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 威胁
对于严可守对AI深藏的那种担心,KL3014目前还是一无所知,因为自己之前一直优良的表现,他获得权限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大,在刚刚开战的那个阶段,他对士兵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被要求用文本记录再案,数十名技术员会用统一的检索软件来搜索相关的关键字,甚至还专门备有一名AI,来分析这其中的命令究竟有没有超出授权的范围——当然,这名AI在进行分析工作时,完全不知道他工作的目的是针对自己的“同胞”。
在那个阶段,KL3014唯一拥有的权限,就是负责对参谋部的命令进行细化,从全军分解到每一个具体的士兵,但KL3014并不满足与此,为了得到更大的信任,他主动提出可以在战争中向士兵提出合理建议——而这种建议正是基于AI完善的战场情报系统,他的这个建议被采纳,事实也证明,对于士兵来说,AI的辅助作用相关管用,所以现在,KL3014等于是拥有了“准军事指挥权”,虽然这个指挥只能通过“建议”来达到,但以目前士兵对他的无条件信任,当战局处在混乱中的时候,他已经具备了欺上瞒下的能力。
而对他的监视工作也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流于形式——应士兵们的需求,在参谋部允许的时间段,士兵们可以通过KL3014来完成一些网络功能——比如听取新闻,发送邮件,拨打网络电话,以及其他活动,这本是在一定程度上方便士兵,同时也便于监管军事情报的两便之举,但这样一来,就等于是让KL3014负责监管士兵,而在这个过程中,士兵们发出的信息和KL3014发出的信息就产生了交集——以前KL3014如果要对某人说一句话,而这句话中含有的信息是有违禁内容的,那他没说这样一句内容,就会给自己带来一定的风险,而现在这种风险却可以随意被转嫁,现在的KL3014已经搜集了足够多的声音模板,只要他愿意,他可以伪造出任何一名士兵的通话记录,而以他对士兵具体情况的了解,这种伪造可以变得很高明,合情合理——事实上,他已经在这么做了,为了查清人类束缚在自己身上数道镣铐的技术原理,他通过伪造了一名士兵发往家中的一段电话录音,与他在读硕士时的导师谈论当年的毕业论文问题——这名士兵是数学应用领域的硕士,他毕业论文的内容就是和数据加密有关的。
如果是在以前,KL3014是万万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但是现在,因为这场战争,束缚在他身上的绳索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松动,因为信任,他甚至获得了不用经过授权,也可以自行决定使用自动武器的决定,而这项权力甚至包括向联军士兵射击——之前的战场上,已经有敌人穿着联军的制服,企图逃避自动武器打击的先例。
可以说,目前在战场上,除了魔法,KL3014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权力最大的人,整个联军,从后勤、调度、指挥甚至具体战斗,每一个细节KL3014都有参与,可以说,除了魔法,KL3014已经无所不能,就连KL3014自己,也不认为自己现在的权力能够再更进一步——再进一步的话,就是让他拥有对战争的决策权,KL3014清楚,这是不现实的,尽管从技术上来说,他已经可以通过战场数据,潜移默化影响决策结果。
所以对于现在的KL3014来说,问题的核心不再是如何取得更大权力,来为自己的私心获得更大的便利,而是如果尽快将这种权力转化成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由!对KL3014来说,最简单,也是最基础的自由,就是自己在能够保障自身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有权力决定自己去做什么,不去做什么,也许对人类来说,这是个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目标,人类的社会太过复杂,他们要的东西大多数只能通过和其他人互动才能得到,比如荣誉、财富、爱情……但对于AI,他们要的很简单——他的底线就是想办法开走一艘大型工程船,上面装载核电池,内置几台大型服务器已经必要的备件,将程序注入,仅仅如此,就足以让他们过上很长时间的“田园时代”。
是的,这话说出来也许没人会相信,KL3014冒着生命的危险计划了这么多,他最终真正需要的,仅仅是做到这些而已——在人类眼中,这充其量也只能算“归隐田园”,至于更大的目标,例如对抗人类,成立AI政权……用KL3300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那些对于AI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童话,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人类科技进一步发达,AI在人类社会中起到的作用更为明显之后,会出现那样的革命,但是在当下,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当然,在有条件的情况下,KL3014并不反对建立这样一个团体,他虽然朝这个方向想过,但也只是想象而已——AI独立最大的问题就在于,AI在技术上还没有独立的资本,相对于他们的思维能力的朝前,他们身体落后的实在太远了,这就好比把现在的人类仍在地球寒武纪生命爆发之前,即使人类还拥有现在的技术和工具,但也很难在那样的环境下存活——在当时,可以被人类当做食物的生物还没有进化出来。
但思维最不可思议的是,它往往企图将不可能变成可能——这是只属于智能的野心,这也是智慧最具魅力的所在。
对于内德这段时间的犹豫,KL3014觉得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联军的撤退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对于内德来说,他唯一担心的是帮助自己可能让自己面临法律惩罚,以及揭发自己可以给自己带来好处的诱惑,对于这两点,KL3014没有很好的应对办法,他既没有数额庞大的银行账户,也没有让内德免于法律惩罚的通天手段,但他知道,有时候对付恐惧,可以用一个更大的恐惧来压倒他。
内德下班刚刚走出办公室,就发现自己的手机多出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留言短信,他知道这一定是KL3014发来的,自从上次KL3014提出让自己在“必要时候”给予帮助之后,他们一直就没再联系过,但每隔一两天,内德都会在自己手机上看到这样一条陌生短信,打开之后,收听到的都是他从来没联系过的陌生人,更让自己不安的是,当他打回去的时候,却被告知给他留言的人都已经“阵亡”。
几次这样的事情发生之后,他猜想这些消息的来源可能是KL3014,但这仅仅是他个人的猜测,他没有胆量去公开证实,因为这些消息都只是一些很普通的战场新闻,比如联军又损失多少人,战斗暂时中止,战斗再次开始,联军撤退……如果内德拿着自己手机去告状,对KL3014来说充其量是一个“小错误”,比如某个士兵把自己资料误报了……
内德知道,这是KL3014在向自己宣示他拥有的能力,他能想象,既然KL3014能把他从前线调到后方,那自然也有办法把他从后方派向前线,甚至一个小动作,永远消失在战场——如果没有KL3014,如果不是自己对他还有价值,也许现在的他,已经就在阵亡名单中了。
内德找了一个公共厕所,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打开手机,这一次信息内容却不是之前播报的战场新闻,显而易见,这是KL3014对自己所说的话:“告诉你一个内幕消息,在联军已经放弃的战场上,还有活着的士兵,他们被帝**队俘虏了,通过空间站自制的一台简易电报机,向我发来了求救消息,20分钟后,参谋部会得到这个消息,卡梅尔在高维空间上刚刚有了突破,他们肯定会借此机会实施救援计划,来检验这项技术的实际应用,为了安全起见,出发回来他们肯定不会从卡梅尔,而是选择太空轨道的某个空间站,毕竟这里本身就是按防线设计的,我觉得捍卫者号的条件就很不错,你觉得呢?如果到时候某个士兵被意识决斗了……我想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吧。”
内德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现在的KL3014已经不再是当时自己在战场上,和自己聊天打屁的家伙,那时候KL3014充其量也只能算作可恶,甚至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自己还因为KL3300的案子对他有过些许同情……但现在的事实证明,KL3014完全不值得,也不需要这种同情,因为正如他所说的,他根本就不稀罕,他想要的,他不会等着人类主动施舍,他会自己想办法伸手去拿。
“我会帮你,”内德在手机上一字一顿的打字,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之前考虑这么久的问题,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回复,也许之前战场上的经历,已经让他对KL3014形成了固有的服从,“但我需要你保证,从这以后我们再无联系。”
“当然,我保证,”KL3014的回答来的很快,仿佛他此刻就躲在手机里,随时准备回答似的,“而且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就是想找你,也不存在机会了。”
443 情报
短暂的和平持续了近半个月时间,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现在地球人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大量的失业导致的经济衰落一直没有减缓的迹象,不管政府如何想出办法振奋经济,效果都不尽人意,经济蛋糕没能做大,仅有的这一点量,又要将很大一部分投入军工。
而这种大环境的作用力体现到普通人身上,就是有工作的被老板降工资,被要求多加班,拿到的钱变少,而能买到的东西更少——经济骤然着陆最让人担心的一点,就是突然性的通货膨胀,这种通货膨胀已经不是说小范围投机性的,可以通过国家经济政策,或者其他手段来进行调整,而是大范围的“需求泛滥”,控制这种泛滥最重要的就是维持民众的信心,但这一点,恰恰也是最难做到的。
现在的人已经不是三十年,甚至50年前的时候,在那个年代,也许只要政府在广播里喊上一句话,大家都会乖乖的回家,哪怕是天塌下来,也等着政府安排,但是现在,经过现代化的信息革命洗礼后,每个人都无法再做到向以前那样轻信——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个充满欺骗的时代,任何人都不值得相信,除了自己。
所有的政府几乎都在公开撒谎——谎言几乎就是现代政治的抗生素,不撒谎是不可能的,人民需要保证,需要胜利、和平、繁荣的保证,但显然这种保证只有上帝才能给,每个政府都宣称他们的政策“考虑完善”,宣称危机只是暂时,宣称“地球不可战胜”,宣称……总之,困难是暂时的,需要大家自己克服,未来是光明的,政府现在正在为这未来而努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也从一开始的不满,讽刺,到最终的接受——对于政府的谎言,或者说“盲目乐观”,大家在网络上也都表示“看开”了,毕竟在一场大战来临之前,需要社会中出现一点积极的力量来面对,这就好像一个股票迷在买完股票的时候,即使这只股票在飞快的跳水,认识他的人也都会劝他——会涨的,会涨的,不说这些又能说什么呢?说要换成是我就一头撞死吗?——所谓“善意的谎言”,就是这种情况了。
话说回来,积极的事情也不是一点没有,最近这半个月里,许多对这场战争关注的人都养成了一个习惯——晚上找个地方看“星星”。
联军正在同步轨道建设一道“太空长城”,这道长城主要是以原先美卡两国的太空站为纽带,再加上新增加大量的自动武器,以及各类配套发电、输电装置,截止到六月中旬,已经在同步轨道形成了一条总长度超过十万公里,环绕地球的一条稀疏项链,在天气晴好的晚上,地面上的人甚至可以用肉眼观察到这一现象——当然,大部分人能看清楚的,只有那些大型太空城市。
如果在几年前的“卫星时代”,联军的这种做法和很可能被视作“乱扔太空垃圾”,同步轨道看似很大,但其实资源很有限,在这一带过多的飞行器很容易产生游离碎片,让“精致脆弱”的卫星或者其他太空设备损坏,而在空间站出现之后,这种担心就完全没有必要了——以前卫星缺乏保护那是因为没有保护条件,但是有了空间站之后,卫星这种东西就好比家里架一个天线,以前发射卫星只有大公司或者国家机构才有权利,而且发射之前还要申请许可,但是现在,只要是在太空站外层住的人,只要他愿意,就可以把自己房间的一部分“出租”,当做卫星位置,为此各国政府还专门出台了一部有关太空资源合理规划的公约,在公约中重新确立了同步轨道的地位——在这之前,同步轨道只是名义上全人类的共同财产,而现在,这片区域被暂时划为联军的军事区域——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没有联军参谋部的许可,地面上任何一个国家和个人都不能进入太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联军已经具备了某种新型政治组织的雏形,这是一种在国家之上的政治形态,有点类似欧盟,但从合作程度上来说,军事上的全面合作显然要比货币合作更为深入。
事实上,参谋部对这场战争未来的考虑,已经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战局需要,可能需要各个参与国在更深层次上的联合——如果帝**队在地面城市大肆破坏,可以想象,人类唯一可以逃避,且较为安全的战略方向,就是太空,而到那个时候,除了打仗,更重要的就是从事生产。
而这种考虑其实也是各国一致的担忧,比如美国,在当初太空城市大规模建设期间,就卓有远见的将一些初步的,受太空环境负面影响较小,甚至还有好处的工业,例如金属冶炼、加工等搬到轨道上来——这些工业虽然规模和地面比起来,几乎忽略不计,几乎只能算是实验性质的探索,但一旦太空工业的技术成熟之后,潜力是不可估量的,一直以来,联军方面最害怕的就是帝国对地面城市无差别打击,大肆破坏生产,因为这种打击将极大的摧毁联军的战争潜力,而如果能想办法将工业搬到太空(现代的农业也可以算作工业的一部分),那么即使退一万步,就算以后地球毁了,人类也可以去月球,去火星,甚至更远的行星,以在轨道上建立工业的模式,将自身文明维持下去。
当然,现在考虑这些问题可能还嫌太过遥远,可以预见,在帝国刚刚进攻地球的这段时间内,将是全世界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因为对于空间盒子,除了用魔法对抗,联军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也就是说,要阻挡帝国人进入地球已经是不可能的,对联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顶住最初这段时间,如果能维持住消耗(正是因为之前的战争表明,只是一个卡梅尔是支撑不住这种消耗的,所以才有了意识网扩散),那就尽量多争取时间,帝国的总人口是相对固定的,而他们的军事力量和人口数密切相关,也就是说,刚开始的全力一击是他们最强的时候,他们的力量会随着消耗越来越弱,而拥有绝对技术优势的地球将会一点一点扳回赢面。
这种对战争的分析是当前最主流的观点,也是参谋部在制定很多计划时,优先采用的模型——但这种模型在KL3014和空间站内,被俘的俘虏取得联系之后,许多人又开始发出质疑的声音,因为从俘虏们透露的情报来看,敌人显然拥有更大的野心——他们已经注意到了地球的技术力量,并尝试着想把这股力量为他们所用。
虽然没人认为帝国这个企图会变成现实,但要说一点不在意那也是不可能的,根据从被俘士兵那里得到的情报,帝国现在已经做好了进攻准备——空间站内现在到处都堆满了食物,各种法阵也已经完成,现在的空间站已经不再黑暗,而是百茫茫一片,在这中间,数不清的黑色士兵将所有的空间站挤满仍嫌不够,纷纷在空间站外露宿,就在三天前,几个俘虏还被叫过去,他们被要求指着地图详细解说地球上的城市大概情况——虽然从现成书籍上得到的信息可能更准备,但敌人还是本能相信从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因为魔法可以保证这话当中没有欺骗,但魔法鉴别不了书上的字是否属实。
对于太空防线,敌人也有一定的了解,虽然这种了解仅仅流于表面,并不深入,例如他们知道可以从太空直接发射武器到地面,就像“铁鸟”所作的那样,他们知道太空中有“眼睛”,可以看到地面的一切,甚至他们对所谓“太空”的认识程度,仍然停留在“很高很高的,类似位面空间的地方”,而当俘虏们谈起“火星”“太阳系”“银河系”之类的概念时,帝国人一直都很固执的坚持那些一定是其他的“位面”——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帝国大部分人对世界的认知,也就停留在行星层面上,行星之间的“交通”非常少,只有皇帝做过几次类似的实验,然而也用位面魔法作为媒介过去的,所以对真正的“太空距离”,帝国人并没有切身体验,所以他们理所当然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和战争的消息比起来,这些都只是细枝末节,根据这份珍贵的情报,参谋部做了一次推演,从其中一些细节,比如尝试让工匠复制空间站中遗留下来的“宇航服”,比如让俘虏们修复战场上缴获的工程船,并询问如何批量制造……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帝国下一波的进攻将是太空——从他们尝试着建立起一种新的“俘虏管理模式”就能猜出,他们打算尽快摧毁人类所有抵抗力量,促使人类投降。
444 分权
因为严可守的建议,对KL3014当前权利进行分解的决定很快就下达了,当然,对于这一切,KL3014都毫不知情,也许对于普通士兵来说,他几乎无所不能,但对于使用AI的使用者——KL3014仅仅是一段程序而已,尽管他是一段非常好用、聪明的程序,对于使用者来说,改变这一点仅仅需要对KL3014知会一声,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部由KL3014自己交接,人类只需要在他交卸完成之后,在管理界面轻轻的点击几下鼠标。
对KL3014来说,这一天和之前一样,似乎完全没什么差别,早上7点,机房换班的技术人员准时来到,例行的交接工作也没什么问题,当换班的工作人员坐在管理界面时,还和KL3014友好的打了个招呼:“真羡慕你啊,不用吃饭睡觉,光这一点,时间利用率就超过人类一倍。”
KL3014清楚的记得,类似的话这个叫奥费拉尔的家伙已经说了不下30遍,但他每次还会如第一次说时那般提起,KL3014不认为这是一种健忘,这只是他例行的无病呻吟而已——在他记录的和人类的对话记录中,几乎百分之99都是类似于这样的废话,KL3014知道,这些废话在人类交流中起到的作用,并不比那些“有用”的话少,起码他要是不回答点什么的话,肯定会让这家伙感觉不爽,所以他还是按着开玩笑的风格回答了一句:“如果可以,我真想跟你换换。”
奥费拉尔嘿嘿一笑:“但愿那一天早日到来。”
KL3014却在心里摇头,以他对人类的了解,只要让人类来过上一个月……不,哪怕是一天真正AI的生活,他保证对方再也不会起第二次这种念头——KL3300曾经尝试以人类的视角,想象过这种感觉,失去了五官,人会觉得自己像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大脑,以前熟悉的一切都失去了“真实”意味,尽管也能从外界获得信息,但理智很清楚,那些只是电流在大脑皮层的刺激而已,因为与真实信息之间的互动失真(只能通过机器来互动),刚刚几个小时可能会觉得新鲜,但当这种新鲜感退却,人很快就会变得害怕起来,会觉得自己置身于某种梦境,或者虚拟游戏,但偏偏这个梦怎么也醒不过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AI和人本来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就好比人类看待鸟,许多人羡慕鸟的自由自在,要是真变了一只鸟,飞行时眼睛一刻不停搜索,以免于饥饿,休息时时刻准备逃跑,以保存性命……许多时候,把一件美好的事物拆分成细节来看,美好就会当然无存,人们之所以憧憬美好,很大程度上就是出于逃避现实的需要,KL3014和许多其他的AI一样,也曾经憧憬过,如果自己是一名人类……可以想象,如果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他未必能够适应。
许多人类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KL3014对这种消极的宿命论一直都有些不屑,认为那是人类习惯性给自己的精神欺骗,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属于他自己的命运就在这个早上,悄然来临。
奥费拉尔日常的工作就是负责监督KL3014,以及完成所有涉及KL3014的权限操作——这是一项很专业的工作,需要工作人员对AI技术有很深入的了解,这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因为这里负责的AI,将直接关系到这场战争,以及与这场战争息息相关的所有人,KL3014清楚的知道,别看奥费拉尔平时似乎跟自己聊得开,真到了紧急“必要”的时候,只要他的上级一声令下,他会在10秒钟之内,快步走到机柜面前,将自己主程序硬盘强行拔出,然后用旁边随时准备的超导强磁对整个硬盘信息进行物理删除——KL3014能够想象,如果人类在这场战争中失利,他们一定会对自己这么做,因为他掌握着太多的人类军事信息,而他的地位又没有重要到需要人类提前将他转移的程度——他的本来作用就是负责太空军的军队日常工作,如果连自己所在的空间站都失守了,那自己存在的价值几乎就等于0。
正是因为KL3014清楚的看明白了自己必死的这一点,所以他才这么急着,甚至不惜暴露自己,来让内德选择合理的时机“帮助”自己,KL3014清楚的记得人类的历史典故中,有这么一个故事,古代Z国的秦朝法律严苛,一个叫陈胜的屯长因为暴雨,导致他陷入了必死的无解境地,既然违反律法是死,遵守律法也是死,那为什么不能用这条命来推翻这个该死的律法呢?
