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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全文阅读

作者:飞花     摩合罗传txt下载     摩合罗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节

    “你必须与我成亲摩合罗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因为它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了。”璎珞幽幽地开口声音清冷得就象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全不相干的事情。

    “摩合罗中带有已经灭亡的摩呼罗迦族全族的灵力又夹杂着摩呼罗迦女子的怨气。只要是相爱的情侣得到摩合罗就必然会以悲剧收场。那些被迫分开的情侣他们的怨气又更深地积聚在摩合罗之上时间越久摩合罗的怨气就越重灵力也便愈强。无论是妖怪或者是半神甚至是神得到摩合罗都可以得到可怕的力量。但也会逐渐被怨气所控制。也许是摩呼罗迦女子临死前的诅咒吧!就是因为摩合罗可怕的戾气八部众才会公议将摩合罗分开保管。由八部众中最接近于神的两个种族提婆族和那迦族分别持有摩合罗并且设法除非摩合罗上的怨气。但无数代努力的结果收效却极微。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够除去摩合罗上的怨气但这个办法却很不容易。”

    璎珞说话的神态很冷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任务人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簇小白花。从她冷静得如同冰雪的脸上任何人也无法看出她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是有分别持有摩合罗的男女可以结成幸福的夫妻就可以破去摩合罗上的诅咒消除摩合罗的戾气。不过得到摩合罗的情人却会因为戾气所影响最终以互相怨恨收场甚至自相残杀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并不容易。”

    她终于慢慢地抬起头“这就是啖鬼宗主在临死以前希望你做到的事情你必须与我成亲破除摩合罗的诅咒这是你与我活在这个世上的宿命。”

    一团一团的小白花静静地开放着破邪坐在石阶上看着身边的一株花出神。这是什么花如此得香却又香得让人不安。这香气似乎带着某种恶兆漠不经心地诉说着悲惨的命运。

    寻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谁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众人散处于花间或坐或立有些饥饿的就拿起酒食来吃还有的则躺了下来准备大睡一觉。他们也不怕食物中有毒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见到寻香后莫名其妙地松泄了下来。或者是因为一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神秘不可测的敌人终于现身出来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最可怕的东西永远是没有见到的东西如果真地见到了自然就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怕了。

    然而寻香却带来了一个难题璎珞与破邪的婚事他们两人的婚事并不止是他们两人的事情。

    破邪坐在石阶上冥想谁也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紫羽则站在远远的地方抬头望着天空。这个地方似乎永远是黑夜花园的周围不再有雾可以看见满天的繁星。这夜为何如此之长似乎再也等不到尽头。

    流火亦在沉思璎珞为何会再一次出现呢?难道世间真有神通可以使死去的人复生?

    只有无双东张西望似乎对一切都很好奇。她最好奇的仍是璎珞她现自从璎珞出现后就一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脸上的神情不仅冰冷甚至是木然的她的目光亦不望向任何人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一团小小的白花似乎可以看到天荒地老。

    她走到璎珞面前伸手在璎珞的眼前晃了晃璎珞的眼皮都未曾皱一下也不知有没有看见她的手。

    她伸出两只手指忽然向着璎珞的双眼插去手到了璎珞的眼前停了下来璎珞的眼睛却仍然一眨不眨。

    无双心里暗道这真是一个活着的人吗?怎么可以冷静到这种地步?

    仿佛知道无双心里想什么璎珞忽然说:“你可知道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她忽然开口无双吓了一跳她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璎珞的双眼终于望向她露出一丝冷静得有些冷酷的笑容“这花叫做曼陀罗是世上最毒的花完全没有解药。”

    无双呆了呆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那些白色的花朵上“曼陀罗?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据说它们开的是紫色的花朵为何这里的是白花?”

    璎珞淡淡地道:“紫色的曼陀罗是人间之花白色的曼陀罗是半神之花。这也是三界之中最美丽的花朵可是越是美丽的东西也往往越是邪恶的。这种花可以杀人于无形当人们迷惑于那美丽的馨香之中死亡已经慢慢地来临。”

    无双抬起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想暗示些什么?”

    璎珞微微一笑“我什么都没有暗示若是你想要听出些什么那只是你在异想天开。”

    无双也是微微一笑“我听说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是不可以复活的你的灵魂在我的身上你却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是应该死去的吧?”

    璎珞笑笑“也许你说得不错但我相信死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一个小小的人影忽然从花丛之中钻了出来悄悄地拉了拉无双的衣袖。无双低下头居然是念珠儿。

    她喜道:“念珠儿你也在这里!”

    念珠儿脸色却好看不到哪里去她虽然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现在却满脸严峻。她拉着无双的手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无双姐姐你们都来了吗?”

    无双点了点头“你婆婆呢?她是不是也在这里?”

    泪水涌上念珠儿的双眼:“婆婆就要死了。”

    “生了什么事?”

    念珠儿道:“婆婆说都是因为她的错璎珞姐姐才会被乾闼婆王所控制。”

    “璎珞被乾闼婆王控制?”

    念珠儿点头:“是的。那一天你走了以后乾闼婆王就来了。他对婆婆说他可以让璎珞姐姐复活。婆婆相信了他的话把蚣蝮神兽也交给了他。他把蚣蝮放入璎珞姐姐的身体之内代替璎珞姐姐的灵魂虽然璎珞姐姐复活了但却象是行尸走肉只听乾闼婆王的话再也没有自己的思想了。”

    “是这样吗?”

    念珠儿哭道:“婆婆一直很自责她现在被乾闼婆王关了起来不许出来。她病得很重就要死了。”

    无双轻轻抚摸着念珠儿的头“不要怕你要相信璎珞姐姐她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控制的。也许她有什么别的计划呢!”

    念珠儿用力摇了摇头“无双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璎珞姐姐真地已经被乾闼婆王控制了她现在的任务就是杀死你们所有的人。”

    无双微微一笑“为什么要杀死我们?我们与乾闼婆王无怨无仇他又是八部众之一怎么会杀死我们呢?”

    念珠儿急道:“无双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真的。他想要把你们都杀光我听到过他和颜清姐姐说话他说你们都要死。”

    无双笑道:“你只是一个小孩子大人的事情怎么会懂得那么多。相信我他不会杀我们的。你现在回到婆婆身边去好好地陪着婆婆无论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婆婆。你能办得到吗?”

    念珠儿勇敢地点头“我能办得到我一定会保护婆婆。但你们一定要小心乾闼婆王真是坏人。”

    无双笑道:“你快去吧!我知道了。”

    念珠儿俯下身子在花丛之中悄无声息地爬走。想必她利用个子矮小这个优点瞒过了乾闼婆王的耳目可以悄悄地在城中走动。她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虽然是半神也不足以引起大人的戒心。

    她看见紫羽悄悄地离开花园她知道她这样走出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她居然也没有叫住紫羽。

    她若无其事地踱到流火身边“你真地要看着璎珞与破邪成亲吗?”

    流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无双的笑容看起来纯洁美丽得如同神仙但流火就是觉得她的笑容有点诡异“璎珞喜欢的人是你啊!”

    流火一怔他不由地审视着无双。

    无双笑道:“其实你也喜欢璎珞。两情相悦的人被人活生生的拆散还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自己的弟弟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痛苦的事情吗?”

    流火呆了呆“那我应该如何?”

    无双的眼睛里寒芒一闪“若我是你我就杀死破邪。他又不是你的亲弟弟他的母亲抢走了你的父亲你不是一直很痛恨他吗?”

    流火疑惑地看着无双“你要我杀了他?”

    无双眨眨眼睛“如果你是男人就应该杀了他。把璎珞抢回来璎珞本来就是你的。”

    流火皱起眉头“你真地要我杀了他吗?”

    无双慢慢地点头“不错你应该杀了他。若是他不死璎珞便无法摆脱这桩婚事你们两人就永远无法在一起。”

    流火凝神着她的双眼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无双十分陌生他无法猜测无双的心意。她叫他杀死破邪因为这样就可以重新得到璎珞。他看见无双眼底一掠而过的异样神情那是什么?他想看仔细时无双的眼睛却又变得古井无波。她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流火蓦然道:“你说得不错若是破邪不死璎珞就永远不能属于我。百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璎珞现在她终于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又怎么可以再一次失去她?”

    他向着破邪走去一路踩碎了许多曼陀罗花花瓣被碾入尘土之中就不再如此洁白美丽。

    他走到破邪的面前伸出手手中已经多了一把若有若无的黑色长剑。“我们的比试还没有结束先让我们把这场决斗结束了吧!”

第十一节

    花园的外面仍然被浓雾所笼罩。

    紫羽孑然一人在雾中独行。她也不知自己想去哪里整个乾闼婆城除了那个花园外便是一片死城只有石屋和水晶人。她只是不想再留在花园中她无法去面对破邪的答案。她担心她不得不再一次面对令她肝肠寸断的局面。

    也许从此之后就消失不见再也不理那些人独自躲到天之涯地之角终这一生再也不见璎珞再也不见破邪会是比较好的选择。

    可是真地就这样离开破邪吗?真地永远都不再见他吗?

