都会接受一些。”
对绑架者们会唱这样过门,斯特劳并没感到太多的意外,使他不可思议的反倒是是,向他问话的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矮个子黄种人所使用的语言,法语,不仅是法语,还是纯正的巴黎口音。要知道,英语真正成为全方位的国际通行语言实际上是二战以后的事情,是做为美语去被推广的。而在此之前,英语虽然也是世界上传播得最广泛的语种之一,但远没有后世的人们所想的那么吃香。尤其是在英语的家乡欧洲,在二战前在欧洲的高级的社交场合进行交流时,先生女士们还是能操得一口流利欧洲语言大家庭中的贵族法语为荣的。再稍早一些年,就是英国外交官们在正式场合与人交谈,都是用是法语,理由是英语不够庄重。可现在,白人世界里最高贵的语言,出自白人眼中最低贱的人种的口中,而且还是这样的流利纯正,你让斯特劳如何不倍感震憾。
在很是惶恐了一阵子后,意识到对方目的绝不会是为了自己荷包里的那几十英镑的斯特劳先生,镇定了些,他也用法语回敬道:“先生,这难道这就是你们寻求合作者的方式吗?”
“很抱歉,劳伦斯先生,这只不过是我们表现诚意的一种方式,这还是跟贵国的火枪队学的。至于谈判,自然会有另一种与之相称的方式。”在以居高临下的口气嘲弄了猎物后,戴眼镜的矮个子方才让人放开了已是满头大汗的威尔士人。
站起来后,还不到五分钟劳伦斯就明白了对方所说的谈判相称的方式所代表地是些什么。一八九八年份地红酒、可口的小牛板、滕条编制的桌椅、纯白色地宽大遮阳伞、从刚刚还凶相毕露的暴徒转化而来的低眉顺眼的侍者,这魔术般的变化在现场气氛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的同时,也让没少经过风雨世面地劳伦斯先生,在心里底里把将要和他进行一场绝不对等地谈判的谈判对手地档次给提升了老大一截。
“劳伦斯先生。你此刻一定很不愿意我们会被您朋友们所打扰吧!这一点请您放心。我和我地朋友们是不会让那种令人扫兴地情形出现的。我保证!我们会有充足地时间来进行一场对大家都有好处的商谈的。”戴着眼镜的矮个子在打碎了对手心中最后一丝侥后。另一个与前者有着一样颜色的皮肤的满脸精悍之气的中等个子。把几样小物件摆到桌面上。
或许,在别人眼中这仅仅三样制做精良、造型美观的饰物而已,可在可怜的劳伦斯心中那却是他的一切。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三样首饰是他妻子与两个女儿随身之物,其中一件还是今天早上出门前亲手给他的夫人戴上的。
“您不必担心,您的夫人您的两个可爱的女儿此际的处境很安全。当然了她们能不能继续安全下去,就要看您的态度了!”戴着眼镜的矮个子的话音方落,中等个子便把一个锷鱼皮制的的黑色皮包一把给推到了已陷入石化状态中的劳伦斯面前。
这时,在心理上屡遭重创的劳伦期,方才回过了神来。他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有一个朋友是地理狂热爱好者。对整个世界的,噢。当然也包括缅甸的地质、水文这些方面的情况已着迷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想请您帮帮忙!我想这对您这位大英帝国国家地理管理局驻仰光的最高指挥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就冒昧的替您答应下来。”戴眼镜的矮个子的语气是那样的随便。就如同是在向至亲好友借钱似的。
不管话说得多婉转动听,但其所含有的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意味,还会是让被要挟者不寒而栗。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了,劳伦斯的思维就是再迟纯也能想得到,对方这是在要求自己用缅甸的地理情报来交换妻女的性命。
“你们是日本人?”见鬼!被逼到绝处后,劳伦斯的倒聪明了起来。
戴眼镜的矮个子的一字一句的回答道“您不要管我们是什么人。一句话,天黑之前,您只需要把我的朋友想要的资料拍下来,丢进您家口头的邮箱,就可以在明天天亮时看见您的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否则,她们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象他们从没有出现那样。对了,资料的单子和照相机、胶印和寄出邮件的地址都在这里面。”戴眼镜的矮个子指着那个黑色皮包说道。
在依据自己在说到日本人时对方脸上闪过那一丝显而易见的厌恶,初步确定了这些人与那个对时下英国在远东的利益威胁最大的国度无关后,负罪感大减的劳伦斯竭斯底里的反问道:“请允许我,以一个父亲的名义问一句,我怎么能相信你们?”
“我们不是暴徒,这只是工作。只能要能达成目的,我本人和我的同事们没有人会愿意去沾上不必要的鲜血,尤其是女人和孩子的血。再说,那种无谓的暴力,只能把事情搞砸。当然,要是您想这样做的话,我们也如你所愿的。请记住您和您的家人别无选择!”
尽管,在感情上对这些真正打扰到了自己的生活的人反感甚至是仇恨。但从理智出发,劳伦斯也不承认对方所说的,起码在逻辑上是无懈可击的。试想一下,如果在对方达到目的后,自己一家再忽然失踪,光是随之而来的警方的压力,就会让这些负有特殊使命的人很头痛吧!
接下来,在胁迫者离开后,心急如焚的劳伦斯便直接赶回了办公室。到了那里他在反锁上门后,打开皮包抽出那份名单一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人要得简直就是一个画在图纸上的缅甸。可为了妻子、女儿,他还是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找到了资料室的主任,以国家地理局伦敦总局近几天要来人调阅资料为由,催促其把一些文件火速送到他这里来,以便于他先行审阅。
当迫于无奈的劳伦斯还在力求高效快速的“出卖”大英帝国的利益时候,几个把这位绅士拉下水的“凶手”,已站到了此事的幕后主使者程家骥的面前。
第五十二章 未雨先绸缪(二)
众所周知,仰光最得天独厚的还是这座城中有两座风光秀美的大湖,皇家大湖和茵雅湖。若是说气质高雅的皇家大湖是一位雍容华贵的皇室公主,那么湖面宽阔,绿树成荫,湖水清澈见底的茵雅湖,则就是一位羞涩温婉的小家碧玉。两者间可谓是各有千秋、不相伯仲。但相形之下应该说还是平易近人的后者,让人感觉更加可亲可爱一些,毕竟皇家的巍然贵气,并不是普通人能有勇气去亲之近之的。当然,这只是正置身于,位于茵雅湖湖畔的一座纯木制缅式木楼里程家骥的一家之言。
当完成任务归来的廖、沈二人“闯”起来门来时,程家骥正穿着一身金光灿烂的“笼基”,老神在在的坐在木榻上,手上还把玩着一具玉石雕琢镶着金烟嘴的水烟筒,那作派活象是一个过着安闲而富足的日子的惮帮土司。
“峻峰兄,客串间谍的角色的感觉如何?有不有兴趣转个行,跟逸夫一块威风去!”程家骥在嘴上轻嘲着曾让他险些当众下不来台的廖将军同时,手里还把一个缅甸人常用的可缠在腰间的布口袋递给了沈科长。并对沈科长郑重其事交待道:“这里面有钱和一点别的东西,明天早上放人的时候,让人质一起带回去。”
“浩然,你神神唠唠的,又搞什么鬼?”有着湖南人所特有的执拗的廖将军,是从来不缺乏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头的,在漫长旅途中,已与程家骥混得捞熟的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把那个小纸包抢到手里。迫不及待的拆了起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我让沈科长的几位女部下给那个劳什么斯地老婆、女儿,拍了几张不穿衣服地照片。峻峰兄要是有兴趣,尽可以看看。Www.16K.CN我也好搭个赖!”程家骥使坏,他故意把这句话拖得老长,在他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之前,急性子的廖将军已在发出了一声凄厉得不似人类的“惨叫”后,失手把那个小纸包掉在了地上。
“当。”清脆地金属相互撞击声,揭示程家骥先前所说的钱的存在形态,金条!
“逸夫。看来你的部下们没说慌。那个劳什么斯的老婆和女儿身上的毛确实是很长、很多。你看都把峻峰兄给吓着了。”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的程家骥一脸无辜地表示着对可怜地廖将军的无限同情。
沈科长还能说什么,在哭笑不得间。一种油然而生地恐惧感也悄然也涌上了他地心头。凭心而论。要是这种我行我素、不计毁誉地行事手法。是体现在任何一个特工人员的身上,本身就是外勤人员出身。又当过当过特训班老师地沈队长,并不会感到有多震惊。在罗家湾十九号所使用过的手段中,比这还要阴毒的多了去了。可程家骥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也这样处处不按规矩做事,其可怕的程度,与那些纯属只是简单工具,自身并没有多少力量可言的特务们,是绝不可同日可语的。抛开这些姑且不论,单凭这样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怪人是他沈某人目下的顶头上司这一条,就足让这位十七岁就参加罗家湾十九号的前身组织的老牌特工感到头皮发麻、脚板心打颤了。
“逸夫,你去把大家都叫来吧!”在转瞬间就完成的“变脸”的程家骥一本正经的交待道。
此际,考察团的成员们都往在这座仰光华人商会会长所有的庄园里,不一会,该来的人就一个不拉的全到了。电脑小说站shuyaya.com.net
“各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几个小时后,我们就能拿到缅甸地理总纲了!”程家骥这句话让一众都脱下西装,换上了缅式筒裙的青年军官们好一阵眉飞色舞、窃窃私语。这还是碍于有几位将军在场,众人不敢过于放肆之故,要不然这间大厅里早就已是欢声如雷了。要知道,程家骥那批人是最后一批到达仰光的,却也已到了整整三天了,其它人滞留仰光的时间只会更长。这些血气方刚的校级军官心里的憋屈自是不待多言。程家骥很理解这些部下的心情。事实上,程家骥本人可能才是在座所有人当中心情最急切的一员。若不他一直不管不顾的催着、逼着、赶着,按战前“军委会”派个考察团到日本,从明令发表到成行都要拖上个三四个月的行事效率,这赴缅战前考察的时间进程,说什么也快不到这个地步。只不过,骨子里跟勤勉两个字扯不上多大关系的程家骥,这回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干劲的原因,却没有这些一门心思的,想要尽快投入到事关国运的重大使命中去的青年军官们那样单纯。
尽管在程家骥所来自的那个时空的历史上,日军偷袭珍珠港与楚原的生日是同一天,十二月七号,且看时下的国际形势发展,也似乎没有要脱轨的迹象。可让这个时空的历史进程多次小幅度跳跃,给折腾得怕了的程家骥,那里还敢把宝全押在“历史爷爷”的准时下上班身上。他老人家迟到不要紧,要是这回又早到了?于是乎,争分夺秒,早完事早了,就成了始终心怀惴惴的程家骥唯一的选择。
兴奋归兴奋,毕竟是都是自律意识很强的军人,很快,会场就恢复了安静。
“齐参谋!林参谋!”
随着程家骥的点名声,一个有着一张娃娃脸体形瘦削目光里透着坚毅的“斯文”人和一位身材矮胖的“屠夫”脸,双双应声而起道:“有!”
“等英文地理照片一到,你们的翻译组和制图组能不能在一百个小时内,把这些资料都处理清楚。”程家骥厉声喝问道。
被询问的这两个军阶都是中校的青年军官在面有难色的交换了一下眼色后,由因脸形与演义中的张飞酷似,而被同侪们戏称林三爷的林斌出头答道:“主任,技术上没问题,关键是人手。”
“你们可以在团里挑选任何人去帮忙。别的我不管,五天后,就一定要看中文版的纸上的缅甸。否则军法从事。”没有人认为程家骥说军法从事是开玩笑,国家为这次考察有形无形的已经投入了太多了,真要是误了大事,莫说是一两个中校,就是在场这些上校、将军直至程家骥本人,上峰追究起来也是有一个算一个,那个都跑不了。
“各个小组这两天先再熟悉熟悉缅甸的情况,你们要跟缅甸华商总会派来的向导们多加联络感情。你们要知道,这次的行动的成败,从某个意义说,不取决于你们,而是在于他们的积极配合与否。等到资料一弄好,各组立即出发。记住你们考察的重点是密支那和曼德勒及其周边地区,要特别注意当地的民情风俗、道路桥梁,还要尽可能争取跟当地的土司们套上交情,不要怕用钱,回国时,谁还有经费剩下,我处分谁分!”程家骥布置完工作后,侧首微笑对那几位将军征询道:“诸位老兄,你们是呆在仰光跟兄弟我一道去看看瑞光大金塔?还是到曼德勒去感受一下贡榜王朝的辉煌?”
除了那位很不爱出风头的孙将军之外,“将军团”的其它六位成员,都选择了到缅甸各地去“走走”。事后,程家骥曾私下曾问过这位颇有政治眼光的孙将军为什么会想要留在仰光,他得到的回答是“我留在这里,我或许能看到一个更完整的缅甸!”听完这句话后,程家骥立时觉着自己在对方面前,就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
程家骥一意要留在仰光,自是不会真的只为能多去看几回那座包了七吨多金箔的瑞光大金塔。也不是疏懒的老毛病又发做了。正相反,在程家骥看来,要他这个考察团团长为图省心,也跑到密支那去晒太阳,那才是真正偷懒。说到底,有些不大见得光,却非去做不可的事情,程家骥既不放心交给这些纯粹的军人去做,也就只能把他自己搅到“政治”这个是非不分的漩窝里去了。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却只能用一帆风顺来形容。劳伦斯先生想要一家重新团聚的朴素愿望,以十几卷“满载”着缅甸的山川地理的胶卷落到了考察团的手中为代价成为了现实。随后,资料的整理放大、中文化也在工作人员日以继夜的奔忙下,如期完成了。
完成这些准备工作后,一支支“商业”考察队,便在受司徒公之托的缅甸华商总会的掩护下,向缅甸各地“扑”去。
在最后一支“商团”出发后的第六天,“无所事事”的程家骥终于等到了由缅甸华商总会为他引见的第一位客人,掸邦独立军的军事领袖吴(缅名冠姓,意为有势力的男子).利昂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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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未雨先绸缪(三)
惮族,是缅甸一百三十五个民族中仅次于缅族、克钦族的第三大民族,该族人口约占缅甸总人口的百分十二左右。许是被莽莽丛林和连绵的大山的薰陶得有些“野”得过了头。自从缅甸这两个字成为一个地理概念以来,这个以丛林山地为家的民族,就以其的悍勇好战、“桀傲不驯”,从来都是缅甸皇帝们最“操心”的“子民”。
当英国人在一八八七年攻下缅甸最后一个王朝贡榜王朝的首都曼德勒,并进而全面占领缅甸后。对在他们看来“油水少”、“麻烦多”的惮族领地,并没有下多大的力气进行“整治”,仅仅是要求惮族土司、头人们对大英帝国对缅甸的“监护权”能保持个“起码”的“尊重”而已。而这种尊重,甚至还不包括普通英国公民在惮邦的土地上自由通行的权力。只有事先打过“招呼”后那些旨在北上云南的英国商行的商队,才在惮区畅通无阻。从这个意义上讲,称此时的惮族是全缅甸“自治”程度最高的民族也不毫不为过。可众所周知,英国人是从不做亏本生意,把他们每年向以实物形式向惮族上层所征收的税款,换算下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以致于前任下缅甸“省长”,就曾经说过“要是缅甸上千万人,都住在山里就好了。”之类的话。若是有那个惮族村寨拒交“保护费”,或是其所上交的虎皮、金银等“山货”分量不足的话,号称这个世界上“文明”程度最高的英国人,是不会介意用皇家火枪队的士兵来维护他们用刺刀订下的“神圣契约”地。只要伪善地英国人,一出动军队,就不会单单杀那几个头人,一座座社会结构与中国三国时的坞壁大同小异的惮族山寨。就是因些而在烈火中化为乌有了。烧掉山寨后。英军会把“危险”地惮族男人杀掉,再由税务官把抓到的女人孩子运到山下卖掉,以补充大英帝国所“蒙受”的“经济损失”。
可想而知。英国人的这种明火执仗的血腥掠夺,给惮区民众的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又能在性格刚强不屈地惮族人心中收获多少刻骨铭心地仇恨!
