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影雪终于还是回到摩呼罗迦故地到底她也无处可去。那废屋之中难免会再次见到他。而她也真地累了。一个人的生活她可能再也不能忍受那种寂寞和孤独。人累的时候就算再不愿意还是会回到家里。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五个多月的身子不可能再隐瞒什么了。侍女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未婚先孕其实也未必就是多大的过失只是她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是未来的宗主。
她垂站在母亲面前虽然没有抬头却也能够感觉到两道灼灼的目光毫不留情地停在她的身上。
“是谁的孩子?”母亲冷冷地问。
“是水澜的。”她只觉得身心俱疲不想隐瞒也无需隐瞒。其实隐瞒也没有用处因为母亲一定能够猜出来。
“水澜?!你为什么要留着他?”
她惊愕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想留下一个杂种吗?”母亲并不是恼怒也不是忧愁只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问她。
“杂种?!”
“我们摩呼罗迦族是地龙而乾闼婆族则是从水中幻化的种族你们两个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她后退了一步就算是不同的种族但我们看起来是如此的相似。
“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狗如何能与猫生养?鸡如何能与兔子生养?就算是马与驴可以生养他们的后代也是没有生育能力的。我们与乾闼婆族是不同的种族虽然我们有着同样的外貌却也改变不了种族不同的本质。你为什么要拖到现在?你早就不应该怀有他的孩子。”
她身子颤抖真是这样吗?难道这个孩子真是多余的吗?可是可是她又怎么忍心?这是他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她欲哭无泪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请让我生下他吧!就算他是一个怪物我也想留下他。”
“影雪你是要成为宗主的人。你已经是皇族唯一的继承人了为什么你还要这样任性?难道你要带着一个怪物过一辈子吗?你该如何面对族人?如何面对别族的讥笑?你会成为整个摩呼罗迦族的耻辱。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也不能生下来。”
母亲拂袖而去“影雪你自己可以做到的自己去做吧!”
要我亲手杀了我的孩子吗?影雪坐在地上苦苦地思索。天色越来越暗了太阳似乎正在沉入西方影雪看见最后一抹残照留恋地停滞在墙壁上久久不愿离去。
生下他吗?就算真地生下来他的生命也只会是无边无际的痛苦。
月亮清泠泠地照在她的身上幽幽地不带一丝温度。她想到水澜漫不经心的眼睛那个男人他从此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这是他的骨血是她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千头万绪想到后来却终于空空如也。想得太多和不去思考的结果往往会是一样的。
她蓦然站起身不可以无论如何也不可以!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来。甚至她可以不再做摩呼罗迦族的人。
她向着殿外行走才走到门口就被几名侍女挡住了。
她道:“你们干什么?”
侍女低声道:“宗主吩咐过无论公主的决定是什么都要留在摩呼罗迦族。”
她眯起眼睛:“你们想阻拦我?”
侍女一起跪了下来“请公主三思。如果公主走了摩呼罗迦族该怎么办?”
她道:“请长老另外再选继承人吧!”
侍女们道:“但皇室的血统却是无法选择的就算可以选出新的继承人却并非是真正的灵主。”
她颓然后退血统是不可以选择的。他们与人类不同在他们的血液之中世代流传着灵力除了皇族的血统无人可以将真正的灵力延续下去。
她呆呆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侍女她们无法阻拦她可是她却又如何能无视她们的阻拦?
母亲飘然而至“你有了决定?”
她勇敢地注视着母亲的眼睛“是的。我要生下我的孩子。如果你一定要阻止我我就要离开这里。”
母亲露出悲哀的神色“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任性你本来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她道:“别的我都可以听从我甚至可以与母亲喜欢的人结婚不再见那个乾闼婆族的人。但是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如果母亲希望我继续留在这里继续做这个少主就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让我生下这个孩子。”
母亲叹了口气挥挥手令侍女们站了起来她似乎再也不愿看影雪一眼转身道:“你长大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随便你想怎么样吧!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有一突她的心里又泛起了强烈的歉疚但她知道她不可以歉疚为了她的孩子她一定要坚持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母亲终于认同了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她逐渐命人送来一些滋补的药物调理她的身体。
然而影雪却不能相信母亲就这样轻易的屈服了每当有人送来汤药她都会悄悄地倒掉。不知为何她就是有一种感觉母亲并没有死心她还是不希望她生下这个孩子。
虽然时间还早她却已经开始缝制一些婴儿的衣物。她不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也不知刚生下来的小孩居然是那么小的。族中的老婆婆教她做小孩的衣服她总是很惊讶真地那么小吗?
这样想着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微笑是她和水澜的孩子无论别人说些什么也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她变得很饥饿每天都想吃东西好象肚子里的小孩是一个永远吃不饱的小家伙。婆婆说每个怀孕的女人都是一样的饥不择食总是吃不够。
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她就不似最初时的警惕到底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到底是自己的家。怎么会想到母亲真地一心想要杀死这个孩子。
那一天她躲在厨房里为自己煮一锅肉汤煮到一半的时候不过是稍稍地离开了一下。回来后一切如常肉汤还在火上冒着热气。
她把肉汤端下来吃了一些觉得味道并不是那么好。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也说不上是哪里怪。
到了夜里忽然便腹痛如绞。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满手俱是鲜血。她大惊只觉得腹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下坠她的心便凉了。大声叫侍女叫了半晌才有侍女赶过来。
此时她已经痛得死去活来。有什么东西正从两腿间滑下去似乎把她的生命也一起带了下去。
她却努力忍耐不让自己昏倒。侍女失声惊呼:“公主是小产。”
她也顾不得腹疼两手在鲜血中摸索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男婴是一个正常的婴儿不是怪物。
她忽然笑了不是怪物只是生出来得太早才五个多月就生出来了。
虽然不是怪物可是孩子还没长成就夭折了。她想她应该号陶大哭才对但奇怪的是她却只想笑。她的孩子不是怪物是一个正常的婴儿。
她抱着孩子下了床腿间的鲜血还不停地流下来。她一路向着母亲的寝宫行去跌跌撞撞鲜血一路留下来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的血迹。她第一次知道她身上原来是有那么多血的居然一直流也流不尽。
母亲还没有睡下正襟危坐似乎早知道她会来。
她将手中的血婴送到母亲面前“是个正常的孩子你看啊!是正常的。”
母亲冷冷地扫了她手中的血婴一眼“影雪以后没有这种多余的东西你就可以安心地做摩呼罗迦族的继承人了。”
她仍然在笑“是你下的药吗?是你杀死了我的儿子。”
母亲淡淡地道:“我只是帮助你你不能和一个异族人生子不同种族之间的恋情是要受到天遣的。”
影雪笑个不停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只是觉得好笑。不同种族之间相恋会遭到天遣可是又关孩子什么事?若真地有天遣就来惩罚我吧!
她转身离开母亲的寝宫为什么你可以那么狠心?我是你的女儿我的孩子是你的外孙为什么你可以这样狠心地杀死他?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自己寝宫前的花园里侍女们噤若寒蝉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她身上穿着的淡绿色衣服已经变成红色的了但好象她的血还没有流尽呢!
一个侍女终于悄然走上来道:“请公主节哀吧!宗主早已经准备好了药物吩咐我们给公主服用请公主回宫去吧!”
早已经准备好了?这么说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是瞒着她一个人而已。
全族的人都参加了谋杀她的儿子吗?
这真地是她的族吗?这些真地是她的子民吗?
她轻轻一笑对那几个侍女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侍女们疑惑地看着她。此时她的美是空前绝后的却带着莫名的肃杀。侍女们完全被这种肃杀所震摄不敢再有异议悄无声息地退出花园。
影雪捧着手中小小的婴儿坐在曼陀罗花前。
思想没有一个焦点绕来绕去的也不知该集中在什么上。
目光也没有一个焦点远远近近眼前是一些惨白的曼陀罗花瓣。
她努力地思想想让自己明白目前的状况。思想来思想去却只是觉得疲倦。
好累!生命好累!真地觉得厌倦了厌倦这五浊恶世厌倦这宗法厌倦这千篇一律的宫墙厌倦活。
她从怀里摸出那两个小小的泥娃娃也厌倦迷惑有情众生的所谓之情爱若是没有固执的相恋又怎么会生出这些事端。
她想她是活不下去了。
她用手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小的土坑是想把血婴埋进去吧!
但坑挖好了她却又忽然想起按照族规死去的人是要被火化的。
她便又忍不住笑了只觉得好笑。这孩子并不是族里的人也不是乾闼婆族的人无须遵守任何族规。
但她也不想再埋葬这孩子凝神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象谁即看不出象她也看不出象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孩子。
她把孩子放下来又捧起来来来去去地折腾了一会儿。
思想总算有了一个重点她想她是活不下去了。
她若是死了摩呼罗迦族就不再有公主了皇室之中最后一个继承人也没了那么摩呼罗迦一族就名存实亡了。
她想了一会儿既然要灭亡那就现在灭亡吧!和她一起死去不要再因为什么公主、继承人的事为难吧!
她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又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她想她好久没有想到过这么好的主意了她想她并不是报复她真地是为了族人设想他们不是把皇室血统看得很重要吗?既然身为最后一个皇族中人的她要死了那不如让全族的人陪着她一起死吧!
她的目光又落到小小的泥娃娃身上心中便生出怨毒相恋吗?一切都是假的为了任何事情都可以抛弃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宗主之位相比所谓的相恋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身上不断流出的血正在慢慢地渗入曼陀罗花的泥土中。
用花主人的鲜血来浇花曼陀罗花的毒性就会被诱出来。花香会变成杀人的利器甚至杀死整个族的人。
当然她自己也不会例外她将是第一个被杀死的人。
她已经无力再捧住血婴婴儿失手落了下去。她怔怔地看着血婴所有的希望都被毁灭了。她不想有来世不想再沉沦于六道之中。只望就此魂飞魄散让一切重归虚无。
第十节
水澜看见花园之中疯狂生长的曼陀罗花。
在前一日它们还不过是地上的新芽但这一天所有的曼陀罗花就象是着了魔一样一下子都长了起来而且全都开满了一簇一簇的小白花。
满城的人都闻到淡淡的花香这使乾闼婆族的人有些惊讶。
水澜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是她……出事了吗?
他坐立不安鼻端除了曼陀罗的花香再也闻不到别的气味。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决定到摩呼罗迦故地去一探研究。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碧瑶却紧紧地拉住了他。
“你真地要去吗?”
“我要去看一看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碧瑶幽怨地看着他:“我怕你去了再也不会回来。”
水澜默然不知为何他也有一种预感若是他去了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可是他却不能不去。
他宽慰碧瑶道:“放心吧!我不会出事的。”
碧瑶却固执地拉紧他:“不要去!我求你不要去。”
他却心急如焚拉开碧瑶的手:“你在家里等我不要胡思乱想。”
他不顾而去心知他再也不会回来。
碧瑶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背影为什么一定要去呢?她看着水澜的背影消失在烟水之间知道这将是她见到水澜的最后一面。
她忽然觉得怨恨你是我的夫君为什么你的心里却爱着另一个女人。
她大声叫:“来人!”
一个侍女垂手走了过来。
她指着院中的曼陀罗花“命人把这些花连根铲除。”
侍女答应着退下叫了几名族人将花挖了出来。她看着他们将花一棵棵从花园中挖出惨白的花瓣凋落一地心中才感觉到一丝快意。
然而当那些花刚被从地上挖起后却象是变魔术一样又有新花从地下长了出来。
碧瑶大惊大声叫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快把那些花都给我挖掉。”
那几个挖花的族人面面相觑明明已经将花连根挖了出来怎么又会长出来?他们更加深地挖入土中连根须都从土中清除出来。然而只不过是瞬间又有新的花长了出来。
曼陀罗的香气不停地弥漫出去除了这种香气之外碧瑶亦无法闻到其他的气味。
她只觉得心惊肉跳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忽然觉得腹中剧痛低下头她看见从裙底悄然流出的鲜血。她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几名侍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一把抓住一名侍女的手“快快去请族里的长老我流血了我流血了!”
侍女大惊失色急忙向外奔去。可是还没奔出几步就听见碧瑶凄厉地惨叫声。侍女回过头碧瑶倒在地上双腿之间渗出大量的鲜血。
似乎有一只手正在无情地伸入碧瑶体内将她体内的东西挖出来如同她正在命人挖出曼陀罗花根。
她不停地惨叫却没有办法阻止婴儿离开身体。她又闻到浓郁的香气是影雪!一定是影雪!
她似乎看见影雪冷冰冰的面容她伸手指着空中“你又回来干什么?你不是走了吗?你又回来和我抢丈夫了?我不会输给你的你快滚。”
侍女们疑惑地张望碧瑶所指的方向空无一物。
侍女低声安慰道:“神妃什么也没有您看到什么。”
碧瑶一把抓住一名侍女的手“那个女人在那里她在那里对着我冷笑她想杀死我的孩子。是她你们快点把她赶走。”
侍女们默然不语。碧瑶用力地摇着那个侍女“你们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们没有看见她吗?她就在那里她明明就在。”
她的目光一转忽然见到正在挖着曼陀罗花的族人已经停了下来。她连忙爬了起来也不顾腿间仍然在大量涌出的鲜血尖声叫道:“你们为什么要停把这些花都挖出来全部都挖出来。”
水澜赶到摩呼罗迦故地时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死城。
他闻到空气之中仍然残留的曼陀罗花香香气里带着妖异的气息与平时大不相同。他很快便看见了路边随处可见的死人所有的人都死得很安祥全无痛苦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奇异的微笑。仿佛他们并不是死去不过是在做一个永无止境的美梦。
花香缠绕着他他忽然心生警惕为何花香之中暗藏杀机?
花香是从神殿的花园中传过来的他巡着花香向着花园之中走去。一进入园中他便看见倚着曼陀罗花席地而坐的影雪她的双眼仍然是大睁着的只不过已经全无神彩。
他的眼前一阵模糊身体摇摇欲坠。他定了定神扶着墙壁站着不使自己因为无力而跌倒。过了一会儿他才能勉强走过去。他立刻又看见影雪身边的死婴一个全身浴血的婴儿。
他盘膝坐下聚精会神地看着影雪似乎想从那双失去神采的眼中看出一些端倪。他看见他在她眼中的影子虽然已经死去了但她的双眼仍然如同秋水盈盈。
他又觉得头脑中一阵晕眩他心里有些明白这晕眩也许并非只是心理上的伤感造成的。鼻中俱是曼陀罗花的香气美丽得妖艳。
城中的人都是因为这香气死去的吗?
若是现在离开也许还能活下去吧?他不同于普通的摩呼罗迦族人他身有乾闼婆族少主的灵力就算是身中剧毒也可以离开这里吧!
可是他却觉得哀伤若是离开了她便只剩下独自一人了。
这些日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若是离开她她便只剩下独自一个。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总是觉得她必也如同他一样的坚强可以坦然地接受命运。
可如今他忽然见到她倚坐在曼陀罗花畔才现原来她也不过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罢了。
他踌躇不决若是离开他便可以活下去。可是他却万般不愿。
若是不走他就会死可是他可以永远都陪在她的身边。
头脑中的晕眩越来越强烈他站起身向着花园门口走了几步。却终于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时影雪的眼睛似乎直直地盯着他。
他不由地一笑低声道:“你就算死了也在看着我吗?所以你不愿意闭上眼睛?”
他踱回到影雪身边也如她一样倚着曼陀罗花坐了下来将影雪搂在怀里低声道:“若是陪着你就要丢下全族的人这会不会太任性了?”
身体有一丝麻木的感觉花香之毒正在慢慢地侵蚀着他。“幸好还有水沧。”他喃喃自语。
他忽然看见影雪无力的手中握着的一双泥娃娃“原来都回到你这里来了。我找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我以为是我不小心弄丢了觉得很对不起你。不过现在他们总算在一起了这样更好。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分开了就会互相思念谁也不会快乐的。”
他主意已定。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生命就是全族人的希望。长老们说少主的聪慧与灵力是数代主人之中最出类拔粹的。他确也不负众望十三岁时便可以一战成名杀死了摩呼罗迦族的宗主和王子。
但生命对他来说更象是一个儿戏本没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一切的得到与失去不过都是缘起缘灭水月镜花罢了。
宗主之位没有什么重要的继续活下去也没有什么重要的。
也许失去影雪也并不是重要的事情。但因为感觉到她的悲伤连同他也觉得悲伤起来。若是可以这样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她的悲伤会不会就会减少一些呢?
并没有什么别的**只是希望她可以不必如此悲伤。
濒死之际他忽然想到来生的问题。若是再遇到影雪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状况?是他欠她的还是她欠他的?
这种想法又使他忍不住笑了谁欠谁的又怎么算得清楚?
她为了他而死他又何尝不是为了她而死呢?
那么就不要再算是谁欠谁的也许可以再次相遇到时也别无所求只希望不要再让她悲伤如昔。
数日之后水沧终于找到摩呼罗迦故地。
花香已经消尽曼陀罗花枯萎凋零再无生机。
他看见满城的死尸和水澜与影雪相依相伴的尸体。这使他颇为感伤也颇为喜悦。他亦是深爱影雪的但他也同样深爱他的哥哥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吧!
摩呼罗迦族是大地之族死了以后也该归入尘土。
他放火烧了摩呼罗迦族故地一切都变成了风中的灰烬。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他便坐在旁边看了三天三夜。不知为何他似乎在大火之中看到了乾闼婆族的命运。这使他不寒而栗难道乾闼婆族也终有灭亡的一日吗?
当烧无可烧之时大火便熄灭了。
他粗粗的打扫了一下灰烬却忽然看见灰烬之中隐隐的光芒。
他拔开尘土居然是一双小小的泥娃娃。泥娃娃经大火一烧表面变得光滑如釉再难损坏。泥娃娃上光芒不断隐有灵力。
他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悲伤是哥哥与影雪的灵力吗?
他随手抓了一把灰烬用布包了起来这就算是哥哥的骨灰吧!但这里不仅有哥哥的骨灰也有影雪的骨灰还有那个夭折的婴儿和所有摩呼罗迦族人。从此以后他们永远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他带着泥娃娃离开摩呼罗迦故地这是八部众的大事也该通知一下别的族了。
他忽然闻到身上淡淡的香气是曼陀罗的花香。
他很惊异城中早已经没了曼陀罗花哪里来的香气?