    紫羽蓦地蹲下身要是能办到就好了。心为什么会那样痛痛得想要杀死自己。脸上冰冰的她用手摸了摸原来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流了出来。

    她狠狠地抹去眼泪还是那么没用一点事情心就乱了。

    她忽然看见前面的一间石屋门是打开的。里面坐着两个水晶人。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人相对而坐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虽然已经死了眼睛却仍然大睁着注视着对面的人儿。正因为变成了水晶人连他们死前的神情也可以永远保存下来。

    那两个人与别的人不同脸上没有无奈只是凝视着对方似乎到了天地岁月尽皆毁灭的时候也仍然不愿意把目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

    紫羽呆呆地看着这两个人他们死前大概是一对情侣吧!

    能够与对方这样死在一起心中也不会再有遗憾了吧?或是她可以与破邪这样死在一起她也一样会觉得心满意足。

    也不知为何于此之时她忽然产生了邪恶的想法。或者或者杀死破邪然后自己与他一起死去他便再也无法离开自己的身边。

    她心里一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她体内潜伏的魔性?

    她曾以为自己深爱着流火却仍然单纯地相信流火与璎珞才是一对。但对于破邪的爱却带着如此可怕的占有**若是不能得到他便宁可他死去。

    天空之中月华大盛。

    紫羽转过头玉蟾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

    她也不觉得危险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微微一笑道:“你都猜对了他喜欢的人到底还是璎珞。”

    玉蟾笑笑“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男人没有一个是可以交付真心的。他们说爱你其实心里永远在想着别的女人。”

    紫羽摇了摇头:“可是我不怪他他喜欢的人本来就是璎珞。”

    玉蟾冷笑一声:“你不怪他吗?为什么我觉得你的心正在痛恨他。你想杀死他对不对?”

    紫羽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不是我怎么会想杀他?他是我最爱的男人。”

    玉蟾冷笑道:“越是最爱的人越是伤你最深。若你不是那么爱他又怎么会那么恨他?其实杀了他也好只要他死了他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难道你真地愿意看着他与璎珞长相厮守白头到老吗?”

    紫羽痛苦地摇头:“不!我不愿意。可是他们两人是两情相悦的。”

    “两情相悦?”玉蟾冷哼了一声:“那你呢?你就该寂寞终老吗?破邪本来是你的男人为什么你就可以将他拱手让人?他们却不可以牺牲。为什么牺牲的人总是你?”

    “我……”泪水终于泉涌而出“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玉蟾诡异地微笑:“杀了他杀了破邪杀死那个负心的男人。你不是很羡慕这对情人吗?他们就算是死也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只要杀了破邪然后你再与他一起死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把他从你身边抢走了。”

    “杀了他?”紫羽梦臆般地重复着。

    “不错杀了他。”

    紫羽下意识地点头“对杀了他才是最好的办法。”

    她似乎已经全被玉蟾所控制转过身向着花园走去。

    玉蟾微笑着看着她走远身形如同一缕轻烟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之中。

    乾闼婆城错综复杂的街道忽然变得如同康庄大道一样全无出奇之处紫羽慢慢地走着目不斜视很快便走回到花园之中。

    她的身上开始泛起紫气眼眸也变成了紫色这是她要开始使用灵力的象征。

    她走入花园游目四顾准备在见到破邪的一瞬间就先制人将他杀死。但她却来不及杀破邪因为她看见流火手中那把黑色的长剑正刺入了破邪的胸膛。

    破邪脸色惨白倒在地上。

    “到底还是你赢了。”这是破邪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是带着笑说的似乎这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紫羽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破邪如此惨白的脸色如同是戴了一张白垩的面具。接着她便听见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声陡然响起。这声音吓了她一跳她才猛然现原来出这恐怖叫声的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她双腿一软坐倒在地眼睛却仍然没有离开破邪的尸体。他死了吗?他真地死了吗?为什么要死在别人的手中?他本应该死在她的手里然后她与他一起死。剧情本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他却不等她来就已经死去了?

    她看见众人怜悯的目光为什么大家都用这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她可怜吗?她忽然仰天大笑她可怜吗?她为何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这不就是她所想要的结果吗?可是这个结果不应该是由别人造成的。

    她冰冷的目光望向流火为什么你要杀死他?为什么你这样狠心杀死自己的弟弟。

    她本以为她对破邪只剩下恨意当她真地看见破邪死时她才现原来爱与恨真地这么难以区分。

第十二节

    自从璎珞出现后嘲风便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再次现出那种又是肉麻又是恶心的爱恋神情。

    他也同无双一样觉得璎珞很奇怪。她居然真地一动不动连破邪死去了她也不过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然后便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如同老僧入定一样。

    她越是这个样子嘲风就觉得越是爱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可爱几乎忍不住要上去拉住她的手再也不分开。

    他这样想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向着璎珞走过去可是他还没走几步无双已经挡在他的面前。

    他此时已经对无双全无兴趣向旁边走了一步想要绕开无双。谁知无双也向着旁边跨出一步又挡在他的面前。

    嘲风问道:“你干嘛挡着我的路。”

    无双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又爱上璎珞了?”

    嘲风奇道:“你怎么知道?”

    无双笑道:“你不觉得你太花心了吗?见一个爱一个。”

    嘲风有些好奇地看着无双的笑脸“破邪刚死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悲伤?”

    无双眨眨眼睛:“我为什么要悲伤?我和他又不熟。”

    嘲风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说得也是。可是你为什么要挡着我的路?”

    无双道:“你不能去找璎珞。”

    嘲风奇道:“为什么?”

    无双笑道:“现在的形势你还没看明白吗?只要有人妄想得到璎珞流火就一定会杀死他。”

    嘲风道:“我才不怕流火。”

    无双道:“我知道你不怕流火但你却根本不明白其实你从未爱上过任何人你爱的不过是他们身上的神器。”

    嘲风呆了呆“神器?”

    无双道:“我把囚牛笳交给你以后你就再也不爱我了对不对?”

    嘲风点了点头。

    无双又道:“还有颜清一出现你立刻就爱上了她手中狻猊镜。而璎珞的身上是蚣蝮这才是你爱她的原因。”

    嘲风道:“那么谢灵运呢?我也一样爱他。”

    无双道:“我虽然不知道谢灵运身上有什么但我相信他身上一定有一样神器。这样神器的存在就是你爱他的原因。”

    嘲风抓了抓头:“真是这样吗?”

    无双笑笑:“我知道你现在也不能明白也许过一些日子你会明白一点的。”

    嘲风苦着脸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无双道:“现在不要靠近璎珞总有一天你可以得到蚣蝮你是否相信我的话?”

    嘲风一怔见无双很严肃地看着他他还从未见过无双用这种语气与人说话。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先相信你不过不能相信太长时间啊!”

    无双微笑道:“不用太久应该就可以证明了。”

    她悄悄地瞟向紫羽见紫羽跪在破邪的身边欲哭无泪而道前则不停地劝慰着她。也该是时候了无双的眼中有一丝杀机一闪而过紫羽会忍不住的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她们可以亲手杀死最爱的男人但却绝不能容忍别人这样做。

    紫羽的周身泛起紫色的辉光她蓦得抬起头双眸亦变成了暗紫色。双翅从她的背上长了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现出长有翅膀的半神形象了。

    无双忽然对嘲风道:“过一会儿如果颜清来了你就把她的镜子抢过来。”

    嘲风问道:“抢东西?”

    无双笑道:“你不是一心想得到狻猊镜?过一会儿颜清一定会拿着镜子来你抢就是了。”

    嘲风奇道:“你怎么知道颜清会来?”

    无双高深莫测地微笑:“我可以未卜先知。”

    枝上的花朵被狂风吹落了世人以为风是有等级的却不知风是有颜色的。夜叉之风是黑色的风而迦罗楼之风则是紫色的风。

    狂风起的时候花园中的众人用衣袖挡住了头面但他们很快便现这风有些不对风中充满了杀气。

    无论风多大无双仍然大睁着双眼盯着紫羽她看见紫羽眼中越来越沉重的恨意。她便不由地暗叹了一声爱情总是使人盲目使柔弱的女子变得蛮不讲理使宽宏大量的人变得自私若是这世间没有情爱就会平安许多。

    她听见紫羽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该杀死破邪他是你的弟弟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紫羽的双翅挥起翅上卷起涡旋状的狂风狂风一波接着一波向着流火袭去。无双却好整为暇找了个石阶舒舒服服地坐下隔山观虎斗。

    嘲风看看流火又看看无双忍不住问:“你真地不担心吗?”

    无双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我担心什么?”

    嘲风道:“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流火的。”

    无双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不错我喜欢他。”

    嘲风抓了抓头“可是你一点也不担心他的生死。”

    无双冷冷地笑:“因为他背叛了我。他杀死了破邪就是为了能与璎珞在一起。你可知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越深就会恨他越深。他居然抛弃我而选择璎珞我再怎么样也无法容忍。”

    嘲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挑拨流火去杀了破邪就是被了使紫羽杀死流火?”