单纯的高压政策,好用是好用,也有一个致命地弊端,那就是为了以武力维持统治秩序,统治者地军事力量永远要不断地加强。从长远上看,这是一项不可能有人能完成的任务。
月有圆缺、国有兴衰。在一战中英国虽在美国帮助下赢得了胜利。可也被长达四年地战争极大的消耗了国力。受此影响。一战后,英国对各个海外殖民地的控制力可谓是江河日下。而被英国强行并为印度的一个省的缅甸。自是也不例外。
在这种大环境下。在惮族地区冒起许多支打着“自治、独立、反抗暴政。”的旗号的反英武装。而掸邦独立军则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
光是以上这种种还不足以构成程家骥对这支武器简陋人不过千的武装,极度重视的理由。程家骥在意的是惮邦的所在的位置!惮邦这个名词或许是籍籍无名了些。可要是说这块土地的另一个代称来,怕就无人不知了,那就是金三角!准确的说惮邦就是金三角缅甸部分.电脑站www.16k.cn稍稍有些军事、地理常识的人都能明白,若是中国能在惮邦所处的缅北,埋下几着暗棋,对即将踏上缅境的中国远征军的行动,能有多大的帮助!
老实说,在与这位吴利昂将军会面之前,自认为已对脚下这个笃信佛教的国度有了些许了解的程家骥,对其未尝没有几分轻视之心。可一见面,对方那一身西装革履的穿着和英国味十足的绅士派头,就让他小吃了一惊。再稍一交谈,程家骥就意识到了坐在他的面前这位能操一口流利的汉语、满口新名词,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的朝气蓬勃的惮族精英,跟自己原先预想中的那种思想保守、观念陈旧的“万恶”的旧有势力代表,完全不是一回事。在交谈中,对某一种思潮极为敏感的程家骥,甚至从对方身上嗅出一丝谈谈的“红色气息”。
而这位利昂将军也并没有辜负程家骥的“期许”,在话入正题后,他立时就提出了一揽子让程家骥深感棘手的“小”要求。
“利昂将军。坦白说,要想不从过境货物中抽取税款,莫说是我没有这个权力,就是重庆方面都无能为力。我想你应该去跟云南省府的龙主席去谈这个问题。”程家骥挂在脸上的礼仪性的微笑,虽还没有半分褪色,可他眼神的意味却已开始发冷。见鬼!这个家伙的狮子口,也张得太大了吧!说是说仅仅是对惮邦独立军的货物免税,可真要操作起来,程家骥敢拍着胸脯担保,所有从缅北过境的马帮在一夜之间,都会一家不少的换上独立军的旗号,那代表什么?云南基本上就从中缅边境上收到钱了!程家骥可不想有朝一日自个去昆明时,被那位敢跟孔“圣人”家的二小姐当众拔枪对射的“龙子”,拿着手枪追杀一轮。
“至于,给贵部派几个军事教官,还是可以的。另外,我还可以提供贵组织一些活动经费。”程家骥说到底也还有要仰仗惮族势力的地方,这“食”吗?还是不敢不喂的!
“金子、银子、烟土,我们手上都有。还是请楚先生(上峰要求考察团每个人都用化名,程家骥便用了楚原这个本名),报请贵国政府支援八百支步枪和一些弹药。我们到仰光来取“货”,太费时间,路上也不太平。这些军火,还是在两国边境上交接的好。还有我方能不能派出一些人到重庆去学习军事和其它一些建设惮邦所必需的知识。”年轻的惮族领袖,无疑是个聪明人。当第一个要求被拒绝后,他并没有再去纠缠,而是飞快的把思路转移到了更有为实际的方向。
“没问题!”尽管把枪支弹药从四川偷运进对“中央”戒心甚重的云南,再运到中缅边境,并不一件轻松地工作。可基于到时“受苦受累”地是别人的阴暗心理。程家骥是没什么意见的。再说。利昂又被没说是要那种枪,此时地中国别的没有,淘汰下来的汉阳造、老圈筒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反正。在程家骥计划中,惮族独立军充其量也就是个内应的角色,太强大了,反而易容坏事。至于,有几个惮族人到重庆的去读书,那更是小事一桩了。(手机阅读.net)许是天朝大国当得太久,在对外交往时。中国人再穷都学不会在国际上小气。在程家骥估计。象“外夷”求学这种能跟“万国来朝”扯得上点关系的事情,最高当局没有不照准的道理理。且多半是一应费用都会全免了地。他这样想。可是有事实根据地。君不见,半个中国都丢了。自已的人民都已是哀鸿遍野了,国府还每年花着能装备一个甲等师地钱,把韩国流亡政府地上上下下养得是“白白胖胖”地。相比之下,那几个学杂食宿的费用算个啥!
程家骥词峰凌厉说道:“中国人是讲信用地!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一一兑现的。不过,我还知道您和您的惮族勇士,能为我们做些什么?您应该知道,两国边民血脉相承、往来密切,如果只是需要几个领路的向导,我国完全可以自己解决的!”
虽说,程家骥所表现出来的强势一方所特有的“霸气”,难免有些伤利昂的民族自尊,可势不如人的现实,却又让他不得不压下心中不快,尽可能的做低声下气状的应道:“为了配合贵军入缅,我可以在贵军入境前几天,在缅北制造一场相当规模的骚乱。对这个答案,不知贵国是否满意?
“将军这个办法好是好,可目标的选择是关键!打几处乡镇警察所,对我国而言没什么意义。打密支那倒是有用,我又怕贵方力有不逮。这样吧?到时,我方派出一个加强团,在你们独立军的接应下,分批潜入缅境,换上贵军的服装,在攻击密支那时助你们一臂之力如何?”程家骥这一番入情入理,好不娓娓动听的话。却让这位被公认为“惮族的未来”的利昂将军脸色煞白。直到此刻,自视甚高的利昂,方才算是真正领教到了,这位看上去比他这个土司家的大少爷更象一个纨绔子弟的楚先生的城府算计。
以利昂的精明那里会看不出对方这一着,是把自己和惮族独立军摆到进退两难的位置上。将心度人,细维缜密的利昂很清楚一旦中国大军入境,惮族武装一定会被当附庸军分散使用,想要再扩充势力,那就难了。要是接应中国军队提早入境,不仅会因过早的受制于人,而错失趁乱发展的良机,且还会把独立军与中国方面的合作关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别看对方说得好听,利昂可还没有天真到,会认为几千单是换件衣服的中国官兵装装咙、做做哑就能瞒天过海的地步。更有甚者,在利昂想象中,就算他的同胞们看不出来,中国军队是也多半是会主动“说明”其身份的。原因无它,这样一来,惮族独立军就被死死的绑在中国人的战车上,再也下来了。而利昂怕得就是这个下不来,要是日后英国人又打回来了,算起旧帐来,那可就不得了。须知,闹闹暴乱,当当外国人的“仆从”军,在英国人眼中都不算什么大事。对惮族的大规模报复性屠杀,是必可少的,可也就是仅此而已了。可要是“勾连外国”的罪名被落实,恼羞成怒英国人肯定是会花大力气来打压惮族人的生存空间的,这事可就大了!大到稍一处理不当,惮族就会成为一个历史名词的地步!
“楚先生,我想我还是不要劳动贵国军队了,凭我们惮族人的力量,打下密支那不敢说,包围还是能办得到的。不过,贵方能不能在发动前夕再支持我们些重机枪和迫击炮!”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整个民族的能有更大的回旋余地,利昂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抱抱密支那这个大火盆了。
“利昂将军,我还是那三个字,没问题!”事实上。利昂所选择的正是程家骥所想要的。试想一下。要是当整个缅甸中部、南部正被来势汹汹的日本人打得摇摇欲坠时,缅北地中心城市密支那再被适时而起地惮族“叛乱”者们团团围住,在那样的恶劣情况下。就算高傲英国人还能沉住气,程家骥敢保证华盛顿也会逼迫伦敦邀请中国军队入缅帮助“平叛”的。
利昂怀着喜忧参半地心情一离开,和人斗了半天心计着实疲乏了的程家骥,有气无力的自言自语道:“伯伦兄,西点军校有教偷听课吗?我怎么不知道!”
别说,还真有人!随着程家骥的话音方落,一位竟能把最是散漫不过的筒裙加拖鞋的缅式服装。穿出金戈铁马的味道来地高大威猛地壮汉。从门边暗处闪了出来。
“我只是路过撞上,走又不好走。就听了下来。”这么没有幽默感的话。大概也只有这位标准地铁血军人能答出来口了。
幸好。这一路跨国旅途走下来,程家骥都对其“死板”个性习惯了。有时他还就纳闷。美国军校教出来地怎么会是个德国式地军人?
程家骥一改先前的要死不活,字字锵地问道。“伯伦兄,您是大才,利昂这个人!”
“这人取舍果决,行事也有张有节理智得很,是个厉害角色。只可惜他手上可打的牌太少。这才被你压得死死的。”
“伯伦兄,你说的对。咱们老祖上太风光,眼下虽已是破落户了,可也不是惮族那种穷小子能比得了的。”面对忽庄忽谐的程家骥,一本正经惯了的孙将军,除了苦笑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表情?
“伯伦兄,说到缅族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三个小时前的消息,缅族那位洪山将军称病谢绝了咱们的邀请,只是让传话的带回了对“楚先生”的问候!送去的礼物也只象征性的留了两样不值钱的。对这事你老哥怎么看?”程家骥当初请客的时候,可是给这些数得着的人物都一一备下了一份见面礼,象给利昂的就是两支崭新的勃朗宁和三百发子弹及一些贵重衣料。而给势力与利昂大得不知凡几的洪山的礼物,则自是要更贵重的多。
“浩然!洪山是缅甸独立势力的第一领袖,在时下这么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局中举足轻重,英国人、美国人、日本人几个方面都在出死力拉拢他。咱们现在这点场面,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也是正常的。能留个日后好相见的余地,就已经不错了。你找上他的目的,怕也只是先报个备,留条线吧!”
被孙将军把心思点了个通透的程家骥还没来及答话,一个颧骨很高的中年人,便已走到了口门。
“什么事!”对主人安排的这位干练的管家,程家骥还是比较满意的。
“出献生,遮是里昂献生的管家刚送来的回里清单。”四分之一的华人血统不仅赋予他比当地人高得多的身材,也使得他能结结巴巴有说些常用汉语,虽然发音怪点,可也勉强算是词能达意。
“拿过来吧!”对于缅甸人例行回礼的风俗早有耳闻的程家骥,对这份礼单上会有那些东西,倒是有点兴趣。
程家骥接过这份回礼单子后,立时就被生生给定在在了那。
见程家骥这般失态,孙将军好奇的凑上前去,一瞅之下,这位素来以沉着冷静闻名于军中的练兵干才的那张脸“雷打不动”扑克脸顿时五官走形,变得异常的“生动”起来。
有如许威力,能把两位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将军同时“打倒”的,并不是会礼单上那些珍贵的缅玉器皿,而是写在礼单的最后几列的四个少女的年龄、名字、会否汉语与否等资料,让程家骥和孙将军尤感触目惊心的是,在每个少女名字的旁边还特别注明的“处女”安样。一句话,利昂这个民族解放运动领袖,送了程家骥四个十二到十四岁的惮族处子!
好半天后,到底还是事不关已的孙将军先恢复些许常态,他破天荒的说了句俏皮话:“浩然,来缅甸你是来对了,照现在这个情形,回去时你能带上至少一个排的各族美女!也算替我中华争光了吗!好事!好事!只是四位弟妹的工作可要一定要做到家噢!”