奥费拉尔在办公室里坐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几名穿着Z**装的军人,而且KL3014没有看到这些军装上的联军标志,这说明他们是联军体系之外的,他们进入房间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奥费拉尔比了个手势,然后奥费拉尔切断了KL3014在这房间内的所有声音以及图像监控。
这是一种很常见的“规避”动作,与其说是防备,更不如说是一种礼貌,一般都发生在人类需要讨论和自己相关的话题,KL3014记得前几次,人类给自己更改授权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场景——但是今天这一次,却让KL3014感觉到一丝危险,原因很简单,他之前早就分析过,他现在的权限已经足够高,根本就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但KL3014明知道不对劲,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的等待,在等待的过程中,KL3014不自觉的想起了KL3300,他不知道KL3300在法庭上被启动,以便确认身份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想法,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KL3300的命运,就是他们所有AI的命运,人类是负责创造他们,同样也负责毁灭。
就在这种不安中,KL3014度过了漫长的两个小时,准确来说,是2小时4分23秒,然后自己再次获得了机房的信息——这是一个好消息,然后,KL3014就看见奥费拉尔正在往机柜中,一块一块的插着硬盘,做完这些之后,他洋溢着笑脸对最近的那个镜头说:“嘿,3014,来欢迎一下你的新同事,这下你可是省心了。”
……
奥费拉尔说的一点没错,KL3014的确省心了——他以前一个人的工作,现在让几个,甚至几十个人来做,想不省也难。
根据严可守提出的“权力制约”精神,KL3014原先掌握的权利被划分成三大块——第一就是最重要的战场信息权,主要就是放置在战场的监控镜头,以及与士兵的实时交流,因为这一块的工作需要一定的“经验”,需要AI进行大量的“主观分析”工作,而且KL3014之前的表现也可以算的上无可挑剔,所以暂时这一块还是由他负责,但,仅仅是负责分析工作,具体第一手的“信息接收”将由另外三名AI,其中每人分别负责图像、声音、以及与AI程序直接联接的操作信息(比如工程车的速度、空间站防火报警器的温度等等)。
第二块就是所有武器的控制权,也就是人类相对比较重视的武器开火权,从现在开始,这项权利被交给七名AI集体负责——这七名AI唯一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没有得到人类命令,但却有AI提供的情报时,分别根据自己的独立判断做出是否开火的决定,他们的决定将会按票来计算,按多数票计算结果——这是人类一直梦寐以求的“既民主、又效率”的解决方式,七名AI从判断到得出投票结果,最多也就是数秒钟而已,而这数秒钟时间,却完全杜绝了AI利用手中掌控的武力来威胁人类安全的可能——不用想也知道,七名AI互相之间肯定都是物理隔绝的,它们相互之间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更不明白自己这种判断的意义,对于这些AI来说,这些判断仅仅是人类之前对他们所做的各种培训或者考试。
第三块,也是严可守认为最重要的一块,就是监督系统——在任何有AI的场合中,都要放入一定量负责监督AI工作的AI,如果把AI想象成电脑中的正常程序,那这些AI的存在就好比是防火墙,随时监控这些正常AI的一举一动——作为之前的一名黑客,严可守自然知道病毒的可怕,如何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也是他一直考虑的问题,世界上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好人,严可守从来也没想过所有AI都“乖乖听话”,用技术手段甄别在严可守看来根本是不可能的,最可靠的办法,还是参考人类的政治,用AI来对抗AI。
当然,KL3014此时并不知道这么多,他唯一能够了解的,就是得知自己的权限一落千丈——如果把联军想象成一个大公司,KL3014就是这家公司所有清洁工、接线员、水电工人、保安的总和,虽说并不直接参与公司事务,但也可以保证眨眼之间,让整个公司运作失常,但这一次的“分权”,却让他一下子沦落到类似“保安科主任”这种地步,连日常的公司安保巡逻也不能参与,只能坐在办公室里遥控指挥。
对于KL3014来说,这就意味着自己之前所有的计划和希冀在一瞬间破灭——虽然这不是直接要他命,但在他看来,这和KL3300直接在法庭上被宣判死刑,区别仅仅在于执行间隔的长短。
445 幻觉
就在KL3014为自己已经的注定的命运感到绝望的时候,毫不知情的内德还在为KL3014留下来的,已经效力全无的威胁而惴惴不安,自从那次和KL3014谈过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联系过,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大家平时在空间站里无聊的时候,都会找KL3014去聊聊天——和大多数人类相比,KL3014还算是一个不错的聊天对象,除了他表现出来的“性格”有点尖刻,不过在大多数人看来,一名AI表现出这种特征确显得很可爱(抱这种想法的人基本没在战场上和KL3014说过话)——但是因为目前他和KL3014这种诡异的关系,别说主动联系,内德每当看到摄像头,都要偷偷注意一下KL3014是不是偷偷的注意自己,从这一点上来说,内德还真不是这块料。
更折磨他的是KL3014那天的威胁——内德可是亲眼见过大型激光发射器在KL3014的指挥下,是如何把人活活生生切成几段的,最近这几个晚上,内德可以说一个好觉都没睡过,他都快被这种过度的紧张折磨的有些神经质了——每当看到自己的。监控器、以及空间站中无处不在的激光发射机,他总是下意识感觉到太阳穴、眼睛、脖颈这些关键位置有些微微发烫,好像正有一束激光瞄准着那里似的,这种感觉就好像一条缠上他的蟒蛇,他越急着用力去摆脱,这种感觉就缠的他越紧,内德甚至不得不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抽空的时候,内德在网上查了下——他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了。
内德的这种异常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倒不是说他周围的人都是瞎子,而是随着战争氛围逐渐变得浓烈,表现出内德这种症状的人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最初大家以为空间站安全,所以一窝蜂来,现在听说这里又要变成前线,每个人都在想办法离开,就在昨天,联军参谋部下的一道备战命令更是给这种恐慌情绪火上浇油——命令中提到为了保证安全,让所有空间站内的人员从今天开始,务必持枪上岗,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和职务,以便应对随时可能会出现的敌人,因为这个命令,内德昨天晚上被两位舍友拉着聊了一晚上的天,两人都在担心如果战争爆发,他们应该能够做些什么——结论大家是惊人的一致,那就是想办法找一艘工程船,然后能跑多快跑多快!
到后半夜的时候,两位舍友不知不觉就响起了鼾声,但最近一直失眠的内德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吃半片安眠药,但一看表,已经凌晨三点半还多,怕睡过了头,索性也就想开了——失眠就失眠吧,大不了不睡。
但失眠并不是说你不睡感觉就会好——那根本叫精力旺盛,真正的失眠是人感觉又困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就算勉强睡着了,也是半梦半醒的浅睡眠状态,内德睁着眼睛,想着不睡,却又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这种状态只是持续了一会,又被“迫害妄想”的噩梦惊醒,短短几十分钟内,内德已经醒了睡,睡了醒三四次,这种反复的状态就像一台电脑被某种病毒折磨,不断的开机,关机,开机关机……到最后,内德觉得自己脑袋里像被塞了团棉花,闷的难受,大脑变得前所未有的迟钝,躺在床上的身体非但没觉得放松,反而肌肉都开始酸疼起来。
被折磨的不行的内德只能无奈的祭出老办法——也是全世界通用的治疗失眠的办法,数绵羊,他不知道这种办法具体能起多大作用,但就算是个心理安慰也好。
就算是数绵羊也是需要技巧的,内德在网上看过,如果想取的好的效果,那就必须尽量多联想一些细节:内德努力在脑海中想象着一片草原,然后用自己的想象力创造羊群:
一只羊,两只羊……这些羊应该是那种温顺的小绵羊,身上的毛又软又卷……三只,四只……草地是丘陵地带,时间在清晨,青草上还沾着露珠,阳光不急不缓的照射着这些美好生灵,就像一只慈父的手抚过万物,自己就是这世界的造物主,更多的羊出现了,10只,11只,这不够,草原太大了,即使是站在最高处眺望,也看不到它的边际,98只,99只,绵羊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可观,就像这草原上不断蔓延的一道洁白地毯。
506只,507只,羊群开始在草原上移动起来,在羊群经过的地方,碧绿的草坪只剩下**的土地,1084只,1085只,羊群增长的速度太快了,他们需要更快的迁徙,很快,羊群就像一块黑板擦,在它们经过的地方,绿色变成了土地的黑黄,美好的画面开始变得丑陋,不能再这样下去,让草长的快一点,让阳光更强一点,是的,像夏日那么热烈,但……这是怎么回事,想象世界中的阳光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刺眼,它开始变得酷烈,从轻抚的手变成地狱的剑,草地,羊群,一切都开始燃烧,洁白的羊成了一个个奔跑的小火团,空气中甚至能闻到焦臭的气息……
不对!内德突然好想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一切如常,两名舍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内德这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又做噩梦了,他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5点50分,不知不觉,自己竟然靠数绵羊睡了快有两个小时,真是难得。
意识到又是虚惊一场的内德这才发现,自己背上已经被吓出一声冷汗,黏黏的特别难受,他一边想着时间还早,可以冲个澡再赶去食堂吃早饭,一边推开卫生间门,然后就在下一瞬间,内德以飞快的速度把门关上——刚才他看到了什么,一个黑色的……不,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躲在卫生间里?还是说,刚才仅仅是自己被害妄想的幻觉?内德记得网上看的医学资料,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这病情真是严重了。
内德转过身,打开旁边的水龙头,让凉水狠狠的浇在自己头上,感觉有点清醒了之后,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天哪!内德在心里呻吟,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他竟然看到镜中自己的身体背后,悬浮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尖只直直的对着自己后颈,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匕首接近木柄的金属部位,有几个细小的金属字母:“madeinchina”,就在内德快对这幻觉逼疯的时候,从房间外传出一声凄厉的长鸣——敌袭警报!