他仔细闻了闻才现原来香气是自己身上的。他凝神苦思不知自己从何处沾到的香气。
当他回到乾闼婆城后他就现整个城中都被这香气所弥漫所有的族人身上也都带着这种香气。从此以后乾闼婆族与香气密不可分只要有乾闼婆族人的地方就必然会有曼陀罗花香。
而园中的曼陀罗花也永远地开放下去无论寒暑。
第十一节
“无双!无双!无双!”
无双听见嘲风的叫声。
“无双你醒醒你看见什么?”
她似乎从一个梦境中醒了过来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嘲风有些担忧的双眼。她勉强笑了笑低声道:“也许看见的是我的前生也许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的手湿渌渌的全是冷汗额上也流下豆大的汗珠。
如此真实痛苦与无奈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不远处的流火身上他双目紧闭脸色煞白。水澜?!流火是水澜吗?
玉蟾格格地笑了“你看到的东西是不是很有趣?死掉的那个男人是你前生后世唯一最爱的人你却设计杀死了他。”
无双的目光一黯但她到底是无双只不过片刻功夫她的脸色就已经如常。她淡然道:“这个人无论是前生或者是现在都背叛了我我杀死他也是理所当然。”
玉蟾故意叹了口气“女人就是这样明明心痛得要命却还要嘴硬。”
无双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道:“你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样热心?你应该在月宫之中后羿之心已经毁了你是如何离开月宫的?”
玉蟾淡淡地道:“我是神仙我的能力不是你能想象的。”
无双笑道:“不过我却觉得你的他心通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玉蟾的脸上掠过一抹奇异的神情“我还是一样能够控制你的心。”
无双笑道:“虽然你让我产生了幻觉但玉蟾不仅能让我产生幻觉也能知道我的心在想些什么你却不知道。”
玉蟾的神情有些僵硬起来“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在想什么若是我不知道我又怎么能够让你产生幻觉?”
无双冷笑道:“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不仅有他心通乾闼婆族的幻术也一样可以。你根本就不是玉蟾你根本就是冒充的。玉蟾一定还在月宫之中就算她可以离开我也相信她一定不会离开。”
她伸出一只纤纤的手指指向玉蟾“你到底是谁?或者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本身也是一个幻术。”
她这句话才说完啵地一声轻响玉蟾居然化做一团水汽四下散开了。天空中的那一轮圆月也瞬息不见了。
一个温柔幽雅的声音带笑道:“果然不愧是大地公主的转世居然可以看出玉蟾不过是一个幻术。”
无双回过头不知何时寻香已经站在园中。
无双微微一笑:“你说我是大地公主转世他们说我是璎珞转世每个人都有许多次前生难道一个人必须得背负着他所有的前生过日子吗?什么大地公主那迦宗主都与我无关我就是我一个普通的人类。”
寻香一出现园中的香气就又浓郁了一些。他站在一簇曼陀罗花前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一丛白色的小花。
“这花是大地公主留下的。因为这花的原因我族中幻术的修炼更加登峰造极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人能如我族一样自如地运用幻术。但也正是因为这花香的原因族中的人都慢慢地变成了琉璃人。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只是觉得生下的婴儿身上的香气比父母更加浓郁。这香气越来越浓终于有一天第一个人变成了琉璃人然后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我不知大地公主死时下了什么样的诅咒她的怨恨不仅留在摩合罗上也同样永远地留在乾闼婆城。”
无双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完全可以感觉到影雪死时心里的绝望。希望破灭真地可以使人疯狂她从不知道一个女子的怨恨居然可以强烈到这个地步甚至不惜毁灭两个种族。这是她的前世难道这怨恨也纠缠在她的灵魂之中随着她一起转世吗?
她打了个冷战悄悄地看了璎珞一眼。璎珞仍然无动于衷目光停滞在一簇曼陀罗花上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她是否也感觉到过这种怨恨?所以她才要杀死流火?
但她到底也没有杀死流火。是一时失手还是手下留情?历代积累摩合罗上的怨力使带着邪气的灵力强大到无人可敌的地步若是存心要杀一个人不会杀不死吧!
寻香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到了我这一代终于连最后一个人也变成了琉璃的。连身为乾闼婆族的我也逃不过这种命运。幸而我有一个好妹妹她一直四处寻找解除这种毒素的方法。也幸好有你们居然连月宫那样隐密的地方也找了出来。”
无双道:“刚才的玉蟾是你根据颜清的描述假造出来的吗?”
寻香笑了笑“狻猊镜上留下过玉蟾的影象想要利用幻术制造一个假的玉蟾并不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无双道:“那么璎珞、拓跋绍和持善呢?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寻香微微一笑:“虽然玉蟾是假的但他们却都是真的。为了使璎珞复活我用了许多心力。”
无双冷笑道:“这样算是复活吗?她现在不过是一个傀儡行尸走肉罢了。”
寻香淡然道:“不过这个行尸走肉却也很有用处若是没有璎珞流火与破邪又怎么会自相残杀而死?”
无双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你不敢同时与流火破邪对敌所以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他们死了以后你就无所禁忌了?但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杀死我们。”
寻香道:“若没有你的帮忙只怕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我为何会杀死你们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多年前的旧事也许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我族毕竟因为大地公主的怨恨而一步步走向毁灭算起来我与你也是仇深似海了。不过那毕竟是你前生的事情说到底与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但目前的威胁却只有杀死你们才能解除。你们死了岑昏再也得不到辉光。虽然八部众的下场如何已经与我无关不过我仍然不想让岑昏那样的人成为新秩序的建立者。就算要建立新秩序这个人也应该是我。所以你们一定要死你们活在这个世上必然会是我的阻碍。”
无双眨了眨眼睛:“果然是一个好理由。”
寻香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再给你转世的机会。象你这样无休止地转世下去每一世的生命予人予己都全无益处还不若魂飞魄散的好。”
无双吐了吐舌头“你真是仁慈如此体恤我的心情可惜的是你却未必能够如愿。”
她话音才落本来明明已经死去的流火和破邪忽然一跃而起双双落在寻香的身边一左一右抓住寻香的两个手臂。
寻香大惊他促不及防两人行动如风他完全没有任何时间闪避便落入两人的手中。但他的脸色不过只是微微一变立刻又镇定自若。他冷笑道:“你们两人果然是装死。”
无双笑眯眯地道:“你的幻术太厉害若是不一下子就把你抓住你总是能有机会逃脱。除了这一个办法可以消除你的警戒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其实死而复活的法子也是你教我的这么多人都可以死而复活他们两人为什么不可以?”
寻香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制住我吗?”
无双笑道:“要制住你真地不容易关键在于你的幻术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之下都可以借助幻术遁去。但现在他们两人紧紧地抓住你的胳膊难道在这种情况下你还可以逃走吗?”
寻香道:“果然不愧是大地公主虽然你全无灵力却诡计多端。”
无双悠然一笑道:“不过你那么容易就上当我还是觉得惊奇难道你还有什么杀手戬不曾使出来?”
寻香微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吗?幸好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若你是半神那天下岂非要大乱?”
他忽然扬声道:“拓跋绍你还不快把她抓起来。”
但无双却似早已经提防到这一招远远地躲到嘲风身后笑道:“你可要保护我千万不要让拓跋绍抓到我。”
拓跋绍却迟疑了一下他似乎不太愿意遵从寻香的命令道:“主人她是我的妻子请恕我不能从命。”
寻香一怔拓跋绍居然会违抗他的命令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将拓跋绍的尸体偷来并以幻术使他复活他本该对他惟命是从。难道是因为他的元神并未完全散尽仍然记得无双因而当寻香命令他对付无双时他居然连寻香的命令也不服从。
寻香心里甚怒心道等我对付了这些人后一定让你形神俱灭。
他心念才动忽见一直木然不语的璎珞动了起来。她当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身形如同行云流水般一下子掠到嘲风面前。
嘲风一怔向着璎珞击出一掌。
璎珞轻轻一晃便躲开他这一掌伸手一拉将无双拉在自己的手中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无双的脖颈。
璎珞冷冰冰地道:“放开主人。”
寻香心道奇怪明明没有给她指令她为何会有自己的意志?
他此时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来不及多想道:“若是你们不放开我璎珞一定会杀死无双。”
流火皱了皱眉居然毫不犹豫地松开手道:“我可以放过你不过你不能伤害无双。”
他居然这么快便松手每个人都吃了一惊。无双费尽心机才总算使他们两人诈死抓住寻香此时若是放了寻香再想抓住他就难上加难了。
破邪道:“不行不可以这样轻易就放了他。”
流火淡然一笑:“就算抓住他又如何?难道真地杀死他吗?你忘记他也是八部众之一你真地可以下手杀他吗?”
破邪怔了怔“难道就这样放了他吗?”
流火仍然镇定自若地微笑“我相信他不会伤害无双。”
破邪道:“可是我们要离开这里若是放了他我们如何能够走出这个迷宫?”
流火道:“相信我一次我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他虽然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出来但偏偏带着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气势。破邪默然似乎也被他的气势也感染居然真地放开了寻香。
寻香笑道:“不愧是夜叉族的宗主在这种时候居然为了一个人类的女人连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
流火笑笑看了无双一眼“只怕你抓了她也未必是你的福气。”
寻香一怔也下意识地看了无双一眼见无双虽然被璎珞挟持脸上居然全无惧色。他心里暗道这个女人真是奇怪她到底有什么魔力?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却似乎把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哼了一声“这你就不必操心了还是担心一下你们自己吧!”
他似乎也不愿在花园之中久留带着璎珞无双一下子便消失了。
破邪皱眉道:“你真地让他们走了?”
流火看了看天空“他说的不错璎珞和无双现在不必我们担心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处境吧!”
天空之中忽然多了星星点点的红色流萤一个红色的人影悄然出现。
破邪叹了口气“一个人可以控制阿修罗、那迦和紧那罗的宗主寻香这个人真是很不简单。”
第十二节
寻香急匆匆地回到乾闼婆族的神殿之中他虽然一直从容不迫此时心里也生起一丝怨毒。本以为大功告成想不到会落在无双的诡计之中幸而他还没有输到彻底。
一个小小的人影躲在神殿的阴影中寻香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冷冷地道:“出来吧!”
念珠儿垂着头静悄悄地走了出来。
寻香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照顾你婆婆?”
念珠儿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跪倒在地“求求你放了无双姐姐吧!”
寻香冷笑道:“放不放她我自有主张若是你还想让你婆婆活下去就快点回去。”
念珠儿看了无双一眼无双微笑道:“念珠儿你听话回到婆婆那里去姐姐不会有事的。”
念珠儿却眼泪汪汪地道:“婆婆说她死没有关系可是她对不起宗主也对不起无双姐姐。”
无双微笑道:“婆婆没有对不起谁你要相信我相信璎珞姐姐一切都会变好的。”
念珠儿呆了呆见无双的眼睛温和地看着她这目光镇定而勇敢使她也信心倍增她点了点头站起身一溜烟地向着后殿跑去。
寻香冷笑道:“她居然这么听你的话看来我应该早点杀了你。”
无双笑咪咪地道:“以你的本事想要杀我应该是举手之劳可是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杀我?你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寻香默然他目光一扫见拓跋绍也跟着他们走了进来。
他冷冷地道:“你不服从我的命令居然还敢来见我。你的命是我给的我想要取走轻而易举。”
拓跋绍道:“请主人放过无双吧!无双到底是我的妻子请主人允许我们完婚。”
“妻子?”寻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几时和她拜过堂?你以为她喜欢你吗?她的心里只喜欢流火一个人。什么妻子根本就是你一厢情愿。”
拓跋绍呆了呆道:“并非如此我知道无双是喜欢我的。她亲口答应过要与我成亲又怎么会反悔。”
寻香冷笑道:“那只是因为你要死了她随口安慰你的。你真以为她想嫁给你吗?不如你自己问问她吧!她的心里到底喜欢的是谁。”
拓跋绍果然依他所言转头望向无双“你喜欢的是我还是流火?”
无双苦笑心道拓跋绍复活之后和原来实是差别很大若是本来的拓跋绍大概不会问出这句话。她柔声道:“我答应过拓跋绍要与他成亲又怎么会反悔。只不过我只怕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想与拓跋绍成亲也不可能。”
她故意强调拓跋绍而不说你只因她还是无法相信一个死去的人可以复活。
拓跋绍大喜“你只要信守承诺就可以了我一定会救你的。”
寻香冷笑道:“救她?难道你想与我对抗?”
拓跋绍道:“无论主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只有这一件事请主人无论如何都要放过无双。”
寻香仰天长笑:“我若是不放过她又如何?我只要取出放在你身体里的东西你马上就会死。”
拓跋绍却固执地道:“我很感激主人使我复活但如果主人想要伤害无双就算我死也要和主人对抗到底。”
寻香也不怒淡淡地道:“果然不愧是紧那罗的宗主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控制的。但可惜的是你并非是真正的紧那罗宗主你早已经死去了这个虚假的生命都是我给你的。”
他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手心遥对拓跋绍胸口默诵咒语。
拓跋绍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他本是没有心跳的因为他是死而复生的。但他忽然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正在跳动。
他疑惑地停下头只见胸口之中鼓了出来有什么东西正要从胸中钻出来一样。
那东西跳动得越来越剧烈每一下都似就要冲破他的胸口。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用力按住胸口那块鼓出来的地方。他心知若是这东西离开他的身体他就必死无疑。
然而那东西的跳动却越来越是剧烈寻香口中的默诵也越来越急对方居然可以与他相抗如此之久颇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拓跋绍虽然身为紧那罗族的继承人但自小在皇宫中长大从未修炼过灵力他之所以能与寻香相抗完全是靠着一种本能。
拓跋绍的身上泛起了桔红色的辉光想必是这种恶劣的形势将他的灵力激了出来。他忽然大喝了一声双手下意识地结成手印一团桔红色的火焰自他的手中形成火焰如同流光掠影看似不甚炽热但所到之处白雾纷纷飞散开来。
寻香冷笑道:“终于使出你的本事了吗?但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若是你活着也许还可以与我一战。”
他双手交织本来散开的雾气又重新凝聚起来雾气中一滴滴小小的水珠却如同利剑一般向着拓跋绍疾射。
那水珠之多不啻千千万万拓跋绍手中的火焰被小小的水珠击中开始还不觉得如何但几千几万个水珠一起飞了过来他手中的火焰便悄然消失只剩下一缕烟烬。
寻香五指成爪凌空向着拓跋绍胸口抓去大喝一声:“还不出来!”
拓跋绍的身子蓦然跃到空中他全身都努力地向后退只有胸口似真地被寻香抓住向着前面突了出来。而他胸口那鼓出来的部分已经将外衣也涨裂了那块肌肤正在慢慢地龟裂里面的东西马上就要飞了出来。
便在此时一直默然不语站在旁边的璎珞伸出一只纤纤的玉手。那只手极美也极冷手上亦似乎带着冰冷的水气。
手一伸出来周围的雾气便陡然消散了。水光潋滟中璎珞轻描淡写地挥出了一掌。
寻香的脸色一白他本来抓向拓跋绍的手也停了下来。拓跋绍突出的胸口立刻平复他却不敢再停留在这里趁着这个空档转身如飞掠去。
转眼之间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乾闼婆城错综复杂的街道中。
寻香慢慢地转过身以一种奇异的神情望向璎珞他的脸色惨白似乎已经受了重伤。半晌他才露出一丝笑容“原来你并没有被我控制。”
璎珞淡然一笑:“我从来没有被你控制我只是好奇想知道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寻香冷笑道:“好!好!那迦族的宗主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无论是你的前生后世都令人如此意外。”
璎珞仍然云淡风清地说:“乾闼婆族本是最无欲无求的种族自我放逐在海外连乾闼婆城也因为无人涉足而成了一个神话传说。你却做出这种事情你不觉得愧对先祖吗?”
寻香冷笑:“愧对先祖?若不是先祖之错我族又怎会慢慢石化?当我开始石化之时我以为我族就此灭亡了幸而颜清找到了治疗石化症的药但她也只能救我而已因为我是处于石化一半的过程之中。但其他的人都已经变成了琉璃。只有我一个人还生存在这个世上我生存的意义又是什么?提婆族的人可以妄想重建三界的秩序为什么我不可以?”
璎珞轻叹:“所谓重建秩序以半神的秩序来替代人类的秩序我不知这是对是错我只知要做成这件事情必然会付出代价。有许多半神和人类会因此而死甚至是神也可能牵涉在内。这样做不是太残忍了吗?现在虽然并非是半神的秩序但无论神、妖或者是人都可以相安无事何必为了不知是好是坏的新秩序而牺牲那么多的生命?”
寻香仰天长笑:“谁都可以说我残忍唯独你不可以。”
璎珞双眉微挑“为何我不可以?”
寻香冷笑:“人人都说你慈悲得如同一个神一样因为你觉得歉疚吧?因为你前世的怨念两个族因此而灭亡。所以你觉得歉疚才会想要补偿吧!若说残忍不过是因为你母亲的一个决定你便要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你不是更残忍。”
璎珞呆了呆默然不语。
寻香道:“这怨念从那时一直延续到现在八部众仍然为了消除你的怨念而费尽心机世上的众妖也为了觊觎你的怨念而争夺杀戮。若说残忍又有谁及得上你残忍。”
璎珞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虽然个性冷漠却有很强的因果观念只觉得寻香说得极是若不是她前世的怨念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
一直冷眼旁观的无双却截口道:“你这样说就不对了。虽然说影雪是璎珞的前世但她活在世间的时候璎珞还没有出生呢!就算璎珞想要阻止她也不可能。为什么一定要背负着前世恩怨过日子?不是说人死了一切就重新开始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把前世的生命强加在后世的身上?”
寻香冷笑道:“前世因后世果这本就是天经地义。如果没有前生的因果你现在又怎会涉及到这些恩怨之中?也许你还在姚秦的皇宫中做你的公主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
无双笑道:“虽然我也被前世的因果纠缠又怎么样?你们身为半神有无边的神通却心甘情愿的被命运所摆布。我就偏偏不愿如此就算再难我也不会被命运控制我要掌握我自己的命运。前世的恩怨我都不管我要过我自己的生命。无论影雪也好璎珞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是无双。”
寻香道:“好!若是你也这样想你就能明白我为何要重建三界的秩序。我不愿屈服于命运我要掌握命运我要掌握这三界。”
无双眨眨眼“虽然我不想被命运控制但并不代表我就赞同你的作法。虽然别人死比自己死要好得多但为了自己的一点**就要让那么多人死视生命如草芥就算让你建立了新的秩序只怕这秩序也好不到哪里去。”
寻香冷笑道:“我也不与你们争论你们不要以为打伤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里。想要找到这城的出口并非易事等你们能够出去了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吧!”