    无双冷酷地微笑着“若是刚才破邪可以杀死流火那是最好如果他杀不死流火必然也使流火用尽了灵力正好可以给紫羽杀流火替破邪报仇的机会。”

    嘲风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真可怕幸好你爱的人不是我。”

    无双冷笑道:“得罪谁都可以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也千万不要抛弃一个聪明的女人因为她一定会让抛弃她的男人后悔生存在这个世间的。”

    流火似乎真地灵力已用尽被紫羽的狂风卷了起来重重地抛在地上。

    紫羽双翅扇动翅间的狂风已经化成千万把紫色的风刀刀如闪电地袭向流火。流火抽出湛庐剑剑光闪动连连击落袭来的风刀。然而刀越来越多终于一把刀突破了湛庐剑织成的剑网“嗤”地一声轻响从流火的肩头擦过。

    流火的衣服立刻被刀割开鲜血也顺着刀口流了出来。

    只要有一把刀穿过剑网就会有更多的风刀穿过剑网。

    流火的身上伤痕累累身上的衣服也全被鲜血染红了。

    无双仍然安然地坐在石阶上脸带微笑看着左支右绌的流火似乎恨不得紫羽的刀能够一下子割断他的喉咙。

    嘲风有些无法按捺站起身来无双却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嘲风道:“难道真地让流火死吗?”

    无双笑笑忽然指了指前方“颜清来了你快去抢她的镜子。”

    嘲风转过头果然见颜清如飞而至手中持着狻猊镜。她似是为了救流火而来落在流火身前镜中的光芒击落了紫色的风刀。

    嘲风一见到颜清手中的狻猊镜立刻什么都不记得了。马上冲上前去两手抓住狻猊镜用力便夺。

    颜清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也用力抢夺。两人一时之间相持不下四只手都抓在狻猊镜上。

    颜清怒道:“你干什么?”伸出一只腿踢向嘲风小腹。

    嘲风翻了个身从颜清的头上翻过去但双手便仍然抓住镜子不放嘴里道:“你把这个镜子给我。”

    颜清怒道:“不给。”

    两人争抢不休一把刀从两人的身边掠过陡然刺入流火的心口。刀一没入流火的心口便消失不见这刀本是由灵力所聚成并非是真实之刀。

    流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若死他手中的剑“叮”地一声落在地上。

    颜清一惊额上渗出了冷汗她的双手也不由地软了手中的狻猊镜被嘲风一把抢了过去。嘲风欣喜若狂又是跳又是叫:“狻猊镜终于是我的了!狻猊镜终于是我的了!”

    他忽然觉得四周一片死寂他有些奇怪回头一看见众人脸上神色奇异都盯着自己身后他也回过头见流火倒在地上居然已经死了。

    他呆了呆流火死了吗?

    他上前去摸了摸流火的胸口果然已经没有了心跳。

    他蓦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你怎么死了?虽然我们两个人不是很熟但你也不用死得这么早啊!”

    颜清忽然失声尖叫:“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

    她疯狂地大叫一直叫了十几声。众人皆默然不语只是怜悯地看着她。她咬了咬牙一步步走到流火的面前颤抖着手摸向流火的胸口。没有心跳真地没有心跳。

    她眼前一黑几乎昏了过去。但她却努力忍耐着不可以昏倒不可以。

    她望向紫羽尖声道:“为什么你要杀死他?”

    紫羽又是哭又是笑:“为什么我不可以杀死他?他杀了我最心爱的男人。”

    颜清尖声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忽然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紫羽的头。紫羽疼得尖叫了一声伸出手来向着她的脸上抓去。

    紫羽的指甲将颜清的脸抓出了五道血痕颜清依法炮制反手将紫羽的脸也抓出了五道血痕。两人都乱了章法如同市井妇人一样翻滚在地。头散乱衣带也被扯落了。

    众人皆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但两个女人打架男人也不方便将她们拉开。在场的只剩下无双和璎珞还是女子奇的是无论生什么事情璎珞永远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连流火死了她也不过只是轻轻看了一眼。

    而无双则仍然坐在石阶上仰头看着天空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紫羽和颜清翻滚不休一边打架一边互相咒语身上脸上皆是被对方的指甲抓伤的痕迹。这样的打架方式真是全无半神的气派可言与全不通灵力的人类女子没有什么两样。

    两人打了半晌已经声嘶力竭却仍然不愿意停下来。

    而嘲风则忍无可忍在两人的后颈各击了一掌。一掌下去两人都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对于她们来说此时能够睡着也算是一种福气。

    嘲风阴沉着脸走到无双面前“一切都如你所愿流火死了你该高兴了。”

    无双没有看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

    嘲风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了摇“我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狠毒的女人。”

    无双的目光终于落回到他的身上她淡淡一笑:“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女人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我。”

    嘲风呆了呆她的眼中有无法掩饰的落寞情绪这目光居然让他有些难过起来如果他有心的话他的心此时一定会觉得有一丝疼痛。可惜他没有心他虽然觉得有些难过但他也不能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致。

    他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你不希望他死的对不对?”他想虽然他已经在人间一百年了可是却还是不能明白人们的想法。这些人类看似简单贪婪而愚蠢全无神通又苦苦地挣扎于生老病死的痛苦之中。但他们的心却又如此复杂无论用尽多少心机也没有办法看穿一个人的心事。

    如果不希望他死?为什么还要想尽办法杀死他?

    他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索为什么一个女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会使人又是快乐又是痛苦又是深爱又是极恨呢?这种他永远不能明白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十三节

    谢灵运悄悄地走出花园他想所有的人都疯了。自从进入这个乾闼婆城后每个人都变得不再正常而他自己也与往日大不相同。

    只要一看见刘裕他就会想起他所做的梦梦中的痛苦如此真实只要一想起来他便忍不住会打冷战。他清晰地记得自己被腰斩的情形五脏六腑自他断开的腹部流了出来他却并不能立刻死去灵魂似乎飞升到天空正在冷冷地注视着他抽搐的身体。断成两半的身体居然可以丑陋成这个样子。

    他觉得自己的胃部正在被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几乎马上就要呕吐他努力使自己不要再想起那个场景。然而他却担心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熟睡这个场景已经成为了一个恶梦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当面对刘裕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也许现在杀死他那么以后的一切都不会成为现实。也不知为何他固执地相信他梦中所见的一切都会在将来实现那不止是一个梦也是他未来人生的预言。

    可是他知道他不可能杀死刘裕他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因为未生的事情而杀死自己的好友。就算他真地有这种心思他也绝不可能是刘裕的敌手。而刘裕身为北府军的将军他不过是一介书生就算是要买凶杀人那人也未必就能进入戒备森严的北府军军营。

    他依着墙根坐了下来雾气翻翻滚滚地从他的身边流过他的手足都是冰冷的。这雾似乎可以带走人们一切的希望使处身于其中的人无论身体或者是心境都变得越来越冷。

    他忽然有一种大哭一场的冲动虽然他外表风光无论出现在何处都会成为人们注视的焦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的寂寞。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如影附形从未有一日离开过他的身边。

    一只彩蝶悄然飞了过来彩蝶落在地上化做一个身着五色彩衣的女子。

    四目相投蝶衣的心里也不由地涌起了一丝感伤这个人他真象梁处仁。看着他的时候她总会有一种错觉其实他就是梁处仁。时间似乎又回到了在书院之中简单而快乐的岁月他们曾经如此亲密无间。

    但他到底是怯懦的最终他也不敢带着她出走无论她如何哀求他始终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也是乾闼婆王的下属吗?”

    蝶衣垂下头“五十年前我刚刚成精不久道术也不精通却遇到了抱朴子。他是一个道术高强的道士又以济世救人为己任以为一切的妖怪都会祸害人间。他看见了我就一直追杀我一定要将我除去。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在最紧急的关头是上一代乾闼婆王救了我的命。从那以后我就成为乾闼婆族的家奴只要是他们命令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去完成。”

    谢灵运淡然一笑:“所以你把我们都诱到这里来?”

    蝶衣点头“可是你本不该来你和刘裕两个人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灵运道:“我曾经被你掳走你又将我放了回去你觉得我与那位梁先生不象吗?”

    蝶衣露出一丝苦笑:“其实你真地很象他。”

    谢灵运道:“那为何你却要放我出去?”

    蝶衣轻叹:“虽然你很象他甚至比他还要更加优秀但我却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他。我见过无数的少年才俊他们各有千秋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只有你是最象梁兄的。”

    谢灵运忽然生出一丝怒意:“既然我那么象梁先生为何你不愿留下我?或者寻找梁处仁根本就是你的一个借口你只是喜欢戏弄青年士子。”

    蝶衣也不生气无奈地笑笑:“就算你象梁兄又能如何?你是一个人而我是妖。我是不会老的但你却会生老病死。我仍然要看着你慢慢地老了然后死去我仍然要再一次经受失去你的痛苦。而且你到底是不是梁兄根本就无人知道我不想把你当成一个替身因为我这一生只能爱梁兄一个人不会再爱他人。”

    谢灵运有些泄气地道:“既然这样你又何必再来见我?”

    蝶衣默然为何再来见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在你死以前再见你一面。”

    “我们都会死吗?”

    “是的。你的朋友不是已经在死去吗?”

    “为什么会这样?”

    “当你们跨入那个花园的时候心智逐渐被园中的花香所控制正在慢慢地变疯狂。”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我告诉他们吗?”