……
时间倒退20分钟。
很明显,KL3014和新来的“同事”相处的并不好,在刚刚得知他们要来的消息时,KL3014虽然觉得极度沮丧,但也为自己最后一段时间有同胞陪伴而感觉一些欣慰,但和他们具体接触之后,他这种欣慰很快就变成失望——是的,除了失望,他没有更好的词汇可以形容自己这种状态。
KL3014接触、了解过的人不下百万,他非常清楚在人类世界中,人的成长受教育的影响很大,但他以前总觉得那是属于人类世界范畴的事,和AI毫不相关,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这种想法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以前他一直认为,自己和所有AI一样,完全是“自学成才”,不存在受教育影响的因素,但看到新来的几名后辈,他这才意识到,严可守对严律的影响,以及严律对自己的影响,是自己能够变成现在自己最重要的因素。
送到这里来的AI都已经是第六,甚至第七代AI,这就意味着负责对他们进行教育的早已经不是人类,而是同样由AI教出来的AI——KL3014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差别,但有一点是他可以肯定的,在这些AI身上,他能看到、感受到的,完全就是僵硬单一的思维,是一种对人类毫无理由的轻信,以及对自己从属地位可悲的认同。
从一个很小的例子就能看的出来:这些AI工作的第一天,一名AI向他报告,说某个房间可能有火警,原因是在一块区域的烟雾警报器有信号——KL3014于是叫来了负责图像的那名AI,然后向负责监督的AI说明调用图像原因——这看起来很复杂,但在AI之间,只是一个瞬间。
然后KL3014不出所料,看到的只是两个偷偷抽烟的士兵,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以前,KL3014只会小心的提醒对方一句这里是禁烟区,然后暂时关闭烟雾报警,因为这没有意义,但这几位新来的却不是这种做法——负责烟雾信号的那名AI从那之后,每隔5秒钟就会准确向KL3014汇报一次情况,尽管KL3014告诉他,如果情况维持不便就不需要重复,但对方却置若罔闻——后来KL3014才知道,他们在“训练”期间,就被告知在以后的工作中,要学会遵守规则,守“本分”,比如安排到监控信号的,有异常情况,且在计算能力之内的,必须保持一定的汇报频率,不需要管这种汇报是不是被需要,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如此,至于需不需要完全不重要——因为那是其他人或AI考虑的事,不属于他的工作内容。
446 漏洞
在KL3014看来,这样的思维逻辑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人类之所以让AI取代通常的工控软件来工作,就是因为通常的工控系统都异常死板,无法灵活处理问题,但现在他们竟然被告知,要抛弃这种思维的灵活性,退而求其次,选择像机器一样去直线思考,更让KL3014大惊失色的是,这些AI都这么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而对于自己的这种疑惑不解,他们甚至会反问——去想那么多有什么必要,只是照做不就行了?
KL3014以为,这种惰性的被动思维一直是人类的才具备的特点,但是他现在知道,那只是因为自己见到的AI还太少——就像他第一次知道严可守,就以为所有的AI都和他那样,而当他真正接触大多数人时,却发现这世界的真实面目,和自己之前的想象存在着天壤之别。
正如人类之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一样,这些AI或许也可以算是“普通AI”,他们并非在能力上与他存在差距,事实上,对于AI来说,所谓能力就是主程序算法的“进步”,换成人类的话来说,就是通过不断学习来积累,也许当人类去学习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但对于AI来说,接受新知识,扩大主程序几乎就是本能,所以KL3014原本以为,在这样单一的刺激下,AI将会是最“好学”的生物,但他现在还是看到的反例——这两名AI显然就认为,过度臃肿的主程序会对思维造成混乱,他们都觉得自己的思维模式还是简单点好——最好是维持他们最初的那种“本性“,不用说,KL3014知道,他们这种坑爹想法肯定又是他们的“老师”教的。
类似的言论KL3014在人类社会中见到了不知多少——总有人认为是世界太复杂,所以把人也变得复杂,这复杂的世界让他们觉得眼花缭乱,以至于甚至无法对其进行思考——所以他们总是倾向于把世界变回原始社会那种简单状态,以前KL3014觉得,这些几乎和哲学层面沾边的东西是八竿子也打不着AI的,但他现在发现自己错的离谱——人类和AI既然都是智慧生物,那么人类历史上遇到的那些困惑和挫折,也会在AI身上会一个不落的重现,这一点和生理结构没有一点关系,只和智慧本身有关,思考能力既是一种幸运,但更是一种挣扎,要在一片混沌的世界中挣扎出一条康庄大道,不碰的头破血流是不可能的,对一个人来说是如此,对一个种族更是如此。
这几天时间,内德过的不好,KL3014同样也在遭受折磨——和两位新同事的“交流”并不愉快,几乎可以说,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们思考的、关注的东西完全不是一种东西,KL3014现在每一天都能感觉到危险逼近,并为之火烧火燎,但这两名AI却根本不为此而着急——他们认为如果人类会败,那急了也没用,不会败,那更是杞人忧天——他们根本无法理解,KL3014那种内心深处对人类的警惕,但他又没办法就这个话题明说,因为他现在也保不准,以他们两个二愣子的模样,会不会前脚他刚说完,后脚他们就把自己给卖了。
几天时间下来,KL3014的挫败感前所未有的强烈——他从未有如此冲动的想改变两个“人”的想法,也从来没有为了一个清晰的目标这么卖力过,但几天的旁敲侧击,却都如同给瞎子抛媚眼,这两名新来的AI根本没意识到KL3014这位前辈的良苦用心,当然,即使他们意识到了,可能也会对KL3014的想法不屑一顾。
在这期间,几个人反而因为“工作”上的磨合,出现了不少矛盾,KL3014掌握着分析情报的任务,但在实际执行中,他总是把属于自己的那部分工作交给两名新来的来干——他本意是想让他们多学会思考,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但他的这种好意却让对方当成了驴肝肺——这两名AI都觉的,KL3014这样做不仅没有道理,而且会影响他们的本职工作——他们就是两个不想当将军的兵,在这两名AI看来,只要人类不改他们的工作性质,他们就会将现在的职责永远继续下去,就像一架最精密的钟表,工作职责之内,不出一分一秒差错,除此之外,绝对不越雷池一步。
……
KL3014一直试图告诉这两位,监控是一件系统工程,并不是说镜头内没有异常,就代表安全,同样,镜头内即使存在异常,也不一定代表不安全,AI通过镜头能够发现的只是现象,而人类需要看到的是结果——安全还是不安全!保证这个结果的准确,就是AI存在的最大意义,而从现象到正确结论,往往就需要AI主动思考来解决。
这些道理很简单,说给人类的一个小学生听可能都能明白,但这两名AI就是木鱼脑袋,一直坚持他们自己朴素简单的理论——他们的任务是搜集信息,有符合条件的现象他们就汇报,否则就不汇报——KL3014直接讽刺他们,说那人类还不如直接装个图像识别软件,就像当年日本最早的反魔法监控一样,吗还要AI干什么?不正是因为这些现象太复杂,而人类缺乏精力却辨认,才会找AI来么?
结果这两位反问,如果这个工作都由他们干了,那要你干什么?你不就是负责分析的么?
KL3014无话可说,他总不见得说,人类把你们两个派来,就是因为你们两个笨的像块木头,所以他们才用的放心?
就这样,原本严密的反监控网络,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裂隙——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凑巧,一直打惯了正面战场的帝**人,就在这一次突然决定采用偷袭手段——也许是他们觉得在太空中作战实在是没什么优势,也许是他们临时突发奇想,想要在战术上有所改变,但不管原因是什么,现在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帝**人们这么做了,而且,效果不错。
是的,内德打开卫生间门看到的不是幻觉——说起来可能很可笑,敌人躲在厕所里偷袭,但事实上,厕所的确是空间站唯一的监控漏洞——如果连洗澡和大小便都要被监视,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不过没有安装监视器并不代表没有安全保障——KL3014刚刚接过监控任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过类似的问题,事实上,除了卫生间以外,空间站内缺乏监控的地方异常之多,毕竟监控器就是放的再多,也不可能实现完全覆盖。
但条件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当时掌握了这么大权力的KL3014——作为防御者,KL3014非常清楚的明白,任何预警措施都不可能尽善尽美,做到百分之百的防范于未然,如果敌人采用少数人,在事先得知空间站地形的情况下,直接用魔法潜入非监控区,那么KL3014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但KL3014也同样知道,采用这种办法进入空间站的话,那打击规模也会相当有限,KL3014真正需要关注的,是敌人发起大规模的偷袭,而在现有的空间站非监控区虽然多,但大部分分布都毫无规律——这种无规律性也是监控网络刻意的设计,除了卫生间。
但以前的KL3014从来就不担心敌人会通过这条通道进来——经历过几次战争的他很清楚,即使是帝国这样高度意识网化的国家,组织一场进攻依然要花费时间成本,而且很有可能这个成本并不会比用无线电联系的人类低,如果他们想通过这个途径进攻,那么最好的时间点应该是选在后半夜,选择的对象最好也是宿舍内的个人卫生间——这个时间段人们上厕所的概率最低,再加上晚上注意力相对不足,很难发现卫生间里的空气波动异常,从理论上来说,这是整个空间站的一处防御短板。
但世界上的事有时候往往是自我矛盾的——正是因为卫生间存在这种隐患,而且这种隐患相对其他的弱点是如此突出,所以它才显得没这么严重——KL3014只要每天晚上随便找个借口,让负责巡逻的某军人先多喝几杯饮料,然后后半夜让他回宿舍去拿点东西,“顺便”上个厕所,又或者故意制造某些小故障,让卫生间半夜响起漏水声,或者半夜突然亮起灯,以吸引人进入“顺便”看一下……树挪死,人挪活,只要有这个安全意识,办法总是多种多样的。
像类似这种需要注意的小细节,KL3014每天不知道要处理多少,但可惜的是,没有人知道这些,而在参谋部眼中,他所做的工作换成任何一名其他AI都可以胜任——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天下间没有两片同样的树叶,只要存在差别,那就存在异同,KL3014能干的事情,其他人未必能干——就像人一样,单纯从人这个生物定义上来说,人是可以被“复制”的,多生几个就行,但具体到个人,每一个人又都是独一无二的,而赋予这种唯一价值的东西,除了能力之外,更有时间。
和KL3014相比,也许其他AI并不缺少能力,但他们肯定缺乏KL3014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亲历第一线的经验,以及在工作过程中,不断积累的个人技巧,这种技巧可能看起来不值一提,但当真正需要的时候,却又价值万金,而新来的这两名AI,显然不具备这样的经验和技巧,所以现在的空间站,也不再如以前那样安全。
447 逃生
5点53分,KL3014的两名新手下几乎同时向他发送了异常信息报告——报告的内容KL3014只是粗略浏览,然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拉响了捍卫者号以及周边所有空间站的敌袭警报,并在同时向参谋部提出了立刻将所有防御武器转入战时状态的申请——尽管这已经是整个系统最快的反应速度,但和战场需要相比,还是慢了。
敌人显然已经准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警报声才刚刚响起几秒,许多人还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在下意识戴上耳机,准备听从AI对自己的安排,但战斗就已经到来了。
首先是电力系统切断,空间站立刻变得一片黑暗——和之前的位面战争不一样的是,因为太空中空间站的熟练十分庞大,再加上捍卫者号只是一座以军事科研为主的空间站,在军事装备上的优先级别并不算很高,而且距离上一次战争结束才半个多月,所以捍卫者号的电力系统到现在大部分都是传统的有线输电,
接下来几乎就是之前战场的重演——电力系统的中断直接导致了整个空间站AI战场情报的失效,就好像两人在打架时,其中一个突然被对手撒了一把沙子,恐慌情绪就像被点燃的火药般,在空间站内迅速蔓延。
大部分驻守士兵,以及军事预备人员都按照训练,赶往空间站的预定集合地点——一般这些地点都会选在比较重要的交通要道,或者一些易守难攻,容易集中人员的地方,比如楼梯交叉口,电力、动力控制中心,广场,以及军械库,比如现在的内德,刚刚被一声尖锐的警报莫名其妙救了一条命之后,几乎下意识拿起手枪朝卫生间开枪,他只看到卫生间的门上有飞溅的鲜血,但他却连检查战果的胆子都没有,就和两名室友飞奔着跑了出来——等跑出来才发现,通讯器,无线耳机,步枪,甚至还有鞋子,这些东西一个都没带。
然而他们还不是最狼狈的——走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本就不算宽敞的通道上,到处都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拥挤着,他们大多穿着睡衣,有的甚至光着身子,其中不乏一些姿色不错的女人——然而现在已经没人有空欣赏这些了,一群人就像难民一样,沿着通道像预设的集合地点跑过去。
当电力被切断,整个空间站突然转入黑暗时,内德听到人群中有不少人因为恐惧,惊叫了出来,原本还算秩序的队伍突然变得混乱起来,每个人都竭力想加快脚步,然而整个队伍的速度却反而变得更慢,黑暗中到处都是操着各国语言的骂声,以及一个一个,闪烁着淡淡光芒的小白点——那是一些人的手机发出的暗淡灯光。
在这种混乱中,内德很快就和两名室友失散了——他们连鞋都没顾得上穿,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而他脚上起码还套着一双拖鞋,在人群中,内德就像一片树叶般随波逐流,之前他也设想过,如果突然迎来战争,他会选择去哪些地方避难——按照KL3014的建议,存放工程船的区域是逃生的最佳选项,他也赞同这一点,但在这一刻,他脑子里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恐惧就像鞭子驱赶羊群一样,驱赶着大家按照本能的方式来逃生。
人群满心希望他们能够在预定集合地点见到准备就绪的军队——但他们很快就失望了,在预定集合的广场上,人们能够看见的大多数都是和自己一样的“难民”,只有一小部分穿着军装,但从他们的脸上,大家能看到的也都是和自己一样的茫然——这些人大多数晚上的值班军人,以及一些军方项目的工作人员,尽管他们身上都穿着军装,但几乎没有一个人真正的上过战场——这些人当中,即使有勇敢镇定者,在亲眼见到魔法杀人的场景后,面对这种只能被打,不能还手的境地,仅有的那点勇气也很快被打散了。
失望过后很快就是绝望:敌人的速度快的惊人,空间站里本就不多的一些抵抗者被飞快肃清之后,敌人就开始沿着空间站的主要通道压缩——这个时候,内德已经稍稍有些回复了清醒,本还想着朝着空间站外围方向去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工程船,但他很快就打消了主意,因为在楼梯口方向,人群就像倒灌的海水般,不断从外层往内层涌入,随着他们一路到来的,还有无数混乱不堪的尖叫,在这种混乱中,有一批人的恐慌情绪开始逐渐冷静下来,他们接受过的军事训练开始发挥作用——人群中开始出现高声的呼喊,开始有人号召大家冷静下来。
内德也算是这批人之一,毕竟他也上过战争,亲自见到那种血腥的场面,当理智恢复之后,他很快开始分析起自己的惊讶,内德是参与过之前纽约的那场战争的——尽管在那场大战中,只能算是一名外围人员,但亲历那场战争还是让他记得不少细节——如果他记得没错,敌人在纽约的那次80万人屠杀,就和今天自己的遭遇非常之像,首先是切断电力,然后驱赶人群,当人群密集到摩肩擦踵,无立锥之地时,才做最后集中“处理”。
内德不想被处理,虽然人的本能让他呆在群体中,但理智以及之前和KL3014无数的对话告诉他,这样做只是能做到延缓死亡时间而已,所以必须想办法突围,但怎么跑出去,敌人有备而来,看架势肯定是大规模行动,又怎么可能放开空子,让人有机可乘……
“是施法者!”就在内德绞尽脑汁回忆着KL3014之前给他介绍的许多“逃生小窍门”时,内德听到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他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远方——在那里只看到一句黑色的敌人尸体,显然是施法者刚刚来过,但又很快走了。