他身形轻转立刻化做水汽消散在空气之中。
无双连忙跑过去东看看西看看不仅寻香消失了连他身上的香气也消失了看来他是真地离开这里了。
她转头道:“你为什么让他跑了?他明明已经受伤了。”
璎珞淡淡地道:“不让他走又怎么样?难道还杀了他吗?”
无双一怔心道她说的话与流火说的话这样相似。她便有些闷闷地不舒服起来。她道:“你刚才说你隐瞒寻香只是因为你好奇想要知道寻香到底要做些什么。只怕不仅是如此吧!”
璎珞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的身上这真是她的转世吗?前生的人与自己的转世面面相觑这样的机会只怕是绝无仅有的。
无双笑咪咪地道:“我说得不错吧!你是不是也想杀死我?你想利用寻香杀死我。你不想看见我和流火在一起可是你是八部众的人不可以随便杀人。所以你才想利用寻香。”
璎珞淡然道:“不要自作聪明你并非能够知道每个人的想法。”
无双道:“可是你是我的前世我们应该心意相通吧!难道你不觉得难过吗?看见我和流火在一起你真地不觉得难过吗?”
璎珞蹙起双眉转身向着神殿之后行去一边走一边道:“你怎么那么罗索?流火是怎么忍受你的?”
无双噘起小嘴跟在璎珞的身后:“我很罗索吗?还是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现在你又复活了你打算怎么样?是不是想要再跟流火在一起?”
璎珞默然无双以为她不会回答谁知过了一会儿璎珞却道:“你呢?你喜欢他吗?”
无双呆了呆她以为璎珞一定不会问出这种话想不到璎珞却问了出来。
无双侧着头想了想“我也说不上来。也许喜欢吧!因为我是你的转世所以就理所当然应该喜欢他。若是没有你喜欢他我应该也不会喜欢他吧!”
璎珞停住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无双“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把流火让给任何人。”
她脸上表情严肃地让无双有些惊异“可是你……”无双停住不说。
虽然她话没有说完但璎珞却已经知道她想说些什么璎珞淡淡地道:“我只是一个死而复生的人而流火却还活着。”
两个女子静静地对峙着璎珞一字一字道:“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把流火让给你。”
无双心里一动璎珞仍然在隐瞒什么事情这件事情似乎是与她有关的璎珞不想说出来。虽然她不想说出来可是无双却隐隐感觉到了。那是什么事情呢?似乎是她的宿命。
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璎珞这样平淡地看着她但她却感觉到璎珞眼中的无奈。她极力隐瞒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第十三节
念珠儿小小的身影从角落里转了出来她一看见璎珞与无双就是一滞愣在那里一双大眼睛瞧瞧璎珞又瞧瞧无双满脸都是疑惑不解。
璎珞对着念珠儿微微一笑“念珠儿婆婆在哪里?”
念珠儿好奇地看着璎珞忽然跳起来道:“璎珞姐姐你好了吗?”
璎珞微笑道:“我一直很好我是骗那个坏人的。”
念珠儿喜极而泣拍着小手道:“太好了璎珞姐姐真地复活了。太好了。”
她拉着璎珞的手向着神殿后一座小石屋奔去一边跑一边道:“婆婆就在里面婆婆病得要死了。璎珞姐姐快去看看她吧!”
无双看着她们两人进入石屋她轻轻叹了口气璎珞隐瞒的事情是不会告诉她的。但她有预感总有一天她会面对这件事情。到时候她的命运必然会完全不同。
她向着四处张望了一下雾都散了是否寻香已经离开乾闼婆城了?
她想到影雪想到水澜。如果流火是水澜的转世那么化解影雪怨念的办法是否就是让转世的流火与转世的影雪成亲呢?
但现在转世的影雪却成了两个人一个是璎珞一个是她。本来在璎珞这一代就应该完成这件事情了但却出了偏差。因为那时璎珞并不知道流火才是水澜的转世她也不知她的前世就是大地公主。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影雪转世为璎珞可以说是完全新的生命不再有大地公主的特征。而水澜转世成了流火也由乾闼婆族人变为半夜叉半雪狼的神怪也不再有前世的特征。可是她却带着璎珞的特征。他们都说她身上有那迦族的辉光这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转世后却似乎无法脱离璎珞。
她心里一动额上便渗出了冷汗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是否璎珞刻意隐瞒的事情与此有关?
她巡着来路向花园走去心里却仍然恍惚不安到底她为何而降生在这个尘世到底她的宿命又是什么?
她很快便看见空气之中火红的流萤流萤或飞或住飘渺不定持善他又来了吗?
璎珞和拓跋绍都是寻香设法复活的可是持善呢?他的身体早已经被烧成灰烬寻香又是如何使他复活的?或者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幻影象是玉蟾一样。但他身上分明又带着如此强烈的灵力这种灵力与持善如出一辙并不似只是一个幻影。
花园中众人严阵以待红莲之火可以烧尽三界众生成为魔王的阿修罗王是连天神都无法战胜的。现在的持善是半神还是魔王?
她却没有办法把自己思想的焦点集中在目前的困境上心神总是纠缠在璎珞隐瞒的那件事情上莫名地觉得恐惧不敢知道答案。她也知就算是询问璎珞也不会有结果璎珞一定不会告诉她。但那件事情却偏偏是与她密切相关的她一定会有一日要面对。虽然经常觉得厌倦但这种莫名的恐惧还是第一次产生。
花园中人见到她回来都是又惊又喜此时紫羽和颜清都已经苏醒过来想必也都知道事情的始末。
流火向着她身后看了一眼她知道他必然是在找璎珞这又使她有些感伤他和她都相信璎珞不会轻易被人控制。她相信璎珞是因为她与璎珞本应该是一个人可以心意相通虽然此时并不真是如此。而流火相信璎珞大概是因为他一直都爱她信任她吧!
她笑笑道:“璎珞去看玳瑁了可能过一会儿就会过来。”
流火默然不语无双不是一个感情轻易外泄的人而且诡计多端很少有人能够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心思。可是他仍然看出她的失落这使他的心也不由地沉了一下。
他道:“你没事吧?”
无双笑笑道:“有璎珞在我又会有什么事?”虽然是笑却笑得无奈。
她故做轻松道:“若是我与璎珞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流火一怔这个问题居然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无双笑道:“怎么?很难选吗?”
流火看着她的眼睛不说话。
无双努力使自己笑得全不在意她拍了拍手道:“你干嘛那么一副就要死去的样子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和璎珞你一定会选璎珞对不对?”
流火仍然不语。
无双道:“我也应该过我大秦公主的生活了。其实没遇到你以前我的日子过得挺好的。你去过皇宫吗?皇宫是这个世界上最精彩的地方。宫里的人整天没有事情做就总是想着办法勾心斗角。象我这样聪明的人也并不是天生就是如此的那可是在宫里经过了一次次腥风血雨才成长起来的。你别以为我夸张一点也不夸张宫里的女人杀人不眨眼。许多人莫名其妙地死了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得罪了谁。可是我却喜欢那种日子生活在阴谋诡计里也很有趣至少不会无所是事我的才能也可以挥光大。其实象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以和你漂泊江湖我从小就锦衣玉食怎么能够过这种四处流浪的生活。而且璎珞璎珞……”
她顿了顿她想其实我比璎珞坚强多了。虽然她有神通可是她却顾虑这顾虑那做什么事情都思前想后从不为自己想一想。她道:“璎珞也需要人照顾啊!一百年前你对不起她。现在你也该好好补偿一下了。”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串话自己也觉得夸张就算是不甘心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流火轻轻叹了口气似想说些什么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他转过头看着空气中的红色流萤无双连他的心思都看得明明白白可是他自己却有些糊涂了。跟着无双因为她是璎珞的转世现在璎珞又出现了。两个女人却偏偏就应该是一个女人。选择璎珞是无疑的但心里为什么会觉得不舍?
习惯了无双的罗索无事生非专爱抬杠若是与她分离了似乎生活就会变得空寂得多。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离开璎珞。一百年来就算是在沉睡之中他也仍然思念着璎珞。何况百年之前他错手杀死璎珞那也是他一生之中唯一做过的一件令他后悔的事情。
他从未曾想过他会伤害璎珞虽然一心想要报复她的背叛可是他却从未真地想过要伤害她。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再让璎珞难过了。
第十四节
流萤越来越多了空气也越来越是炎热每个人都开始冒出汗来。水气全都蒸干了这个地方似乎马上就要变成熔炉。
持善远远地站在花园之外他似乎并不想踏入花园中。然而就算他不进来花园里的人也要忍不住了。
破邪道:“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都会被他的火焰烤熟了。”
紫羽迟疑道:“我们合力一战也许可以胜过他。”
破邪也不看流火对紫羽道:“你去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虽然他没有说谁但紫羽也知道他必是叫她问一问流火。她叹了口气走到流火面前道:“不如我们三人合力一战应该可以击败持善。”
流火看着持善“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从他身上出来的灵力有些奇怪不太象是持善的灵力也不象是阿修罗魔王。”
破邪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打败他就是了。”
他蓦然抽出泪痕剑诀一领向着持善一剑刺去剑锋上隐隐泛出黑色的光芒。然而他的剑未刺到持善面前空中的流萤迅地附着在剑上。破邪只觉得剑上的温度越来越高虽然泪痕剑是经过高温煅炼不至于象普通的剑一样被流萤的温度所溶化可是他持剑的手却被热得受不了。
剑堪堪就要刺到持善面前破邪几乎无法持剑但他又不愿意放弃手中的剑连忙急退了回来。
一退回来便连忙把剑插在地上连连甩手。
只见他持剑的手上阵阵轻烟升起人们都闻到一阵肌肤被烤糊的味道。
破邪怒道:“怎么他会热成这个样子?他本来虽然可以自由地召唤和运用火焰但也不至于整个人就象是一团火一样。现在这个持善根本就是一团烈焰。”
流火道:“看来我们不能靠近他要想出一个法子从远处攻击他。”
园中众人都热得汗如雨下地面也变得奇热无比汗滴落在地上立刻便“嗤”地一声变成一缕烟气。
无双只觉得连自己的鞋子都要被烧熔了她一边跳着脚一边道:“快想办法啊再想不出办法来我就变成*人干了。”
抱朴九子亦是个个挥汗如雨而抱朴子则抱头苦思嘴里含含有辞“该如何制做出不被火烧化的符咒?”
无双跳到抱朴子面前道:“老道士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不被火烧化的符咒。若想要不被火烧化除非是没有符咒那样就不会被火烧化了。”
抱朴子一怔若有所悟没有符咒不错没有符咒就不怕被火烧化了。可是没有符咒又该如何使出九字真言的奥义?
他看了流火与破邪一眼道:“你们两个妖怪过来。”
破邪瞪了他一眼“你叫谁妖怪?”
抱朴子道:“当然是你们两个。”
破邪道:“你要干嘛?”
抱朴子道:“你们两个妖怪有福了我要把九字真言奥义传授给你们。”
破邪冷笑一声:“谁希罕学吗?你那九字真言不过是唬人的玩意只有普通的人类才会相信。”
抱朴子怒道:“臭小子你居然敢出言不逊污辱我道家至宝九字真言!”
破邪笑道:“我就污辱了你又如何?有本事你便杀了我。”
抱朴子怒道:“杀了你便杀了你。”跳将起来就要与破邪动手。
抱朴九子连忙把抱朴子拉住道:“师祖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同仇敌恺先击败外面那个人再说。”
无双眼珠转了转笑道:“先生可知道他们两人为何不敢学先生的九字真言?”
抱朴子道:“为何?”
无双道:“因为九字真言奥义实在是博大精深与他们本来的神通相比要高明许多。他们怕自己学不会所以就索性不学免得丢人现眼。”
破邪怒道:“谁说我学不会?你现在就教我。”
流火默然不语心道这么简单的激将法也会中计。不过他此时也想不出好的法子听听也无妨。
三个人走到旁边嘀嘀咕咕说了半天。
抱朴子道:“以我的法力一定要用符咒才能动九字真言的奥义但你们两个妖怪的神通似乎比我高明一点点也许不用符咒就可以动九字真言。”
他想了想似乎觉得承认自己的神通不及妖怪是一件颇为丢脸的事情又补充了一句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沉睡了五十年你们两个妖怪又怎么可能比我高明?”
破邪率先道:“我先试试。”
他刚才佯败于流火的剑下虽然是个计策心里却也觉得憋闷。虽然他对于璎珞之事已不似百年前那般介怀但战胜流火却仍然是他的一个心病。
此时他难免想要先行战败持善虽然这并不能说明他便比流火更加厉害但至少在心理上也是一种补偿。
他默诵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双手十指交叉将全身的灵力凝聚起来。
黑色的风团在他的指尖旋转形成他大喝一声全力将风团推出。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灵力与真言奥义相结合一时之间风团如同排山倒海般向着持善逼去。
火红的流萤疯狂的飞舞似已经被风压迫得远处可逃。
持善微微冷笑叱道:“火来!”
那些本已被风吹散的流萤忽又直直地飞到持善而前迅地集结在一起形成一面火焰之墙。
风团与火焰之墙一触似乎火焰之力更强一些风团居然被倒击了回来。
破邪大惊双掌齐出与风团相抵虽然将风团打散但他身子微晃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持善冷笑道:“你们没有人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地等死吧!”
虽然已经热得象是处身在烤炉之中但那些曼陀罗花却仍然娇艳地开放似乎外界的环境对它们全无影响。
无双奇道:“这花真了不起比人还经得起热呢!”
她此时居然会想到这种问题众人都不由地叹了口气。
忽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九字真言虽然深奥无比但尚不足以与火中红莲相抗若想击败它只怕还要加上手印。”
众人回过头见璎珞飘然而至。
她一出现周围立刻便清凉了许多空气之中也多了一丝水气。
流火道:“与手印相结合?”
璎珞点头:“手印是佛陀传与弟子们的密法带有无上的神通之力运用的人不同挥的力量也不同。若将九字真言与手印结合把两种神通力一起使用我相信一定可以击败火中红莲。”
无双道:“这个持善难道是火中红莲?”
璎珞道:“不错是寻香利用幻术将火中红莲幻化成了持善。红莲是火中之灵因而它所带的火焰之力更胜过了持善。”
无双道:“如何将手印与九字真言结合?”
璎珞看了流火一眼道:“你可愿意将九字真言一一说出?”
流火点了点头他因这是抱朴道院的密法不好大声说出来。便走到璎珞身边附耳低语。
璎珞听他边说边点头道:“虽然这是道家密法但万法归宗隐隐与九个手印相合。”
她伸出双手做出九种手印道:“左手常静故称为慈悲之手。右手常动故称为智慧之手。双手结合大慈大悲大智大慧。临者身心稳定用不动根本印合金刚萨埵心咒。兵者快捷如兵用大金刚轮印合降三世明王心咒。斗者宇宙共鸣用外狮子印合金刚萨埵法身咒。者者万物之灵用内狮子印合金刚萨埵降魔咒。皆者破一切困扰用外缚印合金刚萨埵普贤法身咒。阵者洞察人心用内缚印合莲花生大士六道金刚咒。列者救济他人用智拳印合大日如来心咒。在者万物平齐用日轮印合大日如来心咒。前者我心即禅用宝瓶印合摩利支天心咒。”
璎珞道:“用这九种手印再加上九字真言奥义应该可以破去红莲之火了。”
流火本来就是极具慧根只看了一遍便心领神会。他转过身默诵真言双手做出九种手印。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狂风呼啸天地低昂。他的身上忽然燃起强烈的黑色辉光将妖气一下子驱散了。辉光如此强烈连无双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心里暗道这才是流火的本来面目吗?真正的他一直躲在妖气之下因为他并不想面对夜叉族的自我。
她下意识地望向璎珞见璎珞的双眼一直跟随着流火的背影眼中神采飞扬。女子只有望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时才会有这种眼神。
她的心便不由地沉了下去。如果影雪的转世一定要与水澜的转世结合才能破除那个诅咒这个人本来就应该是璎珞吧!
她看着流火的灵力打出去就知道结果了。因为他的信心他一定会胜利。能给他这种信心的人不是她而是璎珞。
她难免有些黯然神伤也许心里并不曾真地有什么奢望但却真地觉得悲伤。她忽然想到第一次见到流火之时在那个小小的漆黑的山洞之中。当她掀开流火身上的符咒她只觉得连太阳都似乎复活了。
也许从那时起他便已经是她心里的太阳了。
她又一次感觉到璎珞死时的悲伤当世上的人和事都抛弃了她只有天空中的太阳还会等待着她照耀着她永远都不会背叛她。
然而到了此时他终于也还是要离她而去。
灵力冲破了火焰之墙无数的流萤向着四面八方散去瞬息之间便无影无踪。持善的身影也散做流萤只剩下一朵红色的莲花飘然落下。
璎珞拾起那朵莲花她似看到持善的灵魂正在对着她微笑。她双手合什默祝道:持善哥哥若是你我的宿命都已经注定除了面对以外别无他法。虽然不甘但每个人的生命都有他的意义。只望你下一世能够离开这些是是非非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不再是八部众与相爱之人终老山林。
她看了无双一眼她却不同无论是此生或者是已经出现的来世都仍然没有摆脱命运的安排。
流火的袖中光芒隐约可见流火伸手到袖中一摸原来是慧能给他的那朵莲花。
莲花光芒照射之处现出乾闼婆城的出口城外的结界也散去了大概寻香已经去得远了。
众人向着莲花所指之处走去。
走到城外只见碧波万里这城也不知漂流在哪个地方。
忽见念珠儿划着一只小船停在海边玳瑁坐在船中向着众人招手道:“快过来吧!”
她虽然年纪幼小却已经可以交托重任。
众人上了船念珠儿向着西方划去。划了没多久乾闼婆城便被海中的烟气所笼罩如同海市蜃楼一般虚幻。这城还将继续在大海之中漂流只怕也再难寻到它的所在。
东方渐白念珠儿忽然道:“看太阳出来了。”
众人一起抬头只见一轮红日正慢慢地从大海之中升了出来。一时之间满天彩霞海鸟齐飞。
无双只觉霍然开朗无论几世几年人间更替世事变迁太阳永远都会在天空中冷眼旁观着人间的悲喜。她长长吁了口气没有什么需要悲伤的她是天下无双的无双无论命运如何她亦会勇敢地面对绝不会轻易屈服。
第一节
小舟在东海之滨靠了岸。
此地便是当日无双等人出海到无欲城的渔村。天气又和暖了一些很快就要到阳春三月了。
一个身着粗布衣裙的女子站在岸边正在补一张破了的渔网。
众人上岸之时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念珠儿眼尖失声叫道:“是琼莲姐姐!”