也难为程家骥这会是还能笑得出来,只不过,这笑怎么看,都比哭还难看了些。
很快,程家骥便从已奔赴各地的各个小组的反馈中得知,他们被过于“好客”的主人们强迫收下的这种烫手的“礼物”,细算下面竟有四五十人之多。其中,还有人“幸运”的“收”到了一对双胞胎。
一时间,如何妥善的处理好这些“礼物”,便顺理成章的成了考察团的头等大事。退回原主?按缅甸的“风俗”,觉得被伤了面子的土司们只会有一个反应,加码再送!丢下人不辞而别,那前面所做的一切不仅白费了,而且下次见面时还会被好面子的土司们视为仇人!在半道上给她们自由?这个主意好倒是好,可在真实行起来,对这此被视为财产的少女们而言,却是最残酷的!在当缅甸的乡间,一个普通女人没了“主子”,其一切的一切也就没了一点保障,其处境会比被送出前还要悲惨的多!最后,再用专门电报讨论两天后,考察团做出公议将这些“礼物”托人统一送回仰光,请华商总会安排在其商会成员的产业里工作。
就为了这个,程家骥又欠了司徒公老大一人情!要知道,在缅甸请女人为你工作,实在是太容易了,要不是司徒老天大的面子垫着,精打细算的华商们说什么,是怎么着也不会愿意用请多少有点文化的城里女人的价钱,去一帮目不识丁的“山里丫头”的。
第五十二章 未雨先绸缪(四)
身为北爱尔兰裔移民后代的乔治威尔斯,出生于一个铁杆共和党人世家,他从小就从当选过加利福尼亚州参议员的祖父那里,继承了威尔斯家族的传统信念,恨该死的英国佬和踢毛驴佬的屁股(以驴为象征为美国民主党。)。从斯坦福大学毕业后,威尔斯顺理成章的成了一个坚定的共和党人,并一直是党内孤立主义派别的中坚分子。
可命运却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两年前,在国务院某一个政策研究室任职的威尔斯先生在情先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告知他已被任命美国驻仰光领事。事至今日,威尔斯仍固执的认为,把赶到仰光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来,是他那些驴子同事们共同策划的一场卑鄙的阴谋,是对他的政治主张和民族感情的嘲弄。
可事情即已发生,牢骚、抱怨甚至是愤怒,都只能是于事无补。徨了一两个月后,恢复了理智的威尔斯只能正视现实,若是不能在领事的任上干出得名堂来,那自己的政治生涯很可能就会划上一个并不满圆的句话。而对有着远大的政治抱负的威尔斯而言,这种结局无疑是他所绝不能接受的。
为了有朝一日能“杀”回华盛顿去,威尔斯一改先前的态度,积极的扩大美国在缅甸的影响力,可要想做一些成绩,光是靠外交部每年定额发放给仰光领事馆的那点仅够维修房屋用的外交津贴,显然是不够的。这就迫使威尔斯不得不向国内打报告,要求追加经费。让威尔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百思不得其解得是,那怕他所要求的金额再是庞大,从没有被驳回过一次。久而久之,威尔斯终于明白了一些道理。别看国内“光荣孤立”的呼声是那样地高涨。也别管罗期福总统对选民有过什么样地承诺,合纵国借战争之机主宰世界舞台的国策是不可更改的。换言之,这就意味着。美国政府参战地决心已定,只是时机未到而已。而象自己这样的驻外外交官的职责,就是尽力在此之前,多做一些战争辅助工作。
有了这些个认知后,有恃无恐的威尔斯,进一步加大了其“交朋友”、“做好事”的力度。而在这位被仰光的上流社会公认为“最慷慨的人”地美国外交官。新近所交地“好朋友”当中,就有二十六岁的中国政府驻仰光代办处地代办陆清源。当然。不同国度地外交官之间是很难有纯正地“友谊”。一路看中文网首发与其把威尔斯与陆清源之间的日益亲密当成个人行为。还不如理解为中美两国因相互需要而在一步步靠拢,来得更真实可信些。
此际。威尔斯就正在领事馆地大厅里恭候着他的中国朋友。不过哪位能流利的使用六个国家的语言且外交能力出众陆代办。今天却只是陪客,而主客则另有其人。
下午四时。客人准时到了。
“噢,亲爱的陆!”威尔斯在以一个美国人表达势情的方式,拥抱了第一个走进的餐厅的客人后,一边侧目打量着紧跟在陆清源身后的那个身形已有些发胖的趋势的圆脸中国青年,用略显夸张的语气问道:“这位是先生?”
“这位就是楚……”陆清源才说了一半,就那个圆脸青年的挥手示意打断了。
“守本兄,你告诉威尔斯先生,我叫程家骥!”任威尔斯的表演再逼真,程家骥还是以一个历经多次生死徘徊的军人所独具的敏锐,一眼就看穿了这个美国人是在明知故问。既然身份早已露底,再装下去没有意义不说,还会让对手给小看了。
果不其然,程家骥一说出自己的名字,威尔斯的眼神中就闪过一丝赞赏。
紧接着,程家骥主动向威尔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他可不想被这个膀大腰圆的洋人给熊抱那么一下。
威尔斯倒也还算爽快,他跨上前一步,握住程家骥的手,用带着浓重的加州口音英语说道:“噢!程将军!我在中国的同事们跟我多次提到您那辉煌的战绩。能见到您,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三生有幸!请!请入座”
程家骥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在中国的同事?情报组织战略服务局转给你的我的个人资料,只怕就在你书房的抽屉吧!。一边以雄健的步伐快步入座,屁股一坐稳他就很有礼貌的道起了谢来:“威尔斯先生,我今天来,首先是要感激你这些天来对我和我的同事们的关照。没有您的斡旋,我想仰光当局是不会容忍我们在缅甸有这么大的行动的。”在这个考察计划时,程家骥就没有指望过,能完全做到瞒天过海。英国人或许在起初并不会太在意,偌大个缅甸多上几十个中国人,可只要一时间一长,考察团成员对江河地理、“风土人情”所表现出来异乎寻常的兴趣,总会落在有心人眼中的。shuyaya.com.net当年“开拓”殖民地时,也屡屡使用过这一套伎俩的英国人,要是还反应不过来,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因此,美国人适时的外交干预,就成了考察团身上的最后一道保险锁。要知道,英国这两年全靠美国提供的“租借”物资才能与正处于极盛期的纳粹德国隔海相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而“国府”外交部的仰光代办处,也就被赋予了与美方勾通联络的使命。
“程将军客气了,这只是件小事。”别看威尔斯说得轻松,事实上,业已对这一大批“过分不务正业的中国商人”的来意,有所察觉的英国绅士们,已给威尔斯造成了相当大的压力。
撑吧!我就怕你不撑!要不是快撑不住了,又何必这么急不可迫的把我找来!想到这,程家骥晒然一笑后说道:“领事先生,我受命通知您,因工作进程顺利,我国前方考察人员再有一些时候。就能完成任务越过中缅过境回国了。
“一些时候。是多久?”威尔斯话一出口就知道说漏了嘴,看到充任翻译的陆清源的那一脸古怪的笑意,他心下那悔意就更甭定了。
“至多两周!”程家骥笃定的答道。
“将军!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这个截止时间威尔斯还是能接受地。至于留在仰光地中国人。在威尔斯看来只要中国人自已愿意,尽可再多呆上一段时间。说到底,仰光既不是一座军事要塞,又不是什么敏感地区,只要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英国是不会太在意的。再说,在这个开放地海港城市里。负有使命“外国”人。难道还少了!
至此,今天的正事算是已说完了。下面该是闲谈的时间了。又或许。闲谈的话题。才是双方最感兴趣的!谁知道了?这大概就是外交官这种极富有挑战性的职业的魅力所在吧!你永远不可能知道,对方地下一句话重不重要!
威尔斯一面品着他最喜爱地饮品英国红茶。一面“漫不经心”问道。“将军,要是日军真的大举进犯缅甸,你们能来多少人,是五个师,还是八个师?”
“那得看日本人舍得在缅甸投入多少兵力。不过在此之前,领事先生,你觉得英国人会甘心让中国军队入境吗?”对红茶地怪味不大适应地程家骥皱着眉头“随口”答道。
“将军,要是真到了需要中国军队地时候,我们的英国朋友会变得“可爱”起来地。而且,我们也不能完全排除英军能把日军诸在海上的可能性不是!”个人的观感代替不了政治,威尔斯再是不喜欢傲慢的撒克逊人,也得承认要是在脚下这片土地上真要少了英国佬,并不符合美国的国家利益。
“这核桃酥的卖相还过得去!”程家骥在陆大代办的侧目下,接连吃掉三块核桃酥后,方才不紧不慢的答道:“领事先生。要是大英帝国有能力在日本人的刺刀下,保住他在远东的每一块领地,中国是乐观其成的。做为一个军人,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相峙,实际上是最不稳定的一种战争状态。毫不夸张的说,整个中国战场的均势随时有可能被一次师级军事行动彻底打破!既然领事先生认为英国人能凭借他们自已的力量,守住缅甸,我想我可以让我的的部下们提前回家了。不管怎么说,中国的领土上还有一百多万日军,这总是个事实吧”程家骥并不担心,自已会把话说过了头。毕竟自他来到这个时空后,历史的航船已偏离的航道许多。至少,中国在战争中的处境远没有程家骥从前在教科书上所读到的那么窘迫。相对的,此时中国对美援的依赖性,也还到一断“粮”,就会立时打不了仗的地步。反过来,一旦日军全力南进,倒是在亚洲没有布置多少陆军的美国,在短期内对数量庞大的中国步兵的需求,更为迫切一些。
威胁,这绝对威胁!在这一刻,威尔斯甚至觉得面前这张带着慵懒的笑容的脸庞,比那些让他恨了半辈子的“驴子”,还要可恶的的多。
“客观来说,英国人要尽心尽力,保住缅甸至少会有七成的把握。可您难道会认为,英国人会把印度的兵力抽来保卫缅甸!依您看,在邱吉尔首相的棋盘上,缅甸被当成弃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个问题,以威尔斯对英国人性格中的“短视与自私”的了解,他不用想就能回答,百分之一百!
“威尔斯先生!说白了吧!我的国家最担心的是英国人先是死不放手,等到大势已去时,才开放边境,并以危急的局势,逼迫我国军队轻装火速前进,以为其断后。那样的话,我国军队一入境就会处于极度被动的地位?请您试想一下,要是我军战败,一、两年之内,日军在缅甸的统治地位将无法被撼动!那样的话,贵国恐怕就不得不用飞机越过喜马拉雅山,给陷于困境的我国送物资了。”程家骥说这些本就历史上曾出现过的情况,那能不入情入理,合乎逻辑!
“将军,您的这些的确实很可能会出现,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即便威尔斯不大懂得军事,也不禁被程家骥那精准无比的判断力所折服。
剽窃“天书”都不知道是第几回了的程家骥,早没曾经有过的那种羞涩和心虚,他自信满满的说道:“贵国这次军事行动提供的物资,尤其是能在山地间灵便行驶的机动车辆的数量,决定我国入缅军队的规模。而这些物资离中国国境的距离,决定我军的推进的速度。”程家骥所说的这两个决定,既是战争的真实需求,也是要价!
“交通工具可以尽量解决,缅北地形复杂、各种武装林立,武器弹药的安全无法得到保证,仰光离海边又太近,容易失守!要是能都转移到东吁去就好了!”被程家骥压得死死的威尔斯只一次反击,就扳回了先前的所有失分。
东吁这个地方,恶补了好些天缅甸地理的程家骥还是知道的,那是一个位于仰光以北三百公里的小城。也就是说,开战后,中国军队不能疾行八百公里,赶在铁定会把仰光当成首战之地的日军,到达东吁之前,抢占这里。要不然中国军队自身得不到物资军火的补充还是小事,要是让日本人拿了去,那麻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从某个意义上说,如果美国政府采纳威尔斯建议的话,那就等于强制性的给入缅之初的中国军队划了一条必须守住的死线!而中国军队还不得不卖这个帐!当然,比起把都物资都堆在仰光相,还是要好上一些的。
在临别前,双方都再三声明了一点,以上这些仅仅“友人”间一时兴起的“闲聊”罢了,当不得真的!而当天晚上,重庆和华盛顿都收到了一封来自仰光的内容大同小异的长电。再过了若干天,两国政府的代表在重庆正式就中国军队入缅事宜详谈时,双方所拿出的草案,赫然就有多项与程家骥和威尔斯的这番“闲聊”,“雷同近似”的条款。
第五十二章 未雨先绸缪(五)
老实说,出身外交官世家的陆清源,素来对军人没什么好感。这其实只能算是职业习惯使然。客观来说,外交官们对军人的这种恐惧与厌恶相交织的复杂感情,却也不能完全归于一种偏见。事实上,民国以来,论起政府各职能部门的业务能力,外交部素来一枝独秀,称其为中国文官集团当中最精华的部分夸不为过。而在这些单以个人素质而言,与他们的西方同行相比并无半分逊色的外交官们,拿着只相当于他们谈判对手的仆役的报酬的薪水,靠着手上少得可怜的底牌在列强间周旋往还,呕心沥血一点点的维护着这个已衰弱成三流国家的泱泱古国的国家利益的时候。军人在干什么?高一等的大帅们在忙于包揽国政、穷兵赎武打内战;次一等的将军在抽捐加税,在接二连三的纳妾娶小盖屋置地;等而下之的兵痦们也没闲着,鱼肉乡民、打家劫舍似乎才是他们“正业”。光是这些也还罢了,最让外交官们愤愤不平的是,为图巩固自身权位,拿国家权益做抵押向外国人借款的是军人,兵败赔款丧权辱国的还是军人。而每当民情汹汹、举国沸然,惩制国贼之声满神州时,被推到锋口浪尖上,受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却每每都是外交官员。要知道,不管是从那方面看,外交官也只是政府命令的执行者,对大政方针只有建议权。
难道亿兆国民就真的没有识之士了,连这么浅显得道理都看不出来吗?
陆清源少年时也曾为这个问题,很是困惑过一阵子。直到他在天津读高中时,方才从曾当过国务总理、外交总长,此时已心灰意冷的躲在比利时的一家小教堂的祖父的那里,稍稍明白了些这其中地奥妙。手无寸铁地民众要争国权。却又奈何不得有无数把雪亮的刺刀支撑着的政府。而政权是永远不会以卖国者自居地,但又不得不稍平民愤,于是乎。无拳无勇的外交官就成了双方和解的台阶。明白在弱国无外交的大环境下,替罪羊是外交人员的天职之一后,陆清源并没有因此而退缩,恰恰相反,以为国争利为已任的陆清源,正是在这种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情结地激励下,方才踏入了曾被他视为畏途地外交官员行列的。
可在此时此刻。面对程家骥这个战功赫赫“名将”。陆清源却反感不起来。这与程家骥在与威尔斯交谈表现得多么抢眼无关,纯是因为对方地行为举止与他脑海中地军人所固有那种精干彪悍、自负骄横地形象有着太多的不同所致。
“守本兄。你地介绍还真不错。这里的法国菜确实是地道。比起我在香港时。从维多利亚大酒店外买都要好得多了。我得好好补才是,刚才那杯英国红茶太恐怖了。把我的胃都刮伤了。”接着,程家骥便全心全意的与配上了白云豆的法式烤羊排全力“拼搏”去了。许是因为饿得太凶的缘故,程家骥吃得是那样的欢畅淋漓,以致于开动没多久,他的脸上就多沾上了几点番茄酱。
看着眼前这个大孩子似的青年,年少老成的陆清源不禁为之莞尔。
下一刻。
“守本兄,……”正当已基本上消灭掉第一盘“敌人”的程家骥,想要跟陆清源“打听”一下仰光还有那些值得去走走看看的地方时,他看到面色凝重的沈科长在守在门外的屠靖国的引领下走了过来,这个发现让程家骥心里咯登一下:来事了!
果不其然,显是顺着领事馆一路找来的沈科长一张嘴,便“打”得程家骥那旺盛的食欲不翼而飞。
陆清源抢先问道:“沈兄,你确定无误?”