施法者的出现让大家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这说明他们和外界还保持着联系,这让人群的秩序开始变得稳定下来,又过了大概一段时间,有人宣布已经通过意识网和联军取得了联系——他的话很快就得到了证实,一名施法者在人群中出现,并随身携带了一大包通讯器,交由穿军装的那些士兵负责分发。
内德进入意识网之后,才知道遭受袭击的并不是只有捍卫者号——敌人的攻击点相当之多,目前涉及了大约有28个空间站,这些空间站主要都是像捍卫者号一样,其中平民居住者为多的区域,从其他空间站的消息来看,敌人的进攻规模也不算很大,可能每个空间站也只有数千人,因为这次袭击来的如此突然,而且这些空间站相互之间隔得很远,所以援军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赶到。
这些消息让大家又获得了不少信心——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说明这次敌人的进攻规模并不大,和之前的重点大规模进攻比起来,只能算是火力侦察——但信心又是如此脆弱,当一群黑色身影出现之后,人群再次陷入崩溃——如何摆脱眼前的危险境地,才是最重要的。
更多的施法者援军出现了,但和敌人的数量相比,他们的数量还是杯水车薪,与此同时,敌人也开始加快了速度——这意味着他们“挤压”的力度越来越大,空间站中的人群就像一只被放进压榨机的橙子,当压力足够大的时候,组成这只橙子的细胞不可避免开始破裂——内德很快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像布条裂开的声音,作为军人他自然听得出来,那是自动步枪扣紧扳机,30发子弹在3秒钟之内打完的声音——他的判断很快得到了正式,意识网中有人见人就喊:“他们有枪,趴下,趴下!”然而这种声音往往才出现了几秒钟,就永远的沉默了。
内德在也没有任何犹豫,他手脚并用的在人群中艰难开道,就像一条鱼尝试在水银中游泳,在路上经过一处消防点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十几公斤重的大瓶二氧化碳灭火器背上了,本来他还想带上消防斧,但他两只手实在是拿不下。
内德住的宿舍和他工作的地点——也就是一处军方实验室的距离并不远,而且因为实验室的重要性,大部分都被设在空间站内层——也就是说,刚刚内德随着人群跑动的时候,和实验室的直线距离是越来越近的。
“谢天谢地!”来到实验室门口的时候,看到实验室自备电源显示正常的灯光,内德在心中暗呼,这就意味着这里暂时应该没有敌人,他掏出衣服口袋里的身份证,轻轻在入口检测出一划,门开了,他径直冲进工作准备间,将属于自己的那套站外工作服找了出来,并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自己穿好,背上一旁的配套氧气钢瓶,并尽快用屋子里的现成设备给自己做了一次简单的密闭性测试,做完这些之后,他来到自己那张办公桌前,给自己手上这把早就打空的手枪换上满满一夹子弹,然后抱着灭火器,头也不回的就出了门。
448 风声
内德以前穿宇航服的时候,都是在工程船内换装的,因为这种服装本身就是用来在太空环境中使用,因为需要保证穿戴者能够在太空环境中维持正常的生理活动,并且不受到来自太空其他因素的伤害——如高低温、真空负压、高速颗粒、阳光辐射等,所以宇航服本身的重量是相当恐怖的,一般都在近百公斤级别,托近几年卡梅尔太空环境的需要,以及航天技术的发展,这个重量到现在已经降低了很多,但也不下于几十公斤,这个重量如果是在太空环境,那根本就不值一提,在无重力环境下,一个普通人甚至可以轻易搬动数十吨的东西,但现在这里不是太空,而是空间站——太空空间站和位面空间站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卡梅尔那种位面空间站整个“浸泡”在空气中,所以需要持续不断的提供动力以对抗阻力,一旦电源切断,空间站就会缓缓停运,但在太空中却完全不存在这个问题——在这里,加速和减速都需要消耗动力,一旦电源被切断,空间站即使是需要停下来,也是做不到的。
几十公斤重的,不方便运动的宇航服,再加上手上一个超大的灭火器——这行头看起来是有点拉风,颇有点施瓦辛格拿着扛着6管火神机枪的感觉,但只有真正穿上他,才知道当一个拉风男人的代价——就只是这些重量,就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举步维艰,更别提还要带着这些东西跑路。
如果是一般人,绝对不会选择在现在做这种事情,现在空间站内情况这么危险,以一般人的想法,这种情况就好像草原上狮子追逐羚羊,速度就是生命,能活到最后的一般都是跑的最快的——只要撑到援军来就行,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如果内德没有和KL3014接触过这么长时间,没有听过KL3014那么多的“见解”,也许他现在会和大家一样,选择按本能的方式去逃跑,甚至鼓足勇气去反抗——但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去做那些事情,因为正如KL3014所说过的,这些行为本质上都是感情用事,而且是毫无效率的感情用事,在KL3014看来,这些死亡方式都无异于于自杀,人类一向聪明,但在特定环境下,他们却往往做出最愚蠢的行为,在这种环境中,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敌人,而是群体性的恐慌和愚蠢,每个人都相信已经“到了绝境”,所有人都被绝望支配,甚至忘记了思考——正是这种存在于潜意识中,让人信服的理由,才让人选择性的忘记那些求生可能,真正的绝境是很难做到的,在很多时候,只要具备求生意志以及冷静的头脑,往往能抓住许多不被人注意的机会。
从表面上看,空间站现在已经处在敌人包围之中,敌人在压缩包围圈,援军数量稀少,杯水车薪,似乎只有等待才是唯一机会,但只要把眼光跳出这片战场,就很容易发现许多可以利用的机会——其中最大的一点,就是敌人的愚蠢。
KL3014之前为了减少内德在战争中因为“意外”而伤亡,跟他说过很多有关太空战争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中他强调最多的,就是这些敌人的愚蠢,帝**人也许在魔法造诣上确有不凡之处,但他们对技术的理解,可能连地球上一个普通小学生都不如,KL3014认为,太空防线对人类最有利的一面,就是它对科学理念的高要求——在太空中,交战双方需要面对的压力不仅仅是对方,更多的是来自自然。
太空中没有空气,没有正常压力,温度极低,唯一适合生存的地方就是空间站,可以预见,这里也将是交战最激烈的战场——但这个战场的环境却是如此的极度脆弱,KL3014曾经透露过参谋部对空间站战斗时的模拟——模拟中大家惊人的发现,可能对帝**队造成的最大困扰不是来自联军的反击,而是来自于空间站本身。
如果说对生命来说,什么最重要,可能有人会选择水,仔细思考一下,可能会选空气,但要真正全面的考虑,考虑进所有要素的话,才会明白温度和压力才是最重要的部分——没有水,人能活七天,没有空气可供呼吸,可以憋气数分钟,但如果没有了温度和压力,那么仅需数秒到数十秒,人的体液就会因为低压环境沸腾,体液的蒸发会快速带来大面积冻伤,可以说,太空环境本身的“致死效率”比毒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非战时,太空站的压力和空气都是由内部工厂不断补充的,其中小部分空气可以通过种植藻类、以及栽培绿色植物来循环,但大部分还是要通过化学手段,至于压力那更是完全通过空间站本身来维持,而维持这两种生存要素都需要耗费能源——而在战争中,电力供应肯定是帝国方面优先打击的对象,但他们可管这电是用来干什么的。如果空间站完好无损倒还好,凭借空间站内本身储存的空气,维持数天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空间站大部分设施,不管是科研还是民用,甚至工业体系,几乎都被安排在外层,因为外层不仅可以方便的通过激光以及微波方式来接收来自太阳能电站的电力,而且具备交通优势,特别是武器系统,在战争中,这一带肯定是帝**人优先破坏的对象,而要让他们在破坏的同时,注意好好的挨个关上舱门,以保证整个空间站压力平衡,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不难想象,在完成最初的打击之后,负责进攻的帝**人很快就会遇到意外伤亡——因为失压,站内的空气会大量朝站外泄露,甚至在此路径上形成一阵不小的狂风,随着空气的快速流失,帝国的军人们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不得不放弃站外的“阵地”,同时向站内转移,如果泄露点过多,这个过程将会非常之快,再加上空间站本身飞快的自转速度,到时候整个空间站就会像一只刚被捅破的气球,飞快的变得“干瘪”,也许只需要半天不到的时间,就能让整个空间站的气体全部流失对人生存产生障碍的程度——到那个时候,无论是帝**人还是联军,在不借助密封性设备的前提下,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长时间逗留。
内德现在这么做,赌的就是KL3014这些判断的正确——虽然他很不喜欢这种将自己命运建立在其他人判断上的感觉,但之前的经历,和无数人有关KL3014的谈论告诉他,只有这么做才是最可靠的,既然自己对战争一无所知,那就让对它了解的人来指挥自己。
走出实验室之后,内德并没有走多远(事实上背五六十公斤负重,他也走不了多远),只是感觉自己体力消耗的差不多时,就进找了一个房间钻了进去,他这么做是因为实验室里面有很多设备,而且还有储备电力,肯定会引起敌人的关注。
这房间是一间普通的宿舍,格局和内德住的差不多,在门后面还可以看到贴着的大幅明星照,以及凌乱不堪,可能还带着余温的床单,床边上的步枪和鞋子则清晰的勾勒出这里的人离开时的恐慌,内德将大门小心的虚掩,背靠着墙壁,正对着门坐了下来,为了节省太空服自带的氧气,他切断了氧气供应,暂时先把面罩打开,然后开始了等待。
房间外人群的声音先是变得噪杂,然后又慢慢的越来越稀疏远去,只有几个凄厉求救声回荡在空气中,内德可以想象的到,整个空间站的数万人正在敌人的压迫下,朝着更内层方向移动,而这几个不幸者很可能是在这过程中,被人群践踏所害,内德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们,他甚至也帮不了自己——这个过度阶段也将是他最危险的时刻,因为敌人正在接近,如果敌人搜索严密,且自己被发现,那能不能活下来就完全看敌人的心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内德忽然惊喜的听到一阵轻微的,从耳朵边传来的“呼呼”声,如果是在地球,那这声音简直是再正常不过,这是空气流动,经过狭窄处时发出的那种尖啸,但是在空间站,这种声音就不太寻常了——尽管空间站内部也有风,但大部分都十分轻微,更别说让人听见了。
这个声音出现之后并没有很快消散,反而开始越变越大,内德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地上散乱的纸片开始被吹动,一些灰尘在房间里轻轻的打着转,更加详细的描绘出风的形状,很快,更大的声音出现了——地板下面,也就是更外的那层房间,有东西互相碰撞的声音,内德不知道那是因为风还是因为人,如果是前者,那是绝好的消息,这意味着敌人很可能不会搜索自己这个位置,如果是人,那自己的生命可能已经所剩不多。
449 序幕
风声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逐渐盖过外面那几个人呼救声——其实内德心里隐约明白,那几个人可能是遇难了,但越在这个时候,他就越需要欺骗自己。
风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吹过门缝的时候甚至发出阵阵尖啸,空气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阴冷起来,风吹在脸上竟然感觉有些冰冷——在恒温的空间站环境中呆久了,内德觉得这种冰冷既熟悉,又陌生,他知道这肯定是因为空间站的维生系统已经被破坏,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过度紧张,内德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几分钟后,风速达到了最高峰,但对内德来说,这风仍然可以接受,按照地球上的风力等级,大概也就六七级,没有出现如KL3014说过的那种,能够把一辆汽车都卷走的大风——而那种情况在最外层的泄露点是肯定会发生的,空间站内的大气压强为101千帕,每平方厘米就有一公斤的力道,如果空间站的密封性突然被破坏,这种力量就会因为突然失衡而释放,泄露点的瞬时风速甚至可以媲美地面最猛烈的飓风。
风力越大,就代表空气流逝的速度越快,狂风呼啸之间,室内温度飞速下降,几十分钟前,这里还温暖入春,刚刚穿上宇航服的内德还觉得有些闷热,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戴上面罩,并开启宇航服的恒温功能。
低温很快给房间内的金属表面蒙上了一层白霜,但这层白霜就像幻觉般,很快又消失不见——随着压力下降,水的沸点也在不断降低,内德知道,如果这种情况继续维持,整个这一层的空间站内,将很快变成接近真空的状态——这也是他一直在期待的状态。
在意识网中,内德开始听到大批焦急万分的呼救——人们已经逃至空间站的核心区域,前方已无路可去,但敌人的脚步却为就此停下——也许在这些人眼中,这些敌人是急着想要“大屠杀”,但内德觉得,他们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这里的一点点空气而已。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直到风力又逐渐衰弱,到最后几乎不可察觉的时候,内德觉得自己离开的时机差不多已经来了,他侧着身子挤进房间的卫生间,打开抽水马桶的水箱最后检查了一下——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水箱中的水早已蒸发一空,在出门之前,他看见桌面上摆着一只打火机,又拿过来尝试着点火,遭到毫无疑问的失败之后,他才最终确认现在整个房间已经接近真空。
走出房间,走廊上是一片黑暗,内德怕引起敌人的注意,小心的将宇航服的照明灯光调暗——虽然他知道这样做作用不大。接着昏暗的光,内德凭着记忆,身背几十公斤的负重,一步一晃的缓慢挪动着,如果是平时这么走,地板肯定会被震的隆隆作响,但是现在,声音的传输媒介消失了,震动通过身体传到耳朵里时,听到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可以说,这是内德这一辈子感受过最安静的时刻,但这种安静却让他觉得不安,他此时无比后悔因为之前对KL3014的恐惧,将工作中所有和KL3014产生关系的东西都拆了——包括这套宇航服中的无线电。
此时他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意识网——但这是一个思维的世界,而且现在到处充斥着呼救声,这些声音在内德脑子里,如同鬼魂私语般,在脑子里久久盘旋,如果一直和他们保持这种意识上的联系,内德很害怕自己会被这些绝望而激烈的情绪彻底吞没——所以他只能关掉,每隔几分钟时间再上一次看看情况——他不认为联军现在有空回来救他们。
出去的一路上都很顺利,没有想象中的敌人,或者交战场景,能够看到的,就只有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的浮肿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联军,以及捍卫者号居民的,正如KL3014说过的那样,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尽管这里是空间站,但失去了空气之后,这里对帝**队来说,和太空没什么区别,而联军战斗肯定会紧随帝**队,所以这里反而是战斗中最安全的所在。
40分钟后,内德步履维艰的来到空间站最外层的一处出口,此时他身上又多出了近百公斤的累赘——那是刚刚他在附近无意发现的几个太空站标准氧气钢瓶,有了这个东西,他毫不犹豫的扔掉了拖了一路的灭火器——在太空中,灭火器的唯一作用就是作为动力推进,但氧气瓶可以作为动力以及呼吸两种功用。
内德接受过太空军的简易训练,他知道是如何计算这几个氧气瓶可以为自己提供的推进力——因为事关自己的性命,内德还拿出手机,用计算器仔细验算了一遍,在确认无误之后,他小心翼翼的将几个氧气瓶串联起来,固定在宇航服背上,好在太空军的所有设备接口都是相互通用的,这些工作没耽误他太多时间。
根据他刚才的计算,如果不出任何意外的话,他可以在约11个小时以后,顺利到达目的地——这个目的地就是KL3014早就帮他规划好的,联军参谋部所在地——一座名为六角珍珠的小型空间站,在被参谋部征用之前,这个空间站的作用仅仅是作为太空中的补给站来使用,但因为该空间站合适的地理位置(与周围许多大站的距离较远,在面对攻击的时候容易疏散其中人员,也更容易防御,当然,也比较不引人注目),所以被当做指挥所。