琼莲脸色一变转身欲去玳瑁颤巍巍地叫住她:“琼莲快来拜见宗主。”
琼莲低着头走过来跪下道:“请婆婆恕罪。”
玳瑁叹了口气:“宗主都原谅你了我又怎么还会怪你呢?还不快快拜谢宗主。”
琼莲抬头看见复活的璎珞与无双居然站在一起脸上不由地现出惊异之色她连忙叩谢道:“原来宗主已经复活了真是可喜可贺。”
璎珞微微一笑“请起吧!”
琼莲站起身只见一个男子从不远处的一所茅屋中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道:“娘子渔网补好了吗?”
那男子正是张羽他已经换去了书生的衣服身上亦穿着粗布衣裤除了脸色尚显柔弱以外俨然是一个渔夫了。他一眼见到众人也是脸色一变连忙将琼莲拉到身后大声道:“婆婆你不要再难为琼莲了要怪就怪我吧!”
玳瑁又是摇头又是叹息“我谁也不怪也许真的是我太固执了。”
张羽喜道:“婆婆已经原谅我们了吗?”
玳瑁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我还怪你们什么?”
张羽道:“那真是太好了琼莲还一直担心没有办法得到您的谅解呢!”
琼莲轻轻拍了他一下“那么多话快回家去准备招待客人。”
张羽忙道:“是是我这就回去准备茶水。”
琼莲道:“请宗主和各位到舍下用杯粗茶吧!”
抱朴道观众人躬了躬手道临道:“不敢打扰了我们这就要回到道观中清修。”
抱朴子看了流火与破邪一眼道:“你们两个妖怪最好安份守己不要做为祸人间的事情虽然我传了九字真言给你们可也并不等于就收了你们做徒弟。若是你们敢做出不义之事我第一个就收了你们。”
流火默然不语破邪则道:“只怕你收不了。”
抱朴子怒道:“你说什么?”
道临连忙拉住抱朴子道:“师祖我们还是回道观吧!难得师祖还阳徒孙们还有许多事情要请教。他们两人虽然是妖怪但以徒孙之见这两人禀性纯厚料想也不会做出不义之事。”
抱朴子勉勉强强地点头道:“徒孙说得不错否则我也不会教他们两人九字真言。”
抱朴道观众人道别而去。
剩下众人便随着琼莲进了小茅屋屋中除设颇为简陋但琼莲却安之如怡。张羽用粗碗送上茶水笑道:“我们这里乡野村落只有这种茶水各位千万不要嫌弃。”
无双笑道:“怎么会嫌弃你们两个伉俪情深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琼莲脸微微一红垂头不语。她似比以前娇羞了许多想必是初为人妇的原因。
破邪忽然开口道:“在乾闼婆城中之事还没有一个结果呢!”
众人都望向他他摊开手手上托着那只摩合罗。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只摩合罗上心知他所说的是他与璎珞之间的婚事。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无双的目光从破邪、璎珞、流火、紫羽的身上转了一圈先开口道:“你还想与璎珞成亲吗?”
破邪道:“解除诅咒的方法不是让手持男女摩合罗的人成亲吗?”
无双点了点头心道但水澜的转世却是流火。这件事情她不知璎珞是否知道流火却是必然不知的。她悄悄看了璎珞一眼见璎珞神色冷漠也不知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想要不要说出来呢?
忽见紫羽站起身走出茅屋眼中似已经有泪要落了下来。
破邪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地微微一笑真是性急也不等他说完。
他道:“这个东西是啖鬼临死以前交待我母亲让我要完成的事情。本来我也应该遵照他的遗命把这件事情完成。但是”他顿了一下看了流火一眼:“那个时候也许他并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儿子。”
他将手中的摩合罗送到流火的面前:“这件东西放在你那里也许会更加合适一些。”
流火望着他的双眼:“你愿意放弃?”
破邪道:“虽然我愿意放弃摩合罗并不等于我就放弃与你一战我是一定要击败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流火迟疑地看着他手中的摩合罗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泥娃娃但只要接过来他以后的生命就不得不为了这个泥娃娃而活。他不由地转头看了无双一眼见无双一双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也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完全没有一丝情愿流露出来他全不能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离无双不远的地方就是璎珞他看见璎珞胸前挂着的摩合罗。璎珞是不可以离开这个摩合罗的她现在的生命就是靠着这个摩合罗来维系的。
无双的生命是有限的再过几十年她就会死重新进入轮回。可是璎珞不同也许她会永远存在于这个世上。
他知道永远生存的寂寞当身边的人都慢慢地老死的时候一切相知相识相爱的人都会飘然而去只剩下孤独的一个人。
他伸手接过摩合罗如果这是一个重担他也该替他的弟弟挑起来了。
破邪道:“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人要照顾所以这个摩合罗只能交给你了。”
他亦向着门外走去见紫羽孤伶伶地站在海边。他走到紫羽身边与她并肩站着看了一会儿海景。
他道:“你为什么不说一句话就走了。”
紫羽道:“你要我说什么。”
破邪笑道:“我要和别人成亲了你也不在乎吗?”
紫羽鼻子一酸哽咽道:“这不是你的心愿吗?”
破邪笑道:“你哭了?”
紫羽道:“谁说我哭了?”她虽然不承认但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破邪道:“我还以为你很坚强呢!”
紫羽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挺起胸膛“我本来就很坚强说什么我也是迦楼罗族的公主。”
破邪哑然失笑明明就是很软弱。他拉起紫羽的手道:“我们走吧!”
紫羽问:“去哪里?”
破邪想了想:“我们回剑庐吧!我挺喜欢那个地方的。”
“回剑庐?!”紫羽奇道:“那你和璎珞的婚事呢?”
破邪道:“那个摩合罗我给了流火。”
紫羽又惊又喜:“你把摩合罗给了流火?”
破邪道:“是啊!因为我觉得他比我更需要。”
紫羽道:“可是你舍得把那么珍贵的东西给人?”
破邪笑道:“是有点舍不得那不如我去要回来。”
紫羽连忙拉住他道:“给了人家的东西又怎么可以反悔。”
破邪笑道:“可是你说那东西很珍贵。”
紫羽噘起嘴:“有什么珍贵的到了七夕就有许多人卖。”
破邪道:“那趁着我还没有反悔以前快点回剑庐吧!免得我又想问流火要回来他不给的话难免要大打出手。”
紫羽嗔道:“你真是的都说了给别人的东西就不可以反悔的嘛!”
破邪笑道:“现在你放心了吧!”
紫羽脸一红垂下头低声道:“谁说我不放心了。”
破邪道:“刚才还有人哭呢!”
紫羽悄悄拧了他一把“谁哭了!”她忽然想到无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破邪道:“又叹什么气?”
紫羽道:“我在想无双她该怎么办呢?”
破邪也叹了口气摩合罗是给了流火他把麻烦也一起给了流火。该怎么选择只有看流火自己了。
第二节
无双看见倏然来去的飞鸟在夕阳中的身影。那黑色的剪影或东或西飘忽不定如同女子散乱的心绪。她想她离宫之后的意外生活应该就此结束了吧!?
她看见琼莲收起海边晾晒的渔网那迦族苍白透明的皮肤由于近来接受了许多日晒的原因而变得红彤彤的。她健康朴实如同任何一个渔村少*妇。
琼莲注意到无双凝视微笑道:“你觉得很奇怪吗?”
无双点了点头:“你真地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琼莲微笑道:“听说你本来是位公主从小便锦衣玉食一定过不惯这样清苦的日子。”
无双道:“你也不一定要过这样的生活。”
琼莲道:“是的相公系出名门想要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但我们两个都想就在这里共度一生。”
“为什么?”
“世间的一切荣辱我们都觉得并不重要只要我们两人能够在一起再清苦的日子我们也愿意过。”
无双准备到她纤细的双手上充满了被坚韧的渔网划破的痕迹她轻叹道:“各人有各人的福份真地勉强不来。”
琼莲道:“你呢?你要放弃流火少爷了吗?”
无双微笑道:“璎珞已经回来了他们两人本来就是一对。”
琼莲却摇了摇头“虽然璎珞是宗主他们也是一百年前就相识的。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却觉得不存在什么先来后到若是你也喜欢流火少爷为何不去争取?”
无双默然过了半晌她才仰天长吁一声“你也知道我自小便锦衣玉食我如何过得惯这种飘泊江湖的生活我也该回到长安去探视父亲了。”
琼莲怜悯地看着她:“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不等观了礼再走吗?”
无双苦笑道:“我还没有那么大方。”她忽然想到影雪她居然可以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成亲那时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此之时她终于有些明白影雪的怨恨连她的心里似乎也开始生出一丝不为人知的怨恨。
她大惊为什么会有怨恨的感觉是因为影雪的恨意仍然潜伏在灵魂的最深处吗?
她知道她不能看着流火与璎珞成亲恨意一旦被唤醒就会如同野火燎原一样无法控制。
她道:“我要走了。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告诉他们我回长安去了。”
琼莲道:“你不亲自和他们告别吗?”
无双微笑着摆了摆手“反正是要走的何必再多此一举。”
她独自向着落日的方向行去走了几步似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只是略微停了一下终于没有回头。
不远之处一块大石的后面流火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她离去。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追随她的身影了。
无双迎着落日而行她想她不会哭泣的然而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她用力睁大双眼不让眼泪流出眼眶。高高低低凹凸不平的乡间道路使她的脚步有些蹒跚模糊的双眼使走路变成了一件吃力的事情。
她忽然听见马儿的长嘶声一匹枣红色的马忽然跑到她的面前。
她用衣袖抹了抹眼睛居然是那匹汗血宝马它仍然等待着她吗?
马儿低下头亲怩地磨擦着她嘴里的热气直直地喷到她的脸上。她抱住马颈低声道:“到了现在只有你还陪着我吗?”
那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向着落日的方向长嘶了一声。
无双抬起头迎向落日“我们回长安吧!”她翻身上了马那马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尽情地奔驰过了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向着西北方奔去。
无双感觉到归心似箭的悲伤及去意徊徨的无奈两种情绪交织她想她是否又要落泪了?可是她到底没有。其实人生不过是一场戏每个人都依着命运的安排在其中哭哭笑笑或喜或悲。演得人如此投入依着剧情沉沦。看的人也同样投入时而鼓掌时而落泪。但戏总有演完的一天曲终人散之时看客纷纷离去台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曾经人声鼎沸如今却门可罗鹊的看台。
璎珞悄然走到流火的身后落日用尽余力死心不息却无能为力。“你真地让她走了吗?”
“她也该回长安了。”
“你忍心不再见她?”
“见不见无关紧要。”只要知道她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存活着就算是相隔天涯也仍然会互相挂念那么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你和以前不同了若是以前的你想要得到的东西绝不会这样轻易就放手。”
流火转过头认真地看着璎珞“虽然已经一百年的时间过去了可是我还是没有改变。”
璎珞笑笑“有时人改变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流火皱眉道:“你在怀疑我吗?”
璎珞笑笑她拉起流火的手道:“我们回去吧!他们正在准备婚礼要用的东西呢!”
流火跟着璎珞向茅屋走去心里却感觉到如此地不真实。似乎只有一直拒绝才应该是璎珞想不到再次相见时她会变得如此热情。
茅屋之中张羽与谢灵运正在商量要在红纸上写上一些祝福的话。张羽特意去附近的镇上买了许多红纸这里是偏远的乡村除了红纸外也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张羽虽然做了渔夫但家中仍有笔墨纸砚他正想拿砚台磨墨谢灵运却道“我身上带着砚台。”
张羽笑道:“想不到谢兄随身携带砚台真是风雅之士。”
谢灵运道:“这砚台是家祖谢公所传他曾随书圣王公羲之学习书法砚台是王公赠送的礼品。我因为怀念先祖一直随身携带。”
他从衣袖里拿出一方砚台也不知他平时都是怎么将砚台放入衣袖中的。那砚台也无甚出奇之处黑黝黝地不知是用何质地所做只在砚台之上雕刻着一只极精致的龙。
嘲风本来一直在旁边满怀爱慕地看着谢灵运此时一见到那砚台忽然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将砚台抢了过去。
谢灵运呆了呆薄怒道:“你干什么?”
嘲风两眼紧盯着砚台自言自语道:“这不是负屃吗?怪不得我那么喜欢你原来负屃在你身上。”
谢灵运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快点把砚台还给我。”
嘲风却紧紧地抓着砚台不愿放手“这砚台送给我吧!我实在太喜欢它了一见它就不能再与它分开。”
谢灵运怔了怔若是普通的砚台他身为世家子弟当然不会在乎但这只砚台却是谢安的遗物。他皱眉道:“这个砚台是家传之物不可轻易送人。”
嘲风眼睛转了转道:“若是你不愿将砚台给我我只得一直跟着你。无论你走到何处我都会跟到何处。你真地愿意让我这样跟着吗?”
谢灵运打了个冷战想到嘲风看着他时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忍不住又是恶心又是好笑。但他又实在不愿将砚台送给嘲风心中犹豫不决。
嘲风知道光是这样还不足以使谢灵运将砚台送给他他似乎也比以前聪明多了忽然一把抓住谢灵运的手道:“其实我也很想跟着你因为我真地很喜欢你。这砚台还是还给你吧!这样我就有足够地理由跟你在一起了。”
谢灵运怪叫了一声连忙甩开他的手倒退了两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他不甘心地看着嘲风手中的砚台忽然想到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又有哪一样是可以永远拥有的呢?无论生命或者爱情该结束的时候便轻易地结束了。
他想到自己将会被腰斩的命运虽然他不是一个占卜师而那情景也是在梦中见到的但他却奇异地相信那就是他未来的预言。他又想到魂飞魄散的蝶衣那让他无法释怀的愁绪便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他挥了挥手:“送你吧!”
嘲风喜极囚牛、狻猊、负屃还有璎珞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但一看见她就从心底里喜欢她她身上也一定有一样的吧!
不知为何想到璎珞他便下意识的想到无双于是他懵懂无知的心里便忽然生出一丝离情别绪。虽然他不谙世事但也猜无双一定已经走了。
这种情绪是前所未有的因而在产生之时使他颇为惊异他思索了很久才逐渐明白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离愁吧!
那个奇异的女子无论做什么都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其实他也不能理解他的生命全无因由地出现在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屋外传来野兽狂乱的鸣叫声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寒冷起来。
屋内众人侧耳倾听琼莲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是狼的叫声?这里从来没有听到过狼叫。”
流火蓦然起身向着屋外走去。虽然没有看见外面的情况但这狼的叫声是如此熟悉应该是他的故乡。雪狼一族很少离开故地为何会忽然到南方来?
几只银白的狼在屋外兜着圈子一见流火走出来便一起仰天长嚎起来。
一个白衣人快疾如风般地飞掠到流火面前那人脸上带着一缕愁容一双淡黄色的眼睛中隐隐透着寒光。
如风!他从不轻易离开雪狼故地总是一心一意地守护在母亲的身边为何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我听说你要结婚了!”如风的语气里带着流火所不能知的危险意味。
“是的。想不到你已经听到消息。”
“从南方来的海妖将消息带到北方他们说你就要和复活的璎珞成亲。”
“你为了此事而来?想必不是为了祝福我。”
如风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与璎珞成亲?”
流火沉吟道:“早在一百年前我就应该与她成亲现在不过是旧事重提罢了。”
如风道:“另一个摩合罗已经落入你的手中吗?”
流火点了点头心中不由疑惑他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如风道:“可以让我看一下摩合罗吗?”
流火毫不迟疑从怀中取出摩合罗交到如风的手中。如风抚摩着摩合罗脸上现出似哭似笑的古怪神情。他道:“你就这样轻易地将摩合罗交给我难道你不怕我居心叵测?”
流火笑笑不语。
如风道:“或者就算我心存叵测你也一样有把握将摩合罗夺回去?”
流火轻叹一声:“我只是相信你。”
“相信我!”如风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句可惜你信错了人。他手中用力轻轻一握那被他持在手中的摩合罗忽然碎成了粉末。
流火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如风淡然一笑:“因为这个摩合罗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你为何会知道?”
如风道:“是你母亲临死以前告诉我的。”
流火不由后退了一步:“我母亲?她为何会知道摩合罗是假的?”
“因为真的摩合罗已经被她藏在别的地方。在她最后一次与啖鬼见面之时她与啖鬼一起设下了这个计策。真的摩合罗由她带走而假的摩合罗则由啖鬼收藏起来。啖鬼死了以后她就一直在守护着摩合罗。直到她也死去了才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啖鬼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那个时候大概早就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吧!”
流火心里一片茫然他甚至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母亲在他的心里母亲竟然是如此重要吗?
“真的摩合罗在哪里?”
“被你的母亲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你才能找到。”如风一挥手抛出一卷绢画“这就是那个地方你自己看吧!”
流火展开绢画画中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山峰之顶白雪皑皑而半山之下则是郁郁葱葱。想必是因为这山高的原因山下长着树林而山顶上则是长年积雪。这样的山在这个世上何止千千万万。
“这山在什么地方?”
如风微微一笑:“若是你连这山在哪里都找不到你一定找不到摩合罗的。你母亲只是说以你的血可以开启机关这就是为何只有你能够找到摩合罗的原因。”
“以我的血?”
“不错以夜叉与雪狼混合之血。”
流火的目光又落回到手中的绢画上这样普通的一座山看起来难免让人觉得熟悉。母亲在这画上还留下什么秘密呢?
第三节
无双回长安的行程平安地出乎意料曾经一直纠缠在她身边的麻烦似乎从璎珞复活的那一刻起便离她而去了。
如此地平静倒使她有些无所适从。
在进入长安的城门时她看见苻宇站在城楼上的身影。她拉住马抬头向着苻宇张望他仍然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僧衣寂寞单薄如同一个纸人。
无双看见满天的飞鸟四散惊起这情景带着一丝仓惶的意味。
她便用力地挥舞了下马鞭出响亮地“啪啪”声。
然而苻宇却只顾向着远方张望似乎对于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无双便大声叫喊:“苻宇我回来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大声叫喊许是行走江湖久了也带上了旅客的落拓气质。也可能只是为了打破笼罩在城楼上的萧瑟气氛这气氛莫名地使她觉得落寞。或者不过是因为必须得高喊出声才能泄自己的情绪。
一个人行走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已经让人觉得郁闷如梗在喉不吐不快。
苻宇低下头疑惑地打量着城下的无双他似仍然不敢相信真地是无双回来了。
看了良久他才陡然向着城下奔来奔到无双面前又疑惑地打量着她的面颊。
无双笑道:“怎么?才多久不见你就不认识我了?”