“主任!陆代办!消息绝对准!”沈科长的回答是百分之一百的肯定的。
“立本兄,罗家湾十九号的消息,应该是不会错的。”程家骥证实道。
闻听此言,陆清源愣了愣。这些天来,他没少跟考察团的这个外表斯斯文文、为人谦逊有礼的总务科长打交道,想不到对方竟是这种身份。
“主任!怎么办!”事态紧急,沈科长连声催促。
“还有怎么办,杀了呗!”程家骥懒洋洋的一句话,刺得陆清源差点跳了起来。“浩然,仰光可是英国人的地头,你杀这几个日本人容易,想过后果没有!”
“守本兄,以我想来,刚刚才到仰光的这几个日本军官所负有的使命,就是给他们“考察”团探路来的,咱们把这几个人一解决,事情就全摆到明面上来了。仰光当局对好歹也是准盟友身份的我们,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对眼看着就快要成大英国帝的死敌的日本人,却是一定不会有半点姑息包容的。如此一来,鬼子想要跟咱们一样在缅甸地面上,大摇大摆的走上一遭,那可就是难如登天了。至于你所担心的后果吗?其实也好解决的很,反正我也想到密支那和惮邦去实地看看,动手的前一个小时我带着大队离开仰光就是了。放心,英国人精着了,就是追究,也多半只是为了面子,顶多也就是抗议一下,你老兄的乌纱帽丢不了的。再说,如果操作得当,我还敢担保,英国人在抗议的时候,都是有力无气的!”说到这,程家骥转而对沈队长询问道:“人手够不够!要是不够,我让靖国留下帮你!”“主任,不需要劳烦屠兄了。我能办好这个差使。”尽管这一路行来已深知屠靖国身手的是如何的了得,可为了罗家湾十九号的面子,沈队长还是一口谢绝了程家骥好意。
“有你这话就行。”早知沈队长暗里另有人手的程家骥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侧过身子对已是面色稍定陆大代办求助道:“立本兄,你是土地爷,能不能想法子多联系一些记者,并让他们抢在警方之前到达现场,另外要是可能的话,再组织几家报纸搞个内幕大追踪什么的。我知道这些都是要用钱的,过会我让给你送一百两黄金,应该够了吧?还有,我今天晚上十点就走,威尔斯那里就辛苦你老兄去交待了!”在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的宣布了那几个日本军官的死亡时间后,程家骥就极不责任的站起身径直去了。程家骥这一走,沈、屠自是紧随而去。
等到程家骥去了许久,被一个人扔在餐馆里的陆清源,尤在苦笑不已,这个摊子可不好收啊!
事实证明,“罗家湾十九号”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当得最高当局的用于“杀人灭口”、“居家防身”的最佳“物品”这一光荣称号的。在当天晚上的绞杀行动中,七个日军先遣小组的成员一个不少的悉数被枪杀不算,还搭上接应他们的一个日本领事馆的武官。在英国人的高压统治下,仰光的治安倒还过得去,一下子死了八个人,本就已够得上大案要案的标准,再加上其中还一个身份暧昧的外交官员,更是想不轰动一时都难。而记者们拿到了该拿红包后,却也卖力,在各大报章的引导下,仰光市民们的视线的焦点,很快就如程家骥先前所预期的那样从单纯的“猎奇”,转向了“间谍”案的方向。更有甚者,在仰光的上流圈子中,一个让人“毛骨悚然”流言,也渐渐的流传开来,即这些日本人使命是要收卖当地暴徒,制造暴乱,来为早就停泊在附近的海面上的日本舰队,攻击仰光制造借口的。这种真假难辨的流言,极大的刺激的那些自从英日交恶之后,就心怀忐忑、忧心忡忡的向以“上帝的选民”自居的白人们。
基于此项担心,惨案发生的第四天,几位在当地很有声望的英国绅士专门就此事晋见了仰光市长和驻军司令,请求政府加强防务。紧接着,在有心人的鼓动下,不同种族的商人们也组织起来,向当局请愿,要求驱逐那些别有用心的“恶意来访者”。就当英国殖民当局以为事态会慢慢平息下去时,上千愤怒的英国公民包围了日本领事馆。
面对如此沉重的公众压力,即便是已隐约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中国人所布下的局,仰光当局也无法再续持保持沉默了。在驱散了想要围攻日本领事馆的群众后,一份措辞最强硬的外交抗议书和驱逐两名日本外交官的驱逐令下也被送到日本驻仰光领事的面前。一场英日两国之间的外交纠纷正式爆发了。稍后,陆清源也收到了与他的日本的同行一样的礼物,只不过递交和接收双方心里都清楚,这只是走走过场罢了。英国人再是不甘心被人利用,也要承认一个事实,时下日本人才是英国在缅甸的利益的直接威胁。英方同时还给华商总会下达了一道并没有多少实际意义的命令,限那些正缅甸腹地考察的中国商人于十天内离境,否则,大英帝国政府将不再保护其生命安全。
第五十二章 未雨先绸缪(六)
可想而知,仰光城里所发生的这一列系让英国当局头痛不已的变故、动乱,所带给程家骥这个始作俑者的,只会是无尽的好心情。带着这种难得的好心情,程家骥坐着汽车边走边看,在以一个军人的眼光,苛刻的审视了途中所有值得去关注的山川城镇,并与同伴们一起对之做了详细的分析、记录后。一行人于九月中旬的最后一天,到达了风景如画的密支那。
许是因为地处古丝绸通道要冲的关系,这座距中缅边境线不过几十公里的缅北第一大城市的建筑风格,与程家骥一路所见的缅甸城市根本就不一回事。在这里你几乎看不到东南亚所常见的高脚木屋和缅式层叠屋顶,整座城市基本上都是砖瓦结构的房屋。最让程家骥倍感亲切的城中还有不少中式庭院。而考察团密支那留守小组所住的这处当地华商首富的宅子,就更是假山鱼池小桥凉亭无所不备了。
“峻峰兄,我可是在仰光就听说了,你这个“召龙”(汉人大官)差点就当了孟巴土司的乘龙快婿了!”率众而来的程家骥刚进一门,就开起了据说是把自己绑在马上急驰,方才能得已逃出惮区的廖将军的玩笑。
“那种五支步枪、两百发子弹换来的“桃花远”,没有好说道的。浩然,你在仰光搞得那个名堂,动静挺大的。你瞧,这是英国人昨天派人送上门来的最后通牒,限我们五天内离开缅甸!否则将不再保障我们的人身安全,好吓人哟!”说是吓人,可从廖将军饱含轻蔑的语气中,那里听得出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程家骥满不在乎的应道:“这不过是英国人给自己扯了一张遮羞布,实际上却什么也不遮不住。该露地还得露!咱们只要一进入惮区。除非动武,要不然缅甸当局对咱们根本就无能为力。我就还不信了,垂垂老矣地大英帝国。还敢在惮邦还我一个仰光血案不成?”程家骥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手上也没有闲着,廖将军递过来那张盖有密支那殖民当局的公章中、英、缅三种文字地正式通告,让他顺手就擦了皮鞋了。
“浩然,这里还有你的一封信,是那个利昂将军前几天差人送了来的,说是请你到腊戌去参加惮族会盟。”程家骥闻得这话顿时面色一肃,忙不迭的追问道:“那一天?”
“二十二号!”
程家骥略一思量后,先是自信的笑了笑。方才说道“那就是大后天!还真是赶得很!峻峰兄。这就得怪你们把人家的墙角挖得太狠,挖得利昂这个当盟主的都坐不住屁股了!”
浩然。你说地这个可能性很大!你是不知道。就这一轮枪送下来。那些没尝到甜头地土司都红了眼,光是我回密支那这几天。就已接待了五、六家土司的代表了!想来找上还在惮区地石庭大哥他们地只会更多。”廖将军对程家骥地话是深以为然。
在后世时很是读过一些关于残军的闲书地程家骥的看法,却与只是在惮区蜻蜓点水似的呆了几天,就被逼着跑路的廖将军大相径亭:“那到未必,土司们的关系复杂着了,就是亲戚、铁杆盟友之间,也是戒心重重的。对他们来说,与其求人不遂,漏了老底又失了面子,倒是跑一趟密支那找上正主儿更上算一些。伯伦兄、峻峰兄既然主人家是掐着时间下的贴子,那咱们这些客人的也就只得跟着快跑两步了。大家早点歇了,明天一早出发!”记仇的程家骥临了还不忘挖苦了廖将军一句“峻峰兄,你这个美男子要不要带上个面罩啊。否则给孟龙土司抢了去,新二十二师可就没师长了!”
廖将军反唇相击道:“浩然,你小子先别得意。等你到了惮区就知道那些土司们推销女儿的手段有多厉害了。到时你要是带个惮邦大小姐回国,我看你怎么跟你家里那四位夫人交待!
九月十一日,腊戌。
如果照着中国内地的标准来衡量,这个所谓的缅北军事重镇的人口与规模,即便是人口并不算太稠密的西北地区,这里也只算得上是一个镇子,要是放到江南水乡,更只有被称之为村的资格了。
而程家骥却对此地极为上心。上心到了连城都没有进,他就拉着一大群参谋在城外的几处高地上转悠起来的地步。这还罢了,更有甚者程家骥还派人把已进城的将军们一个不拉的给请了出来。程家骥此举,倒让将军们很是惶恐了一下,都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连腊戌都不安全了。
可到头来,程家骥在高地上与众人所议的内容,却无非是一旦此地成为战场,中国军队该当攻守进退云云的军事常识。这些将军本就是军委会精挑细选出来的良将,无一弱者不算,且都各有各的作战风格,这一各抒已见起来,自是好不精彩纷呈,直把一旁的小参谋们听得时而大呼过瘾,时而张口结舌。而程家骥这个正主儿却是一面专心致志的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一面时不时向诸位将军虚心请教心中的疑难之处,做足一个好学生的样子。
人总是有虚荣心的,即便谈泊如郑将军者,能为程家骥这个大名鼎鼎的抗日名将的一事之师,也不由得他不谈兴大起、思潮泉涌。更不用说那些锋芒毕露、少年得志的将军们了。如此一来,这个龙门阵也就愈摆愈长。若不是,腊戌城中派来的催请使者,已从单个发展到成群结队,这场谈兵论战,怕是要不到天黑不收兵的。
事后,细心的郑将军回想起此事,对程家骥为什么会对腊戌这座弹丸小邑这般重视很是思量了一番。结果却是白花了半夜的工夫,也没能得出让他自己信服的结论来。
郑将军会徒劳无功是必然的。腊戌的这种非同寻常,本就是程家骥藏在内心深处地一个“不可告人”地秘密。在程家骥所来自的那个时空的抗战史上写得是清清楚楚,导致跨出国门时拥有十万雄兵悍将地远征军。到头来只有二万多残兵能留得性命的那场一九四二大溃败的直接原因。就是日军的迂回部队占领了腊戌城,切断了中国军队的补给线。
腊戌所拥有的“辉煌”的“历史”,你要程家骥如何能不对这个地方高看一头。
因为先前耽搁了几个小时地时间。等到程家骥等人走到腊戌城门口时,已是黄昏时分了。
在美丽地斜阳下,程家骥再次见到了曾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地利昂。利昂当然不会一个人来地,立在他身后地不仅有二十多名盛装礼服的土司、山官,还有七八百名一看就知道是惮邦各股势力凑出来地“全副武装”的勇士。尽管在见惯雄兵劲旅的程家骥眼中,这几百惮兵大多数连乌合之众都不是,严格说来只能算是土鸡瓦狗。但他在被众人簇拥着穿过由这些惮兵所构成的兵墙时。却只能在面上做出一副深有荣焉的表情。可不管他再是抑制自己的情绪。嘴角边上所带着的那丝不屑的晒然,却是怎么也抹之不去的。
利昂是个处事精细的人。那里会看不出程家骥心中所想。他并过马头指着惮兵中的某一队人马问道:“楚将军。你看看我的兵如何?”
利昂所指的,正是程家骥先前觉得还看得过去那队百余人的惮兵。
程家骥顺口答道“队列尚整齐。军姿也标准,不错!利昂将军你请的英国教官吧!”
“楚将军是行家,还请点评指点一二!”利昂倒真点锲而不舍的精神。
程家骥这回也认真了些:“利昂将军!我一直认为,只有上过战场的兵才是完整的兵!你把兵在训练场上练得再精,也只能算是半个兵。不过能有这半个兵,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合格的新兵得精气神三者齐备,你这些兵精气都有了,只是缺神,这个神说白了就是信念!”
“您的意思是,我要能让每个独立军的士兵,时刻记得他们是为了惮族的命运而战!他们就都有了神,那老兵又该有什么?”利昂恍然道。
程家骥笑而不答。他在心里说道再上去一级就是军魂了,要是我说了你听不懂是白说。说了你还能举一反三,那我岂不是更亏大了!”
幸好,这时一大群土司、山官围了过来,利昂忙着给他们介绍程家骥这个最大的“召龙”都忙不过来,那里还有心思再追问下去……www,16K.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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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程家骥也好过不到那里去,他马上就发现在这些围拢过来的满口腥臭的家伙们的身上,还或多或少的弥漫着一股大烟土的“香”味。就这么着,被薰得头晕目眩的程家骥,夹上去一群烟民的当中进了腊戌城,到来了位城中央的土司官寨的门外。
入了官寨,两下里先是分宾主落座。程家骥自是坐首席客位,高踞主席却是那个干瘦如枯柴的腊戌土司,利昂则坐在程家骥的正对面。程家骥稍稍诧异了一下,便也想通了其中的原委,看来利昂的地位还没有高到能改变惮族客不压主的习俗的地步啊!