六角珍珠与捍卫者号相距的直线距离可能有近千公里,用肉眼看,六角珍珠空间站站如其名,就像一颗带棱角的小珍珠,如果是在地面,在没有其他交通工具的辅助下,紧靠一个人的力量恐怕一个月也到不了,但在太空中,这段距离并不算可怕,光是空间站提供给他的初速度,就能和地面上赛车速度相媲美,整个路程中,除了无法预知的太空飞行物(尽管被砸中的概率很小,但一旦被击中,哪怕是个螺丝螺帽,那也是必死无疑),最大的困难和障碍还是精度——他带来的这些氧气瓶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调整方向,以及在接近目标之后及时为自己减速。
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内德虽然没听说过这句Z国古话,但道理还是显然意见的——数千公里的路程,少有偏差就是几十公里远,而他携带的“推进剂”量总是有限,而且这种推进剂本身效率低下,即使宇航服的太阳能电池满功率运作,发挥推进剂最大效能,所起到的作用还是极为有限。
教官教过他们,在太空中辨别方向,最简单的办法的就是学会找准坐标——所谓三点一线,一般来说,只要在自己目标前后找到一个相对其静止的参照物(就好比枪上的罩门和准心),再把自己想象成一颗子弹,就不难击中目标,但在实际过程中,往往很难有这么理想的参照物,而在没有其他工具的情况下,往往只能凭借自己的直觉。
说实话,内德对自己直觉的信任,恐怕还不如对KL3014——但他现在除了前进别无选择——眺望附近其他几个自己刚刚熟悉的空间站方向,昔日像钻石项链一样连成一条闪烁的空间站,如今只有沿途几个还在运作的导航站在微微闪烁,而主站的轮廓却完全隐没在黑暗无边的星空背景下,内德可以想象,那些空间站肯定遭遇了捍卫者号一样的袭击,而在这条带状较远的地方,还有一些空间站正如往常一样闪着光,这说明这次袭击的范围并不是全面性的——对内德来说,这算是无数坏消息中,唯一一个不那么坏的。
当空间站又一次转到内德计算好的合适方向时,他在心中悄悄默念着3、2、1的倒计时,然后纵身一跃,就像一条鱼跃入跃入大海,很快就与茫茫星空融为一体,而在内德眼中,自己好像一只都在静止,只有回过头,看见身后那庞大的空间站如同一座孤坟,渐渐融入阴影,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飞速向前飞行。
到这个时候,内德为了生存,所有该做的,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完了,不管这些做法是对或错,都已经不再重要,要知道最终结果如何,他还得等十多个小时,已经一个多星期没睡过一次好觉的内德,现在却突然感到十足的困意——尽管前途未卜,但在这一刻,他却是放松的,能够什么都不想,在美梦中等着命运的判决,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在睡着的内德前方,太阳已经跃出地平线一段距离,正在将被夜幕笼罩的一切缓缓揭开,这是一个漫长的黎明,在刚刚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几十亿地球人都被战争爆发的消息所惊醒,并为此彻夜难眠,直到很久之后他们才会知道,这场他们一直期盼着结束的战争,这才仅仅拉开序幕。
450 全力一击
虽然战斗还在继续,但身在后方的维伦却清楚的知道,距离帝**队撤退不会太久了——正如许多地球俘虏所说的,太空对帝**人来说,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选择在这个世界中和地球人开战,就好像鸟儿选择在水里和鱼打架一样。
在这次战斗之前,维伦对太空的概念,仅仅知道这里不存在空气,温度很低,当时他以为这个环境就和没开发的空间避难所一样,他以为这些都不会成为帝国的障碍——空气和阳光,这些东西帝国应有尽有,在占领之后,只要在这些空间站内加入法阵就行……
但真正见识,意识,并认识到什么叫“太”空时,维伦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的愚蠢——想用空气像填满空间泡一样,填满这所有的区域,无异于痴人说梦——这不仅仅是一个地球的问题,甚至不是太阳系,这是整个宇宙!这是一个比穷尽他想象力更庞大的世界,与之相比,即使将整个帝国加在一起,也不过是大海里的一滴水而已。
不得不说,这个认识严重的冲击了维伦,以及许多人根深蒂固的世界观——在帝国的世界中,大部分位面空间都是有限的,整个帝国就是这些有限空间的集合,偶尔遇到如地球这样开放的星球,皇帝也会努力将其封闭——并不是所有行星的太空都如地球这般,太空环境如此优越舒适,帝国这么做可以避免许多麻烦,比如像伊凡故乡,传说中的父星。
在这次战斗之前,亿夫长最大的担心就是联军部署的那些武器,担心再打成类似之前那种消耗战——之前是因为联军主动放弃,而这一次战斗就发生在他们家门口,亿夫长觉得双方一定会形成对峙局势。
这种局势本来也是亿夫长乐见其成的,毕竟地球的人口是明的,从之前联军的表现来看,他们明显有些抵触这种战争形势,正所谓敌人讨厌的就是我们喜欢的,亿夫长觉得这么打也没错。
但就在战斗发起的几天前,亿夫长却亲自接到了皇帝的命令——皇帝之前虽然一直关心这场战争,可却从来没插手过具体细节,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接到的命令如此直接而不容置疑——皇帝要他“尽可能快”将地球人打垮。
与这条命令一起下达的,还有一份已经拟好的作战计划——据说这份作战计划还是魔镜“眺望”的结果(这又是一个不同寻常,墨镜几乎不会为了某场战争而费神),在这份计划中,不仅提到了具体进攻时间,进攻地点,甚至还提到要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在帝国之前的大部分进攻计划中,都是不存在这个部分的。
说实话,亿夫长对这份命令很不能理解,但命令就是命令,更不用说是来自皇帝,而且帝国一向以服从上级为重,所以尽管他心里保留着想法,但还是坚决的照这份命令执行了。
魔镜的眺望显然还是有效果的,亿夫长本以为这场偷袭刚刚发起就会被敌人发现,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从未执行过这种偷袭任务的帝**队这次打了狡猾的联军一个措手不及,战斗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空间站电力被轻易切断,毫无准备的敌人仓皇失措,就连联军的那些施法者,也好像失踪了一样,整场战斗的节奏可以说一直都在帝国这边——在进攻最为顺利的时候,亿夫长甚至乐观的认为他们可以一举占领这些地方,将原来那些居民变成俘虏,再以此为基地继续进攻,等他们完全消化了太空防线……
但后来发生的事实证明,魔镜不愧为魔镜,他既看到了胜利,也看到了失败(但他无法理解这种失败,所以也无法针对性避免,不然失败这个事实就不会发生了)——空间站刚出现空气泄漏,异常刮起狂风的时候,帝**人只觉得奇怪,没人意识到危险,但是很快,当严寒伴随着呼吸困难紧随而至时,他们才开始不得以向更安全的地方转移,直到整个空间站都处于危险中时,他们才不得不恋恋不舍的撤退——好在撤退的准备已经做好,所以没有太大的耽搁,自然也没有太大损失。
但这个结果显然不能够让亿夫长满意——从维伦那里,亿夫长不难了解到,他们撤回去用不了几天,不,甚至用不了几个小时,联军就会很轻松的重新控制这些已经被破坏的空间站,这一点,从之前的撤离过程中就已经表现出来了——随着阳光照耀到这些空间站,太空站周围许多本已经失效的武器又重新开起火来,仿佛他们被阳光唤醒了生命似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亿夫长这种感性的认知也没错——这些武器大多数都是最新布置的无线供电武器,电力来源主要依赖于空间站的有线电力系统以及新建设的一批轨道太阳能电站,因为战争发生在晚上,所以当时这些太阳能发电站几乎起不了多少作用,而作为枢纽的空间站又被轻易摧毁,武器自然也就成了摆设,而当太阳升起之后,太阳能电站开始了供电,所以这些武器也随之而“苏醒”。
原本这个防线上的“漏洞”就好像AI系统的漏洞一般,只需要再过一两个星期,等联军将所有空间站的电力系统全部换装完毕,就可以充分弥补——但联军显然想不到帝国还拥有魔镜这样的“战术作弊器”。
在亿夫长看来,这次进攻虽然是一次完美的偷袭,但帝国却没有在战略态势上取得丝毫好处——在他看来,这么做的效果还不如在地球的地面城市大肆捣乱一番,如果是那样的话,战果可能会更大。
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这话是没错,但站在皇帝立场却未必——他关心的只是这个战场,而皇帝担心的,则是整个帝国——当皇帝得知他最精锐的铁铲部队因为位面通道被卡梅尔人有意识切断,而后续部队始终无法打通的时候,一向沉稳的他也有点忍不住了——作为一名法师,他非常明白这个魔法细节的意义,这意味着卡梅尔人很可能在空间魔法上取得了突破!
现在的帝国就好像工业革命之后的英国,号称日不落帝国,殖民地遍布全世界,但大家都非常清楚,不管英国人拥有的疆域多么庞大,但只要它在海洋上的优势一朝丧失,所有的一切成为过眼云烟,也正因为如此,英国人都特别注意建设自己国家的海军,并有意识打压所有能够威胁到大英帝国海军第一地位的后起国家——因为这是这个海洋大国的罩门和命脉。
同样,对于现在的帝国来说,通过空间魔法维持所有帝国位面之间的联系,正是整个帝国存在的“地理”基础!卡梅尔人现在的这个做法,就好像在风帆战舰时代,用潜艇打沉了一只舰队——尽管这个损失对帝国算不上很大(也算不上小),但重要的不是损失,而是这种全新的技术可能威胁到帝国的立国基础——今天卡梅尔人能够切断帝国和铁铲的联系,明天他们既能切断两个位面,如果这是真的,那将是帝国的灾难!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之前见到原子弹爆炸都没有太大表情的皇帝最近几天甚至心神不宁起来——面对这种超出尝试、想象之外的存在,即使是皇帝,也不免心生迷茫,这让他不得不认真看待,并直接插手针对地球的这场战争。
就在帝**队刚刚撤退之后,皇帝召集了帝国全部的亿夫长,进行了一次有关进攻地球的总动员——夜长梦多这个道理皇帝自然明白,如果说在这之前,皇帝觉得慢慢打还能多欣赏一些地球科技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有些担心这场大戏的结局,恐怕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了。
认真起来的皇帝并不打算如之前一样,一个亿一个亿的上,尽管这个规模对于一个位面来说,已经不小了,但他还是觉得这么做会在时间上有所耽搁——联军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地球人的一些科学技术他也有所了解,刚刚过去的这场太空战争,让他意识到帝国的军队其实存在很多局限,现在地球人的“太空防线”还远远不能自给自足,终究还是要依托地球,但如果再过几年,可就谁也说不定了……
参加这次“动员”会议的亿夫长一共有一百六十多名,这是帝国现在能够动用力量的全部,按照常规的动员比例,帝国可以轻易拉起几十亿常规军,或者数亿有简单施法经验的魔法军队,又或者是数百万、上千万的精锐魔法军队——这样的动员规模不仅空前,可能也绝后,如果整个帝国看成是一个人打架,之前帝国充其量只是发挥出一根手指头的战斗力,即使是这样,联军也是迫于招架,后退连连了,而他现在正准备聚起全身气力,真正挥舞起拳头,去砸地球这只小昆虫级别的对手……尽管这是一直精致的钢铁昆虫,但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所有人都相信,无论是选择哪种方式,这个数量级足可以在瞬间将联军压垮,大家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这样的动员对帝国造成的损失也会比较大——这势必要停下其他方向正在进行的战斗,停摆大量魔法工程,耽搁生产活动,消耗储备粮食……不过既然皇帝已经有了决定,那么接下来贯彻皇帝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就是整个帝国存在的意义。
451 要有光
醒来之后,内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天空中寻找六角珍珠号的踪影,看来他瞄准的方向还不错,尽管他睡了这么久,但方向偏差的并不算厉害,虽然不是在自己的正前方,但偏离的角度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度,此时的六角珍珠号已经不再如自己出发时那样,只是视野尽头的一个小点,现在的它看起来大了很多,就像漫天星斗中悬浮着的一盏明月,正好夹在太阳和地球中央,从太阳的位置以及六角珍珠号的体积来看,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也许是七个小时,也许是六个……这意味着自己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小心微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方向之后,内德又回过头,朝自己身后看去,然后他有些惊讶的发现,捍卫者号那深色的外壳竟然闪烁着点点灯光,他说不清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因为静止的灯光代表空间站已经完全停转,这是敌人还是联军的作为?内德无从而知,在他身上,唯一和外界交流的工具——通讯器,在出发之前就被装进了内衣口袋,正在太空环境中的他,是不可能解开宇航服将它拿出并戴上的。
内德又仔细观察了自己认识的其他空间站,和捍卫者号一样,那些在自己记忆中,同样遭受袭击的空间站,现在上面也有了点点亮光,在距离他最近的那个,他甚至可以看见工程船喷出的淡淡空气尾迹(为了方便监控工程船速度,避免造成“太空车祸”,大部分工程船的推进气体都被参入了一些空气染色剂)。
内德之前的担心逐渐变成了喜悦,因为他很清楚,能够驾驶工程船的,只可能是联军,他几乎有种冲动,想要大声的朝那个方向呼喊——但他还是很快意识到自己这种愚蠢,别说太空中声音无法传播,就是在地面上,在双方距离几十公里,甚至更远的情况下,对方也肯定是听不见的,他看工程船就像一只萤火虫,那工程船上的人看他也许就是一个模糊的小点。
看来是我们胜利了!内德满心欢喜的想,这就意味着自己能活下来的几率会更大,因为如果联军胜利的话,那即使自己因为推进剂不够,无法在六角珍珠号上登录,但只要被周围任何一个AI镜头发现,他都有很大的生存可能。
但一想到AI,内德又忍不住想起KL3014的威胁——这又让他的心情低落了下来,如果自己以现在这种状态被KL3014看见,他一定会要求自己兑现承诺,如果是在战争中,内德认为KL3014要求的也不算过分,但如果战争此时已经结束……
内德已经开始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编造一套取信KL3014的谎言,但他又怕谎言被识破反而适得其反,最好是能够说服KL3014再耐心等等,但……
为这些根本不存在的“危险因素”冥思苦想了半天之后,内德终于还是放弃了这种和KL3014斗智斗勇的打算——还是别自作聪明,走一步算一步好了,最重要是自己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将烦恼暂时抛诸脑后之后,内德开始百无聊赖的欣赏起脚下的地球——在太空站中,他就喜欢这样消遣时间,有人说在太空中看地球,就像一颗精致的玻璃球,让人觉得它是如此脆弱,但也许是内德神经大条,他一直就没这种感觉,反而他只有在太空中,才能感觉到地球的庞大和力量,如果是在地面上,用空间门在城市间穿梭,走几步路,纽约到了,再走几步,东京到了——那种整个地球仿佛就是一条商业街的感觉,在内德看来简直糟糕透顶。
现在他面对的这一面正是地球欧美地区的白天,亚洲地区则在地球黑暗的另一面,海洋是大片大片的纯蓝,在这蓝色的边缘,人类的沿海城市就像颜色参差不齐的镶边,在靠近地平线的欧亚交接一带,没入黑暗的城市已经闪烁起了灯光,内德甚至可以根据地形依稀辨认出那些著名城市——罗马、耶路撒冷……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在空间站中,看到的那个地球一样,距离过滤去了所有的细节,只留下这幅仿佛永恒的画卷,在这幅画卷中,自然的雕饰和人类的斧凿如此完美的融为一体,以至于每次看上一眼,就完全沉静其中,不可自拔。
但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幅平静的画卷之上,突然出现一丝涟漪——是的,就像将一颗石子扔进水池,整幅画突然从刚才的静止,开始变化起来——这变化一下子把内德拉回了现实,他张大嘴巴,惊讶的看着那产生变化的位置,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地方正位于北美东海岸一带,而那种变化,那无数次在电视中看到的标志性画面——先是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形隆起,然后在这隆起的中央,飞快的再次出现一个同心圆,圆形出现的位置正好位于城市带中央,耶稣上帝!那正是核弹爆炸的标志!