苻宇拉住无双的马缰“公主你回来了?”
无双笑道:“是啊!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死了?”
苻宇摇了摇头:“魏国的使节曾经传来消息说公主到过魏国但以后又不知所踪。皇上派了许多人四处寻找公主有人说公主在西方的火焰之山出现过。可是当我们赶去的时候那个地方生了一场灾难整座山都倒塌了。”
无双道:“我父皇和皇兄都好吗?”
苻宇垂下头:“自公主走后皇上日夜思念终于卧病在床虽经御医诊治仍然不见起色。”
无双心里一酸想不到自己流落在外半年多却让父皇为了自己而病倒了。
她道:“我回宫了。”
马鞭在空中轻扬“啪”地一声响那马立刻向着皇城之中奔去。
在进入皇城之时她在城下看见她的侄子姚佛念。他是一个十岁的男孩子是无双长兄姚泓的幼子。
无双的马儿从姚佛念的身边经过跑过去后她又拉住马。回过头见姚佛念抬头看着她。
他长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面容纤秀姣好如同女子。
无双注意到佛念的身上也穿着一袭僧衣她有些愕然难道佛念也出家了吗?
虽然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但姚佛念脸上的神情却已经冷漠如同一个成年人。他安静地看着无双全无惊喜平平淡淡地道:“姑姑你回来了!”
无双点了点头“佛念你出家了吗?”
男孩点了点头:“我也拜了圣僧为师如同姑姑一样带修行。”
无双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却现其实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队宫人拉着车走过来与无双擦身而过。
无双看见车上的绣帘轻轻掀了一下她的姑姑南安公主似乎探头看了她一眼。
但车骑仍然如常经过她也不知南安公主是否看见了她。
她的心便忽然变得沉重又回到长安了。
我的长安!皇城中的人们如同一个个幽怨的灵魂气若游丝却又固执己见地生存着。坚持着心比天高却命如纸薄的骄傲苦苦地计算着周遭的每一个人和自己的生命在将别人置之死地之时最终难逃同样的命运。这就是我的长安!
她道:“师父在什么地方?”
姚佛念道:“师傅自来长安后就一直住在逍遥园西明阁每日足不出户唯译经而已。我现在正要前去聆听教诲。”
无双若有所思地看了姚佛念一眼她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佛念你快乐吗?”
姚佛念有些愕然快乐?他略一沉思便答道:“姑姑是圣僧的高足何以会问出这种话?这世上一切快乐不过是镜花水月缘起缘灭哪里有什么快乐?唯有无尽的痛苦罢了!”
无双笑笑唯有无尽的痛苦!我的生命一次又一次轮回每一次都是如此痛苦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如果可以也许跳出这六道之外甚至魂消魄散再也感觉不到这尘世间无止无尽的痛苦或者才是一种真正的快乐吧。
姚佛念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次次第第的宫墙间如同是一滴水珠消失在大海之中。无双益觉得黯然神伤这虚假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呢?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被父皇和皇兄不停地追问半年多来的经历。为了不使他们忧心她编造了一个无惊无险的故事。太子姚泓与她一母所生为人温文知礼最喜诗书一直提倡以汉人的礼仪来管理国家。他任用了许多文人做为他的辅臣使宫庭内外都浸染在汉人式的日常仪轨之中。虽然姚秦是羌人的国度但却与汉人建的国家一般无异。
一切似乎又恢复到了未出宫的时候每日如常地观经有时到逍遥园拜见鸠摩罗什。无双未曾向他提起阿丝黛的下落偶尔她也会想是否应该对师傅言明一切?但话到嘴边数次她终于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时间却似比以前难熬的多心情也不再古井无波。有月亮的夜晚会忽然推开窗户向着园中的大树上张望。总觉得有一个人也许就会悠然地坐在枝桠上略带嘲弄地注视着她。然而树上到底是无人的。
但就算是无人她也会低声道:“你又不是鸟干嘛成天呆在树上?有房子给你住偏不住。妖怪就是妖怪就算是长着人形也和人不同。”
这样说了一次自己才觉得心满意足才能关上窗安心地入眠。然而深心之中她却知道他再也不会出现在窗外的大树上了。
不数日无双在长安的市集上见到略有些狼狈的颜清。她忽然想到自离开乾闼婆城后颜清就不辞而别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颜清的衣裙有些肮脏裙脚也破烂了似乎已经许久未换过衣服。她见到她时她正独自坐在长安市肆的酒店中面前放着一碗浊酒。
这并非是一家高级的酒店店中人俱是贩夫走卒。因为店中有女客酒客们总算没有大声说粗话但却时不时用眼睛瞟上一眼颜清。
然而颜清却全无所见她的目光定定地停在面前的酒碗上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已经离她而去。
酒肆的门是敞开的无双在经过店门之时偶然看见坐在酒店中的颜清。她叫侍卫们停了车骑走入小酒馆。
她在颜清的对面坐了下来颜清只轻轻地抬了一下眼睛然后便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酒碗。
无双听见苻宇低声安慰着惊慌失措的酒肆老板所有的酒客都噤若寒蝉。她轻易地感觉到颜清心底的悲凉似乎自那件事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生命中的低潮期。
混浊的酒中漂浮着一些来历不明的污垢无双看着那些污垢在酒面上没有结果地飘来荡去她想象颜清这样爱美的女子应该不会喝这样的一碗酒吧?
她才动了这个心思颜清就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连这样的一碗酒她都能喝下想必她的心也一定如同死灰一般。
无双温声向着老板道:“再上两碗酒。”
老板四处寻找着最干净的酒碗将自己窖藏多年的老酒倒入酒碗之中毕恭毕敬地送了上来。在靠近无双时他因为害怕而险些将酒碗打翻。
酒有一半洒了出来老板惊恐地注视着无双被酒打湿的衣袂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无双微微一笑柔声道:“不要紧。”
颜清抬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是一个好公主吗?”
无双想了想“有些人觉得我很好但有些人却觉得我很坏。有些人希望我能活得长一些有些人却想我立刻便死。”
颜清默然端起酒碗似乎想要喝下去但酒到了嘴边她却又放了下去。她道:“我终于回到了我的故乡。”
“你的故乡?”
“不错!罗刹族的故地。我回去的时候才知道我的父亲早已经死去多年了。我和母亲离开罗刹故地后不久他便因病去世了。我曾经如此痛恨他因为他的软弱无能我与母亲不得不漂泊在外可是知道了他的死讯我却仍然觉得伤心因为我再也无法让他正视我。我小的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得到他一个赞美的眼神一句赞美的话语现在他死了这个希望再也不能实现了。”
无双小心地问:“那么你不再有别的亲人吗?”
颜清嘴角牵动了一下作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有。我还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大娘。”
无双怔了怔虽然她不知颜清的身世但也猜得七八成。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颜清她是皇后所出见惯了异母兄弟姐妹阿谀奉承的嘴脸。但她也知私下里那些兄弟姐妹都恨她入骨。
颜清端起酒碗似乎又想喝但她终于又放了下来她很认真地看着无双一字一字地道:“我杀了哥哥和大娘现在他们都可以在地下团聚这世上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无双愕然。
颜清微笑道:“我在哥哥和大娘的饭菜中下了曼陀罗花毒他们中毒了以后我就用曼陀罗混合墨汁在哥哥的脸上画上小乌龟就象是我幼年的时候他在我脸上画的一样。他的脸很快被曼陀罗花所腐蚀他凄厉地惨叫这叫声让我很难过为了不让他再叫我就用刀割下了他的舌头再一刀一刀地刺他们。哥哥被我刺了九十七刀便死了可是大娘却不肯死一直被我刺了三百二十五刀。她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耳朵被我割掉了眼珠都被我挖出来。可是她还在笑呢!我问她笑什么?她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张着没舌头的嘴不停地笑血喷得到处都是。”
颜清幽幽地叹了口气她问无双:“你说她在笑什么。”
无双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颜清冷笑:“这世上也有你猜不到的事吗?但我却知道她在笑什么。”
无双问:“她笑什么?”
颜清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她在笑我。”
“笑你?”
“是!她笑我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所生就算是杀了她和大哥也改变不了我是一个下贱的奴婢所生的命运。我觉得她很聪明她知道就算是大哥死了族人也不会服从我他们谁都不把我当成公主他们都把我当成一个下贱的奴婢。”
颜清狠狠地用衣袖抹了抹眼睛终于将碗中的酒饮尽。她毫不客气地拿起无双面前的酒碗同样一饮而尽。
“你猜怎么着?”
无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颜清笑道:“果然是这样。虽然我已经是皇室唯一的继承人可是没有人承认我是宗主。我威胁他们要是不承认我是宗主我就杀光他们。他们居然不怕死。”
无双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一些事情很难勉强。”
颜清冷笑道:“不过我没有那么傻我不会杀光我的族人。若是他们都死了我还怎么当宗主?”
无双道:“你没有杀他们?”
颜清摇了摇头:“我没有杀光他们我只选择性地杀了一些人。比如说如果父亲不承认我是宗主我就杀了他们的儿子。如果丈夫不承认我是宗主我就杀了他的妻子。”
无双喟然叹息。
颜清道:“结果他们只好屈服他们自己不怕死可是却怕亲人被我杀死你看他们是多么软弱的一群人啊!”
无双低声道:“然后你就成了新的宗主吗?”
颜清用力点头:“不错我现在已经是罗刹一族的宗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看不起我我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无双道:“你快乐吗?”
颜清一怔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虽然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却让她的心一下子沉入到水底。
她忽然觉得悲从衷来快乐吗?多无聊的问题。
她道:“我当然快乐。这些年来我一直想夺回我失去的东西现在我什么都有了我怎么会不快乐?”
无双笑笑:“若是你快乐你的族人死得便值了。若是你更加痛苦你不觉得他们是白死了吗?”
颜清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我为何不快乐?他们是我的族人我是他们的公主。为了我的快乐而死他们死得其所?我怎么会不快乐?我快乐得要命!”
她说得激昂却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凉意。她用手抹了抹手上居然沾满了泪水。她惊愕地看着手上的泪水她哭了吗?为何会哭呢?
她看着无双也不知是想说服无双还是想说服自己喃喃自语道:“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曾经度过的生活。为了一点剩饭和街上的乞丐打做一团全身是伤。我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要一间有火炉的房子那样我就不必再忍受严寒。你明白这种痛苦吗?你从小在宫中长大你又怎么会明白这种痛苦?”
无双叹道:“我确实不明白这种痛苦但是现在你报了仇你却更加痛苦。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族人并非是因为你的血统而不愿承认你。”
颜清呆了呆“不是因为我的血统?那是为了什么?”
无双道:“若是你能够更加仁慈一些不用伤害别人来达到目的也许他们就愿意承认你这个宗主了。”
颜清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仁慈?!你居然跟我说仁慈?你不是一样为了自己的目的挑起干戈让许多人死于非命吗?我不过是杀了一些人因为你而挑起的战争却死了很多人。你居然跟我讲仁慈?”
无双默然半晌才道:“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挑起战争我没有资格和你讲仁慈。这世上的一饮一啄皆由前定我们都沉迷在自己的命运中不知前因后果。直到真相大白时才会翻然省悟。你刚才问我我是不是一个好公主。由此可知你的深心之中是想做一个好公主的。如果是这样就仁慈地对待你的族人。对别人仁慈也是对自己仁慈。伤害别人之时最先伤的便是自己。”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仁慈?颜清似有所悟却又似一无所得。她想了一会儿时而想到母亲死时流着脓水的尸体时而想到大娘死时体无完肤的尸体。她忽然又想到早逝的父亲她曾经多么期盼他能够多看她一眼可是他却是如此吝啬从来不愿眷顾于她。
无双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许你父亲并不是不爱你他只是不能表示出来。也许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只是为了保护你。如今事过境迁再回头去想也许你会明白许多吧!”
保护她?她用双手捂着眼睛也许是吧!父亲从来不多看她一眼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够平安地度过一生吧!
她道:“我不想再回罗刹故地了我宁可再一次四处漂泊我不想看见他们仇恨的眼睛。这样的眼神让我食不下咽寝不安枕。”
无双道:“可是你已经是罗刹族的宗主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颜清放下双手她的眼睛微微红肿却已经没有泪水。“我为什么不能一走了之?我已经是宗主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无双笑笑“并非如此除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外你还要担起一族的责任。其实做过的事情就过去了以后的事情还是要面对。无论一个人做错了什么只要她愿意去面对总还有机会的我相信你的父亲也会原谅你。但如果就这样一走了之你不仅对不起你父亲也对不起你死去的大哥和你的族人。”
颜清呆了呆“你说我还可以回去?”
无双点头:“当然你已经是罗刹的宗主谁还能阻止你回去?”
颜清想了一会儿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喜色低声道:“不错我是宗主我当然可以回去。”
她立刻站起身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但她走到酒肆门前时回头看了无双一眼。她忽然道:“你身上的香气更浓了若是再找不到解药可能毒就要做了。”
无双默然宫中的人都说公主回来后身上就带上了奇香。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曼陀罗花之毒仍然潜伏在她身上的原因。
香气是她的前世所种为了报复乾闼婆族。也许真是因果不爽如今这香气之毒终于也让她尝尽苦头。
她微微一笑“这也是命中注定的想必影雪也不会想到她的后世会中了曼陀罗花之毒。”
第四节
这一天风从西南方而来无双看着颜清逆风而行。她不知罗刹故地在哪里也不知颜清所说的故事是真是假。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结有时系住自己有时系住别人。有些结一不可收拾无人能够解开有些结慢慢地不药而愈。
颜清终于消失在漫天飞花的长安城外不知为何无双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只觉得颜清正在渐渐地远离她的生命。
人的一生中会认识许多人有些人相伴终生有些人则形同过客。
在回皇城的路上无双看见魏国使节的车骑。
使臣们恭顺地站在路旁等待着无双的马车经过。无双注意到使臣带来了大量的礼物这在过去的几年里都是无法设想的。难道魏国想与姚秦修好了吗?
无双在寝宫前下车便见到浓妆艳抹的南安公主喜气洋洋地走了过来。她人尚未到声音已经先到:“无双你有喜事了。”
无双似笑非笑道:“我有什么喜事?”
南安公主故做神秘地道:“魏国的使臣来了你不知道吗?”
无双漫不经心地点头:“我在城中看见他们了。”
南安公主道:“你可知他们是为何而来?”
无双看着南安公主不加掩饰的兴灾乐祸神情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难道是为了提亲?”
南安公主拍手道:“不愧是无双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无双故意道:“难道魏王看上了姑姑吗?姑姑是又要嫁了?”
南安公主啐了一声:“怎么会是我魏王提亲的人是你啊!”
无双毫不惊奇淡然道:“父皇答应了吗?”
南安公主啧啧道:“你一点也不吃惊吗?我国和魏国可是死敌。”
无双道:“新的魏王登基后魏国大概会改变很多吧!”
南安公主道:“那你是愿意嫁还是不愿意嫁呢?”
无双淡然一笑:“嫁不嫁哪里由得我作主?父皇若是想让我嫁我便嫁了。”
南安公主有些惊奇地审视着她的脸:“你不是最有主见的吗?若是你不愿意你父皇也不敢强迫你。”
无双笑笑她觉得有些厌烦这个姑姑每日以玩弄年青男子为乐除以之外便是飞短流长。她看了南安公主的衣裙一眼忽道:“姑姑今天的衣饰是谁搭配的?”
南安公主略显得意地道:“当然是张彩娥除了她以外别的司衣监我还用不习惯呢!”
无双微微一笑:“饰和衣饰根本就不协调姑姑居然也好意思走出来。”
南安公主大吃一惊连忙用手摸了摸头:“真地不协调吗?”
无双笑道:“我又怎么会骗你。”
南安公主立刻转身而去看她行走的度简直可以用快愈奔马来形容。无双知道她最是爱美若不用这种方法只怕她会在这里说三道四没完没了。
她站在寝宫前的花园中沉思了一会儿拓跋嗣他还没有忘记她?
忽听侍者喝道的声音:“太子殿下到!”
她叹了口气姑姑刚走皇兄又来了想必是为了同一件事情。
果然姚泓开门见山道:“无双魏国有使臣来了。”
无双笑笑:“是来提亲吗?”
姚泓道:“我刚才看见姑姑离开就猜想她一定已经告诉你了。”
无双在宫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一棵大树。这树名为菩提是天竺的树种。
此树甚是奇异自种下后便四季长青。
一阵微风拂过从菩提树上落下一些树子。
无双看着深褐色的树子落在地上她忽然想到宫女们喜欢将菩提树子捡起来然后用丝绳串在一起。据说将这样的菩提珠串送给别人就可以保佑那人平安。
她道:“父皇答应了吗?”
“父皇还没有答应他想问你的意见。”
姚泓亦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用手搂住她的肩膀如同她小的时候经常做的那样。“若是你不愿意父皇是不会勉强的。”
无双微微一笑:“魏国日渐强大新帝更是年少有成想必是我国北方的一大威胁吧!”
姚泓道:“父皇不会用你去和亲。就算是要和亲宗室有许多年龄合适的女孩子都可以胜任。而且宫中尚有众多公主未曾出嫁说什么也不会轮到你的身上。”
无双道:“可是魏帝既然指名要我想必是不能用其他的女子代替的。”
姚泓道:“就算是如此父皇亦可以拒绝。”
无双侧头看了看姚泓他比她年长十五岁无双出生的时候他便已经娶了太子妃了。他面容和善而温和为人过于宽容也许会是一个仁君却未必是一个贤君。在这个战乱纷承的年代一个仁慈的人是无法在众强环伺之下独善其身更何况还要苦心经营一个国度。
无双道:“人总是要出嫁的我已经十八岁了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宫中。与其嫁给一个朝中大臣之子还不若嫁给魏帝那样我就是皇后了。对于一个公主来说成为皇后岂非是最好的选择?”她平平淡淡说如同在诉说着别人的命运。
姚泓道:“你真地愿意嫁给魏帝吗?”