从程家骥所处的角度向下看去,穿着缅式筒裙正襟危坐的考察团的军官们与包着缠头翘着二郎腿的惮族土司官,壁垒分明坐满了两厢,却又都一脸的庄严肃穆,乍一看去上去,倒也有那么点“群英会”的意思。
紧接着,早已诸事齐备的盛大宴会,便在一阵悠扬响亮的象脚鼓声中拉开了序幕。
说是盛宴,可也不过是山珍野味流水价似的送上来,一群、群身着惮族服饰(与傣族大同小异。)的少女走马灯般的跳着舞而已。
若是换了一个人,或许会被水陆杂陈的席面引得食指大动,又或许会被这婀娜多姿的孔雀舞撩拔得心猿意马,最有可能还是两样都中招。说到底食与色这两样,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能打动人心的事物之一。
可不巧地是。主人精心准备下地这些。在向来信奉食不厌精和在后世时就是个钢管舞“爱好者”的程家骥眼中,就只是些肉质粗糙、油腻得足以让人倒胃口的方形肉块和一场动作“保守”、水平业余地三流艳舞罢了。
吃不吃不好,看也看不过瘾。那就工作吧。可程家骥很快就发现,在这种众目睽睽的公众场合下,想谈点正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正当程家骥百无聊奈时,一个“灾难”性的时刻到来了。
依惮族的风俗,在舞过三曲、菜过五味后,主人们开始殷勤的劝酒、敬酒了。
身为今天这场接风宴的主角。程家骥理所当然的成了惮族土司们“攻击”地首要目标。在二十多个人地轮番围攻下。即便是一人一杯,即便是喝得都是度数比啤酒高不了多少的惮族“烈”酒。程家骥也已是有了七八分醉意。还别说。酒真是好东西。在有了一双朦胧醉眼后,程家骥觉得眼前地一切都美好不知凡几。
宴会在杯盏交错间中进入了高潮。
不知从何时起。翩翩起舞地惮族少女已是换了一茬,这一茬不但在舞姿上更加优美动人,就是本身地姿色也比先前的那一茬强得多。虽还不能说是美艳不可方物,却也可称得上秀色可餐了。刚开始发现这一点时,在到外面吐了一大顿后,已清醒许多地程家骥,还以为是残留在自己脑子里的酒精在作怪。在细细端详了一阵后,他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谁说惮族没有美女的?谁说惮族女子全是“恐龙”的?这种不责任的说法,就算不是一派胡言,至少,也是以偏盖全!要不这五六十个明目皓齿的女孩子,是从那里钻出来的?总不会全都是掳来的汉女吧?
程家骥为了替惮族女性的名誉平反的客观需要,也就不免多往场中瞅了几眼。这可就惹了祸了,坐在程家骥对面的利昂见状,便以为机会已到,忙以敬酒为借口凑了过来。
“楚将军,这些女孩子漂亮吧!这可都是各家土司们的宝贝,等闲是不舍得拿出来待客的,您看上那个,都可以让她们陪宿!就是两个、三个也是没问题的!”
说来也怪,老实说,要是说程家骥此际没有点意乱情迷,连他自己都知道那是鬼话连遍。可利昂这一自高奋勇的“拉皮条”,程家骥却在刹那间变得是心如止水。说怪其实也不怪,以自小在男女相对平等的环境下长大的程家骥的性格,对一段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也许不会太介意,可对倚权仗势去进行这种地地道道的强奸,他却是一定会敬谢不敏的。
“利昂将军,这些女孩子好是好,可无奈我家有一群悍妻,有那心没那胆啊!您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面对程家骥的婉言谢绝,精通汉学,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的利昂,在“真诚无比”的说了些,楚将军的夫人们一定个个都是国色天香之类的场面话后,便面色如常的回到了他的座位上去了。利昂的这份就是汉人中也少见的城府气度,让程家骥不禁对此人又多了一分警惕之心。
不过,程家骥很快就会没心情,去管利昂是智是愚了。
随着象脚鼓的频率陡着一变,场中原本在做着群舞的女孩们,如天女散花般散落到了各个席位面前跳开了独舞。只要能稍微细心一些,还能看出与之前相比,每个女子的头上都多了一朵白色的鲜花。
有了利昂前面的“提点”,程家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些身不由已的女孩此举的实际用意,这多半是在“邀请”宾客与其“同渡良霄”。想来取下女子那朵白花者,便可“抱得美人”归了。
果然,程家骥的猜想马上就被那些华商总会派来的翻译们证实了。
毕竟都是军官,虽说在此情此景下,想来会怦然心动者不在少数,可却无一人敢真的去接受主人们的这番好意。
当然,在这其中包括程家骥本人在内的八位将军地“压阵”,自也是功不可没。
那边血气方刚地校官们蠢动的欲望。是被将军们联起手来强行给按住了。这边程家骥自己却出了点“小”问题。
为了能方便“贵人”们挑选,那些惮族女孩在一个席位面前曼舞了一阵后,如没有被面前的“贵人”摘去头上地白花。那就会再转到相邻的另一个席位上去,而别的女子就会来填充前者的位置。周而复始之下,就如同一个大轮盘一般。因为客人们还没有一个人动手,身为主人的惮邦土司们,虽早已是看得双眼血红、心痒难耐,却也不好意思让客人们去捡自己挑剩下的,只得强自忍着。这个在平时早就残缺不堪的“人肉”大轮盘。就这么一直完好无损地转着。当某个惮族女孩跳到程家骥面前时。那个姑娘腰间地一条似银非银的闪光链子,把程家骥地视线给吸住了。
程家骥愈看下去。他心中地疑云。就越是浓密。
程家骥这番异状。距离远地人,受昏暗的光线所限。还不易觉察到,可与他近在咫尺地几位将军和利昂、腊戌土司等人却是看得真真切切。当然,在他们自然不会想到,程家骥竟只是对一条“奇形怪状”的链子感兴趣,都以为程家骥是遇上过不去的“美人关”了。
正愁无法打破僵局的利昂等人,在齐齐的喜上眉梢后,都在用目光暗示、逼迫那个似乎已让今天的主宾动了凡心的少女,再跳得火辣些,再挨得近些。从效果上看,他们成功了!面对靠上来胴体,原本还能自控的程家骥显然是按捺不住了,他的手搭上那个惮族少女的纤纤细腰!
这下子,“将军团”的成员们,可就个个把脸拉得老长了。性急耿直、最见不得这种事的张将军、戴将军已是暗暗的磨拳擦掌了。看他们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没有人会怀疑下一刻,他们会要冲上前去“搅局”。事实上,要不是有本身也是满脸严霜的一期老大哥郑中将强压着,他们还真这样做了。可接下所发生的事情,却让郑中将为自己制止了这两个学弟的“冲动”,而大感追悔莫及。
满心欢喜的利昂再次端着酒杯向程家骥走来。实事求是说,此刻的利昂倒没有打什么坏主意。他所向往的,不过能在程家骥身上开启一条加深“汉、惮”两家的“友谊”的“方便之门”。说白了也就是用最古老、通常也是最有效方法“联姻”,来保障做为弱者的惮邦的利益罢了。这位惮族王国的王族后裔,在离席起身的时候,甚至都已经盘算好了,接下来该当怎么操作,才能把自己最能拿得出手的那个在曼德勒读高中的妹妹,顺顺利利的嫁给程家骥。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取决于能不能迈得出这关键性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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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将军,好眼力,你看中的可是桑凯土司的心头肉,能歌善舞,会说汉话,还是我们惮邦数得着的小美人!”利昂小声的拭探。
“利昂将军,我要这个女人!不是一夜!”程家骥用无庸置疑的语气给了利昂他想要的回答。
大喜过望的利昂立时站到了大厅的正中央,在挥手示意所有人肃静后,他高声说道:“桑凯土司,我最尊贵的客人楚先生,要带走你的玛丹,你说个数吧?我不还你的价!”
利昂这句霸气十足的话,顿时让满座皆惊。每一个惮族人的眼睛都盯在那个矮胖如猪的老者,桑凯土司的红朴朴的脸膛上。他们都知道桑凯土司是多么的宠爱玛丹,要不是这次的客人们的来头太大,二十六家土司公议要给客人们最好的招待,玛丹根本就不会被列在陪客舞女的名单上,更不要说这是要把人带出惮区了。可他们更知道,照惮族人的老规矩要是桑凯土司在利昂已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的情况下,还是选择了拒绝的话,那就将成立时下惮邦实力最雄厚的独立军至死方休的敌人
而中国军官们也都在惊诧的看着笑逐颜开的程家骥。
相对于程家骥的死猪不怕热水烫,显是处于天人交战中的桑凯土司的面部表情可就要丰富得多了。
惮族土司们看着桑凯土司眼光中所蕴含着的意味,也是不尽相同。在这些人中同情桑凯土司是不在少数。可期盼着能趁独立军攻打桑凯土司时,分上一杯羹的不怀好意者,却也是不乏其人。
“桑凯土司!我在等你的回答!”利昂的催促声中,已隐隐有杀伐之气。
“利昂将军,你说个数吧!”思之再三,力不如人的桑凯土司明智的择选了屈服了。“二十驮粮食!“会做人的利昂豪爽的开出了一个能在惮区换上五十个女人的“天价”。
土司们轰然大哗,不管前一刻的态度为何,此际,他们都有志一同的羡慕起好远气的桑凯土司来。
“利昂将军,我不胜酒力,先去休息了。”已从翻译口中知道利昂已搞定的程家骥捂着额头说道。
“玛丹,送楚先生去休息!”利昂体贴的说道。
当程家骥在玛丹的搀扶下向后堂走去时,他先是从身后听到一阵桌椅被人大推大的声音,接着他便又听一句话带有浓重的陕西口音的话:“这算他妈的那门子军人!”
程家骥当然知道这是张将军他们几个气得拂袖而去了,可开弓已无回箭的他,能做的也只有一边苦笑,一边加快脚下的步伐了。
被误解固然是不会让人愉悦的,可程家骥并不后悔,他坚信眼下的这些许付出与将要得到回报相比,是微不足道的。而程家骥的这种自信完全是基于那条他已细细摸索过了链子的材质和形状,以及链子上所阴刻着的那两个汉字上的。
程家骥这一入洞房,将军们又大多愤然退席,几乎没了值得重视的宴会也就开不下去了。让利昂觉得有些美中不足是,尽管程家骥亲自带了这个“好头”,可那个方方正正的郑将军的并不严厉,却充满不可言状的威慑力的眼神的注视下,还是没有一个汉军军官敢不程家骥的后尘。不过,利昂将军转瞬间又释然了,依惮家旧例,想这样大规模的会盟要会上整整三天的,也就说汉军官们还要在腊戌呆上三天,既已从上位者那里打开了缺口,又有充足的时间,自已还什么担心的。
当利昂正要带着心满意足回房时,本该已在辛勤“耕耘”的程家骥从内堂又窜了出来抓着利昂的手迫不及待的说道:“你派些人跟着玛丹,去桑凯救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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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未雨先绸缪(七)
腊戌自古就是惮区的重城大镇,还曾被在十四世纪前后很是强盛兴旺过一阵子的惮族王国做为过都城。而时下的土司官寨就建筑在惮族王宫的旧址上。虽说惮族王国的辉煌已成为历史,楼宇成片的王宫也早被兵灾、火事毁得片瓦无存,可其规模建制却基本保存了下来,这就使得腊戌土司官寨无论从占地面积,还是从堂皇程度上,在惮区多如牛毛的官寨中,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这也正是历年来惮族土司们共商大计时,多是选择在这里为会盟之所的原因。
腊戌土司官寨分为前、中、左后、右后四寨。前寨为官衙,是土司处理日常政务的所在。中寨是土司应酬往来的场所,其精华正是前面所提到的那个能同时容纳几百宾客的大厅。左后寨是土司的内宅。右后寨则是供贵宾下地榻的地方,是诸寨中最宽敞的所在。今晚考察团的一众人等和几位重量极的土司便都被身为地主的腊戌土司安置在这里。至于那些份量较轻的土司们嘛?也就只好自己找地方凑合、凑合了。不过好在,腊戌同时还是惮邦最大的物资集散地,这些土司们为了方便进行商业活动,都在城中设有类似于办事处的常驻机构,倒也不愁会没个安身之处。在被客客气气的请出腊戌官寨的土司们当中,或许有暗自在心中愤愤不平者,可也是仅此则已了。毕竟,实力等于地位,是惮族的人几百、上千年来所奉信的铁律。就连利昂这个正牌的王族血裔之所以会有傲视群雄的今天,也全是因为独立军兵马雄壮、人多势众。王族尚且如此,他们这些世袭的山官、土司们们地这点心思,那里能摆得上台面。
此时。已是鸡鸣时分。正是好梦正酣地时节。何在腊戌土司官寨的右后寨的某栋木楼前,一桌便宴竟是才才摆上……
说是便宴,还就真是便宴。桌上地菜只有七、八样。都是清清淡淡的汉家小菜,且是菜无酒。与早些时候大厅里那肉山酒海场面相较,显得格外的简约。人也不多,除了利昂这个主人,就是几位“将军团”的成员了。当然心事重重程家骥也在座。
按说深更半夜的,这些人是凑不到一快来的。可事有凑巧,在利昂应程家骥之请派出身边的卫队和屠靖国等人一道护着玛丹去桑凯“提”人时。戴将军他们因怕被程家骥这么一带头违规考察团会就些军纪松弛。正在满世界地“查房”。拢共巴掌大地地面,两伙人又都在运动。想不撞上都难。既然撞上了。事情也就瞒不下去了。
面对跑来问个究竟的戴将军等人。程家骥只好“直承”自己有个故人可能流落在了惮邦。这个听上去有些过于离奇,却也勉强能说通地解释。在让几个恍然大悟地将军对程家骥误会冰释同时,也带来了新地麻烦。由古道热肠的张将军提议大伙儿陪着忧心仲仲地程家骥一块等。盛情难却之下,“心中有鬼”的程家骥哪里好推托。一群人便在庭前,就着从木楼里搬出来桌椅,坐将了下来。接着,本已回房去了的利昂,又半路折了回来。利昂刚才告辞是生怕探人隐私会招了程家骥的忌,可这会儿程家骥那里的人已是成群成堆了,不多他一个,熟知汉人的人情世故他又哪里舍得错过和这些大“召龙”联络感情的最佳时机。再接着,便有了这场“加餐”。
事实证明,对惮族的饮食习惯,不适应的决不止程家骥一人。起初一众腹中空空的将领们,为了照顾程家骥的情绪,也想着克制一下来着……可这一开动起来,那里还刹得住车,加上有个把月没有吃到这么合胃口的饭菜了,这下筷的频率自是愈来愈快,到后来竟是人人都大块朵颐起来,这样一来,也就难免未会有些动静。老成的还好,可另外几位就不成了,尤又以张将军的吃相最为“率真”。
“宗麒!”眼着这位学弟吃得过于欢畅淋漓的郑将军,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尽管张玉甫的桀傲不驯与他的能征贯战同样大名鼎鼎,可对郑中将这位为人宽厚诚挚的一期老大哥却也着实信服的很。在郑中将的轻声喝止下,他顿时收敛了许多。
其实,众人都是多虑了。已完完全全沉浸于万千思绪中的程家骥,早就已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的感知能力。
毫不夸张的说,自从有了意识以来,程家骥的心境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矛盾复杂过,这从没有这样彷徨困惑过。
造成程家骥这般失魂落魄的“罪魁祸首”,自是与屠靖国等人此去能不能要到人无关。开玩笑!抛开拿着被从床上拖起来的桑凯土司的亲笔信与屠靖国同去的土司管家不说,光是那支以惮区的标准,称得上如狼似虎的全副武装的骑兵,就足以让留守官寨的桑凯土司家的大少爷在开战和放出一个最“卑微”的捡来的女奴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
真正困扰着程家骥的是,当他从震惊与狂喜中冷静下来后,突然发觉自己所将要打开的是一个或许预示着无尽的灾难的潘多拉宝盒。程家骥并不认为,自己这是在杞人忧天。试想一下,要是后世的日本人被雷劈回来几个,本就强悍耐战的日军,势必会变得更加难以对付。这种身不由已的被动“穿越时空”,这还不是程家骥最担心的。最让他心怀忐忑的是。如果有一队跟他曾经最喜欢的那本名曰《铁血帝国》的架空小说里的主人公那样,经过精心策划的二十几世纪的日本军人还着超时代的武器和先进的技术闯入这个时空,那又会是个怎么样的局面!当然,几个世纪后中国军队大举杀上东京的可能性比前者也小不那里去。可在现下这种历史的脚步基本正常的,日本能逃脱战败的命运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的时局,再去开上个大小,莫说是程家骥,就是任何一个有爱国人的中国人,都不会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的。愈想下去,程家骥愈是胆颤心惊。如果杀掉一个“同类”,就能把这一切都抹掉的话。几个小时前还曾为“吾道不孤”而心潮激荡的程家骥,是顾不上去考虑,无辜者的鲜血烫不烫手这种细枝末节的。可恨的是,程家骥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就算这样做,也只能是于事无补!