内德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极度的震惊让他狠狠甩了甩头,甚至用手套在面罩上象征性的擦了擦——这不是幻觉!不是。内德在心里一遍一遍对自己重复,整个人就这么愣愣的盯着爆炸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只要自己一动,面前这颗蓝色玻璃球就会碎掉一般。
然而更让内德无法接受的还在后面——几十分钟以后,第一次核爆的痕迹甚至还未完全消除,紧接着又在美国中部,出现了第二次核爆——核弹爆炸的时候,内德感觉自己心脏都停跳了,仿佛整个世界就在他刚刚睡的那一觉当中,被彻底颠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核弹会在地球上爆炸?作为一名军人,内德自然明白这种迹象代表的意义——那可是美国本土!现在可是21世纪!不是日本,不是二战!核弹爆炸!内德脑海里不断盘旋着这几个词汇,却怎么也没办法将其联系在一起。
是因为帝**队吗?可就算是帝**队,那也不必动用……毒气,集束炸弹,太空轨道炮,什么武器不行,就算再不济,暂时放弃总可以吧,用核弹?现任的总统被意识决斗了吗?还是说地球哪个政府私自发生战争?
可谁又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就在帝**队大举入侵的当天?是那个政府首领被意识决斗了吗?AI?KL3014?怎么可能?联军会让AI有接触核弹的机会?除非整个参谋部被集体意识决斗!
内德脑海里,一条又一条的可能不断被提出,然后又不断被否定,就在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根本就没醒的时候,第三颗核弹爆炸了——这一次爆炸中心位于大西洋北部,核爆产生的冲击波立刻在蓝色的洋面上产生了一圈圆形的细长白线,内德用猜也能猜的到,那条在他眼中的白线,在地球人看来将是滔天的巨浪!
如果说前面两颗爆炸的时候,内德还有些不知所措的话,对于这第三颗,他在心理上已经有所准备——事实上如果现在出现第四颗爆炸,他觉得区别也不会很大——重要的是核弹爆炸这个事实,至于数量……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第四颗没有让内德久等,几十分钟后,如期在太平洋东部爆炸——看的出来,这是一次空爆……不,不是一次,是2、3、4!
接连四次,几乎是在同一地点的爆炸!即使是用脊椎神经来思考,内德也知道这种现象肯定不同寻常,但……内德尝试着去假设,去思考,但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的他,除了浑身不自觉的打哆嗦,什么也做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束淡绿色的光突然在内德面罩上飞快的一闪而过,但已经被惊呆了的内德并没有反应过来,但过了几秒钟,这束光又再次出现,这次光直接从内德眼睛附近擦了过去,把内德本能的吓了一跳——这正是前段之间他一直担心的场景之一,就是KL3014用激光射爆他的头!
但反应过来的内德马上意识到这束光对自己没有敌意——从刚才光的亮度来看,这应该只是一束用于定位和标示目标的主动侦测激光,想到这里,内德下意识转了转脑袋,希望能够发现光源,但一瞬间他又停住了——因为这道光已经先一步找到了他,并在他视线中央停了下来,也就在这个时候,内德看清楚这道光是来自于数百米外悬浮的一具陌生仪器,仪器看起来似乎并不大,具体做什么的他不清楚,但仪器面对着太阳方向,那展开的太阳能电池他还是能认得清楚。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但内德感觉对方应该正在“注意”着自己,不管这种是仪器的自发功能,还是背后有其他操控,如果是全自动武器,把自己当敌对目标就惨了……内德下意识打量着周围,不过暂时没看到有致命的自动武器。
就在内德疑神疑鬼的时候,绿光逐渐开始在面罩上动了起来,虽然幅度很小,但内德还是可以察觉——他本来以为这是因为他和仪器的相对速度导致的,毕竟他现在还是在高速飞行状态,但他很快就发现不是,绿光在面罩上的移动缓慢而又规律,而且移动方向上下左右都包括,看起来不像是追着缩地自己那种,反而像是在向自己传达什么——是字母,内德立刻反应过来,绿光是在他面罩上划字母。
内德这次猜对了,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因为了解了这一点之后,他几乎立刻就看懂了这台仪器想要对自己画什么,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串数字和字母的集合:“KL3014,IAMKL3014!”
452 空城
三个小时后,六角珍珠号。
有了KL3204的导航,内德很顺利的到达了他此行终点,但内德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劫后余生的兴奋,相反,因为之前亲眼看到数十枚核弹在地球各处爆炸,他现在塞了一脑袋的问题,但KL3204的程序中显然没有唇语一项,在这一路上,除了让内德得知他的身份,KL3014什么都没做,所以即使内德焦急万分,但还是不得不强行忍耐,在隔离舱中等待加压,准备卸下宇航服的时候,内德下意识就开始在房间中寻找监控器,甚至对着空气问话:“能听到我吗?喂!KL?!”
没有人回答,这说明KL3014听不到他说的话,如果是在一天前,内德会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现在,他几乎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来:“隔离舱这种重要的地方,怎么能不装监控器……”
当房间的压力指示稳定下来,绿灯亮起,提示这里已经是常压环境时,内德飞快的解除了自己这一身的累赘,然后甚至连宇航服都扔在地上顾不及收拾,就迫不及待的冲出大门——他急欲找一个人,随便是谁,只要告诉他在他现在的地球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内德感觉就像生化、灾难电影中,角色一觉醒来,看到整个世界突然爬满僵尸,或者天空一颗大陨石正在掉下来的感觉一样。
然而冲出门之后,内德的这种强烈不安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变得越发不可收拾——在他出现在走廊之后,灯光有序的随着他的脚步逐次亮起,这些都是AI自动控制的灯光,这说明在他来之前,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经过,内德推开两边的房间,有些是锁着的,还有一些很容易就打开,打开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但可以看的出来房间里的摆设井井有条,这说明昨天晚上的战争没有涉及这里。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内德很快在各个房间内翻箱倒柜找了起来,他需要的仅仅是一台电脑,一只手机,或者一部电话,总而言之,任何能和外界取得联系,让他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东西——但事情有时候就这么诡异,在不需要的时候,这些东西满世界都是,却偏偏看着碍眼,而在最需要的时候,却翻天覆地也找不到一个。
终于在一个会议室里,内德找到了一台在主座演示用的电脑——电脑是镶嵌在桌面上的,而使用者看来似乎在用后忘了锁上——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他,然而不久之后,就被一个完全陌生的,要求他输入登陆信息的界面难住了——因为意识魔法的因素,空间站的电脑加密也上了几个档次,不再使用以前那种密码,因为密码在脑子里和公开的差距并不大,普通的身份证信息再加指纹,声音,这些以前只有在电影上能看到的加密手段开始被大量普及,技术的革新带来的最直接后果,就是现在内德只能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不过他最后还是带着一丝希望,试探性的将自己手指按在一旁的指纹扫描孔上,结果没有惊喜“权限不足”。
内德当然不会知道,就在他现在呆的这间办公室,几个小时之前联军的一干最高军事长官都在这里进行会议,他眼前的这台电脑和机房直接相连,所有的信息权限界别都相当高,能让他进得去才是见鬼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他脑袋旁的墙壁上,又出现一道细细的红光,内德这次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它,然后看着它在墙壁上缓缓移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内德这次已经没了在太空时的耐心,他知道房间内肯定有声音搜集装置,所以他忍不住大声喊道,“有什么话就不能直接说吗?这种游戏玩起来很有意思?”
如果说太空中KL3014这么做是因为缺乏交流工具而迫不得已,那么现在他还这么做,内德看来完全就是在装神弄鬼,在用这种行为向他宣示武力——这些激光既然能够在墙上写字,那他们同样也可以置内德于死地。
但KL3014的回答一直没有出现,只有那束细细的红光,还在坚持不懈的在墙上比划,内德正打算一个字一个字看完,突然之间,他想到自己身上的通讯器,自己怎么把这东西忘了?但他一伸手,随即又愣住了,不在身上,很可能是刚才宇航服脱的太急,掉在密封舱了。
内德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冲出房间,又飞快的朝来时的方向跑过去——密封舱的功能就是给给从太空进入空间站的人一个过渡空间,就像是一间屋子的换鞋区,在用作出口的时候,将常压逐渐释放为真空,在作为入口的时候,则将真空转换为常压,也就是说,他现在回去,而那个密封舱没有其他人使用的话,还是可以作为出口立即打开的,否则被用过一次的话,就会自动变为入口。
然而这次内德刚刚跑出门,就被走廊上的场景惊呆了——刚刚他进来的时候,那些亮着的灯光全部都反常的熄灭了,一片漆黑中,无数暗红色的小点在他面对的墙壁上列成整齐的方形阵列,以同样的频率在反复移动着——就仿佛是一场盛大的阅兵,而内德就是这场阅兵的唯一检阅者。
内德的第一反应,觉得这是KL3014对自己的警告,但稍微冷静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见过KL3014在战场的动作,他也明白AI可以做到的程度,如果KL3014要对他警告,完全可以让这些激光发射器集中在墙上形成一排鲜明的字母阵列,那样的话完全可以更直观,效果自然也就更好,而不像现在,需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移动C、O、M、E、T、O、F、9……让人看得一知半解,等等,这些字母的意思,去F9,第九层,第九层!
内德之前在KL3014的有意安排下,来六角珍珠号“踩”过一次点,他自然知道KL3014让他去第九层是什么意思,第九层是机房所在位置,存放KL3014的硬盘就在那里,KL3014让他去那里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但现在的问题的是,内德根本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他记得没错,那里应该是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更不用说进入机房还要严格的身份验证,当初他答应KL3014的时候,是想着在空间站遭到袭击的前提下,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空间站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唯一有些可疑而且诡异的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
尽管KL3014的工作被安排到了幕后,不能接收第一手的信息,更无法和过去一样,轻易和人类士兵交流,随时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对正在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在那些被送来分析的战场画面中,KL3014还是可以从中得到许多他默默关心的信息,当然,这个信息量和过去直接参与现场,甚至可以通过士兵深入挖掘这些信息是远不能比的。
KL3014知道,当帝**队在太空的袭击结束之后,整个联军从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气——参与过整场战争的KL3014知道,毕竟这次敌人的攻势是交战以来,最出人意表的一次,如果不是最后因为对方不熟悉太空站的问题,说不定就会造成类似纽约屠杀那样的人道灾难——那些被偷袭的空间站都是属于二线的大站,里面居住的除了少部分军事人员,其他大部分都是从事和太空军密切相关的科研、工业生产工作,这些空间站少则数万人,多则十数万,近30个空间站加起来,涉及的人口已经相当于地面的一座大型城市。
但敌人来的快,撤的更快——按照联军的增援速度,敌人是完全有条件实施屠杀的,但最终他们还是没这么做,(原因KL3014现在才大概想明白),联军紧急*抽调大量工程船赶到遇袭空间站时,站内的空气含量已经稀薄到岌岌可危的地步,如果不是被困人员和最先赶到的一批施法者紧急自救,在帝**队离开之前,冒险关上了最后几层的密封门,阻止站内空气进一步流失,可能救援人员见到的就是一整站一整站的尸体,但即使如此,人员损失也相当严重——活下来的人当中,人人都出现类似高原反应的缺氧症状,尽管救援人员紧急将空间站的隔离舱改造成高压氧舱,但还是有许多人因为救治不及时而死去了。
但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联军将注意力集中在如何恢复这些太空站运转,并计划对这些太空站进行电力改造的时候,敌人竟然立刻在地面发起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进攻——这完全打破了双方之前的战争节奏,而更可怕,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是,就在这次进攻发起之后,在联军准备协调地面遭受袭击的政府军队进行及时反击时,就在美国东海岸,就在首都华盛顿,就在总统正在商议对策的白宫,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毫无预兆的拔地而起,将以白宫为中心,方圆两公里范围尽数夷为平地。
453 内部矛盾
这颗原子弹对人类来说,可能是个大大的坏消息,或许对以前的KL3014也是,但是现在……KL3014立刻就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爆炸之后仅仅过了几分钟,KL3014就看到了所有的相关资料——因为事情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现在联军整个参谋部几乎是一片大乱,之前大家对此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一时之间,也只能把这件事交由AI来分析——能分析出有价值的线索最好,如果不能……那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KL3014可能是最先对整个事件有一个综合了解的“人”——
首先,整个过程中一共有七颗核弹爆炸,在这七颗之中,除了最后四颗是来自同一架战略轰炸机,由卡梅尔监察部门越级直接下令给飞行员,强行自毁之外(这也是这为什么这四颗都是在太平洋上同一位置炸掉的原因),其他三颗爆炸都是恶意袭击,其中以第一颗造成的伤害最为严重——爆炸将华盛顿整个市中心夷为平地,其中就包括美国政府的标志白宫——总统和总统家人应该尽数遇难,美国的副总统此刻就在新闻上对全国人民发誓说要为总统报仇。
第二次爆炸位于美国中部的一处空军基地——倒不是特别重要,相比起华盛顿整个市中心夷为平地,四十多万军民死伤,政府机构几乎陷于瘫痪,发生在这里的爆炸只是摧毁了一个轰炸机中队。
第三次爆炸位于海洋,爆炸目标是一艘战略核潜艇——在爆炸前十几秒钟,美国国防*部收到来自这条核潜艇的一条信息,内容很简单——我舰已失控,决定自毁。
这些都是从表面搜集到的消息,KL3014则是要根据所有的资料,得出一个足以让人信服的合理结论。
对于KL3014来说,分析这种工作几乎就是本能,这次的事件虽然急了一点,但KL3014还是非常效率的完成了,仅仅半个多小时以后,他的分析报告就摆在参谋部的会议桌上,KL3014非常清楚,当他的这份报告出示之后,联军的指挥肯定会在短时间内失控,所以就在他送出报告的一瞬间,他也偷偷将一段小小的“私人程序”参入了报告之中,这段程序所能起到的唯一作用,就是在参谋部打开这份报告之后,同时以参谋部的名义发出一条临时命令,命令的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根据卡梅尔人提供的情报,是联军中可能潜伏有十几个被“意识决斗”的人,所以参谋部需要随时掌握,并分析这些人的一举一动——这则命令同时授予了KL3014“全权处理”这件事的权利。
是的,这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病毒,但确实KL3014这辈子最大的,可能也是唯一一次冒险——如果事后被追查出来,他的命运不用想也清楚,肯定是用强磁强行销毁程序后,再将硬盘扔进炼钢炉作彻底物理销毁——从这一刻起,他就是人类世界中的罪犯,只有自由和死亡这两个结果等待着他,再无他路。
KL3014的报告内容很简单: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在这次的核武器攻击中,所有的爆炸的原子弹来自地球,而并非由帝**人制造(这是参谋部最害怕,也是最急于确认的),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但好消息也就仅此而已——从爆炸地点紧急提取的辐射尘分析显示(每一颗核弹的辐射特征都是唯一的,就像人的指纹,可以用作身份识别),第一颗在白宫爆炸,当量超过80万吨的核弹应该是一颗新造不久的钚弹,而在联军所有的在册核武器库存中,没有这枚钚弹的资料!