    蝶衣淡然一笑:“就算你告诉他们也没用没有人可以逃出乾闼婆城只要进来的人都不可能走出去。”她顿了一下“除非是主人要放你出去。”

    两人相对无语谢灵运忽道:“若是我就要死了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情。”

    蝶衣道:“什么事?”

    谢灵运道:“在我死前我想与你成亲。”

    蝶衣呆了呆“你说什么?”

    谢灵运笑笑“你不是说想与梁处仁一起出走但他却不敢接受这一定是你一生最遗憾的事吧?”

    蝶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我一直希望能够成为梁兄的亲娘可是我死前唯一一次穿新嫁衣却是为了嫁到马家去。”

    谢灵运道:“那么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梁兄我想在死前能够与你成亲让你不再有遗憾。”

    蝶衣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谢灵运淡然一笑“你问我为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人们做事情未必要有原因有时想做就做了。”

    他抓住蝶衣的手:“我是一定会死的你就当帮帮我让我在死以前与你成亲吧!”

    蝶衣默然不语半晌才道:“好吧!那我们就成亲吧!”

    她伸出手五只纤纤的手指上出五彩光芒光芒穿透了浓雾似乎正在召唤什么。过不多久许多彩蝶从雾中飞了过来落在地上幻化成男男女女的各色人等。他们一现出身形都脸带微笑向着两人贺喜:“恭喜姑娘、姑爷请姑爷赶快换喜服。”

    蝶衣身形轻转身上已经穿着大红的喜服周围的环境也忽然改变了谢灵运俨然处身在一个喜堂之中。

    两个小厮手捧大红的喜服给谢灵运穿着完毕有几个人拿着乐器正在吹吹打打。

    两名喜气洋洋的小缳扶着蝶衣走过来“请姑娘姑爷拜了天地入洞房吧!”

    蝶衣手中拿着却扇遮着半边面容似羞似笑当真是面若芙蓉腰若流素。谢灵运一眼看见她便有些呆了。他素知蝶衣是美丽的但想不到她穿起喜服时竟会美成这个样子。

    他怔怔地看着蝶衣一时忘了如何是好。

    一名小缳掩着嘴笑:“姑爷只顾着看姑娘了怕要误了吉时。”

    谢灵运忙收敛起心神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一个年老的喜娘高声唱道:“一拜天!”两人向着天行了一礼。

    “二拜地!”两人又向着地行了一礼。

    那喜娘正想唱“夫妻对拜。”

    忽见一道黄色的光芒闪过喜娘大惊只觉那黄光耀眼好似一直穿过了她的身体一般。她惨呼了一声被那黄光击中落在地上即刻现出了蛱蝶的原形来。

    只听一人大喝一声:“妖怪你果然在这里。”

    明亮欢乐的喜堂一下子消失不见谢灵运又自身在阴暗潮湿的浓雾之中。他一惊回头看时见抱朴子正义凛然地站在他的身后身后还跟着抱朴九子。

    身边的人们蓦然化成无数彩蝶四散飞了开去。

    蝶衣苦笑道:“看来我真地无缘与你成亲。”

    谢灵运心头一热“不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为妻。”

    他向着抱朴子一鞠“请道长手下留情让我与蝶衣拜完天地成为正式的夫妻。”

    抱朴子喝道:“你可知她是妖怪?”

    谢灵运点头:“在下早就知晓。”

    抱朴子道:“你明知她是妖怪还要与她成亲?人与妖是不可能结合的你若与她成亲她必会吸你精气害你性命。”

    谢灵运淡然一笑:“我只想娶她为妻就算她与我成亲后立刻便会将我吃掉我也不会后悔。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请道长不要多管。”

    抱朴子怒道:“真是冥顽不灵。无论如何你是一个知书识理的公子你可曾听说过人与兽成亲?”

    谢灵运呆了呆“这又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抱朴子道:“如何不能相提并论?她本就是一个蝶妖虽然生地美丽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兽类。你与她成亲和与猪与狗成亲有何不同?”

    谢灵运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虽然抱朴子说得不错他也根本无法反驳但他仍然固执地道:“就算她是猪是狗只要我爱她我就要与她成亲这又与道长有何相干?”

    抱朴子冷笑道:“世人多愚耳迷于五声眼迷于五色鼻迷于百味身迷于欲念而心则迷于情爱。修道人的责任就是解救世上沉迷的人们。”

    他戟指指向蝶衣:“妖怪五十年前我为了降服你受了重伤使我不得不龟息五十年。今日不仅是为了人间降妖也是一雪前仇的时候了。”

    他手中多了一道灵符叱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灵符上黄光闪耀如同千万道利箭向蝶衣袭去。

    蝶衣心惊胆寒她的周身皆被黄光所罩连一丝退路都不曾留下。五十年前她便险些死于这道符之下恐惧早便深藏在心底现在又见灵符只觉得符上的千万光芒是无论如何无法逃脱的。

    光芒已经射到眼前忽见谢灵运横身在她之前硬生生地挡住了黄光。

    黄光皆入他的体内他身子晃了晃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抱朴九子大惊连忙冲上前扶住他“谢兄你这是何苦?若不是师祖及时收回了法力你早就死了。”

    谢灵运笑笑:“众位道长要降妖除魔谢某不过是一介书生如何能够阻拦得了只求各位手下留情让我先与蝶衣成了亲。我并不是求各位放过蝶衣我只是想先与她成亲了却了她的心愿。”

    抱朴九子呆了呆“这女妖立即就会死了成不成亲又有何干?”

    谢灵运淡然一笑:“诸位是出家之人又如何能明白人间情爱?情在你们眼中也许不过是祸害人类的厌物但于某些人却是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理由。你们可试过五十年来都有一个女子对自己不离不弃的相爱?世上的夫妻很多但大多在刚刚结婚之时相亲相爱时日久了便生出背叛之心。又或者是年老色衰男子便会恋上其她的女子。而女子虽然多能从一而终但如果自己的丈夫死了却又有几人能够耐得住寂寞不另嫁他人?她虽是一个妖怪五十年来却从未背弃过那位梁先生。这种情操就算是人类的女子中又可以找到几个?我只想与她成亲拜完天地后她便是我妻子到时要杀要剐任凭道长们处治。不过我也不会独活无论生或是死我都会和她在一起。”

    抱朴九子面面相觑道前先忍不住了跪下道:“请师祖成全他们吧!”

    另八子亦随着道前跪了下来。

    抱朴子怒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道前道:“虽然我不懂他们说什么。可是我娘亲死了以后不过三个月的时候爹爹就娶了二房。二娘容不得我才把我送到道观里。娘生得美丽生前的时候很得爹爹宠爱。但才刚刚死尸骨未寒爹爹就忙不迭地另娶他人。若是娘地下有知只怕也会心寒。这个妖怪五十年都一直思念她的丈夫真地比人强得多了。”

    抱朴子一怔“你是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道前还要再说道临却截住他的话道:“师祖何不让他们两个先拜完天地然后再杀这妖怪不迟。这样做不过是彰显一下我道的慈悲之心与斩妖除魔全无冲突。”

    抱朴子想了想道:“既然你这样说就依了你。不过拜了天地之后你们再也不可以阻止我杀她。”

    道前呆了呆心道师祖为何这样固执。见道临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敢再说话。他却不知道临心想等他们拜了天地已经是夫妻了若是师祖再要杀蝶衣谢灵运必然会不要性命地阻拦。修道之人是绝不可以杀害人命师祖无奈之下自然只有放了蝶衣。

    谢灵运勉强行了一礼道:“多谢道长。”他受伤甚重若没人扶着连站也站不住。

    他望向蝶衣微笑道:“我们终于可以将礼行完。”

    蝶衣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但她却努力忍耐不使眼泪流出来亦笑着说:“我等了五十年都是在等这一天。”

    两人刚才已经拜了两拜只剩下夫妻对拜了。

    喜娘已经不见道临便权充喜官高喝道:“夫妻对拜!”

第十四节

    世上的事大抵不如人意。

    如同蝶衣与梁处仁。

    蝶衣生于一个富庶的家庭且相貌秀美天姿聪慧自小就受到亲朋好友的宠爱。母亲也把她看得很重甚至连她要女扮男装出去求学居然也同意了。

    在于母亲无非是希望她能成为一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将来嫁入夫家后也能得到公婆的欢心。然而她却不知女子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心事。

    当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若是蝶衣从未离开过家门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到了及笄之后顺理成章地嫁入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然后过着娴妻良母的生活终此一生。

    这样的人生是人间大多数父母对于女儿最好的希望。

    然而生命的轨迹却在她踏出家门的那一刻改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如人愿遂人意。或者这便是宿命也或者根本就不曾有什么宿命不过是人们任性却又无法解释自己任性所造成的结果只好将一切归疚为宿命。

    人间有许多事情是可以原谅的比如说男人说了一个谎言欺骗了他的妻子。到后来谎言被拆穿时女子只得忍气吞声为了维系自己苦苦经营着的生活不得不让那个谎言变成自己的妹妹与她分享丈夫。

    人间也有许多事情是不可原谅的比如说门不当户不对的私情。

    是否可以原谅并不在于这件事情的本身世上的万事万物本也没有绝对的对错而在于评判这件事情的人是否能够被当事人所控制。如果不能控制那么便是大错特错如果可以控制就会皆大欢喜。

    蝶衣犯的错是她所不能控制的也便因此她必然会落得一个悲剧收场。

    如今回想起五十年前的种种过往深心之中是否曾有过后悔?后悔那任性的爱情因为年青连生命也可以轻易抛去。

    最终也许真是命运的惩罚她依然无法与梁处仁双宿双栖。苦苦寻找了五十年也不能知他到底身在何方。

    她已经不再梦想着能够找到梁处仁但寻找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若是不去寻找她真不知她的生命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夫妻对拜!”