“得、得!”从近外传来的,这阵马蹄上的铁掌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对已被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无能为力,包裹得结结实实的程家骥而言,与法庭宣判前的铃声无异,都是那样清脆,也都是那样的催人胆肝。
被紧迫感压得反而身心一振的程家骥,霍然起身,死死的盯住了官寨后门。
程家骥没有失望。少时,骑在一匹惮邦矮马上的屠靖国便冲入了他的视线之内。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插在门房两边的松明火把,全心贯注的程家骥在每一时间,就发现了被屠靖国横上马上的那床显然是裹着什么的花被子。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意识到这一点后的程家骥,心头骤然一紧!虽说他现下还真不敢断言,这个跟他一样本不应当存在的女人的到来。对于这个时空的中国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有一点,程家骥却是万分肯定的,如果屠靖国所抱回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就铁定是件大大的坏事!
心急如焚的程家骥不待甫一入进门的屠靖国减速,就径直冲了过去。要知道,即便只是被急驰中的马擦上一下,多少也是要受点伤的。要是让奔马给撞实了,那可就不是擦破点皮能交待得过去的。坏运气一上来,冤枉送命也不是没有过。
程家骥的奋不顾身,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却也产生了一些“好的副作用”,至少对于他先前的那番漏洞百出的说辞半信半疑的众人,又多相信了几分。
也幸好,原只善于飞桅走壁的屠靖国的骑术,早让与之私笃的那位好性烈马的文大师座给“薰”了出来,要不然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眼见程家骥这般急切,就算本就知这事非同小同屠靖国,也不禁暗自心惊。也是经过多少回生死的人了!屠靖国心里转着念头,手上的动作却还有半分的呆滞。在强自马头拉偏,让过飞奔而来的程家骥的同时,那个“大包裹”便一道“飞”到了程家骥的手上。
“宝贝”一到手,程家骥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管这块“肉”再是皮包骨头,可自个手上的感觉,却在明明白白的揭示了一个事实,这还是一个“活物”!
只可惜,程家骥好心情只能是昙花一现。下一秒钟,他面上的表情便彻底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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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未雨先绸缪(八)
九月二十二日,清晨,腊戌。
昨天晚上所发生的这一连串无不与女人有关的变故。在从来都把女人当成消耗品的惮族土司们的心中连一丝涟漪也没有荡起。就是在身为当事一方的桑凯土司看来,也不过是官寨少了两个女人,虽说让利昂逼迫难免会有些所闷,可得到那么多驮粮食为补尝,桑凯土司的这口闷气也就消得七七八八了。
在这种平静无波的气氛中,会盟开始了。
在如同春秋列国般各自为政的惮邦,像这样的会盟,历史上已有过无数次了,其名义可谓是五花八门。可大致归拢起来,却无非三者。其一诸多家土司一同讨伐某一家犯了众怒的土司。其二,大家联起手来,对外来势力进行全面驱逐。其三则是最平和的一种,大家聚一聚,重申一下彼此“和平共处、友好往来”的大“原则”,再推出个能服众的盟主,以便于将来发生不愉快时,能有人出面调解斡旋一下。
目下英国人虽已是江河日下,也还不是小小的惮邦能开罪得起的。想要从那一家土司身上割肉下来分而食之吧?昨天晚上桑凯土司又没有给大众这个机会!这亏得是这样,这次完全属于第三种类型的会盟,也没跑题。凭心而论,这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的事情。在辉煌一时领土、曾拥有三分缅甸有其一的惮族王国成为历史名词后,平日里在自个的地盘上与土皇帝无异各家土司之间向来是矛盾重重,会盟会到“世界大战”这种来,并不鲜见。不可否认的是,这回土司们会这么安分守已,与惮族独立军的绝对强势是密不可分的。
在履行完一大套古老而千遍一律的仪式后。会盟便算是正式开始了。盟主地位置。不出任何人意外地落入了利昂的囊中。一路看中文网首发WWW.16K.CN这个盟中产生方式倒是让程家骥等一众“文明人”大开眼界。没有假腥腥的推来让去,也没有事先安排好地“托”出场,完全是利昂一个人在唱独立角戏。在盛装礼服的利昂主动的走到会场中央。以表明毛遂自荐的态度后,二十数声内无人敢站出来与杀气腾腾的利昂打对台。就这样又一位惮族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宣告诞生了。当时,坐程家骥身后张将军就说了一句,“这种民主真他娘的彻底!”
对此程家骥深以为然。
接下来所议地诸如有争议地领地的归属之类地问题,便是惮族地内政了。换言之,请来观礼地贵宾们照例是要回避的。不过也正中了程家骥地下怀。
从正午前被“释放”回住处时起。程家骥便一直守在尚未苏醒过来的那个女子的床边。连一口水都没顾得喝。若光是这样也就业罢了,每每稍有一些风吹草动。程家骥就会火急火燎的让人去把考察团的医官叫来忙乎上好一阵子。可又不许其留在屋子里看护。如此来回折腾了一个下午后。医官的不胜其烦自是不待多言,就连忠心耿耿的马三宝。都不免在心里抱怨了几句。
而导致程家骥会神经如此过敏,却也是不能完全归疚他的精神状态……
程家骥这会儿最担心的事情,就得数让别的什么人觉察到这个样貌平平的女人的异样身份的。要知道,能参加考察团的,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分子。以这些人的见识之广、思维反应之快。你让程家骥怎么敢不多加倍小心、步步提防!
一个人枯坐等待,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剪熬人的事之一,若是再加上前一夜没有合眼,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电脑小说站.net虽说,此际的程家骥的意志力早已非昔日可比,可孤寂与困倦合力围攻下,天黑不久,他支持不住。可心中的心有牵挂,却又让无法熟睡。于是乎,时间便在程家骥时断时续的打着盹的时候,缓慢而紧决的“流淌”着。当然,程家骥在醒着时,也不会忘记去“打扰”一下那位可怜的姜医官。
其实,程家骥也知道早在这个女人被救回来不久,姜医官便在急救后,宣布其已无生命危险。至于其一直昏迷不醒,只不过高烧方退的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本能。正常情况下,只稍稍回复了一些元气,便会醒来。只不过。对她那条让人用纯器打折了的右腿,在没有专门的医疗器械之前,这这位抗战爆发后,才从比利时归国医学硕士的医术再高明,却也是无能为力。
虽然,明知病人已无大碍,可人就是这样,对一件事情愈是看得重,这患得患失之心也就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
当程家骥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终于看到他一直想到的,那个女子睁开了眼睛。
事到临头,心态反倒平和了些程家骥,怀着一种复杂得难以言喻的心情,小声说道:“听得到我说的话吗?”
程家骥的询问久久没有得到回应。正当他满心失望的以为对方已被折磨得对外界已没感知能力时,被询问的一方的眼珠却转动一下。这就足够了,这实际上已经给了程家骥他所想要的答案。
“我也是中国人。你叫罗洁?这是你的?”程家骥把那条刻有罗洁这两个简化字的链子拿到对方眼前轻轻的摇晃着。
“我是。你是谁?”身体的虚弱,让罗洁的声音低若蚊语,可也掩盖不了她在言语间所透出的惊诧。毕竟简化字的大范围推广,是十几年以后的时情了。
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就自己的“意识超前”这一点瞒着(瞒也瞒不住)对方程家骥开诚布工的说道“一个很可能会成为你最可靠的盟友的人!看过架空小说吗?我们都是这个年代的闯入者?”
尽管已有了些心理准备,可过度的震惊所引发了激动,还是让罗洁的轻咳了两口。
程家骥见状忙凑到对方的耳边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让医生进来。你必须得答应我,你不许说与医情无关的话!”
“我保证!”
许是感觉到从程家骥身上散发出来浓烈的杀气,罗洁这次不但回应得很快,就是声音也大了少许。
直到此刻,担心吊胆了整整一天的程家骥方才把脑子那根都被快要被绷断了的弦,略微松了松。他在深吸了一口气后,拍了两下巴掌!
紧接着门便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了,神出鬼没的屠靖国出现了上了口门。
“让人去姜医官叫来,你进来守着这个女人!”对于屠靖国身上的那些曾救过自己一条命的连医院化验室都分析不出成份的“怪药”,程家骥还是很有信心的。
程家骥说罢这句话,便起身向门口走去,在与屠靖国错身而过时,他低声交待道:“我去睡一下。在我回来之前,不许这个女人说与医情无关的话。要是劝阻无效,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不能怪程家骥心太狠,实在是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太多太多了,多到有时不能不硬起心肠,去做一些不那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仗着有健康的体质垫着,罗洁恢复得相当的快。等到程家骥一觉醒来后,她已有了点精神。虽说长时间的交谈还是不可能,可却足够能让程家骥了解他所想知道的东西了。
二十五岁,来自二零零二年,广东清远人,到这里才十七天。她到这里后的遭遇程家骥一个字也没有问,其实问不问都是一个样子!本来程家骥是没有问,可罗洁却可以说的。要是她来一段声泪俱下的哭泣,程家骥不会介意顺手在某个合适的时机给桑凯土司一点应有的“教训”的。可她只字不提。到后来,程家骥也从罗洁的那倔强的眼神中明白了,罗洁这是想要靠她自己的力量亲手复仇。这位男人也有的坚毅,让程家骥好生佩服之余,也对其陡然生出了几分敬意。
倒是她在后世时所操的职业在大出程家骥的意料之外,却也让程家骥大喜过望,连呼捡到宝了,这个罗洁竟是一个出色的股票分析师!这下子,程家骥总算明白了这个看上去精明得很的女人为什么会在“混”得这么差了,股票这种“高科技”的东东人家不懂啊?
两天后,程家骥便收到了由密支那转来的军委会的电报,称中(央)航(空)将派飞机到密支那来接考察团回国。这倒正解了程家骥不知如何才能把一个行动不便、身体还虚弱的很的女人穿过中缅两国边境的莽莽丛林的燃眉之急。
在与利昂就双方合作若干细节问题长谈了几次,并指定了几个要留下来担任独立军的教官的“倒霉鬼”后,程家骥便带着已圆满完成任务考察团回到了密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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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四国四方(一)
一九四二年二月初,昆明。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有着一张典型的南人面相的年近花甲的健硕老者,一字一句的摇首轻吟着面前这副由清代名士孙髯翁撰写的“古今第一长联”的上半联。与此同时他右手拿着的折扇,还时不时的挥舞点头似的着,再配上其那套绸衫马褂的穿着和垂在胸前无动自动的几绺长须,真真好一副前清遗老的派头。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吟出下联的这位五十上下文质彬彬的中将,显然是位细致缜密之人,他那快语联声的节奏,极富力度的起伏转斩,都无一不与先前老者相辅相成,大有异曲同工之妙。
两人相视而笑,几分相知、几分了然尽在不言中。
当然,被远处无数如临大敌的便衣警卫和近处的一众是或锐气十足、或沉稳内敛的中青年将领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的这二人,到滇池畔地大观楼来,自是不会单只为了唱和一番地。
未几。云南省主席也就是那位南人面相的健硕老者渭然长叹道:“蔚然!你想说什么,我清楚的很。可你也要体谅我地难处。滇省地处边陲,本就民生艰难。去年底近十万“中央”大军入境,地方上已是叫苦连天。这其中尤以滇西诸县负担最重。别的不说。光是腾冲的县长,这几个月来都往我这里打了五六份辞呈了。这次“中央”又要再调大军入滇,重负难堪啊!”
“丹公爱民如子。世所共知。可眼下国际形势巨变连连。自去年十二月七日珍珠港事件爆发以来。日、英、美三国在亚洲大战连场,其结果竟是日军一路高歌猛进。英、美的连连战败失地,已经影响了我国的战略态势和生存空间。兄弟在这里给丹公透给底,上个月入境的美国援华物资总数仅有六千吨上下,与太平洋战争爆发前相比,连两成都不到。更为严重的,就是两成也已是朝不保夕。时下日军已占领泰国全境。并以重兵压在泰缅边境上。情势是一触即发。要是日军在缅甸占稳脚跟,彻底把中国变成一个孤立无援地内陆国家。这其中地相关厉害。以丹公大才。自不用我这个晚生来说嘴。当此抗战最艰难之际,还望丹公顾全大局。以民族利益为重,莫要留下什么千古憾事才好。”被称为蔚然的那位气度儒雅中将。正是军委会参军长林巍,此人也是陈部长地心腹,素来与其三人合称土木系四大金刚。
听完了林巍这番入情入理地说辞,省主席只是一晒,便把话题又引向了这五百里滇池地诸般胜景上。奇怪得是,才才慷慨陈词的林中将却也随声相合,再也不提半句军国要务。
其实,这一为“云南王”,一为“钦差大臣”地二人都心如明镜,透亮着了。
滇省当局怕地方靡烂的确不假,可更怕的还是入滇的中央军太多,到时难免会客大欺主,甚至进而控制滇省地方。而“中央”调大军进滇虽也确是为了缅甸战事,可要是能趁些良机,为将来最后解决云南问题预备下几着伏笔,却也是求之不得。
双方此刻虽争执不下,可到头来,还是滇方妥协可能性大些。抛开国际大环境不论,今时也不同往日,以时下中央在西南的力量,无论从那方面来说,都决不是滇省以一已之力抗得了的。省主席硬顶到现在,无非也就个是讨价还价的意思。而林将军所代表的中央也一点口子不开,则是仗着还没到十万火急的光景。
这就也许是就是东方谋略的奥妙所在,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便能把台面下的真实用意,表达得清清楚楚不算,还不伤彼此间半分情面。
对于两位大人物的心思,陪同的一众将军们与其说是看不出来,不如说是不愿意去懂。说句诛心的话,不懂是优点,懂了倒是一种罪过。抱着这种想法,除了少数几位地位高的实在脱不开身外,将军们大半渐渐散到大观楼各处。好在,大观楼成名几百年,文人骚客于些留连的甚多,倒也不愁找不到可游玩之所。
混在众人当中的程家骥自也不例外,此际他正与去年到缅甸考察时的几位老朋友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畅谈着当前的天下大势。
众人正谈得兴起,一辆从昆明城里急驰而来的美式吉普车,在大观楼前猛然停了下来。
车方一停定,一个白发苍苍佩带着中将军街美国老头便从吉普上跳了下来。刀削式的脸庞,标准得随时可以参加阅兵典礼的整洁仪容,冷峻自我的眼神,挺拔而充满张力的身躯,这一切的一切可以也只能有两个字来概括,孤傲!