无双点了点头:“哥哥将来要继承大统不能再这样妇人之仁。有些事情不可以感情用事一定要以社稷为重。”
姚泓叹了口气:“无双你长大了不再是小女孩了。”
无双笑笑:“是啊!人总是会长大的。”
姚泓深思地看着她:“若你是男子其实比我更合适当太子。父皇的这些子女之中也只有你是最聪明能干的。”
无双握住他的手道:“哥哥你并非不聪明能干只是太仁慈。不过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就会支持你。”
她道:“告诉父皇我同意这门亲事随时都可才去魏国。”
姚泓走后很久无双都一动不动地坐在石阶上。她一直抬头看着天上的一朵白云那片云似是停滞不动的过了半晌仍然高悬在那里。
她忽然听见一丝响动低下头便看见一个小宫娥正在静悄悄地打扫着树下的菩提子。
她如同想起什么似的跳起来道:“等一下。”
小宫娥吓了一跳手拿着扫帚不敢再动。无双走到树下细心地捡起一些菩提子一共捡了十八颗。
回到寝宫之中她命人拿来一些丝线可是选来选去也选不出合适的来。她沉思了一会儿找到一把剪刀从自己的头上剪下一缕头将头结成细绳然后用椎子在每颗菩提子上穿了一个小孔再用绳将菩提子穿成了一串。
这些事情她做得很慢直到夜色已深才总算做完了。其间有许多兄弟姐妹来道贺都被宫人拦在外面。
该怎样交给他呢?
她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只得将菩提珠串收了起来。推开窗子向外望望月正当空。其他的人都在做些什么?
紫羽和破邪也许在耶溪边看月色吧!
颜清大概正在赶回罗刹故地。
琼莲和张羽在海边听海浪的声音吗?
谢灵运和刘裕应该已经回健康了。
璎珞和流火他们两人呢?嘲风不知是否跟在他们的身边。
思念使她有些伤神想得太多的人通常是不幸的。
她低声道:“你还是喜欢睡在树上吗?或者你已经改变了习惯?”
第五节
三日后的清晨无双走出寝宫便看见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魏国使臣。她有些愕然这两名使臣似乎并非是前几日所见到的。
使臣恭敬地行礼手上托着礼盒:“吾主已经知道公主答应了婚事命我两人星夜兼程为公主送上礼物。”
无双点了点头身边的宫人接过礼盒。
宫人找开礼盒时低低地吸了口气她侧过头看了看盒中是一条南海珍珠串成的项链每一颗珍珠都有拇指般大小。这样的珍珠就算是一颗便已经价值不菲更何况是整整一串更难得的是每一颗珍珠都大小相仿色泽圆润。
使臣恭恭敬敬地道:“吾主说只有公主才能配得上这条项链希望公主笑纳。”
无双笑笑淡然道:“多谢。”
她向着宫门口行去上了马车。马车是向着逍遥园而去的她就要离开长安成为魏国的皇后只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马车才行到宫外又见两骑打马而来。马儿在无双的车前停了下来两名魏国使臣翻身下马手捧礼盒“吾主特令我二人为公主送上贺礼请公主笑纳。”
一名宫人接过礼盒承给无双盒内装着一双玉麒麟晶莹剔透作工精细竟比那一串珍珠项链还更加珍贵。
无双微微一笑道:“劳你们主上费心了。”
那名使臣毕恭毕敬道:“主上言道只要能博得公主一笑此物便存在得有价值了。”
那一日无双在逍遥园中帮助鸠摩罗什译经一天之内便来了八批使臣。每批使臣所带来的礼物都是世上罕见的奇珍异宝。
连鸠摩罗什都叹息道:“看来这位魏国皇帝对你十分重视。”
无双了会儿呆笑道:“师傅忘记我已经出家了吗?”
鸠摩罗什道:“连我都曾经婚配如何能够勉强你不出嫁?只是你真地想要嫁给魏国皇帝吗?”
无双道:“他也是一个不错的人。”
鸠摩罗什笑笑:“这世上不错的人有很多象是苻宇他也是一个不错的人。”
无双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做为秦国的公主嫁给魏国的皇帝大概就是我的宿命吧!”
鸠摩罗什道:“你并非是一个愿意服从命运的人我一直相信你可以创造自己的命运。”
无双笑道:“师傅真地这样看我吗?只怕我没有那么厉害。”
鸠摩罗什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他忽然望向门外道:“外面有人等着公主公主也该出去看一看了。”
无双听见马鸣之声传来她心道大概是第九批使臣也到了吧?
走出西明阁的门她看见两名男子刚从马上下来为的那人身着一件黑色紧身衣裤打扮得如同是一个刺客一般。
那人抬头向着无双一笑居然是拓跋嗣。
无双一怔连忙敛衽为礼道:“想不到是皇上大驾光临了。”
拓跋嗣扶起无双“你还记得我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吗?”
无双微笑道:“当然记得。在奢延城外皇上就是穿着这件衣服把我劫走的。”
拓跋嗣道:“我今天仍然穿着这件衣服来还是要把你劫回到魏国去。”
他一日之内便派了九批使臣连自己都不顾魏国皇帝的身份亲自来迎接无双。虽然无双并不在乎那些奇珍异宝但对于他如此用心也不能不感动。
她道:“你又何必如此?”
拓跋嗣道:“虽然你已经答应嫁给我我还是不放心一定要亲自把你接回魏国让你成为我的皇后才能真地放心。”
无双笑道:“若是我半途逃跑呢?”
拓跋嗣道:“那我就会一直追着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到你。”
无双心里一酸心道他如此用心良苦也许成为他的妻子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她道:“放心吧!我不会半途逃跑既然答应了做你的妻子再怎么样也不会食言。”
她这句话刚说出口忽然想到拓跋绍在他死前曾经要求无双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嫁给拓跋嗣如今她居然答应了拓跋嗣的婚事。若是让拓跋绍知道他又会如何?
拓跋嗣喜得抱着她转了一个圈“真会有这样一天我太高兴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似也改变了许多比以前开朗多了若是在以前他就算再怎么高兴也不会说出口。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大批车骑从皇城方向而来想必是秦帝姚兴也已经知道魏帝亲自驾临迎接无双的事情。
拓跋嗣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又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了。”
无双笑笑:“来日方长。”她看着拓跋嗣向着姚兴走去却又忍不住觉得黯然这样一个夫婿任谁都会觉得心满意足了吧!
她抬起头天气已经转暖长安的枝头都泛上了新绿一行大雁向着北方飞去。她忽然想到初见拓跋嗣的时候正是北雁南飞不过是一个冬天的时间却象是过了一生一世。
拓跋嗣不能在长安滞留太久虽然姚兴不舍但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而且这个女儿流落江湖半年多能够回来已经是捡回来的了。本来怕名声坏了只能随便在朝中择一个大臣的儿子嫁了。想不到魏帝却情有独钟而且亲自来迎。
无双的面子挣得十足与异母的兄弟姐妹见面时皆是带醋含酸只道无双公主就是比别人更有福气。
于归之日姚秦国中皆是欢天喜地长安举城来送。北方的魏国本来是姚秦的心腹大患现在也化干戈为玉帛了。
无双看见兄弟姐妹们各怀鬼胎的虚假笑容虽然面子上在说恭贺的话私底下只怕已经把无双诅咒了几百次。
只有父皇和长兄是真地觉得悲哀两人一直拉着无双的手叮嘱忍不住泪流满面。
父皇她是不担心的只是长兄生性仁和就算是当了皇帝也让人放心不下。她忽然看见小小的姚佛念躲在送亲的队伍之中一张小脸上俱是冷漠的神情。
她便悄声对姚泓道:“皇兄佛念这个孩子与众不同以后有什么事情多听从他的意见。”
姚泓道:“这孩子确实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但我却嫌他太过漠然平日里连向我请安都可免则免。”
无双道:“我看这个孩子是人中之龙以后皇兄登上大宝可以他为嗣。”
姚泓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他不知为何无双会如此看重佛念在他看来这个孩子冷漠得让他手足无措他甚至不能知道这个孩子的喜怒哀乐。
无双上了五彩马车车后跟着苻宇他将会做为无双的亲随留在魏国。他本是前秦皇帝苻坚的后人算起来姚苌窃国代之应该是苻家的敌人。但他自小在宫中长大眼里心里便只有这个公主。家族的一切都已经离他而去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唯有无双是最重要的。
他也从未曾幻想过能够与公主结成连理。在他的心里无双如同一个仙子一般只能远远地仰视他从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但如今无双终于要成为魏国的皇后他还是感觉到心里的悲哀。隐隐闪过一丝念头以后公主就不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大吃一惊公主从来就不是属于他的。
但公主的生命中会有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必将比他重要这种想法使他黯然神伤。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除了皇上和太子公主只有跟他是最亲近的。
可是这一次公主归来后她就改变了。她总是若有所思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天空她的神思似已游离到一个不知名的所处。这使他惊慌因为他感觉到公主已经离他远去如同是一片飘飞在白云之间的飞花任他如何努力伸手去抓也没有办法抓住。
他所骑的马便是公主带回的那匹汗血宝马。这马本是不让他靠近的公主拉着马儿私语了很久他想公主是可以与这马交谈的。他分明看见那马看着他时眼中露出的不屑。
但马儿终于还是勉强让他骑了。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却也让他欣喜万分。公主连这样的一匹好马都愿意让他来骑显然还是待他与别人不同的。
因为马车行得慢而且公主也不能象是男人一样日夜兼程的赶路他们这一行人便走得很慢。所到之处各州县都已经风闻消息有许多官员便在城外迎接。
这样折腾了几日才走到姚秦的边境马上便要进入魏国境内。
此地已经是在阴山之中山势颇为险峻路是在半山腰上生生地开出来的。一边是高耸的峭壁另一边就是悬崖。车骑行得很是小心不敢有一丝怠慢。
苻宇看着周围的地形心里有些不安若是有人想对魏帝或者公主不利在此地动手是最合适的。
他心里才一动这念头忽听有人惊呼道:“箭!”
他抬起头只见从峭壁之下如同流蝗一般射下许多箭来。他大惊连忙抽剑在手飞身掠到公主的车顶将剑舞成一个光环以免箭射入车内误伤公主。
耳边听见许多侍卫“唉哟唉哟”的惨叫有些人被箭射中便滚到悬崖下去了。
峭壁上也不知埋伏了多少人箭射了一轮刚停了一下又是一轮紧射下来。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他们站在下面只有挨打的份根本全无还手之力。
苻宇心里暗暗着急若是崖上的人不停地射箭他必然无法支持只怕公主会有闪失。
忽见车帘轻轻一动似乎无双正在里面掀起车帘。他大惊叫道:“公主不要出来。”想要挡在车门之前却又苦于无法脱身。
忽见人影一闪一个人飞身掠到车前击落车门前的箭矢那人居然是拓跋嗣。
苻宇一怔心道原来魏帝的身手这么好。
无双已经掀开车帘她也不怕向着崖上望去道:“马车不要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忽见一声马嘶那匹汗血宝马奔到车旁它身上已经中了数箭满身浴血但却仍然如同飞龙一般骄健。
拓跋嗣抱起无双飞身上了汗血宝马伸手拉向苻宇道:“快上马。”
苻宇大声叫道:“一匹马坐不了三个人你和公主先走。”
拓跋嗣皱眉道:“叫你上马就上马。”他拉起苻宇的手生生地将他拉上马背。
马儿长嘶了一声虽然身上负了三个人却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飞奔而去。三人一路沿着山路飞奔只听崖上传来呼喝之声似乎崖上的人现三人逃跑正在追赶。
那马儿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忽然两腿一软倒在地上。
三人从马上滚落下来无双连忙跑到马儿身前见汗血宝马躺在地上虽然犹自睁着眼睛看她鼻子呼哧哧地喘着粗气但显然已经活不成了。
无双心里一酸这马儿自从离开燕国后便一直跟着她连她最孤独的时候都不曾离她而去如今却真地要离开她了。
那马儿望着她眼中居然流出几滴眼泪。
无双低声道:“对不起连累了你。你好好地去吧!我一定会为你度让你来生不必再供人驱策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
马儿也不知听懂没有眼中的泪水不断地流出来。
无双跪在地上只觉心里悲伤似乎世界上的一切都不能使人再留恋。
拓跋嗣拉起她道:“快走吧他们追着血迹就可以找到这里来。”
无双点了点头却仍然一步一回头那马儿仍然睁着双眼紧盯着他们的身影似乎不甘心就这样被抛弃。
无双走出几步忽然停住脚步道:“还是杀了马儿吧!若是让他们现了它只怕会虐待它。”
拓跋嗣皱眉道:“只是一匹马怎么会有人虐待它?”
无双摇了摇头道“就算他们不虐待它让它在这里等死受尽痛苦也不如现在就杀了它好。”她抽出靴子里藏着的一把刀向着马儿走过去。
那马儿似乎知道她要做些什么眼中露出祈怜之色。
无双手几乎软了但她咬了咬牙道:“你是活不成了我杀了你也是为了不让你再受苦楚若你想恨我便恨吧!”
我的生命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我几世的爱恨纠缠在一起如同茧外的丝线而我便是这吐丝的蚕做了一个茧将自己牢牢地囚禁在里面。当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我被紧缚于其中无法脱身。
周遭是千篇一律的黑暗窄小的空间让我艰于呼吸。那些曾经热爱痛恨过的人们他们都与我擦身而去他们苍白的面容如同是断了线的风筝若隐若现地飘浮于云际让我再也无法触及。
我不再怕别人恨我也不再在乎别人的爱这世上的一切不过是痴人说梦缘起缘灭罢了。
无双扬起手刀是宫中的巧匠精心而制削铁如泥一刀下去几乎没有任何痛苦便结束了生命。
人的生命是生命马的生命也一样是生命。
一个佛门中人是不该杀生的。然而无双却知道有的时候杀并非是残忍而是一种仁慈。
若是因为杀而造下积业她愿意背负着积业轮回。若是世上的罪业都可以集于一身她亦愿意背负着众生的罪业永世挣扎在六道之中。
马儿到死都大睁着双眼。无双想在它的眼中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想必它到死的时候也仍然觉得疑惑不能明了吧!
第六节
前面便是一片茂密的丛林三人退入丛林之中。只要能够走出阴山到了人多的地方追兵就一定会退去。
那些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既然在此伏击魏帝和无双想必是早已经知道他们的行程想要一举之间就杀了魏国的皇帝和姚秦的公主。如此一来本来就要化干戈为玉帛的两国必然又会掀起战乱。
无双想到这种可能性只觉得现在自己和拓跋嗣的生命之重要更过了以往任何时候。她想到的拓跋嗣也想到了。他心念电转刺杀之人身份难明。可能是出于魏、秦两国居心叵测之人也可能是别国。
若是魏、秦两国结盟对于其他国家的威胁也会大增。
他忽然现苻宇越走越慢回头问道:“你怎么了?”
只见苻宇脸色苍白扶着一棵大树道:“请陛下和公主先走吧!”
无双连忙过去检视只见他后腰中了一箭苻宇把露在外面的箭柄折断了因而刚才两人并没有注意。
伤口之处并没有太多鲜血想必是因为箭射得甚深的原因。
无双皱眉道:“你中箭了为什么不说?”
苻宇苦笑道:“这个时候我怎么还能拖累公主。”
无双扶着他道:“不行你一定要坚持住只要离开阴山就可以找到人医治你了。”
苻宇摇头道:“若是带着我必然会减慢你们的行程那些人越来越近只怕我们三人都逃不了。公主和陛下走吧他们想找的是你们未必会真地杀我。”
拓跋嗣却走过来蹲下身子道:“我背你走。”
苻宇大惊忙道:“我怎么敢让陛下背着我?”
无双扶着他扒在拓跋嗣的背上“这个时候你还分什么君臣若是离你在这里他们一定会杀死你的。”
拓跋嗣背起苻宇大步向前奔去。无双紧跟在后。拓跋嗣虽然做了皇帝但鲜卑人向来重视武功他仍然每日骑射身上的武功全没有放下虽然背着一个人不过是略微慢了一点罢了。
苻宇被拓跋嗣背在背后心里百感交集。他因为出身前秦皇室为人骄傲又年少英俊武功凡如今居然被自己心中假想的情敌背着逃命。
心中暗想道这个人身为帝王尚且如此仗义公主选他为婿真地没有选错。
忽听远远传来犬鸣无双脸色微变道:“他们若是带着狗来追我们只怕再也逃不掉。”
拓跋嗣道:“无论如何也不能束手就擒。”
无双叹道:“我只怕若是我们死了魏秦两国必然会开战到时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因而连累的人就太多了。”
拓跋嗣沉吟不语。
忽又听林中隐隐传来流水声无双喜道:“太好了好象是有河流。”
拓跋嗣精神一振向着水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密林的深处果然有一条小河。那河曲曲弯弯从山上流下来。
无双道:“只要在河里行走犬儿就闻不到我们的味道了。”
三人在河中走了几步无双忽然撕下苻宇身上带血的布片抛在河边。
苻宇奇道:“公主为何故意留下痕迹?他们只要向着这个方向追过来岂非就要追上我们?”
无双笑道:“我故意在这边留下痕迹他们必然以为我们是往相反的方向逃去就定会向着相反方向追过去绝不会猜到我们偏偏就真地向着这个方向逃。就算是追了一段再折回来追我们也已经走得远了。”
拓跋嗣赞道:“你如此聪明能娶到你做我的皇后实是一国之福。”
无双淡然一笑心道才要与我成亲便遇到这种事情只怕娶到我未必是一国之福反而是一国之灾吧!
她忽然想到自从离开长安后自己所到这处兵连祸结总是因为种种原因而生战事没有一件事情是一帆风顺的这到底又是为什么?难道真是老天存心跟她过不去吗?