    她望向谢灵运他被道在和道前扶着虽然脸色苍白但脸上却带着一抹笑意。

    她便也笑了拜吧!礼成了她就与他成为夫妻了。

    然而礼却是不能成的终她一生她到底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新娘。

    雾变得更加冷了每当寻香出现的时候雾就会变得愈迷离。因为他是雾的主人是产生幻想的人。但他也同样是一个结束幻想的人在他的眼中任何幻想不过是孩子的玩具。他可以轻易的制造也可以轻易的毁灭。

    其实他并不真是一个有幻想的人他只替别人制造幻想自己却从不曾沉溺于任何幻想之中。

    他从从容容地走过来时蝶衣知道她的一切幻想都在这一刻毁灭了。

    “蝶衣我对你很失望。”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蝶衣的脸色变了。她忽然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请主人放过谢灵运吧!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根本就不能防碍到主人的大计就算放他走主人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寻香淡淡地道:“你应该知道所有的人都要死不仅这个谢灵运要死这些道士要死花园中的人也一个都不能活。”

    “可是为什么?谢灵运根本与这件事情无关他只是偶然走进这里的。”

    寻香冰冷的笑容就如同乾闼婆的迷雾让人摸不着头脑却不寒而栗“只要走进乾闼婆城的人他们的命运就只能由我决定这里没有生只有死。”

    蝶衣咬了咬牙她知道寻香言出必践只要是他说的话真地如同命运一样必然会实现。她忽然用力一掌击在谢灵运身上将他向着花园的方向击去口中叫道:“你们快回到花园里去找无双让她想办法救你们。”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离曼陀罗花园并不甚多大概也不过是一百步的距离。只要回到曼陀罗花园只要见到无双也许她还可以救他。她知道流火和破邪已死寻香唯一忌惮的人就只剩下无双了。

    虽然她也不知无双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但连神一样的寻香都使尽心机令璎珞复活来对付无双这个人类的女子必然是与众不同的。

    她这一掌将谢灵运击得飞了出去连道在和道前也一起飞了起来。然而寻香却似乎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他不过是衣袖轻卷飞起来的谢灵运与道在道前便又落回到了原地。

    蝶衣脸色苍白寻香的可怕更胜过了他的父亲在他的面前她的妖力简直如同是皓月前的一点萤火。

    寻香笑笑“你以为让他们回到花园中就会安全了吗?”

    蝶衣咬着嘴唇不一言。

    寻香仍然云淡风清的微笑“你多年来尽忠尽力我这一次算是满足你死以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他们可以回到花园但你应该知道花园中的人还没有死是因为我还不想他们死。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是一样的就算是神来了在乾闼婆城中也只能任由我摆布。”

    蝶衣大喜虽然她也不相信会有什么奇迹生但能多拖一刻是一刻总比即刻就死的好。

    然而抱朴子却不领这个情喝道:“妖怪你当我是无物吗?”

    寻香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五十年前你无法战胜我的父亲现在我比他更加厉害你真地以为你可以与我一战吗?”

    抱朴子呆了呆他能吗?五十年他不过是静静地恢复着受损的元气就算是龟息了五十年之久他也仍然感觉到身体内的伤痕还未曾痊愈。

    蝶衣悄声对他说:“道长我请求你务必将谢郎带回花园之中与无双商议离开这里的办法。不要争一时的义气如果您再有什么闪失只剩下无双一人我只怕他们所有的人都会葬身于此。”

    抱朴子怒道:“难道我就一定会败给他?”

    蝶衣知道抱朴子个性固执她急道:“道长修道之人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

    抱朴子一怔:“当然是救世济人。”

    蝶衣道:“不错这里有那么多人要救就算道长不怕主人可是抱朴九子呢?还有谢郎他根本手无缚鸡之力。还有那些花园中的人他们都等着道长去救。如果道长只为了争这谁输谁赢无足轻重的义气却伤了无辜之人那岂不是有伤上天之德?”

    抱朴子虽然固执却并不是一个冲动到不知进退之人。他心里纵然不甘但自己也知道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应该与众人会合也许胜算更大一些。

    他道:“这一次就听你这妖怪的。”

    他向着抱朴九子一挥手“把谢公子带回去。”

    谢灵运大叫:“我不走我要和蝶衣在一起。”

    蝶衣却不看他只对道在与道前道:“请两位小道长看好他不要再让他出来。”

    道前点了点头不放心地道:“蝴蝶姐姐你不会有事吧?”

    蝶衣凄然一笑“我只是一个妖怪何必在乎我的死活呢?”

    道前心里也不由地悲伤起来他被道临拉着走一边走一边道:“蝴蝶姐姐你和紫羽姐姐都是好妖怪你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啊!”

    蝶衣默然。众人走回到花园之中却仍然不愿深入站在园中向着她张望。而谢灵运则在挣扎不休不过他本来就力弱再怎么挣扎也没有办法脱离道在与道前之手。

    蝶衣悄然跪下“请主人惩罚我吧!”

    寻香微微一笑“你知道你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蝶衣轻声道:“我知道。”

    寻香笑笑“你并不真地知道。你会形神俱灭连灵魂也消失在世间。你再也不能转世再也不能去寻找你的梁兄。”

    蝶衣的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她重重地叩头:“请主人留下我的灵魂我不想就这样魂飞魄散。”

    寻香淡然道:“你现在才知道害怕吗?”

    蝶衣不停地叩头额上鲜血淋淋“请主人念在五十年来蝶衣就算是没有功劳却也尽了全力服侍主人。主人要我死我无怨无悔但请主人留下我的灵魂给我一次转世的机会。来世蝶衣还愿意服侍主人再也不敢有一点差错。”

    寻香的唇边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一次转世的机会如此说来你的幻想还没有破灭。杀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好玩的将她的幻想彻底地破灭才更好玩。

    他忽然道:“其实你也不一定要死。”

    蝶衣大喜抬起头道:“主人愿意宽恕我?”

    寻香道:“从这里到花园有多远的距离?”

    蝶衣道:“大概一百步。”

    寻香道:“好我就和你打个赌只要你能够走过这一百步我就放了你而且你从此以后便自由了。但如果你无法走过这一百步你就会魂飞魄散彻底地消失于世间。”

第十五节

    一百步不过是一个极短的距离。走得快的人瞬间便到了。走得慢的人也无需耗上半盏茶的时间。然而蝶衣却知道这一百步可能是她一生中最难走的一百步。

    她凝神向着对面的花园看了看谢灵运已经停止了挣扎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她就要走过来的方向。

    她对着他嫣然一笑谢灵运傻傻地看着她的笑脸觉得她美得就象是天上的神仙。

    蝶衣终于跨出了第一步一步跨下去似乎没有什么奇怪但她很快就现自己的脚底似乎着火了一样的滚烫。

    不是真的。她告诫着自己是幻觉。

    寻香教过她许多幻术她也最了解寻香的幻术有多么的可怕。

    火焰从脚下升了起来不仅是她对花园中的人也看到了周围似乎正在变成阿鼻地狱凶狠的火焰在蝶衣的脚下升腾着似要将她烧成灰烬。

    “不是真的!”道前对谢灵运说。可是他自己却也觉得疑惑如果不是真的为何蝶衣的脸上会露出痛苦之色她似乎正在努力忍耐着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下来。

    但那痛苦并不是真的!

    蝶衣向前跨出了第二步火焰陡然消失了她似一足跨入了北方最冷的冰海。

    刚刚被火炙烤过的足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她全身都忍不住颤抖。因为炽热而舒张着的毛孔中轻易便被寒气侵入。

    原来严寒也可以是一种疼痛。

    蝶衣是妖妖是不易被寒暑所影响。寒冷是感觉有时不过是因为眼睛看见下雪了就猜测天气应该是很冷了。这一次她才深刻地体会为什么人类会那么惧怕寒冷。原来寒冷真地如此恐怖。

    额上的汗珠瞬息间都结了冰珠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忍不住疑惑如果不是真的为何连汗珠也会冻结。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不是真的!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如此可怕的幻术让人感同身受。但无论如何她也要走完这一百步。也许生命真地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但心底却还是有一丝不甘的执着。梁兄你到底在哪里?