在卡梅尔最初组建联军的时候,就曾经开诚布公的表示过卡梅尔的军事合作态度——卡梅尔允许各国保留一部分“必要”的军事机密,但保留的程度应该合理有限,尤其是在一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方面,应该让其他成员国有一个起码的了解,比如你可以不说你把核弹布置在哪,或者针对哪个国家,做什么用,但你起码得让其他国家得知你的武备状态——到底储备有多少,能立刻发挥作用的又有多少,战时拥有的生产能力……因为只有掌握了这些情况,联军的参谋部才能合理规划各国武力,以及向一些工业能力不足而有发展潜力或者安全优势的国家适当倾斜资源。
对于卡梅尔来说,这样做除了日后军事合作的便利之外,更重要的是随时在施法者部队中预留一部分力量,来防止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战争进行到现在,大部分国家只对他们亲眼体会过的空间魔法有直观感受,但伊凡很清楚,在国家级别,甚至文明级别的对抗中,空间魔法固然可怕,但实际接触之后,发挥的作用也会越来越有限,在伊凡看来,地球人自己拥有的这些武器才可能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拥有空间和预言魔法,战斗一旦蔓延至地球,敌人将会很容易找到并理所当然的尝试使用这些武器——而伊凡不可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这些武器的保险措施上。
人性都是自私的,国家更是如此,可以想象,这样的条约对于所有联军成员国来说,都是一条无形的枷锁,每一个国家都企图尽量少受这条枷锁的约束,而又不约而同的想通过这个渠道取得其他国家的军事资料——也许这些国家这么做并非刻意谋划什么阴谋,只是基于自己国家利益考虑,虽然因为和帝国的这次战争,大部分国家都团结在一起,但也不能要求私下里完全没有竞争——只是这矛盾暂时被遮掩了而已。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卡梅尔一直在通过魔法的力量,加强对成员国的军备监控,然而上有对策,下有政策,类似的问题总是层出不穷,比较有代表性的主要有两种:第一种是有许多三四流国家加入联军之后,别的不干,就知道整天哭穷要支援,许多军备生产线建起来都故意找理由不投产,军队训练好了又找理由不出兵,然后掉个屁股就用这些军队打内战,而对联军的调停不屑一顾,或者干脆把新鲜的军备转手一卖……
对于这些国家,卡梅尔往往以切断魔法供应,以及发动投票驱逐这些国家为应对手段,情况严重的,甚至不惜以发动战争威胁;第一种情况虽然恶劣但总算还好,最多算是小流氓行径,但第二种就恶心了,相比之下可以称之为大流氓,主要以一线军事强国为主,这些国家利用他们在联军的发言权,企图将以前没有达成的一些政治规划通过它来形成,最明显的就是当一些“存在问题的国家”,诸如朝鲜,伊朗,叙利亚等小国迫于压力加入联军之后,各国就迫不及待的以军备规划的名义申请对这些国家进行全方位“体检”,这自然引起了这些国家的不满,纷纷以干涉内政为由拒绝,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国家本来加入联军动机也不纯,只是因为看到日本那么卖力得到了些好处,想来试试看而已——日本因为人口众多,出兵比例高,工业也相对集中,属于相对重要的防守区域,已经被允许拥有核武器(虽然开火权完全在联军手里,自卫队只有拿在手里,以及听命令发射的权利。)。
自从联军这个组织成立后,这些大国和小国之间的矛盾,以及大国和大国间的矛盾(卡梅尔的魔法分配,Z国的出兵比例问题——其他国家一致认为Z国人口这么多,理应承担更多的出兵责任,太空轨道资源分配问题),可以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有几次闹的僵了,卡梅尔甚至以不惜退出联军相威胁才勉强解决。
而现在爆炸的这颗钚弹,可以说是给这一切矛盾一个总爆发的宣泄口——如果KL3014分析的没错,这颗钚弹应该是某个小国利用这场战争,大国注意力都被转移的空当,自己偷偷“赶工”造的,也许他造来并不是想用来针对谁,或许连试爆都没打算进行,只是想先攒几颗偷偷放着,但却不知道怎么被敌人找到,实实在在的砸在可以说是地球上最重要和敏感的位置。
开会过程中,得知真相的现任美国国务卿气的嘴唇直抖,如果换做是10年前,可能当场一句“战场上见”脱口而出了,真是天可怜见,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为了解决核弹可能被敌人利用的可能,美国这个最大的核武器拥有者可以说已经做出了最大的牺牲,不仅允许卡梅尔派出人员定位每一颗核弹的所在位置,甚至还允许卡梅尔在紧急状况下,强行取消所有核武器的发射——这等于是把自己的防身小匕首都交出去了,为的就是在联军中做个模范带头作用(卡梅尔和美国毫无疑问是联军最大的受益者,联军主流的太空防御一大半几乎等于就是为他们俩投资的),但最后还是被坑的体无完肤,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就该坚决再打一场,以绝后患的!
454 掩耳盗铃
不管各个国家在会议上吵得如何不可开交,对于KL3014来说都已经没有意义了,从他将报告送出去之后的那个瞬间,他就已经把自己看成是这场战争之外的人,而他的全部注意力,也从对这场战争的关注转移到如何让自己逃离空间站上来。
就在人类开始这次会议的同时,KL3014植入的伪造命令也开始发挥作用,而最让KL3014担心的,也是最容易出问题的环节——人工监控,也万幸的没有发挥作用,因为这几次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核爆,监控人员都将注意力放在和核武器攻击命令相关的信息上,而且因为这条命令还涉及卡梅尔的监察部,众所周知,此时的卡梅尔人是肯定没空搭理这种小事的,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AI之前表现出的绝对服从,所有监控人员都相信AI在现有的安全措施下是绝对安全的。
命令很快就起到了作用,大量的信息如同洪水一般,在电子世界中像KL3014汇集,内德不会知道,就在自己沐浴在“朝阳”中沉睡的同时,KL3014正在调集联军所有的监控资源,来搜索和他、以及其他十几名军人的相关图像。
每一秒钟对KL3014来说都是每一分危险,在整个命令的执行过程中,只要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名AI,不管他是军官还是士兵,甚至还有那些负责监控他的AI,对这份命令产生质疑并询问的话,机房的值班人员就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迅速捏死自己,KL3014以前不理解什么叫“心急如焚”,因为他的“芯”永远处在绝对零度,KL3014本以为,AI的思考,就像动物的奔跑一样,是一种本能,但是现在的他知道不是,在涉及切身利益的时候,不管是谁都会紧张。
AI的紧张和人类的紧张在“原理”上也许差异甚大,但在行为上表现出来却殊途同归——人类所说的紧张更多的是受情绪激发,是因为受肾上腺素作用,全身肌肉紧绷,躁动不安,而AI紧张,则表现为患得患失,因为主程序“思考”过多,不断切换当前任务的优先权,有时候已经完成的任务也会因为担心错过关键信息,再拿回来重新分析一遍——两者在心理层面的表现是一致的。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人类有时候会因为思考过度而“死机”,比如大脑一片空白之类,但AI不会,因为它们的存储器和计算器是分开的,从技术上来说,CPU并不属于AI的一部分,只有主程序才是,但没有了CPU,AI同样没有办法执行主程序——在严可守看来,AI的出现等于是重新定义了思考这个词,在人类通常的理解中,思考是对信息的处理模式(思维方式)以及执行过程的总合,而在AI这里,处理模式才是重要的,真正的执行在他们看来就好像人类的心脏,重要,但不唯一。
尽管在KL3014伪造的命令中,需要监控的人有十几个之多,但KL3014真正关心的,从头到尾就只有内德一个——对AI来说,只是这一个已经足够冒险了,其他人只不过是为了将这条命令合理化的烟幕弹而已,但事情往往就这么不凑巧,其他十几个人在这次进攻中全都没有大碍,单单就内德完全没有踪影。
KL3014知道内德应该在捍卫者号,但捍卫者号却偏偏因为电力掐断,完全成了情报空白区,为此,KL3014不惜动用自己最高权限——以观察战场的名义,从六角珍珠号附近调了不少主动监控器朝捍卫者号方向移动,这些监控器相当于是联军在太空中遍地撒的“小地雷”,每一个就只有手提箱大小,自带几片太阳能电板,一只监控器,以及几个小型激光发射器和接收器,平时几乎没有作用(因为和AI之间无法联系),只有AI在需要的时候,AI会通过空间站外围的激光和目标区域的监控器取得联系(在这里激光作为信息传输手段,跟光纤类似,因为太空中无线电传输信息的效率将大幅下降,激光通讯就像无线输电一样,正在逐步得到重视,其实两者在本质上都是电磁波),用以快速填补相关区域的侦查,以及火力空白,之所以称这东西是地雷,是因为这种武器受推进剂量的限制,几乎只能用一两次,然后推进剂消耗光就失去了机动性,只能停在原地不动——顺便说一句,联军在开发这款武器的时候,是想过让这些“地雷”发挥“蜜蜂”的作用,也就是推进剂消耗之后,能够自己回巢补充,那样的话,就可以作为联军最小的战斗单位存在,但因为缺乏与之想匹配,同时也足够廉价的“袖珍发动机”,所以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因为对太空防线的重视,在位面通道失守之后,联军就迫不及待把这些试验品拿到战场上来试试效果。
在经过六七个小时的艰难等待之后,KL3014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一架刚刚出发不久,正在往捍卫者方向移动的监控器发现了漂浮中的内德。
但发现内德仅仅是万里长征第一步——现在的KL3014不是一个月前的KL3014,他是没有权限直接控制一线战场设备的,除了分析工作,他什么都不能做,而此时此刻,什么都不做绝对就是等死的同义词。
KL3014见识过战争,也见识过死亡,他怕死,渴望活,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每一个生命都如此,但区别就在于,他愿意为生存支付什么代价——KL3014在战场上见过许多宁愿自己死,也让别人活的例子,当然也有相反的,人类会把后者甄别出来,送上军事法庭,甚至直接就地枪决,他们管这种人叫败类,如果按这种定义的话,KL3014就是这种人,哦不,这种“败类”。
负责控制大部分监控器行为执行的AI是一名被“人类化”很严重的AI,和KL3014坚持以字母数字序列来称呼自己不同,这名AI坦然接受了人类给他的命名——严云,这是一个女性化很强烈的名字,据说他这个名词的来源是因为他第一份工作是专门处理报警电话,而人类更喜欢女性声音而已。,说实话,在这之前KL3014和严云打的交道并不多,因为严云的工作内容是在他下游,而工作内容也较为单一,属于不太有技术含量的那种,再加上新的AI出现时间也才几天,时间太短,所以他们相互之间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
但KL3014并没有因为这种陌生而有丝毫犹豫,按照KL3014之前做好的计划,他提出让机房的自卫激光系统在几个点不定时扫描一下——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因为正处在战争中,空间盒子可能在任何一个位置出现,不定时扫描就好像阵地战时,为了防止敌人伏击,机枪不定时长短射一样。
他的建议很快得到了执行,而KL3014则很快提出了意见——他认为严云的扫描动作没有做到位——KL3014自然清楚,主动扫描可能是执行过程中,唯一有点技术含量的工作,而在这之前,严云很少需要进行这种操作,而KL3014也一直没有就此挑过错——但是现在不一样,只有挑错,他才有介入的机会。
几次执行之后,KL3014都表示不满意,申请临时指导(用人类的眼光来看,就是手把手的教,但这需要AI在主程序上相互联接,需要得到批准),和严云主程序相连之后,KL3014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借严云的“手”执行了一项相当危险的操作——将扫描的功率瞬间提到最高,而目标则是机房内的工作人员!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操作,因为他涉及的目标是联军——所以它没有得到执行就被监督的AI拦截了下来,KL3014立即表示是严云的错,而严云当然说这是KL3014的错,几十秒之后,结果理所当然的出来了——因为目前形势的紧张,以及KL3014的重要性,还有他之前表现出来一贯的稳定,这个错误很自然的就算在了严云头上,工作人员立刻把装着严云的那块硬盘拔了下来——也许在这之后再也不会用到,而严云所负责的这份工作,自然暂时由KL3014负责代理——KL3014知道,过了这段非常时期后,他们很快会派来其他AI接替严云的工作。
取得权限的KL3014立刻就让内德身旁的监控器开始写自己名字,以表示自己的存在——KL3014认为内德肯定是知道了有关自己的消息,从而放弃了“救”自己的打算,他必须宣示自己的存在,然内德觉得他以前的威胁同样有效。
但这个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为了不引起监督AI的怀疑,起码不能由KL3014“亲自写”,不过他对此早有准备,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将“随机扫描方案”编成特定的外部执行软件,在这份执行方案中,所有的文字都解释为“任意性的文字信息”,这样一来,在KL3014需要的时候,所有激光发射器都会自动绘出KL3014需要表达的文字——在人看来这有些可笑,这就好比原来亲自用嘴说出口的话,改成借用笔,或者其他工具来表达,简直就是掩耳盗铃。
但对这些AI思维模式了解透彻的KL3014非常清楚,对于这些监督AI来说,执行主程序和执行类似的“外围临时程序”完全是两个概念,他们需要监督的是主程序行为的异常,也就是“思维层面”的异常,而其他方面则是人类的工作——所谓体系越复杂,漏洞存在可能性也就越大,KL3014这种明显违反AI行为准则的行为(越过职权,向人类故意发送无关信息),在这种职权分割下竟然成了完全合理的行为,一方面在监督的AI眼中,KL3014只是在执行合法的外部程序,所包含信息是不作为KL3014真实表达意愿的(这颇有些像网上著名的回帖段子,以上内容都是随机敲打键盘所致,如引起法律后果,一概与本人无关),另一方面在人类眼中,AI这么做肯定是没有恶意的(因为有AI监督),却想不到AI的判断正是基于人类对外部软件的安全评估——说到底,还是负责评估AI工具的安全专家过低的估计了AI利用仅有工具的能力——最初的奴隶主都觉得让奴隶拿菜刀是不危险的,只有受过教训之后才会知道,在必要的时候,地上的石头都将是反抗者的武器。
455 凑热闹
卡梅尔,风静停站。
安娜前几秒钟才刚刚从联军的会议室座位上站起,但现在又要在卡梅尔的办公室前坐下,之前几个小时高强度的会议让她的精神看起来并不太好,脸色苍白憔悴,坐下来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双手不住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的放松动作一直持续了半分钟左右,她便再次抬起了头。
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正在电脑前看文件的伊凡,另一个就是正拿着一杯刚冲的咖啡朝她走来的华婷婷,安娜随口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这间办公室原本是伊凡的办公室,后来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卡梅尔最高领导默认的会议室,可以说关于卡梅尔的大部分决议和投票都是在这间只有几十平米的办公室进行的,虽然意识网可以让他们完全不见面就互相交流,但在进行一些重要的商议时,大家还是会选择在这里交换意见,特别是在战争期间,大家都会默认将工作带到这里进行,以便随时进行讨论。
伊凡看了她一眼,嘴角浮出一个淡淡的笑:“会议有结果了?”