三人在小河之中行走过不多久便听不到追兵的声音大概无双的疑兵之计起了作用他们真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追去了。
山势却仍然连绵不断不知何处才是出山之路。三人已经偏离了大路也不敢再回到大路之上。那些人能够布下这么多的弓箭手一定不是泛泛之辈只怕早已经在大路之上设下埋伏。
此时夜色降临山中的夜晚总是来得比较早当太阳一落下天就一下子暗下去了。
又走了一段路程连拓跋嗣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他到底养尊处优平时几曾背过别人?虽然一时之间还可以健步如飞但走得久了便气力不继。
无双忽然指着前面道:“有户人家。”
只见前面一个小小的山谷之中真地有一间不大的茅草屋从屋中正透出豆般大小的灯光。
拓跋嗣道:“不知屋内住得是何人。”
这小小的山谷位于深山之中若说有人可以离世索居独自住在这里倒也是颇为新奇的事情。
拓跋嗣放下苻宇“我先过去打探一下如果有什么埋伏你们立刻就走。”
无双心里担忧握住他的手道:“小心一点。”
拓跋嗣被无双握了握手只觉得精神百倍点头道:“没关系我自信还能应付得来。”
他悄无声息地向着茅屋行去走到茅屋之外却并不敲门反而附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动静。似乎屋内的声音让他颇为安心他才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呀”地一声打开了只见一个老汉手中托着一盏灯颤巍巍地站在门内。拓跋嗣拱手行了一礼道:“老丈打扰您了。”
那老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拓跋嗣一番见拓跋嗣衣饰不凡面目俊朗想必也不会是恶人。他道:“客人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拓跋嗣道:“我是个商人路上遇到了强盗与妻子和内弟慌不择路逃到此处。现在夜色已深想请求老汉准许我们在尊府过夜。”他回头指了指无双和苻宇。
老汉虽然见他身上带着佩刀但胡地民风本来就颇为粗犷行商之人带刀剑防身也是正常之事。便点了点头道:“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既然是落难之人就请进吧!”
拓跋嗣心里一动心道这个山野的老汉居然谈吐不凡难道他并非是一个普通的野老?
三人进了小屋坐定老汉向着内屋叫道:“念恩有客人来了快送点吃的来。”
屋内有个小姑娘低低地答应了一声。
拓跋嗣道:“多谢老丈在下姓拓跋排名第四人家都叫我四官儿。这是我的妻子姚氏和内弟姚宇。”
魏国境内姓拓跋的人车载斗量那老汉也不在意。“老朽姓张名子产。先祖本是汉人避难到此。”
正答话之间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托着一个木制托盘低着头从内屋走出来。托盘上无非放着一些野味倒是味道清香。
那小姑娘甚是羞怯放下食物之后悄悄地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立刻又低下头。虽然只是一瞥间却也能看出来这小姑娘相貌甚是秀丽虽说是小家碧玉却惹人怜爱。
无双从腕上解下一个金手镯拉过小姑娘的手道:“妹妹初次见面我们又是落难之人也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这个镯子不值什么钱就当是见面礼吧!”
那小姑娘惊慌失措抬眼看了老汉一眼道:“我不能要客人的东西。”
无双笑道:“我看见你就象是我的妹妹一样。我很喜欢你姐姐送妹妹点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那小姑娘只是用眼睛看着张子产想必平日家教甚严。张子产也知三人必出身豪富对于这点东西不会在意便道:“即是客人送你的你收了便是。”
小姑娘连忙道谢欢天喜地地退回屋内。想必山居简陋她从来不曾有过饰。
张子产道:“小女没见过世面倒是让客人笑话了。”
无双微微一笑用手指着墙上挂着一把宝剑道:“先生必非凡人象是墙上挂着这把剑虽然尚未出鞘但却已经剑气逼人如此的宝剑只怕已经是希世之宝。若说没见过世面相形之下我等倒更象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了。”
张子产道:“剑未出鞘夫人就已经看出剑非凡剑夫人的眼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他走到剑前伸手摘下宝剑将剑插出少许。只见一道紫电般的光芒直逼众人映得人眼睛几乎都张不开了。
无双心里一动剑显紫色这老汉又姓张难道他是张华的后人?
她肃然起身道:“请问先生与前晋张司空有什么关系?”
张子产连连点头“夫人真是见多识广张司空正是家祖。”
无双道:“莫非这把剑就是传说中的干将?”
张子产喟然叹道:“宝剑沉埋韬光晦锐想不到夫人一见就能叫出它的名字。”
拓跋嗣却并不知道干将剑的来历问道:“为何你一见这剑就知道老汉是张司空的后人?”
无双笑道:“因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著名了。”
一百年前有一位著名的学士名叫张华。据说他自幼便博学强记才华横溢见过他的人都说这孩子绝不会是池中之物。连最有识人之明的刘讷见到他后也说:这个孩子我不能看穿他。果然他不负众望以一篇《鹪鹩赋》名扬海内很快便出仕为官。至贾后当政之时更是权倾朝野官至司空。
他不仅诗文做得好政见不俗贾后当政的十年间天下可以不乱可说大多是他的功劳。直到贾后死后他也被冠上党附贾后的罪名而被全家处斩。
无双娓娓道来张子产一边听一边唏嘘落泪。这是他先祖之事晋室也已经南迁久矣他的父亲便是被家人带着逃走的张华幼子。为了逃避追杀他们一路向北逐渐进入胡人居住的地方。到了此地也没人管你是大文人的后代还是贩夫走卒的后代不过是辛苦求生罢了。
只是张家却仍然坚持诗礼传家的作风虽然在胡夷之地也仍然不忘记教导子孙读书。
拓跋嗣道:“那又和干将剑有什么关系?”
无双道:“干将和莫邪是一对宝剑又名龙泉、太阿其珍贵程度不下于神剑湛庐。据传这一对宝剑是由一对名为干将莫邪的楚国夫妇所炼剑分雌雄。雄剑干将剑气为紫色雌剑莫邪剑气为青色故又并称紫青宝剑。这对宝剑暗谓世间两仪雄剑为阳雌剑为阴自炼成后不久就流落于人间不知去向。”
拓跋嗣道:“是张司空现了宝剑吗?”
无双道:“一百多年前张司空夜观天象见到牛斗之间有紫青之气。张司空博物强识宇内之事可以说没有不知晓的。他一见之下就知道必然是剑气冲天。他听说豫章人雷焕可知天机就派人请这位雷先生来询问夜见所见之剑气。雷焕回答说这剑气来的方向是豫章的丰城。张司空就派雷先生做丰城令那位雷先生果然不负所托到了丰城后根据剑气的方向看出宝剑必然是埋在丰城的大狱之下。他将狱屋掘开在地下现一个剑匣匣内便是干将莫邪两把宝剑。”
拓跋嗣点头赞道:“世上真有这样奇异的人?”
无双笑道:“这两位先生都是神仙般的人又岂是普通人可以望其项背。”
她续道:“雷先生将剑挖出后派人将干将剑送给张司空自己留下了莫邪。那位雷先生在张司空被全家处斩以后就下落不明。而本应该在张府的干将剑也不知去向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
张子产道:“先祖自贾后被囚之时就知道不能幸免因而早已经派家中可以推心置腹的仆人带着家父逃亡。后来果然如家祖所料全家都因贾后之事所累只有家父得以存活。”
无双道:“张司空既然知道祸事不远为何自己不愿离开?”
张子产道:“家祖以为即为一殿之臣君要臣死臣安敢不死宁愿死而全节也不愿做一个苟活之辈。”
拓跋嗣赞道:“张司空真是少见的忠臣贤士。”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张子产道:“这位先生伤得甚重老汉久居山野也知得一些草药之性不知各位是否放心让老汉看一看先生的伤?”
无双忙道:“最好不过请先生费心了。”
张子产仔细看了看苻宇的伤势道:“须得把箭拔出来这位先生想必平日身体就很好虽然受了重伤却仍然可以坚持。我有一些治疗创伤的药暂且为先生敷上一敷待明日老汉带你们到附近的一个小小的市集之中去找郎中应该就有更好的药可以治疗先生。”
拓跋嗣问道:“怎么这附近还有市集吗?”
张子产道:“名为市集不过是几家农户聚集之地附近的猎户也时而去换一些米粮。有一位郎中是一位巫医倒是很灵验的。”
他拿了一把小小的刀子在火中烤了烤将苻宇箭伤周围的衣服割开又将箭伤周围的肌肤略微割开一些。然后用布垫在箭上双手使力将箭拔了出来。
苻宇只轻轻“哼”了一声额上虽然渗出了冷汗脸色也苍白如死却仍然镇定自若。张子产称赞道:“真是一位壮士。”
他在苻宇的伤口上敷了一些草药又用布紧紧地勒住伤口。“早点歇息吧!这伤口若是普通人只怕不死也已经昏迷不醒了这位先生虽然英勇过人到底也是血肉之躯。”
苻宇也确实困倦倒下便昏睡过去。
那老者拿着灯烛进了内室想必也歇息了。
第七节
又是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
无双听见山间小虫的鸣叫声。她走出茅屋仰视天空点点繁星散落天际彼此之间似有联系却又漠不相关。她不由想曾与流火一起走过的许多日子夜晚的时候也曾这样仰望着天空。
拓跋嗣悄然走到她的身后:“还不睡吗?”
无双笑笑“虽然白天逃了一天现在却一点也不累。”
拓跋嗣略有些歉意地握住她的手:“才刚要与我成亲就生这样的事情我真地觉得很抱歉?”
无双道:“只怕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的原因吧!”她这样说无非是觉得各种麻烦事总是跟随着她仿佛永远没个止境。
拓跋嗣却以为她是说这些刺客可能是姚秦内部的敌人所派来的。他道:“我思量再三总觉得这些刺客来得蹊跷。他们所用的弓弩如此强劲象是特别制造的。从苻宇身上取出来的箭看箭头的炼制不是磨成棱形反而是磨成圆形不象是你我两国的工匠所制。”
无双道:“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箭是在燕国。”
拓跋嗣冷笑道:“若说刺客是燕国派来的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无双道:“你是说魏国若是和秦国联姻对于燕国就是一大威胁因而他们会极力破坏这件亲事?”
拓跋嗣道:“不仅如此我派到燕国的探子回报慕容盛登基后性情大变极端暴戾仿佛就象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只怕他不仅想要破坏我们两国的关系更想坐收渔人之利。”
无双笑道:“你往各国都派了探子吗?怪不得我一回长安你的使者就到了。”
拓跋嗣被无双说得有些汗颜道:“你要原谅我做为一个皇帝在这样的一个乱世之中就算没有害人之心也要有防人之心。”
无双笑道:“国事我不管我到底只是一个女子。但你既然可以在我国内放置密探慕容盛当然也可以在你国内安置密探。若说他得知我们即将成亲的消息派了人来堵截我们也是情理中的。”
拓跋嗣点了点头凝视着无双道:“无双有一件事我很想问你。”
无双侧过头见拓跋嗣脸上的神情甚是严肃。她道:“什么事?”
拓跋嗣道:“我想知道你是否真心想要嫁给我。”
无双一怔“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拓跋嗣道:“以前你在燕国之时因为我不想让你嫁给我弟弟所以才会想起要娶你为妻。虽然你那时答应了可是我却总觉得你并非是真心实意想要嫁我只是想以此摆脱困境。”
无双脸微微一红“你都知道了?”
拓跋嗣笑道:“你真地以为我那么笨吗?”
无双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要娶我?”
拓跋嗣道:“虽然你并非真心要嫁我可是我却是真心想要娶你甚至用帝位来交换也在所不辞。但我只怕你是因为北方的局势而勉强嫁给我的。我不想让你因为政事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无双微笑道:“难道嫁给你就不幸福吗?”
拓跋嗣道:“并非不幸福若是你能嫁给我我自然会尽我的全力使你幸福。但若是你心中另有他人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不会觉得幸福的。”
无双心里感动心道他明知我是利用他居然还如此对我。“你说的不错我心中也许真地另有他人。”
拓跋嗣一震脸上俱是无奈之色。
无双道:“那个人本来是有妻子的只是与妻子离散了如今他们两人得以重聚我在他们中间就是多余的了。”
拓跋嗣道:“那人是谁?”
无双笑笑:“若我说他不是一个人你会相信吗?”
拓跋嗣一怔:“不是人?难道是妖不成?”
无双笑道:“也许真是妖呢!”
拓跋嗣皱眉道:“人与妖如何相恋?”
无双道:“无论是什么原因他已经离我而去。若是你想让我幸福就该娶我为妻。因为我知道你会一心一意地对我在这个世上若是要选一个夫婿你一定是最好的。”
拓跋嗣喜道:“你真地这样想?”
无双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到了现在也仍然这样认为。”
拓跋嗣道:“虽然你现在心中还有别人但我保证我终将会让你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
无双含笑不语心中却暗道可能吗?若是真地可以我也希望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她蓦然想起身上所中之毒也不知还可以活多少时日。这件事是否应该让拓跋嗣知道呢?
她思量了一下决定还是隐瞒下来。当时之人许多人活到二十多岁便因为种种不可知的原因而半途夭折。又加上战事不断可以长寿之人更是甚少。无双想到就算她与拓跋嗣成亲不久就因毒而死。别人也必以为她只是生了不可知的怪病因而死得早。何必再把中毒之事说出来多生事端呢?
生命到了这个地步延续下去也不过是责任而已。似乎一切可以激人生存的**都流失了然而却也不能轻易死去。她不是一个乡野村妇在此时更加背负着秦魏两国的命运。她绝不可在这个时候死去无论多艰难都要努力活下去。
次日一大早无双才睁开眼睛就见苻宇已经起来了。他经过一夜休息脸色已经不再那么苍白。无双问道:“你可好一些了?”
苻宇连忙施了一礼“有劳公……”忽然想到他们是以兄妹相称的话说到半途又咽了回去道:“我好得多了。”
张子产已经背上了一个篓筐道:“我们这就去集市吧!”
三人被张子产领着在山中慢慢地穿行女孩张念恩独自留在家中。苻宇虽然勉强可以行走但也不能走得太快山路也不甚好走一直走到中午时分才总算走到一个小小的山坳山坳之中隐隐现出一个小村落。
村子并不大大概只住了十几家人家。这山中极是幽静只听得见声声的鸟鸣和来历不明的流水声。
越靠近村落无双的心里便越觉得疑惑山中确是比外面应该安静得多但这里也有点太安静了。不仅听不见人声连鸡鸣犬吠之声也听不到。
她不由地停住了脚步她停下来的时候拓跋嗣和苻宇也一样感觉到了不妥跟着她一起停住脚步。
张子产却仍然未觉出异样回头道:“下面就是市集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无双摇了摇头道:“等一下有点不对劲。”
张子产向着市集中张望着道:“奇怪人都到哪里去了?”
拓跋嗣低声道:“只怕他们先来了。”
忽听四面八方都传来呼啸之声许多黑衣人从树后石间纷纷地探出身子来每人手中都拉着弓箭已经在弦上正对着四人。
拓跋嗣立刻横身挡在无双面前高声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苦苦相逼?”
只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树林中传了出来:“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快点束手就擒吧!”
无双悄声道:“他们没有射箭似乎是要抓活的。”
拓跋嗣点了点头大声道:“要杀便杀想要叫我们束手就擒是万万不能的。”
那阴森森的声音冷笑道:“我叫你们束手就擒是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以你们几个人的本事你以为还能走到哪里去?”
苻宇低声道:“请陛下立刻带着公主离开由我来殿后。”
张子产听见苻宇这样说吃惊地道:“难道这位是皇帝陛下?”
拓跋嗣叹道:“我正是大魏国皇帝这位是姚秦公主因为遇到伏击才会仓皇奔走到老丈的府上想不到连累了老丈。”
张子产连忙道:“陛下太客气真是折杀老汉了。”
那阴森森的声音道:“到了现在你们还有心情说这些闲话黄泉路上有的是时间给你们说。”
苻宇抽出腰间佩刀低声道:“陛下快带着公主走吧!他们既然想抓活的料想不会射箭。就算陛下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公主着想。难道陛下忍心让公主落入他们手中吗?”
拓跋嗣咬了咬一拉无双道:“对不起两位了我先带着无双走了。”
他亦抽出佩刀拉着无双向着小村子的方向突围过去。虽然他知道可能村中之人都已经遭了对方的毒手但若是往那个方向逃走至少还有屏障之物就算对方要射箭也不至于象现在这样整个人便如同一个活的靶子一样完全暴露在外。
他们一动那阴森森的声音便冷笑道:“还在妄想逃脱真是自不量力。”
只见一个黑衣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从树林中窜了出来。那人行动快如闪电只一眨眼间便到了拓跋嗣面前。
拓跋嗣大惊挥刀便砍。那黑衣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便夹住了拓跋嗣的刀锋。拓跋嗣用力抽刀但刀锋被那黑衣人夹住就如同生了根一样他再也无法抽*动分毫。
黑衣人脸上亦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也看不出年纪大小。他的眼中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自言自语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无双心里一震他为何说拓跋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而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意思上却差了许多。难道这黑衣人不是人类?
黑衣人手轻轻一扭拓跋嗣低呼了一声放开手中的刀。刀落入黑衣人的手中他用两只手拿着刀一阵揉搓便如同揉一把纸刀一样被钢刀揉成了一个圆球。
黑衣人将手中的刀球向着拓跋嗣抛过去冷笑道:“还你刀。”
那刀虽然已经被揉成了圆球但被黑衣人抛出来却带着很强的劲风。拓跋嗣不敢硬接闪身让开。
那刀球便向着他身后一棵大树射过去整个没入大树的树干之中。那棵大树本来郁郁葱葱被这刀球一射入轻轻晃了一下树冠上的绿叶忽然全都变黄枯萎落了下来。那棵树的生命也似乎立刻便被抽去了一样转眼之间只称下枯枝连枯枝也在不停地掉落最后只剩下树干。而树干仍然在不停地萎缩变成一段枯树干。
无双倒吸了口冷气从这树干的枯萎程度来看这树就象是已经死了几年了谁会想到刚才还是一棵活着的大树?
她心道这个黑衣人必然是身带灵力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人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生命完全摧毁。
黑衣人伸出手向着无双抓了过去。他的手干枯瘦削如同鹰爪子一样满布皱纹没有一丝肌肉。从这只手来看对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他的手随随伸伸一抓虽然无双和拓跋嗣都看见他的手伸了过来而且他的动作似乎也并非特别快但就是无法躲避。那手一搭上无双的肩膀无双只觉得一股凉气从那手上传了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黑衣人轻轻一拉拓跋嗣只觉得拉着无双的手一轻无双已经被黑衣人擒住。
他大惊失色叫道:“快放了她。”
黑衣人的目的似乎就是无双抓住了无双他便向着林外掠了过去抛下一句:“剩下的人都杀光。”
那些埋伏在林间的黑衣人就等着他这句话立刻万箭齐飞向着三人射去。
无双惊呼了一声几乎要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然而便在这个瞬间奇变又生只听一声长啸一个人影如飞而至落在拓跋嗣等人身边。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脸上亦用黑布蒙着。他一落下来双手结成手印手间便有千万道桔红色的光芒放了出来。那些箭被光芒一触立刻倒飞了回去。只听得黑衣人们“唉哟唉哟”地出一边串的惨叫声一招之间便全军覆没。
那个胁持着无双的黑衣人却全不在乎仍然带着无双飞掠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丛林之间。
无双开始还能听见身后的呼喊声过了片刻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她想到刚才救了拓跋嗣等人的黑衣人手中出桔红色的光芒这种光芒她曾在拓跋绍的身上看见过难道救了他们的人居然会是拓跋绍?