    她继续跨出下一步地上忽然长出可怕的毒荆棘毒刺尖尖地支在外面。她清楚地看见毒刺穿过了她的脚从她的脚面透了出来。她忍不住轻呼了一声但她立刻咬住嘴唇。不是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感觉到自己软弱的心正在微微的动摇疼痛是如此真实如果一切都不是真的为什么她会痛不欲生。

    她努力地告诫着自己不要相信幻象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她却不知道站在她身后的寻香含笑看着她摇晃的身体。用幻术来打击一个人必然要先消磨她的意识而疼痛则是消磨意识的最佳方法。

    不停地用疼痛来折磨她最终会相信那些幻觉都是真的。

    脆弱的妖虽然已经转世却仍然有着一颗人类多情多愁的心这样的心是最容易被攻破的。

    蝶衣继续跨出下一步她看见许多盘旋在她身边的毒蛇毒蛇正张大血红的巨口伺机而嗜。

    痛苦正在从脚下向上延伸她不知以后的几十步会见到什么样的幻想但她必须得走下去。为了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坚持。

    蛇咬上她的手臂、身体、甚至脸颊被咬过的地方鲜血流了出来是真地有鲜血流出来虽然是幻象却真地在伤害着她。

    她继续抬起脚跨出下一步每跨一步所见到的情形都更加恐怖加在她身上的痛楚也更加不可忍耐。但她却咬牙忍耐着!她要救的不止是自己的生命还有她的灵魂。

    终于走出了几十步了花园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只要再跨出这几步就可以走到了。她看见谢灵运脸上喜悦的神情她也忍不住笑了无论多痛苦也值得的。

    然而她却听见有人轻轻唤了她一声。

    只这一声她便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那个人轻唤她:“贤弟你可好吗?”

    贤弟?!这么久以来只有一个人这样叫过她。那个人的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贤弟!五十年来已经不再有人这样叫她了。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拼命地告诫着自己不是真的!千万不要相信。

    可是那人仍然轻唤“贤弟愚兄很思念你。”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崩溃她找了五十年不就是为了找这个人吗?坚持不愿失去灵魂也是为了这个人的原因。

    也许也许回头看一眼只看一眼。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只看一眼无论是不是他都不会相信的。这只是主人制造的幻术。

    她对自己说只是看一眼。

    她慢慢地转身向着身后望去。

    不再有阿鼻地狱般的可怕场景她看见他一色白衫风神如玉与五十年前没有任何分别。

    他微微含笑看着她神色从容而温文她就是喜欢他这样温文尔雅的样子全无时下少年的浮燥不安。

    “贤弟!愚兄找得你好苦!”

    她怔怔地看着他他说他找得她好苦原来他也在找她。

    她欢喜无限几乎已经忘记了这美好的幻象后面通常就是最可怕的陷阱。

    她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是继续向花园走去还是还是……

    她听见谢灵运的叫声:“那不是真的那是假象快到这边来。”

    她有些不甘心是幻象吗?为什么梁兄如此真实?

    他向着她伸出一只手“贤弟我终于又可以见到你了。”

    那只手一如往常温暖和宽厚多少次在梦中她都反复地见到这只手。她迟疑地望向这只手很想握上去真地很想握上去。

    “不要握!不要!”谢灵运失声而呼。

    然而蝶衣却充耳不闻一切都如同寻香设计的她的意识在经过种种痛苦折磨后见到梁处仁的瞬间奇异地被击得粉碎。

    她终于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放入梁处仁的手中。触手温暖和五十年前全没有区别。

    她望着梁处仁轻轻笑笑梁处仁也对着她轻轻笑笑。

    她不由向着梁处仁走去倚入他的怀中。

    时光似又回到了那单纯而快乐的书院时代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用在乎世俗的眼光不用在乎伦常家法。

    他们从不曾如此亲密梁处仁是谦谦君子就算是两人在一起最后的日子也是以礼相待最多只是牵牵手罢了。

    原来他的怀抱也是如此温暖的。

    如果这是幻象那么她宁可永远沉沦在幻象之中不再离开。就算她会因此而形神俱灭也在所不辞。

    然而最甜蜜的时刻却往往又是最危险的时刻。

    她全没有注意到梁处仁的一只手正在悄悄抬起手掌如刀向着她的胸口一刀刺了下来。

    直到刀刺入她的胸口她才猛然惊起胸口并不很痛却只觉得一片冰凉。

    她惊讶地看着梁处仁一字一字道:“你杀我?”

    梁处仁仍然谦和的微笑着“是的我杀你。”

    “为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处仁的脸仍然是那么谦和俊朗的脸笑容也依然温暖但落在她的眼中却如同鬼魅。

    “因为我恨你!”

    “恨我?”蝶衣喃喃低语:“你不是爱我吗?为什么会恨我?”

    “因为你对我痴缠不休你真地以为我想与你私奔吗?你真地以为这个世上除了爱情之外别的都不再重要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当然不是!”梁处仁大声道:“我与你不同我出身在一个贫苦的家族。我自小丧父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将来我可以做一个小官然后成家立业过着安乐的日子。后来我果然不负她所望当了一个小小的县令。但是你却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我?”蝶衣疑惑地看着他:“我破坏了你的生活?”

    “是!为什么你不愿意嫁给马家?如果你可以嫁给马家过些日子你我都会忘记对方。我可以娶一个平凡的女子为妻生下一堆子女让我寡居多年的母亲有所安慰。可是你却固执地坚持着你的爱情你要我和你私奔你可曾想过我们两个人逃走后官府就会将我的亲人治罪。你只是一个自私的小女孩根本就不懂得人间。我不愿私奔你又想出要自杀殉情对于你来说连生命都不重要因为你从来不曾了解过活着的艰辛。你活得太轻松所以才可以轻易将生命抛去。”

    “你可以不答应我!”蝶衣失声而呼鲜血不断地从心口流出来但与心底的痛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不答应你?我是一个男人当一个女人提出与我一起殉情时我又怎么可以不答应。你只是太固执太天真太不了解人间的饥苦。你把爱情看得太重而我也不能抛去男人的自尊。虽然我死了可是你知道我有多么无奈。我不能再照顾年老的母亲让她到了老来也只能孤独过活。你以为我真地想与你化蝶双飞吗?若我真地这样想你为何不能找到我?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再见到你。你那固执的任性害死了我们两个人你甚至死了以后也不知悔改仍然继续任性下去。你现在连人都做不成这根本就全都是你自己的错。”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五十年来都找不到他原来他是刻意在逃避她。

    蝶衣一时无语原来五十年的恋情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每个人都哑口无言难道答案真地是这样的吗?

    蝶衣凄然一笑如果是这样她苦苦地坚持想要留住的灵魂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她慢慢地离开梁处仁的怀抱心寂如死。哀大莫过于心死如果一个人的心死了就算她的**还存在也不过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寻香的脸上泛起一丝残忍的笑容对于他来说催毁一个人的幻想只需略用心机便轻而易举。有心的人总是如此脆弱当他们的希望幻灭后他们的生命不过是一滴露水连最微弱的风也可以将它吹干。

    他从不觉得悲伤反而乐此之疲。有时他会想他的心不过是跳动而已他从未感觉到一颗心可以带来的任何情感无论是欢喜、悲伤、恐惧或者是爱情。

    他总是如同神一般的冷眼旁观操纵着人们的悲喜或许会有厌倦但更多的是高高在上的不胜寒意的孤独。

    孤独吗?真地很孤独!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人怎么会不孤独呢?

    蝶衣盘膝坐下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就可以走到花园之中可是她却累了她再也不想走了。

    她全不知道因为她的心太悲伤的原因她的容貌正在迅衰老。她本来如同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却一下子就变成了五十来岁的老妇。

    这是她真正的容貌妖怪可以掩饰岁月留在身上的痕迹但当他们要死去的时候真正的自我就会再现出来。

    谢灵运不甘心地呼唤她:“蝶衣站起来只有几步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蝶衣!蝶衣!”谢灵运的呼唤声已如同哭泣。蝶衣未曾再看过他一眼他也一样感觉到希望的幻灭原来在蝶衣的心中他到底只是梁处仁的替身而已。

    蝶衣盘膝趺坐的身影慢慢地消散在空气之中一只五彩的大蝴蝶忽然从她身体所在的地方飞了起来。那蝴蝶极是美丽双翅之上萤光闪闪。

    蝴蝶盘旋不去似仍然留恋人间这便是蝶衣的灵魂吗?但终于蝴蝶也化做一楼轻烟逐渐消散最后空无一物。

    谢灵运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那个所谓的梁处仁在蝴蝶散去之时亦散去不见也不知那真是梁处仁的灵魂或者只不过是寻香的幻术而已。

    但无论他是什么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雾再次升起时谢灵运无法感觉到寒意。在他以后的几十年岁月中一直到他被腰斩弃市只要是有雾的天气他就必然会沉醉。沉醉之后他会千篇一律地画一只正在飞舞的蝴蝶。谁也不知那只蝴蝶有什么含意只知他画得如此投入似乎连他的生命也溶化在笔墨之间了。

第一节

    抱朴道观众人带着谢灵运退回到花园中时谢灵运仍然痴痴呆呆。他的神魂飘游于物外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心中只是在想她到底还是不曾真地爱过他。

    无双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已了然于胸。死亡似乎越来越轻易也越来越儿戏明明已经死去的人居然又纷纷重现在眼前。

    花园之中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众人一起抬起头花园的上空居然出现了一轮明亮的圆月。

    月兔清晰可见月光清泠泠地照着花丛花香也便更加浓郁。

    众人略有些疑惑地望向月亮刚才明明不曾见到月亮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

    无双却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要开始了。

    果然一个白色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自月中飘然走了出来。她便真地象是从月中走下来似的瞬息便到了众人面前。

    那女子眉如春山目若秋水脸上隐隐带着一丝淡然的哀愁。

    无双也不吃惊反而敛衽行礼笑道:“原来是月中仙子不知一向可好?”