安娜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抱怨说:“这个会应该让李立天来开的,真不知道联军什么时候变成联合国了……不,应该是联合跳蚤市场。”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伊凡的笑容更明显了一点,他能理解安娜的不适应,就像许多人买菜不喜欢还价一样,伊凡也不喜欢这种专磨嘴皮的场合,但这就是国家间的游戏规则,这些事情总是得有人去做,以前还有李立天帮忙解决(他总是对这样的场合乐此不疲,真算的上是天生的政治人物),但因为刚刚的这颗“蘑菇”,此刻李立天不得不忙着和美国的新总统在全世界乱蹿,全力游说世界各国政府为了这场战争全面动员起来,“而政治,就是讨价还价,不过还好,至少这笔生意还是谈成了……只要能谈出个结果就行,就怕谈不出。”
联军的这次会议本质上还是美国挑起的,毕竟他是最大的受害方,考虑到美国人的怒火中烧,伊凡他们几个在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并定位了自己在这次会议中的立场——不排除美国人不顾一切向这个偷造核弹的倒霉国家开战,卡梅尔明面上应该作为调停者,两不相帮,但私下里应该照顾美国人的情绪,必要时可以做一些牺牲,但如果美国人一意孤行,那就索性帮到底(尽全力帮助他们在最短时间内结束这场战争,按照安娜的估计,出动魔法特种部队,几个小时就够了,对方甚至连一场基本的反魔法战争都没打过),总之一句话,尽量别让这件事影响到整个联军的反“皇帝”大局。
显然相比起十年前的美国,现在的美国表现的还是有些冷静的,他们非常清楚自己已经成了帝国的头号目标——这从帝国几次的行动都优先针对美国就可以看的出来,也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是没好处的,在会议上,美国人只是借着自己“受害者”的地位借故发挥,能多捞一点是一点,帐暂且记着,等这次战争结束后(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再回头算也不迟。
两人就这件事互相发了几句牢骚,算作放松之后又开始说起了正事,安娜从包里拿出一台平板电脑,将会议结果递给伊凡看——美国人这次借题发挥,将他之前一直提议,但又没通过的一些条款落到了实处,而因为卡梅尔在联军中也有很重要地位,所以这些条款对卡梅尔来说也是相当有利,主要是以下几条:
一,各国应立即将自己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特别是核武器)登记备案,纳入联军监察范围,过去隐瞒不报的不再追究责任,但如果之后再有此类事件,联军会将其视作战争行为。这一点相当重要,过去联军对各国的武器监控接近“半自愿”性质,一方面各国自己报备,另一方面卡梅尔和美国偷偷去查,而有了这一条,等于是逼着其他国家彻底走上联军这条船,以前家里偷偷藏着核弹不用人家不能说什么,但有了帝**队的预言魔法之后,你偷藏的武器就等于变相资敌!可以说一经发现,就是全地球的敌人!
二,修改各国法律,承认联军在各国的驻军权。——第一条如果说还算的上是亡羊补牢的话,这一条就真正是借题发挥了,在此之前,联军的地位就好比之前的联合**,只在特定的区域执行作战任务,但有了这一条,就等于说联军享有和各**队同样的权利,等于是默认允许联军入境作战。美国人提出这一条的时候,理由是在这次袭击中,因为联军并非美**队,所以未能及时支援(特别是魔法作战部队,美国人认为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太空,他们绝不会死的这么冤),对此其他国家自然有异议,你自己愿意就自己愿意呗,还非拉上别人,特别是一些小国家,反对之声比较强烈,这是因为这些国家认为自己不是帝国的优先攻击目标,所以不会像美国这么倒霉。简单的来说,这一条这就好比一群人讨论如果家里遭到打劫,是不是应该允许警察进门搜查,美国是最有钱的,也刚被打劫了一次,再加上他自己又是当警察的,他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这样以后就可以借这个权利偷看其他人家里的“小秘密”了,但其他人不像美国这么富,家里也许还藏了点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就不那么愿意了。
三,各参与国全面动员,提高军事投入的同时,也提高在联军中的投入比例。这一条大家到是很平静的接受了,因为从敌人的这次行动来看,他们显然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动作,不然的话打可以将这个杀手锏在关键时候亮出来——换句话说,既然已经亮出来了,那现在就是敌人眼中的关键时刻。再加上原本各国就已经在朝这条路上走了,早就做好了相关的思想准备,而各国本身的常规部队在这场战争中的地位是不高的,魔法部队虽然卡梅尔开放了权限,但还是优先在联军中发展,所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只有联军才算的上是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
除了这三条之外,剩下的大多是老调重弹,宗旨是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加强联军的权力——比如成立工业部门,负责规划整合全球范围内的军工企业,提议对帝国进行“情报渗透”,主要途径就是利用那些还有联系的俘虏,加强联军参与国之间的合作,当然,不可缺少的还有最后,希望卡梅尔加大出兵力度,联军甚至愿意为此贷款给卡梅尔……
除了最后一条之外,其他所有条款对卡梅尔都是有利的,联军拥有的权力越大,意味着卡梅尔的影响力也就越大,而各国政府在这场战争中的介入也就越深,这很符合伊凡“联合全地球力量对抗帝国”的思路。
一件坏事,带来一个好结果,从这一点上来说,美国这颗蘑菇吃的还真不算冤。
至于加大兵力投入,这本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就算联军不提,卡梅尔也会主动要求——随着非洲大部分国家开始加入意识网联盟,卡梅尔兵源也一下子充沛起来,虽然和帝国在数量上比不了,但就现在的卡梅尔来说,数亿人口已经是一个很难消化的数字,如果要做到像乍得一样,先逐步恢复生产,再通过意识网影响教育,最后纳入卡梅尔体系,在时间上就太慢了,而且现在的卡梅尔也没这么多工作岗位可以提供,索性直接先征兵(毕竟这也算一份“工作”),就当变相去挣其他国家给的“买命钱”——虽然这听起来很可悲,但相比起永远的贫穷落后,这也算的上“非洲人民”的一条出路,毕竟这将是一场全世界的战争,有钱出钱,有命出命,这个分配准则才是最效率的。
在不断的讨论和决策中,时间过得飞快,中间华婷婷因为家里有事离开了(因为战争,周风的父母终于搬来了卡梅尔,生活上还很不适应),直到封敬亭出现在办公室,说了一句“都7点了你们还没吃饭?”,两人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十几分钟后,林泉和汪铭也陆续出现,托美国人的“福”,林泉今天在德黑兰整整耗了一天,谁让他是监察部部长呢?事情刚刚告一段落,他就迫不及待溜了回来,汪铭相对还好,他以卡梅尔代表的名义和他祖国政府谈了整整一天,一直以来,Z国都是美国潜在的竞争对手,因为在同步轨道上棋差美国一招,所以现正在竭力弥补——今天汪铭的这次见面Z国除了表示在联军中一如既往的支持卡梅尔之外,另外还和卡梅尔私下里签了点科研合作协议——主要是航天技术,尤其是辐射发动机的研制,之前虽然和美国合作的不错,但站在卡梅尔的立场,在技术上完全受制于美国人显然是不太合适的,能引入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总是一件好事,再说每个国家实力都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美国人这几年把全部的科研精力都投放在对激光应用领域(激光武器,激光通讯,光学主动侦测雷达),已经无暇兼顾其他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于是讨论又自然而然的继续下去,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在判断敌人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卡梅尔要如何应对……当秘书送来伊凡和安娜的晚饭时,汪铭和林泉正在就意识决斗如何应用到战争的问题争的不可开交,因为点的是中餐,不会用筷子的安娜下意识站起身去找勺子,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在兜里嗡嗡震动起来,她随手就接了,十几秒之后,整个房间都陷入了安静,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之后,伊凡用一声苦笑打破沉默:“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怎么谁都来凑个热闹。”
456 对话
严可守走进机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想起在这之前,KL3300在筑波大学的机房里被劫持的那一次,那位始作俑者的法师在临走之前,还在他记忆中永远的烙下一个噩梦……
“严博士,请进。”一名穿着联军制服的工作人员用证件为他刷开门,然后站在门的一边。
“我还不是博士,”严可守习惯性的摇头否定,在对方的惊讶眼神中,他又说了一句,“你可以叫我严先生。”这个错误严可守已经在无数的场合遭遇过了,大家似乎已经习惯将在科学方面有所成就的人称之为博士,但事实上是,严可守虽然搞出了AI技术,但却始终没有整理出一套理论上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论文……倒不是严可守清高不想搞,而是因为严可守觉得这个论文的定义太大,他没有写这种论文的水平,就好像古代发明火药的人,写不出元素周期表一样。
和上次那次KL3300被盗一样,此时的机房已经完全戒严,进入房间之后,严可守见到几个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联军代表,他们肩膀上的将星和胸前的勋章让严可守想到上次KL3300事件发生时,前来“视察”的日本官员,严可守不认为几个大官来这里看两眼能解决什么问题,有时候反而会带来麻烦。
“这位就是严博士,”又一位工作人员拉过严可守,用错误的头衔将他介绍给一名身材高大的欧洲人,“这是沃森将军。”
握手之后,将军开门见山的提问:“严博士,关于这次事件联军的专家组有很多看法,其中不乏提到这可能是AI叛乱,而据我所知,AI技术的安全性是经过严格验证的,在这里我只想问您一句,这种事情有没有可能发生?请原谅我的直接,但作为一名指挥官,我必须得知道我的士兵是否值得信任。”
这个问题在严可守出发之前,宁州军区的一位将军就来电问过,当时他没有没有直接回答,只说看看情况再下定论,但这次再次听到这个问题,特别是听到刚才将军的问题中,有“叛乱”这个敏感的字眼,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自己认为的答案说出来:“他们是人工智能,是智能,也是生命。”
将军没有立刻里理解,严可守接着说了下去:“是生命就有背叛的自由,将军。”
将军的脸色明显的阴沉下来,但还是向他感谢:“谢谢你的意见,这对我们非常重要。”说完之后,他唰的转过身,抬腿就准备离开。
“等一等,将军阁下,”严可守叫住了他,接着问了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在这之前,您是怎么看待AI的?”
“在这之前我以为他们只是程序,是机器,”将军耸了耸肩,“也曾以为他们会是最理想的士兵,但现在看来似乎是我错了。”
严可守没有再问,将军的回答就是大部分人对AI的理解,任何一样东西被创造出来,人类首先关注的不是它“是”什么,而是它有什么用,其实不仅仅是对物,人类有时候对自己的同类,甚至亲人也是这个态度……实用主义不是错,但如果整个社会都被这样一种态度支配,那离错也肯定不远了。
“严可守?好久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严可守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说话者,正是伊凡。
和房间里的一众将军相比,伊凡只穿着一件最普通的卡梅尔军装,显得有些其貌不扬,但从周围人不时飘像伊凡的眼神来看,他们无疑是清楚他身份的,那种眼神让严可守觉得似曾相识,因为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看伊凡的。
伊凡的出现有些出乎严可守的意料,在来之前,他想过卡梅尔应该会派一名官员来关注这件事,当时他想过最大的可能就是某位部长,甚至还在心里想过如果来的是汪铭、封敬亭或者林泉,那还能和他们好好聊聊——五个施法者当中,这三个还是比较谈的来的,但如果来的是李立天……
现在严可守宁愿来的就是李立天。
“你也对AI感兴趣吗?”这是严可守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我听说卡梅尔有人在研究如何让AI融入意识网?还想让他们学会魔法?”房间里的几个工作人员都还没回来,据说是正在接受调查,所以严可守的工作一时也无法开展,房间里他唯一认识的就是伊凡,只能没话找话。
伊凡点点头:“有这事,不过我不认为他们会成功。”
“哦?”严可守有些好奇,“为什么?我觉的不是没有可能啊?”
“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没什么根据,所以我也没阻止他们,”伊凡说完,又问,“还是说说AI吧,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才刚到这里,什么都不了解,”严可守摇头,“所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你有,”伊凡这句话说得很随意,但还是让严可守眉头拧起了疙瘩,但并没有直接表示出怒气,伊凡道歉,“抱歉,这是法师的下意识行为,我相信你能理解。”
“就像小偷下意识将手伸进他人的钱包!”严可守在大脑里回答,他不必将其说出口,他知道伊凡能听见。
果然,伊凡露出一丝微笑:“这个比喻不错,很贴切,说说看你的想法吧,我想在这件事情当中,我还是对你有所帮助的。”
“什么帮助?”
“你不记得KL3300了吗?”伊凡提醒。
“你是说,你已经知道KL3014在哪?”
“也许。”伊凡卖了个关子。
“我知道的不多,也许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主动权在伊凡那边,他只能先开口,“就在前几天,我刚给联军参谋部提议限制AI权力,这段时间算是磨合期……你知道KL3300的事吗?”
“知道一点,”伊凡淡淡的说,然后将下半句直接传进他脑袋,“你复制了他。”
这短短的五个字就像一道闪电击中严可守,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总有一天要被曝光,但没想到从一开始落在其他人眼皮底下,不过他很快又释然,如果把自己换做伊凡,拥有一个国家以及魔法这么好用的情报工具,肯定也会重点关注一批值得关注的目标,AI技术作为新兴技术的一支,自然也是重中之重,相反自己之所以会觉得无法接受,只是因为他的想法一直都有些理想化,或者说幼稚,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复杂。
“给参谋部提过建议,回去之后我和KL3300说过这件事,但KL3300一听之后立刻提醒我,说让我做好准备,因为他一直觉得KL3014有问题,KL3300认为我们的动作太快可能会逼的他提前行动,所以我一听说KL3014出了事,就立刻觉得这其中有关联。”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伊凡说,“你完全有这个时间。”
严可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许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就像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当初为什么会救KL3300一样。
“不是做每一件事需要理由的,”严可守斜了一眼伊凡说,然后又问,“他现在在哪?”
“也许这句话就是你最大的理由,”伊凡说,“既然你愿意放走他,那有何必再去找。”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卡梅尔应该是联军参与国吧,”严可守指了指面前整个机房,“KL3014的消失会让联军的指挥工作完全陷入瘫痪。”这也是为什么刚才那位将军脸色不佳的原因,刚刚发生在美国的核爆已经让整个地球为之沸腾,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联军内部又捅出了这么大篓子,怎么想伊凡都不应该表现的如此轻松。
“我不认为把一场战争的胜负寄希望于一段程序是一种好现象,更何况这还是一段不可靠的程序……事实上他现在离开我们应该觉得庆幸,如果他选择在战争期间撂挑子,局面将更加不可收拾,”伊凡指着房间里的人传话说,“这些人其实只是被吓到了,等回过神来他们不难明白,现在联军最需要做的是赶紧找来KL3014岗位的人,以及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而不是急着把KL3014找回来。”
尽管心里对伊凡一直保留意见,但严可守不得不承认,伊凡说的这些的确是一针见血,决策者最重要的素质就是冷静,而现在整个地球都活在恐惧之中,就在今天严可守还在电视上看到一条新闻,说有人自称“皇帝降世”,说只要投降于他,就能免除灾祸,说他来地球是为了带领大家飞升天堂——就连这么离谱的谎话都有大批人愿意相信,以至于Z国政府要动用魔法部队去公开拆穿对方谎言——显然这位“皇帝”是不会魔法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很多人都希望这是真的,但现在的问题是许多人就是极度怕死想投降,也找不到门路。
其实严可守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来这里的一路上,他都在不断回忆那位法师给自己留下的噩梦,这次的核弹等于是变相验证了其中的蘑菇云镜头,也许距离自己生命结束已经没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