第八节
黑衣人带着无双一路向着东南方而行很快便出了阴山山脉无双被他拉着身不由己地狂奔。她心里暗暗称奇若是其他的人带着她走都要或背或扛或者把她夹在胁下。这半年来她在这方面的经验越来越多。
但这个黑衣人却只是拉着她的手腕她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狂奔起来甚至可以说是飞掠了起来。更怪的是她居然也不觉得有任何勉强好象完全是自己的力量并非借助于外力。
她虽然被人劫持心里也不害怕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抓我?”
黑衣人阴森森地笑了笑道:“我们见过面的你忘记了吗?”
无双道:“听你说话的声音倒有些熟悉似乎在燕国的伽蓝寺听到过类似的说话声。”
黑衣人冷笑道:“无双果然不愧是无双居然真地可以凭声音就记起我来。”他摘下脸上的黑布露了一张满面皱纹的脸来。
无双淡然一笑:“果然是你以前你能够说出佛母圣衣我就觉得你有问题。”
这人居然就是伽蓝寺中的那个老僧后来跟着无双等人潜入月宫被列子击退。
老僧冷冷地道:“这世上又有谁没有问题?你就没有问题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为何降临到这个世上的?”
无双眨眨眼睛:“难道我还背负着什么重大的使命不成?”
老僧默然不语。
无双故意道:“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秘密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
老僧冷笑道:“你不必激我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那老僧似不喜说话无论无双再怎么逗他都沉默不语。两人昼伏夜出躲开人多之处一路疾行不过数日便又到了中山城外。
伽蓝寺的钟鼓之声依然如故只是上一次无双在这里之时是北雁南飞寒冬将至如今却是春暖花开物是人非。
老僧到了这里便换回僧衣带着无双进了伽蓝寺。门口的持事僧见到老僧回来连忙双手合什恭恭敬敬地道:“方丈回寺了。”
原来这老僧已经成为伽蓝寺的方丈了。
老僧合什还礼带着无双进了伽蓝寺。那些僧人见他带着一个女子回来居然一点也不惊异想必这老僧平时便行为古怪经常有离奇的举动众僧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无双依然被安置在原来居住过的那个小院之中每天有小和尚送来饭菜。她也不知那老僧带她回来是何用意若说是为了摩合罗那老僧却一个字也未提起过。若说是为了破坏秦魏两国的关系便应该杀了她然后将尸体送回到长安去。
自璎珞复活后她以为那些觊觎摩合罗的人便应该离她而去一切半神妖怪之间的恩怨也应该离她而去想不到才平静了没几天居然波澜又起。
她被软禁在寺中不许离开。
这寺本来香火鼎盛但这一次回来却变得很是古怪寺中连一个香客都没有也不知寺中众僧是靠什么度日。
这样过了几日忽然有一天无双听见有人正在与小院中看护她的僧人争持。双方的对话声隐隐传了进来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居然敢拦我家夫人你知不知道我家夫人是谁?”
那僧人答道:“我不管你家夫人是谁方丈吩咐过这个小院谁都不可以进来。”
女子怒道:“我家夫人是当今皇帝的阿丝黛夫人也不可以进吗?”
无双心里一动打开房门见阿丝黛带着一个青衣小寰站在院子的门前。两人的目光轻轻一触阿丝黛笑道:“怪不得你们不让我进去原来伽蓝寺私藏女子。”
那和尚急道:“夫人切莫胡说以前也经常有官家女眷住进寺里研习佛法本寺都以礼相待何来私藏不私藏之说?”
阿丝黛微笑道:“但以前伽蓝寺所有的庭院都是可以自由出入的现在为何要拦着不让进去?”
僧人怔了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阿丝黛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故交好友多日不见我只是和她随便闲聊几句又不会把她带走你为何一定要拦着我?”
寺里的僧人大多个性朴实遇到这种情形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道:“那就请夫人快点说说完了就走吧!若是让方丈知道了我也脱不了干系。”
阿丝黛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独自进了僧房将青衣小寰留在门外。门一关上立刻切入主题:“燕国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自从慕容盛登基以后个性大变为人多疑嗜杀已经杀死了许多慕容家的宗室连慕容奇也因为谋反的罪名而被杀死了。”
无双一呆想不到慕容盛连慕容奇都杀了。“为何会这样?”
“只怕是因为兰夫人之死他才会变成这样。”
无双皱眉道:“这都是人间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为何还不离开?“
阿丝黛叹了口气“我离不开了。”
“为什么?”
阿丝黛道:“前些日子中山来了一个神秘的人物也不知他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立刻很信任他已经封了他做国师。”
无双点了点头。
阿丝黛道:“那个人到了现在我连他长的是什么样子都说不清楚。”
无双奇道:“难道他一直蒙着面吗?”
阿丝黛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他的脸上似乎有一层轻雾让人觉得似乎看见了他又似乎没有看见他。”
无双心里一动“他很香而且穿着蓝色长衫?”
阿丝黛惊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知道他是谁?”
无双叹了口气:“只怕就是他了。但你为何不能离开?”
阿丝黛道:“他一见我就知道我是妖怪而且还将我的内丹拿走了。就算我想要逃但无论我逃多远我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因为我的内丹在他的手中。”
无双皱眉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他是乾闼婆族的宗主。如果他来到这里事情就麻烦了。”
“我只怕皇上已经被他控制现在连我想见皇上一面都是千难万难圣旨皆由宫监传出来百官也不必上朝只要将奏章传进去就是了。”
无双道:“照你这样说慕容盛倒真象是被人控制了一样。这座寺院的方丈又是什么人?他也绝不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阿丝黛道:“这位方丈法号缘空本来只是一位游方的僧人在你上次到达燕国以前才在寺中挂单的。奇怪的是不知什么原因自从你们走了以后他就成为了寺里的方丈。”
“你说他是在我上次到燕国以前才来伽蓝寺的?”
阿丝黛点了点头:“只比你早到几天罢了。”
无双暗道难道又是为了摩合罗?如果真是这样璎珞已经复活又何必再来找我?“他是否也同样得到皇上的信任?”
“这倒也未必只是皇上对他很是敬畏奇怪的是连国师也对他忌惮三分。”
连寻香都怕的人他又会是什么来历?
两人正在私语忽听那名僧人在外面道:“方丈回寺了请夫人离开。”
阿丝黛叹了口气:“我先走了只可惜话还没有说完。你自己事事要小心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帮助你了。”
无双微微一笑:“你不必担心我只要我还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她虽然笑得洒脱心里却连半点希望也看不到。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人人皆说是璎珞转世却又没有璎珞般的神通。以前有流火和紫羽在身边的时候还算有所依托现在两人都离她而去连阿丝黛也神通全无。而对方偏偏又是八部众中最难对付的乾闼婆王再加上这个来意不明的缘空。
她在僧床上坐下来随手拿了本经书翻阅。既然已经没有希望那么索性什么也不想随遇而安。
第九节
虽然缘空出现的时候没有出一丝响声但无双仍然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她抬起头看见缘空站在她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这目光使无双有些讶异缘空的目光似曾相识仿佛在很久以前就曾经见过他了。
但是她却确知在上一次来到伽蓝寺以前她是绝没有见过缘空的。然而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是如此久远早已出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源自久远的过去。
她心里一动这个缘空又会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跟我走。”缘空忽然道。
无双立刻站起身来“带路吧!”
缘空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你不问我要带你去哪里?”
无双淡然一笑:“问不问又有什么关系吗?就算我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而我又不想去但你还是会带我去的。”
缘空默然转过身向着寺外行去。
无双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似乎真地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出了寺门只见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停在门外。缘空向着马车指了指无双也不必他说便上了车。
这马车之上并没有车夫缘空自己权当车夫他虽然已经是伽蓝寺的方丈但似乎对于这一切俱不在意。
一个对于身外的排场名利全不在意的人在他的心里必然是藏着大事的。
不知为何她只觉自己与缘空之间必然有所联系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使她忍不住揣测是否缘空与她的前生有着什么关系?
马车一路向着皇城方向行去无双时而见到路边三三两两的带刀侍卫城中的行人脸上神色也是诚惶诚恐偶然还能见到被盘查的商旅整个城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肃杀气氛中。
无双想起上一次在中山城中的情形虽然那时候亦是风雨前夕但城中百姓尚能置身事外只除了颜清惹的一点麻烦以外还算太平。如今的形势却显而易见整个城都在一种莫名的恐惶之中。
马车长驱直入进入皇城之内守门的宫监只看了一眼缘空连问都未问便放行了。想必缘空经常出入皇城已经是家常便饭。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一直到达后宫一处有些偏僻的宫宇之前才总算停了下来。缘空冷冰冰的声音从车外传进来“下车吧!”
无双乖乖地走下马车见几名宫女肃然而立神色木然如同泥塑一般一动不动想必宫中主人是颇为严厉之人。
一名宫女看了无双一眼低声道:“太后请大师一来就进去。”
原来这宫中所住之人是慕容盛的母亲。慕容氏的旧部自兰汗谋篡之后都退居建安故地现在慕容盛即登大宝当然也都迁回京城。
据说这位太后娘家姓丁年轻之时也是一位名动四方的美人。
只见宫内坐着两个妇人居中的一位年近四旬极是雍荣华贵美丽之中透着庄严想必就是慕容盛的母亲丁太后。在她身边尚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无双一见了这少*妇她虽然身为女子也忍不住暗暗称奇。
这少*妇也许未必就长得绝顶的美丽但却妩媚温柔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媚态。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引人遐思让人不由地沉溺于其中。如此的女子任何男人见了只怕都会黯然**甘心抛尽一切但求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无双不由地多看了那少*妇几眼心道象这样的女子还真地没有见过。那少*妇似乎也感觉到了无双的目光冲着她微微一笑这一笑更是春意荡漾撩人心脾。
无双施了一礼道:“秦国姚无双见过太后。”
丁太后挥了挥手“不必多礼。”
那少*妇却站起来还礼极是热情:“早就听闻过无双公主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奴家名叫苻训英是河间公的小妾。”
无双一怔她知道河间公慕容熙是慕容盛的小叔叔而这苻训英不过是河间公的小妾居然可以与丁太后促膝交谈想必这河间公在朝中的势力颇大。她连忙还了一礼:“见过夫人。”
苻训英拉起无双亲亲热热地道:“公主千万不要多礼我是什么身份怎么当得起公主大礼。”
无双笑道:“夫人过谦了。”
丁太后似嫌两人罗索道:“训英你坐吧!公主也坐吧!”
苻训英便紧挨着无双坐下笑道:“公主能来真是我国的福气听说皇上得登大宝也是多赖公主出谋划策否则兰汗那个逆贼如何能够那么容易便被铲除?”
太后看了苻训英一眼淡淡地道:“训英皇上洪福齐天又是慕容家嫡系子孙重登大宝是意料中之事。”
无双忙道:“太后所言极是无双不过是偶然做客中山幸好得到皇上照顾否则只怕不能安然回返长安。”她知道太后必是不屑于苻训英提到她曾经帮助过慕容盛之事她也不计较连缘空将她劫持到中山一事也只字不提。
丁太后似乎对于无双的态度很是满意点了点头道:“公主果然兰心慧质与朝中这些碌碌无为的女眷不同。”
太后这句话说得极不客气倒象是在骂苻训英一样。苻训英仍然笑咪咪的仿佛全未听见。无双心道这两个人倒有些意思明明应该是君臣的关系但偏偏又好似在明争暗斗。
“请问太后传诏无双有何指教?”她索性开门见山既然丁太后命缘空将她带来此处绝不可能只是找她聊天。
丁太后默然脸上现出一丝忧色似乎心中确有委绝不下的大事。然而她却并不直说只对身边的宫女道:“把前些时南朝商人进贡的好茶沏一些来。”
宫女答应着退下去丁太后仍然不说有什么事反而道:“公主觉得我这中山如何?”
无双笑道:“繁荣兴盛富庶都丽是个好地方。”
丁太后道:“可比得上长安吗?”
无双道:“长安虽然身处中原腹地又经汉人经营多年且是丝绸商贸之中枢但中山之繁华亦是不遑多让。”她虽然并没有说谁好谁坏但丁太后也听出来中山仍然是不及长安的。
丁太后叹了口气:“并非我夸口若非时局多变中山之繁华必然可过长安。”
无双微微一笑也不与丁太后争执道:“我进城之时见到城中遍布侍卫莫非城中有什么大事?”
丁太后脸上又现出忧色“这件事情本来是慕容家的私事若是说了出来只怕于事无补反而惹得别人耻笑。”
无双心下了然丁太后有事相求却又觉得求一个异国的公主有**份。她笑道:“那么无双就不敢多事了。”
她以退为进故意什么也不问。她料到丁太后既然已经把她找到这里来无论如何是会说出她的要求的。
丁太后一愕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她看了苻训英一眼使了个眼色。苻训英心领神会叹道:“公主有所不知虽然这是慕容家的私事却关系到燕国的社稷江山。公主与皇上是旧识想必也不会希望皇上处身于危险之中吧!”
无双道:“皇上已经登上大宝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呢?”
苻训英道:“虽然皇上已经登上大宝慕容家也都从建安迁回中山但兰家之人谋逆之心不死如今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无双道:“兰汗和兰提都已经死了难道夫人说的是兰难?”
苻训英道:“公主冰雪聪明果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无双道:“虽然兰难手握兵权但以他所带之兵应该不足以造成威胁而且他已经退回龙城若是想要起兵兴事皇上有足够的时间部署应对之策。”
苻训英道:“公主所言极是但公主却不知道兰难之女兰秀已经嫁给平原公为妻现在就在京城。”
兰秀?那个女子艳羡南朝人物风流一心想要找一个才子夫婿如今也终于嫁了人了?“平原公是否是皇上的弟弟慕容元?”
苻训英道:“正是。但他并非是太后所出而是一位嫔妃的儿子因而他与皇上之间也不能算是嫡亲的兄弟。”
无双心下了然越是这种兄弟反而越是仇深似海。她自己亦有许多这样的兄弟姐妹互相之间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私下里却彼此痛恨千方百计机关算尽只望能设计陷害何曾有过同胞之情。
“莫非是平原公危及到皇上?”
苻训英叹道:“自从平原公娶了兰秀以后也不知是否受了挑唆处心积虑扶植自己的党羽如今朝中的大臣倒有一半是他的亲信。若是再这样展下去只怕谋篡之事会再次生。”
无双道:“就算他私下扶植自己的势力但皇上是一位精明强干之人应该不会轻易被他挟制才对。”
苻训英看了太后一眼欲言又止。丁太后道:“公主有所不知自从兰蕊那个丫头死后皇上过于思念性情与以前略有不同。”
她轻描淡写地说“略有不同”但无双也猜到只怕慕容盛变得太厉害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她道:“太后宣我来见就是为了平原公之事吧?”
丁太后道:“我早听说公主颇有智谋正想请教公主如何才能有个万全之策?”
无双道:“无论平原公势力多大他到底是皇上的弟弟君臣有别就算他再心存叵测也仍然会有所顾及。皇上想要铲除他应该不会是太难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太后的心意是想要永绝后患或者不过是想小惩大诫只要平原公不会太放肆大家相安无事便罢?”
丁太后迟疑了一下“照道理说平原公到底是皇上的弟弟这血浓于水一家子的事情总是好说的。不过平原公一直对哀家怀恨在心以为是我逼死了他的母亲。他明知兰家与慕容家有仇还要娶兰秀为妻分明就不把祖宗社稷放在心里。就算是现在放过了他只怕他日后仍然死心不息那么燕国岂非就要多事了?”
无双微微一笑她早就知道丁太后的心意只恨不能杀死慕容元。她心念电转慕容家的事情本就与她全无干系上一次帮助慕容盛全是因为阿丝黛的原因。而且她当时也觉得慕容盛年轻有为会成为一个明主想不到兰蕊死后慕容盛会有如此大的变化。
她蓦然想到自己的哥哥姚泓过于宽厚登基为帝后魏国及燕国都将是秦国的大患若是可以让燕国内乱削弱国力那岂非是间接地帮了哥哥一个忙?
她亦知燕国大乱必会殃及百姓她的个性本就处于正邪之间虽然自幼熟读经书也经常做一些善事帮助苦难之人。然而所处五浊恶世用尽心机挣扎求存也是众生的本能。她对慕容家全无感情而且心中又时时想到孱弱的兄长总觉得自己就要离他而去若是不能帮他做些什么事情就算走也走得不忍心。
她道:“这件事情再容易不过了。”
丁太后喜道:“不知公主何以教我?”
无双道:“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子嗣吧?”
丁太后无奈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也是我的心头大患。”
无双道:“这也未必就是心头大患若想要除去平原公最简单的方法无非就是逼他造反。其实也未必就是造反可以罗织罪名以谋反论处太后岂非就永绝后患?”
丁太后道:“但他行事很是小心如何才能轻易罗织罪名?”
无双笑道:“他行事小心是因为他还未感觉到危机若是可以让他感觉到危机他必然就会心里慌乱只要他一慌乱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就是太后的机会了。”
丁太后喜道:“公主说得不错但如何才能让他心里慌乱呢?”
无双道:“其实平原公现在并不急于造反因为皇上不曾有子嗣那么一旦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身为皇弟就是皇位理所当然的继承人选。因而他才可以慢慢筹划当一切准备地妥妥当当安排就绪后他就可以暗杀皇上。皇上一死皇位必然落在他的手中。如果此时皇上能够定下皇位的继承人平原公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他必然会心乱到时他就无法按捺难免会有所行动。”
丁太后点头道:“此计大妙只是该以何人为皇位的继承人呢?”
无双微微一笑:“这就只能由太后自己作主了对方须得是个信得过的人若是对方对皇位也存着觊觎之心只怕反而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丁太后默然不语过了半晌忽然道:“多谢公主!公主请回吧!以后说不定还有多赖公主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