    玉蟾淡然道:“你见了我为何一点也不吃惊?”

    无双笑咪咪地说:“在乾闼婆城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成为真实我为何要吃惊?”

    玉蟾双眉微扬:“无双果然不愧是无双到了现在还能应对自如从容不迫。只是流火与破邪都死了你真地一点也不怕吗?”

    无双眨眨眼睛“我为何要怕?”

    玉蟾冷笑“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够与乾闼婆王一战你们都会死。”

    无双笑道:“既然我们都会死为何乾闼婆王到现在也不愿出现?他心中还有忌惮吗?”

    玉蟾淡然道:“就算流火与破邪都活着他也无所忌惮。”她的目光幽幽地落在无双的身上“你真地很冷酷流火死了你居然一点也不伤心。”

    无双神色不动“你应该最了解我当年亲手将后羿变成琉璃人的是你我的心情与你当年是一样的。”

    玉蟾道:“可是我也觉得伤心也痛不欲生。然而你却如此麻木全无一点悲伤之情。我甚至怀疑你根本不曾爱过流火。你到底是谁?就算是璎珞也不能象你这样绝情绝义。你根本就是没心没肝的人。”

    无双淡然道:“人的心最难测尤其是女人的心。你与我都了解男人最不应该犯的过错就是伤害一个女人的心。”

    玉蟾的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你说的不错男人最不应该犯的过错就是伤害一个女人的心。”

    无双道:“乾闼婆王为何自己不来?难道你还在忌惮我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有什么是值得乾闼婆王害怕的?”

    玉蟾冷笑道:“他很快就会来。他让我来这里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情。”

    无双笑道:“是不是要告诉我为何我要死?”

    玉蟾冷笑道:“你永远都是这样聪明。其实你比我更适合修炼他心通虽然你还不会这种神通但却已经可以猜测别人的心意。”

    无双笑道:“他真是仁慈在杀死别人以前都要让人知道原因的吗?”

    玉蟾冷冷地道:“只怕未必是仁慈而是残忍。”

    无双点头道:“不错有时知道原因并不是仁慈而是残忍的事情。我相信他一定是喜欢看见别人痛苦的那种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单纯地杀死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能够连那个人的心也杀死岂不是有趣得多?”

    玉蟾叹道:“若是你可以不死也许你能成为他的知己。”

    无双淡然一笑“如他这般寂寞的人又怎么会有知己就算有知己也终究会死于他的手中我可不敢有此奢求。”

    玉蟾默然不过才见了寻香一眼无双就可以感觉到他的寂寞吗?

    她忽然伸出手指向着无双的额间点去“这本来是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只不过时日长久连你自己都忘记了。但只要你的灵魂不变你终究会想起许久以前当你还是摩呼罗迦族公主时你曾一心想得到的恋情。那个男人他一直都在你心底最深的地方。”

第二节

    你忘记我了吗?

    摩呼罗迦公主!

    你曾是大地的精灵你的脉搏感受着大地的韵律而跳动。你因大地的快乐而快乐因大地的悲伤而悲伤。当你出现之时土地逐渐肥沃草木茂盛生长。当你离去后大地开始进入黑暗时代土地逐渐贫瘠花草开始凋零。

    你是地龙之圣女创世之神的化身。

    影雪!

    又作梦了吗?或者是幻术?还是深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那个叫影雪的女子在心底最深的地方正在呼唤着她无双你忘记了吗?我就是你最初的记忆!

    影雪!璎珞!无双!

    水澜初见影雪的时候并非是在乾闼婆城中。

    那还是佛陀留在人间的时代八部众也还未皈依佛门。但他们都听到了佛陀的名声知道人类之中出现了一个这样的贤人。

    水澜对于这些事情是漫不经心的他更加醉心于追寻品貌不俗的女子。他从不想堪破情爱也认为被色所迷是半神之常情。所谓半神当然是无法与神一样绝情弃爱否则早已经是神而不只是有着与人类一样脆弱身体的半神了。

    在见到影雪以前他刚刚与一个少女分开。他眼见着那名少女成为了别人的新妇他还被邀请参加了少女的婚礼。这使他颇为感伤几乎落下伤心的眼泪。不过他总是这样伤心的他是一个多情的人每次分离总是让他唏嘘不已。但人生之中离别太多只要有相聚就必然会有离别。

    他隐藏了身上的辉光留连在人类之中迟迟不愿返回乾闼婆城。

    他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年少年总是喜欢离家出走他也是一样。他并不是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其实没有任何不满之处只是觉得厌倦了。

    于是便悄然出走不让族中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辉光没有人知道这个相貌俊美的少年是乾闼婆族的王子。

    少女的婚事使他颇受打击他曾经是少女的入幕之宾两人如胶似漆爱得似乎不能分开。但当少女一提起婚事时他立刻以最快的度落荒而逃。

    他想他真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因为他的逃离少女在伤心之下才嫁给了一直对她情有独钟的表哥。

    表妹与表哥成亲似乎是一切故事中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在听见这件亲事的时候正在一个妓女的家中买醉。他立刻便联想到他被自己爱着的女人抛弃了却未曾想过若非他的离去少女也不会嫁作他人妇。

    他同样感觉到身为一个多情的人是多么地容易受伤害这个少女已经深深地伤了他的心。

    他悄然离开少女的婚礼独自在街上徘徊。这个城市是在雪山之下只要抬起头就可以看见四季苍苍的大雪山。

    因为伤心他感觉到天地苍茫好似没有了容身之所。他喟然长叹只觉得生无可恋。但几乎是在下一个弹指的瞬间他便忘记了那名少女。因为他看见了影雪!

    影雪好似是从那座雪山上走下来的。

    他看见她时她穿着一袭淡绿色的轻衣头上松松地挽了个髻而髻上则斜插着两只摇摇欲坠的银钗。

    他觉得一朵淡绿色的花朵忽然在他面前开放了。

    他立刻便将那名少女所带来的忧伤抛诸脑后张口结舌地盯着影雪世间为何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美得如梦如幻不带一丝烟火之气。

    两人的目光轻轻一触影雪便对着他嫣然一笑。

    他想他在那一刻表现得象个十足的傻瓜。他一向以英俊潇洒自负在女子之间游刃有余从未曾在任何一个女子的面前如此失态。

    他傻呆呆地看着影雪该怎么办?一个这样的女子千万不可以让她就这样轻易地离开。

    若是他再也见不到她他一定会后悔终生。

    他心念电转想了许多与那女子结识的伎俩。然而在女子清彻的目光之下任何阴谋诡计都变得如此地苍白无力。

    他索性径直向着影雪走过去深深地施了一礼自报家门:“在下名叫水澜是游历到此的士子。”

    影雪侧过身还了一礼居然一点也不嫌他的唐突“小女子名叫影雪。”

    影雪!好美的名字就如同她的人一样。

    两人在初见之时都隐藏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再见面之时又同样隐藏了曾经见过的事实。世上有许多事情未必要说破当事之人心照不宣即隐瞒了别人也隐瞒了自己。

    一队僧侣经过他们的身边为的僧人坦露着右肩手中托着乞食的旧钵。钵中是有些馊坏的剩饭僧人却全不在意。他们在一棵大树底下坐了下来用手抓着吃了钵中的饭便开始谈论佛法。

    有一些空闲无事的路人逐渐围坐在僧人的左右听着他们说一些高深莫测的话。

    两人虽然站地远远的仍然有只语片言落在耳中。

    影雪侧耳听了听大地公主与乾闼婆王子都是生有慧根的但可惜的是两人的心思都不在佛法之上。

    望着僧人的目光终于又落到了一处水澜不失时机地道:“城中的花园里曼陀罗花都盛开了这几天有许多远道来的客人观览。”

    影雪却有一丝愕然曼陀罗花是偶然吗?为何他一见到她便提到曼陀罗?

    水澜见到她的迟疑以为她是少女的衿持心里便急切起来“也不知为何一见到小姐就想起了曼陀罗花听说这种花是世间最美丽的花朵。人们都说可以花来形容女子但世间之花又如何能与小姐相比若勉强找出一种可比小姐的花也只有曼陀罗了。”

    影雪不由地笑了他恭维地如此流畅大概是游戏花丛日久说这一类的话游刃有余吧!

    水澜见到她的笑容倒有些汗颜起来她是在笑他的轻狂吗?他忽然现很久没有这般患得患失的心思只是一味地怕这个女子不顾而去。也不知为何一见到她就觉得她绝不会是属于他的须得珍惜每一次的相见。因为这一次相见之后很可能便是后会无期了。

    影雪反而率先向城中行去走了几步回头来看见水澜仍然呆立在原地。她便问:“你为何还不走?”

    水澜问道:“去哪里?”