“切尔斯,我说你来翻译。”美国中将的用英语对比他晚下车一步的一个年青的美军少校说道。
“是,中将!”少校一边回应着这位事实上能说一口比他都流利的中国话的长官的“无理要求”,一边举起了一个铝皮扩音器。
“我是同盟国中、印、缅战区总参谋长施尔威中将!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即到大观楼前集合,要快,快!”美军少校一遍一遍的高声重复着中将的命令。
而施尔威中将则铁青着脸看着他面前这群“不守纪律的军人”。他坚信这要是在加利福尼亚的陆军训练营里,莫说是区区十几个人了,就是一个营有这工夫也能集结完毕了。这更加深了他对中国军官的素质地轻蔑。
我一定会教会他们如何做一个合格地军人!施尔威中将在心里暗自说道。(电脑阅读.net)
施尔威中将愿望是不是好的姑且不论。可他用西方人指挥小兵的方式。来指使一批身经百战、一呼万应惯了地中国将军们,却显然是行之不通的。
让想给这些“不会打仗、只会做官”的中国将们一个下马威的施尔威中将,最感到难堪的还不是没有人遵命列队。而是那些向他走过来中国军官目光中所透出的那种看马戏似的“新奇”。若是换了一个美国将军或许感觉还没有那么强烈,可在享有治外法权地美国中国驻军中,服过十几年役地威尔施来说,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
“你们当中谁的职务最高!”毕竟是一位“中国通”,法不责众这句话地意思,施尔威中将还是明白地。
这回有人答了。一位圆脸少将怯生生地回说了句:“长官们都在楼上,已经让人去请了!”
“噢!那好吧?先生们请列成三列横队。如果你们会的话!”以为已找到突破口地施尔威中将尖刻的说道。
“我操你个洋鬼子!”从人群的某一角冒出了一句陕西腔的。也算是对施尔威那美国式的傲慢的一个回应。
中国将军们哄然大笑!
施尔威顿时怒气冲冲,可恪于形势。他在用英语大声骂了几句后。却也只得等着那些“讲理”高级长官们出现了。其实。此刻这位敢公然把将他在短短一年多内,从上校升为中将的罗斯福总统。称为“橡皮腿”(讽刺其患有小儿麻痹。)的“尖酸的乔”,心中已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等重庆方面的安排,就直接从大洋彼岸飞到这大军云集的昆明城来了。可从来不知认输为何物的倔强个性,却又不容许他在这个时候,去调整其行为模式。
“伯伦兄,他骂的是什么?”程家骥轻声对身边的孙将军问道。
“黄皮猴子!”一贯对美国极有好感的孙将军愤愤不平的答道。
“伯伦兄。我上去顶两句,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程家骥激将道。
“我跟你去!”已升了副军长的张将军自告奋勇的抢着道。
“你还是老实呆着吧?要是人家听出你那口陕西腔,大家都麻烦!”这回倒是程家骥怕了。
“浩然,你可别乱来!”郑中将虽也是满脸愠色,却仍然出言制止道。
“石庭大哥,你放心,对付这个人,我心里有底。”程家骥说的是实话。在这个时空里,只怕施尔威中将本人一块算上,都没有比程家骥更了解施尔威的性恪的人了。这一切只缘于这位乔治、施尔威中将在历史上实在是太出名了。
凭心而论,这位新出炉的兼美军驻华军事代表、在缅中美军队司令官(因赴缅中国军队尚未完成最后集结,还只是个空头衔。)、对华租借物资管理统治人、滇缅道路监督人、在华美国空军司令官五大要职于一身的“美国驻中国总督”,倒不是个无能之辈。在战略、战术上都有独到之处,在做具体工作时认真细致,讲求效率,为人直率,对日作战也极为坚决。可以说,单以一个职业军人而论,此人堪称完美。
可事情坏就坏在这个人的人恪缺陷太明显。言语间尖酸刻薄点还是小节。可这位中将不管是与人产生了分歧,还是对某人存有自卑感,或看不起某人,就会变得暴躁,竭斯底里,甚至有些无理取闹,这就未免有点太说不去了!这位美国中将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当然不只于此。单是从其在被从菲律宾招回美国国内时,专门在日记上分别下了七个向他祝贺的和九个没有向他祝贺的同事的名字,并一一有针对性的注明将来报答和“复仇”方式,这一件事上就能明了此人的心胸是何等地“开阔”。若光是这些程家骥倒还不至于对其有太大地反感,可麻烦的是,这位以不要让那些狗杂种把你咬到在地上为左右铭的美国中将。在是一个毫不掩饰地美国沙文主义者的同时。还是一位醉心于建立一支彻头彻尾的美国化的中国军队的教条主义者。
虽然,客观的说在当时的美国无所谓左右派之分,不管谁来代替施尔威地职务。其所做所为也不与之偏离得太远。可用施尔威中将这样一个极度刚愎自用地人,来担当与善于调解盟军内部纠纷而闻名于世的艾森豪威尔将军类似地职责,不能不说是白宫失策。又或许,这本来就是美国整个国家战略地一部分?是为打压、驯服中国地需要?程家骥并不觉得,自己有资格于深究这其间的种种,可有一点他倒是能肯定,那就是必须尽快要让这个人明白。中国人是不容轻辱地!要是对方不“屈服”的。那就刺激他,刺激到其性格弱点大爆发。最是能爆发到连提拔器重威尔施的那位美国三军参谋会议主席也无法容忍其的地步。
总之要么改变。要么走人。绝不能让这个人按其本性在中国自行其事,那样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
抱着这个“不可告人”的目的。程家骥主动走上前去。孙将军本也是想跟着的,却被眼明手快的郑中将给一把拉住了。
“中将阁下,您好!”无可挑剔的军礼,毕恭毕敬的语气,让施尔威的眼神稍稍柔和了一些。
“我知道您会中国话,我们能用汉语交流吗?”程家骥接着道。
“可以!”急于改变目下这种状况的施尔威用汉语答道。
“请问?您说您是中国战区的参谋长,有什么证明文件没有?我要的中国政府所出具的!”程家骥这一问还真把施尔威给问住了。他是直接从美国飞到昆明来的,那来的中国证明。
可恶!到了这时,施尔威再笨,也明白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不怀好意”者。
“我是罗斯福总统任命中国战区的参谋长。美国政府的任命书在整个盟国世界内都是有效的,难道中国不是盟国的一员!”施尔威反唇相击道。
“中将阁下,请注意,您脚下的是中国的领土,我们是中国的将军。如果没有我国政府的证明,我们所能给予您的只有业不同国家的军人之间的正常尊重。我想我的同僚们会很愿意做的。”程家骥转过头去给正在倾听着两人谈话一众中国将军喝道:“诸位老兄,我说的在不在理啊!”
在一片会心的微笑中,将军们都给了施尔威一个毫无敬意可言的军礼。
出于一个有着近四十年军龄的老兵的本能反应,威尔施飞速的还了一个美式军礼。
在意识到自己被人钻了空子后,还没有被气到失去自控能力的地步的威尔施反而冷静了些,他前所未见的平和语气反问道:“关于我的任命,华盛顿已发表,全世界都能收听得到的广播,你们会不知道吧!好吧?我们先不说这个,请问这位少将你是谁?”
见洋人老头的气焰大减,将军们都无声的笑了,一时间,场上气氛松驰了许多。
只有程家骥在知道,以施尔威的性情,肯定是已把他记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黑名单上了。“首先,你说的那些广播恐怕是英语的,我和我的同僚们都没有听英语广播的“好”习惯,又没有接到直属上司的通知,才会不知道“好消息”,这似乎不应该算是我们的错吧!还有,我叫程家骥,新编第二十军军长。”程家骥毫不示弱的一一答道。
“噢!”程家骥的名字,当施尔威还是一个上校驻华武官时,便已久仰大命。尽管施尔威一向认为中国军队的战绩都是层层编造出来的“故事”(除了他本人参与指挥的以外。),可对程家骥这颗能被经常性的当成“故事”里主人翁的中国军队中最耀眼的新星,威尔施却也不敢太等闲视之。
“多谢程将军的提醒,我这就去向中国战区的总司令发电,请求他授予我召开紧急军事会议的权力。另外,我个人对诸位也有一个忠告,当你们的盟友在战场在流血时,各位却在游山玩水,这是很不得体一件事。我正式上任是对这种散漫的行径,是绝不会姑息迁就的。”说完这些,施尔威转身就上了吉普车,下一刻吉普车便同来时一样风驰电擎般的去。
“浩然,来者不善啊!”走上前来的郑中将说道。
“我看八成是来逼咱们尽快出兵,好把英国人从日军的枪口下,给换下来的。”戴将军说得可谓是一语中的。
“甭说这些了,你们看长官们招呼了,象是要开饭了。他们倒滑头!”心直口快的张将军指着一楼上朝这边招着手的副官说道。
无人去搭张将军的腔,长官们既不想看施尔威那张救世主般的嘴脸,又不想得罪已是焦头烂额的美国人,就只有避而不见了。当然,要不是有程家骥这个在前劝“愣头青”顶着,他们也躲不下去就是了。
一行人响应的肚子的要求,向近在咫尺的大观楼走去。
第五十三章 四国四方(二)
昆明,五华山,军委会参谋团驻地。
“正蹲在泰国境内,对缅甸虎视眈眈的日军只有两个各有三分之一的兵员缺额的师团。而驻甸英军有五个步兵师,又有英国皇家空军掩护。只要现在已进入云南的中国军队能够以主力快速入缅,协助英军作战,……。”施尔威在主席台上滔滔不绝的解说着他的战略构想。
对于这位在几天前才被重庆方面用一份心不甘、意不愿的电报,所确认的盟军中国战区总参谋长的侃侃而谈,坐满了大半个会议室的中国将领们却是反应平平。其实,中国将军们的这种无动于衷,与对施尔威的个人观感好坏关系不大,主要还是因为盘据缅甸的英国人在过去几个月的多方蹉商中,已是暴露无遗的殖民主义心态,严重挫伤了中国军队上上下下对入缅作战的积极性之故。当然,在座的众人中也不乏深悉最高当局亲自核准的那个有着强烈的“卞庄刺虎”意味的“滇缅战事应变计划”的内情的人,但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永远总是很少一部分人。在绝大多数中国人眼中,中国军队迟迟未能入缅的唯一原因,就是英国人不识时务的固执。
“诸位先生们,对我的上述看法,有什么意见没有。”在发表完其高论后,施尔威面无表情的询问道。“参谋长阁下!请问您说的也代表英国方面的意见吗?”戴将军彬彬有理的问道。
“当然!而且英国缅甸驻军总司令胡敦中将,已就中国军队入境后的驻防地点,做了一个初步计划。”不管再讨厌的施尔威地人,也不得不承认一点,单以军事才能论,这个人确实是一个优秀地参谋长。这不,他很快就在挂上墙上的缅甸地图上。快速而精确的标出了一个英国人所希望地中国军队驻兵图。并同时对其进行了讲解。
这个幅图驻防标出来后,本以为傲慢自大的英国人终于低头服输,而在暗暗欣喜的中国将军们。顿时一片大哗。
也难怪众将会如此愤愤不平,实在英国人也太“异想开天”了!胡敦的在他的这个狗屁计划中,不但武断的把入缅中国军队的兵力上限定为六万人,而且还将中国军队以团、营为单位分散成一个巨大地T字形。光是这个T上地一横就有四百公里长、三百公里宽,其一竖就更是闻谱,那是一道毫无半点纵深可言的四百公里长地前出单行线。一句话,“聪明绝顶”地英国人,这是要把中国军队拆散了当地方守备队用!
“请肃静!先生们。”施尔威厉声喝道。
等到众人稍稍收敛些后。施尔威用最最诚挚地语气说道:“跟你们一样。我对于英国人的自私与短视同样深感气愤。对于胡敦中将所提出地这个只有战术白痴才会想出来的计划,我也是一直执强烈反对意见的。可目前情势紧急。缅甸要是沦入日军手中。将会有什么后果。相信诸位都清楚。因此,我个人认为。目前当务之急是尽快增强缅甸的防卫力量,以抵御日军将要对那里展开的攻击。至于兵力布署上偏颇,可以在入缅后再行蹉商调整!”
将军们动摇了!谁不知道,身为美国在华全权代理人的施尔威所说的话,就是白宫的意思!得益于珍珠港事件爆发前,靠在交战双方之间“左右逢源”,所聚殓的巨额财富,此际的美国无疑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为了这点“小事”,就得罪了这个财大气粗的盟友,合算吗?对这些大多深受精华全在一个“忍”字上中国传统文化薰陶的将军来说,为了顾全大局,一时的忍辱负重,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施尔威见自己的话已起到作用,好不得意。一时间,在情绪变化无常的施尔威的眼中,这些前一刻还是“无能之辈”的中国将军们,变得可爱了许多。
只要驯服了这些直接掌握部队的将军,再通过白宫说服中国政府,我就能率领一支如臂指使的中国军队在一两周内进入缅甸,手头有了实力,就能压服外强中干的英国人统一整合缅甸的盟军。到那时日本人不管来多少,都不用怕了!
乍一看上去,施尔威的这一系列设想,很有些道理,在逻辑上勉强能自圆其说。
可在洞悉其意的程家骥看来,这一切只不过这位即将走马上任的远征军最高指挥官的一厢情愿罢了。先不提日军那一关他能不能过得了,就是那位一两个月还因声称“让中国出兵来帮助英国人是大英帝国的耻辱”,而闹出了一场沸沸的外交纠纷的老谋深算的大英帝国印度总督韦维尔上将,就不是施尔威一个耿直、单纯的军人能对付得上来的。要是施尔威的设想失败了,对在缅甸几无一兵一卒美国人倒是不会造成什么直接的伤害,可却是要用中国军人的鲜血来“卖单”的。光是为了这一点,程家骥也不能坐视。
好在,当受形势所逼的程家骥,不得不选择直接“跳”出来搅局时,头脑发热的施尔威却替他解了围。
“先生们,既然你们赞成的意见。那么是不是可以请你们在我将要发给中国战区总部的电报上署个名。”一听到施尔威所提出的这个得寸进尺的要求,程家骥不禁心下狂喜。施尔威虽号称中国通,可他对中国人了解终究还是太肤浅了。若是在美军中,上级要求下级与自己一同向最高统帅建议,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更不致于要担什么风险。可施尔威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他既忽略中美两国不同的文化差异,也没有考虑近代以来饱受外国人欺压凌辱的炎黄子孙们的民族感情。施尔威更不可能理解地是,要是那一位中国将军在大庭广众下应声而起表示愿意与施尔威联名,那他不但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地,就算日后最高当局得知此事后。将此人找个由头撤职查办。也无人会为其喊冤叫屈。其实,站在中国人立场上,这其中的缘由太好懂了。兵权在握的实力派将领们用联名“上奏”地方式。请求实施某项战略行动,本已有“挟军自重、联群结党”之嫌,若是再有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洋人来领衔,这性质又自不同,要是上纲上线能上升到“里通外国”的高度上去,最低限度一个“党附洋人”的名声,是铁定跑不了的。试问谁敢去冒这个天下之大不讳!以程家骥这么些年混迹于官场的经验。在这种情况下。非但不会有人自告奋勇,且绝大多数在场的人。今后还会想躲瘟神一样。躲着这个口无遮拦地美国老头。
果不其然。施尔威再次饱尝了让人视之于无物地滋味。比上次在大观楼还要让他感到难堪的是,上回好歹有块名曰身份没有确认地遮羞布。这次却是对他这个中国战区总参谋长地权威地公然蔑视了。
胆小鬼,不责任的军人,不敢表述自己地意见的懦夫!恼羞成怒的施尔威这边还在肚子里骂着,那边就又来了一封绝不会让他感到愉悦的电报!
在接二连三的刺激,已接近爆发的边缘的施尔威,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怒气冲冲的径直去了。
施尔威刚一出门,性子急燥的张将军,便走到主席台上捡起了适才让施尔威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那张电报。
“伯伦兄,这玩意是英文的,你来看看。”应张将军的招呼,孙将军快步起上前去,拿起那张纸端详了起来。
“这是白宫办公厅发给施尔威的电报,是责令其迅速到重庆去晋见中国战区总司令的!否则就要撤换他!”
孙将军的翻译出来的内容,理所当然换来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笑逐颜开。这几天的折腾下来,大家伙对这个趾高气扬的洋老头,早就是一百个不耐烦了。虽说明知此人过不多久,就会去而复返,可不管怎么说,能有几天眼不见为净,却也能算得上是一件赏心悦事!何况,这个施尔威一上任就被白宫斥责,能不能坐得稳屁股还两说了。
唯有骨子里对施尔威戒心最重的程家骥高兴不起来,没人比他更清楚罗斯福在用人方面的执着了。一个能一下子越过三十四个候选人任命三军联席会议总参谋长的总统,是不会轻易改弦更张的。今后和施尔威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了。唉!这个倔强坚强的洋老头啊!无论是与之斗争,还是相互磨合,都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自己接下来又该如何去做了?
就这个问题想着想着,不知怎么了,程家骥的脑海里便嘣出了一个念头!
眼见程家骥直愣愣的忤在那发呆,坐他身边的郑中将连声唤道:“浩然!浩然!”
忧心忡忡的程家骥苦笑着应道:“石庭大哥,你知道泰国的日军这会儿在干什么吗?”
严格说来,程家骥所说的这是一个可以有无数个答案,也可以归于无解的无聊问题!若他问的是别一个换,多半是会随口做答、敷衍了事的。(电脑阅读.net)可郑中将的心思是何等的缜密,他在第一时间便品出了的程家骥这句话的真正含意,大战临头,盟军内部却还是矛盾重重,内尚不齐,何以对外!
下一刻,郑中将那张略显苍白的国字脸,让程家骥心头一震反过来安慰道:“石庭大哥,你出个面,晚上把那几个自命不凡的,都请到你的往处去,咱们叨唠一下。正主持着泰国军务的日军第十五军司令官中原规一,那可是小弟我的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好朋友。前年在钦江边上,老子差点没把这条小命都丢给了他!”
郑中将当然知道程家骥所指的就是去年一块去缅甸“秋游”的那几个人。郑中将重重的点点了头!
这时的程家骥并不知道深受他“怀念”的中原规一,已被东京大本营任命为缅甸方面军司令官兼缅甸总督了。换言之,中原规一又升官了!而更让程家骥想不到的是,向来中规中矩地中原规一,这会儿正想要做地事情,竟比施尔威适才的那个提议还要离谱得多!
泰国西北重镇清迈。日军第五十五师团师团部大门口。
五十五师团师团长竹内宽中将。三十出头。是日本陆军少壮派的领袖人物之一。与此同时,竹内宽地战功显赫与野心勃勃也使得他在日本军界内部颇受争议。而能让这位桀傲不驯的中将毕恭毕敬的肃立着等待的人,就是整个日本陆军都找不出几个来。在偌大个东南亚更是只有一人,缅甸方面军司令官中原规一中将。
竹内宽之会所以对小他四、五岁的中原规一如此恭敬有加,除了中原规一是他的顶头上司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因为不管从那个方面地来衡量,中原规一都稳稳地压着竹内宽一头。日本民族性格特点便是这样,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存在,立即就会匍匐于其脚下。干净俐落地很。
未几。中原规一地那辆纯黑色地丰田轿车,便出现在了竹内宽的视线之内。
方面军司令官地座车在离师团部不远处停下了。可车上却没有人下来。这让竹内宽好生纳闷。中原司令官不一个爱拿架子的人啊!直到他看见了车上有人招手。方才明白这是让自已上车上了。
竹内宽小跑几步上了车后,中原规一立时对司机吩附道:“去夜丰颂。”。就这么着。内装有两位日军中将的黑色的丰田,在几辆满载着方面军司令官卫队的汽车的护卫下,向位于泰缅边境的泰国小镇夜丰颂急驰而去。
这一路上,素来有着平易近人的好名声的中原规一始终板着脸一言不发。而被年轻的长官的一反常态,给弄得心怀忐忑的竹内宽,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于活跃。五六个小时的时间,就在沉默中过去了。
到得夜丰颂,中原规一又拉着竹内宽视察了驻扎在这里五十五师团的主力联队一一二联队的每个大队的阵地。这一番折腾下来,等到两人再加到镇上的一一二联队联队部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首发起点中文网cmFucom,章节更多,欢迎来起点支持作者
吃完的晚饭时,当足足半天的闷葫芦的中原规一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竹内君,你对于军部拟定的樱计划有什么看法!”
尽管该作战计划至今还锁在大本营参谋本部的保险柜里,可象竹内宽这样的中将阶级的师团长,对其还是知道的大概的。所谓的樱计划,就是集中缅甸方面现有的四个师团(原有的三十三师团、五十五师和新近调来的五十六师团、十八师团。除十八师团为二二制甲种师团外,其它三个师为无旅团建制的乙种师团。)中的三十三、五十五、十八,三个师团先行攻击仰光,待到拿下仰光后,再以五十五师团、三十三师团为主攻部队向缅甸的中心地带曼德勒地区强行推进,而十八师团则紧随其后担任预备队。这个樱计划最出彩的地方,还在五十六师团的使用上。按“樱计划:的安排,这支参与过炮制“柳条沟事件”,并在南京大屠杀中出过“风头”的威名赫赫”的本州精兵,将由泰国的清莱城出发秘密入滇,穿越原始丛林,占领缅北军事重镇腊戍。只要能拿下腊戍,日军就既可以在第一时间堵住势必要入缅的中国军队的入境通道,又能断了英军北退之路。而日军主力则在拿下交通枢纽曼德勒后,再回军与的中国军队决一死战。
以本心而论,渴望建功立业的竹内宽对于在“樱计划”中分配给五十五师团的角色开路先锋,还是相当满意的,同时他也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太大的漏洞。可他和中原规一也算是半个知己了,又哪能听不出自己的司令官言下大有对“樱计划”不屑一顾的之意。
思之再三后,竹内宽出言拭探道:“司令官阁下,您的意思是?”
看着这个平时目中无人的跋扈将军,此刻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中原规一又好气又好笑之余,却也拿他没半点法子。中原规一在挥退身边的其它人后。直言道:“竹内君。你认为以五十六师团一个师团力量能拖住多少中国军队三周?”三个星期,是“樱计划”中日军主力从开始发动攻击到拿下曼德勒的预计所需时间。
竹内宽不加思索地答道:“即使是面对战力较强地中央军,打阻击战。一比五绝对没有问题!”
中原规一反问道:“要是来的是中国第五军那样的王牌部队了!”
“一比三,应该可以。”竹内宽地语气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要是来是二十万中国军队,或是三个军以上的作战能力与第五军相若的中国军队了?”中原规一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司令阁下,这可能吗?”这个堪称可怕的假设,让骄横如竹内宽者,也不禁大惊失色。毕竟和中国军队打了这多么多年交道了,嘴上虽尽可以说“在中国战场。皇军从无败绩”之类的大话。可真要是出现中原规一所说的这种情况,战局会演变什么样子。竹内宽还是能有一个清醒地认识地。那就是五十六师固然是在劫难逃。方面军主力也会有大麻烦,搞不好整个缅甸攻略就会彻底失败。
“竹内君。我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是很可能地!在时下这种“皇军”主力大举南下地大背景下,中国军队没有不趁这个时候大反攻地道理。可近这一个多月中国军队的几支战力强悍地精锐部队,却陆续被从各焦点战区分别调到了与湖北、陕西与四川交界的几个区域内。竹内君,你是知道的,那一带已经有近两年没有大的战事了,这正常嘛?”中原规一语带疲惫的说道。
“司令官或许中国人只想从那里撕开突破口,就象三年前中国军队所发起的那场横跨秋冬两季的大攻势一样?”
“也许如你所说,可要是不是了!”中原规一的反问把竹内宽给当场问往了,是啊!要是不是了!战争可是来不得半点侥幸的。
“您可以向大本营陈情要求改变作战计划嘛!”被中原规一说得心眼活泛起来的竹内宽强笑了一下后答道。
“没有用的!就在我来见你之前,已收到消息军部已经决定要实施“樱计划”了。这倒还不是关键,关键在于日本现在的摊子铺得太大,导致“皇军”的兵力使用已快要到达临界点。陆军部大臣阁下今天在电话里明确告诉我,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缅甸问题,因帝国扩张太快,所埋下的危机就极可能会总爆发。竹内君,你应该能明白我所指为何!”
竹内宽当然明了中原规一言中之意。“樱计划”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可以达到速战速决的目的。可问题是,光是区区来足十万的日军能完成这个计划吗?竹内宽“彷徨”了。
“中原君,你的意思是?”话还是前面那句,仅仅是改了个称呼而已。可此时的竹内宽心境与先前却大不相同了,他是真的心急如焚了!
“竹内君,我们现在站在历史的一个十字路口,也是日本国运的一个转折点上,为了日本的明天,你跟不跟我一块干?”中原规一用这种跳跃式的表述方式,让曾是二.二六兵变的骨干分子的竹内宽,在刹那间,便意识到了中原规一想做的是什么事情!
怪不得!这位陆军中最年轻的方面军司令官,一定要把自己扯到偏远的夜丰颂来,原来是为了方便密谋。他这是要擅自更改大本营的既定作战计划阿!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浮上了竹内宽的心头。使竹内宽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二.二六兵变,用鲜血告诉了他这么一个道理。以下克上固然是大和民族的一种民族特性,可想对抗上位者的绝对权威,确是要付出高昂的代价的!而且这回可不是政变,就算是成功达成作战目的,也不一定就逃脱得了军法的制裁!一句话,对竹内宽个人而言,与中原规一共进退,其收益与风险是不成正比的!毕竟不是五六年前那个只要热血一沸腾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佐级军官了,在取舍权衡间,以自己能杀伐果断而自豪的竹内宽中将平生少有的犹疑了。
“竹内君,请一言而决。”心情也急切起来的中原规一连声催促着。
“中原君,兹事体大,我必须要知道你的全盘计划!”被逼到墙角的竹内宽坦诚的说道。
“集中五十六、五十五、十八,三个师团的兵力于腊戍打一场大规模的伏击战,坚决消灭中国军队先头部队,并争取能重创其主力!由方面军直属队及三十三师团负责击溃英军的抵抗,占领缅甸的各个要冲。”中原规一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
“三十三师团和方面军直属队加起来也不到两万五千人。就能从总兵力超过八万人的英国人手里夺下大半个缅甸?中原君这可能吗?”尽管竹内宽不是不知道,那五个英国师里真正的英国人怕是连一个师都凑不齐,其它的都是些这两三个月来才征召的缅甸人,可双方在兵力上也太悬殊了!
“洪山将军的缅族独立军会帮助我们的!他们现在就有一万多人!战事一起马上就能扩充到三万人以上!”中原规一很肯定的说道。
“就算三万乌合之众站在我们一方,可顶多也就是能帮我们带带路,骚扰的一下英国军队和维持占领区的秩序罢了。正面作战时,这些缅国人是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的!”竹内宽中肯的评价着。
“洪山保证,他可以策动仰光守军中两个基本由缅族青年组成的团队倒戈。”中原规一进一步补充道。
竹内宽脸上浮出少许喜色,可转瞬这喜色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有内应相助,自然是一件好事。可缅人的保证终不可全信,中原司令官,很抱歉如果您所凭借的仅有这些,请恕下官……。”
眼见竹内宽就要把话说死,中原规一在情急之下冲口而出道:“那就赌,赌英国人不愿意在缅甸跟我们决战!”
竹内宽闻得此言,先是浑身一颤,继而面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再接下来,这位上一刻还已下决心不趟中原规一这趟混水日军中将面色凝重的站了起来,字字铿锵答道:“中原君,你说的这个赌局,我陪你一起赌!”
因峰回路转而喜出望外的中原规一郑重其事的对竹内宽承诺道:“那么伏击兵团就拜托竹内君了。”
可想而知,中原规一所给予竹内宽的指挥三个师团的权力和扬名于天下的机会,无疑大大的强化了这位五十五师团师团长的立场。
接着,两人便专心致志的推敲起中原规一所制订的那个作战方案的每一处细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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