    影雪淡然地微笑:“去看曼陀罗花。”

    水澜甚喜连忙跟了上来。他很快便现影雪走路的时候并不喜欢与人并肩而行她总是落在他的后面。开始时他以为她是走得慢但很快就现并非如此。她只是喜欢走在人后默默地跟着走在前面的人会以为她已经不在了。然而回过头去看时却现她仍然在那里。

    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上她一眼虽然知道她不会消失但心里却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曼陀罗花园中也并不象是他所说的人很多但这样更好若是人太多了岂不是没了情趣?

    两人绕着花丛看了半晌谁都不先一言。

    她总是落在他身后他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忽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把她拉了过来。她略怔了一怔他以为她要缩回手去。但她只是望着他微微笑笑任由他拉着。

    他倒有些好奇起来她不觉得羞怯吗?他难免猜测她的身世但如她这样美丽洁净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使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然而与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手拉着手看花这不该是一个良家女子的所为。

    忽然下起了细雨是天公知人意吧!

    他拉着她的手向着路边的小草亭跑去才跑进亭中就现已经有一对情侣先在里面了。四人面面相觑相视一笑。

    便各占了东西两边那一对情侣一直在悄声说话他们两人却沉默不语。

    雨越下越大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停。

    她忽然拉住他手对着他笑笑他便莫名地知道她的心意他也不由地笑了。

    两人从草亭中跑出冲到大雨之下任由雨水打湿头和衣裳。草亭中的情侣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是疯子吗?

    他可不知道她从来未曾这样狼狈过或者说是这样放肆过。这一日是她一生之中最放肆的一天。

    他们无视路边人纷纷侧目在雨中旁若无人地走着若是雨一直下便可以一直走下去。

    在经过树下时他们见到那些僧人虽然旁观的人们都已经散去了但僧人们却仍然在雨中盘膝趺坐。

    世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衣服湿了也罢泥污染上衣襟也罢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雨小下来的时候他们在城外的废屋中生了一堆火。

    影雪在解开衣带烤火时没有一丝迟疑这又使水澜生出了联想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是一个妓女如她这般洁净的女子就算是解开衣带也同样带着一丝纯真。

    许是她的漫不经心更增填了她的魅力。他见过许多女子大多矫情想说的话一定要绕上七八个弯想做的事也必然旁敲侧击翻来覆去弄得他几乎失去了兴致才委委屈屈地表示出来。

    而她却是率直地让他吃惊是因为周遭地一切都不能让她心动吗?

    她几乎是不说话的沉默与多嘴都是会传染的因为她的沉默他便也比平日沉默了许多。

    雨终于停了衣服也烤干了。

    她走到废屋之外张望忽然指着天空欢呼道:“两道彩虹。”

    他亦跟着走出屋外天空之中果然挂着两道彩虹一道明亮一些一道暗淡一些。暗淡的依附在明亮的之下双双对对相辅相成。

    影雪道:“虽然听说彩虹必然是成双出现的但我还是第一次那么清楚地见到第二道彩虹。”

    没有听见他的回答她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一双黑眸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中有火焰似可以燃烧起来。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脸红了她道:“你在看什么?”

    水澜低声道:“看你!”

    她很快又神态自如嫣然一笑道:“我美吗?”

    水澜下意识地点头“曼陀罗又如何能比得上你的美丽?”

    影雪并不真地相信水澜所说的恭维话但她不在乎何必要穷追究竟说的人开心听的人也开心就好了。

    她心里迟疑不定真地这样做吗?

    她的眼前掠过母亲交织着怨恨与哀伤的面容影雪你的宿命早已经注定在七年以前你父兄死去的时候你的命运就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她咬了咬牙如果命运不再属于自己那么至少在命运开始之前让她破坏一些东西。

    她抱住水澜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含糊不清地说:“你爱不爱我?”这话才一问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才初次见面有什么爱不爱的?她不过是想找一个男人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好是她离开摩呼罗迦故地之后见到的第一个男人。

    然而他却紧紧地抱住她很坚定地说:“我爱你。”

    他说得如此用心她倒有些感动起来。就算他爱她她可也不会爱他的。

    这一刻她是这个男人的女人但很快她就会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就算她不找他也会找别的男人谁都是一样的。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留给乾闼婆族的人罢了。

    她与他都刻意地隐藏着身体里的辉光或者心里都有一丝失落谁都不曾用半神之眼观察对方。

    事情很快地生了他惊讶地现她居然还是一个处*女。

    他的心里无由地生起怜惜之意他居然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事实上他并非不曾有过处*女但这一次却让他即是意外又是开心。他到底还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水澜终于睡着了。

    影雪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睡容他是一个秀美到有些邪恶的男子略显清瘦的面颊天生就带着蛊惑女人的力量。

    她看了他一会儿她并不真地认识他只知道他名叫水澜除此之外便对他一无所知。其实他对她又何尝不是。

    她想要悄然离去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舍到底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她忽然看见废屋之中的一些粘土这个废屋原来是用来制陶的。

    她心念一动留下点纪念吧!虽然以后都不会再见。她拿起一些粘土和着外面的雨水捏成了两个小小的泥人她是大地公主对于花草树木和泥土天生就有心得。

    泥人是一男一女的胖墩墩的虽然不美丽却很可爱。

    她冲着泥人吐了吐舌头这么愚蠢的事情小的时候曾经做过。

    她将小女娃放在水澜的身边将小男娃放在自己的怀中。想了半晌用手指在地上划了三个字:我走了!

    就写这三个字吧!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离开的时候他仍然睡得很安稳她看见他脸上带着的笑意他梦见什么了?是个好梦吗?

    水澜很久没有睡得那么沉过了。当他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他坐起身叫了一声:“影雪!”

    他很快便现影雪已经离开了。他看见地上的小泥娃娃和那三个字:我走了!

    就这样便走了吗?连一句话也没留下?

    他看着那三个字了半晌呆这样就走了真地走了吗?

    他忽然觉得是自己被那个女人玩弄了。这样的感觉让人又是尴尬又是无奈从来只有男人玩弄女人而他身为乾闼婆族的王子居然会折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一时偷欢的对象吗?可是她却还是处子之身。

    他仍然不死心在废屋之中等着她回来。他想许多女人都是这样嘴里说着要走但走了又回来了回来又走折折腾腾也不知道是想折磨自己还是想折磨男人。

    虽然他心里隐隐觉得她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但他却仍然不愿离去。

    至少再等一些时日吧!

    女娃娃被他放在衣襟里贴肉藏着是她留给他的唯一东西。

    或者并非是唯一的还有那一丝淡淡的失落他故意视而不见。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他又没有什么损失有损失的也应该是那个女人。

    虽然不停地这样宽慰自己他却仍然在那个废屋之中等待了三十天。

    三十天之后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感觉到心中的寂然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女子说过的话可能都不到十句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只是一日一夜却好象已经烙刻在心底。

    不会太伤心的。如他这般多情的人总是很容易受伤害。他很快就会忘记她的她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离开废屋之时他这样对自己说。

第三节

    影雪回到摩呼罗迦故地时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正明晃晃地照着花园正中的那一株曼陀罗花。白色的曼陀罗世间独一无二是她的守护之花。

    每个摩呼罗迦的族人都会有一株守护之花也便是他们的分身。当他们生下时父亲都会在花园之中种下一粒花籽。这花与摩呼罗迦的族人一起长大无论四季永远开放。当摩呼罗迦族人死去的时候花也便凋谢了。

    白色的曼陀罗花是摩呼罗迦族的皇族之花只有真正的皇族才能与花共同生长。

    影雪站在花前看了一会儿花开得妖异半开半闭是感觉到了她的心情吗?

    清风徐来花香并不是很浓郁却经久不衰。这淡淡的花香清雅怡人如同影雪一般不动声色的存在。但影雪却知道只要善加利用这花香便会是杀人的利器。

    摩呼罗迦族守护着大地深谙花草之性。他们对于哪一株花可以杀人哪一株花可以救人了若指掌。

    一个乖巧地侍女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低声道:“公主宗主有请。”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从何时起见母亲已经成了一天之中最可怕的经历。

    她匆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镜子修饰了一下容颜。她并非一定要装饰得美丽才可见人然而母亲却要求她必须如此。

    一切妥当后她向着母亲的住处行去。走到屋外时她调整了一下步伐使自己每一步踏出去都进退有度不紧不慢姿态高雅。母亲要求她无时无刻地注意自己的仪态和容貌连每一步跨出去都要刚好是六寸不可多一分也不可少一分。

    她不知为何要是六寸但母亲这样说她便依着做了。

    几个侍女悄无声息地站在母亲的房外她们似乎连呼吸都是停止的完全没有一丝人气。

    她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母亲一直对父兄之死耿耿于怀以至于摩呼罗迦族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承担着先王及先太子之死所带来的罪孽。

    她悄无声息地走入母亲的居室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其实她并不想这样她很想用力地一脚踏在地上狠狠地踩出响声但她知道她不可以这样做这一生都不可以。

    摩呼罗迦宗主含瑞正在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漆黑的长。她已经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但从外表上看她仍然年青美丽象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少*妇。

    她从银镜之中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女儿影雪如同她年青时一样美丽甚至更加美丽一些。而且也如同她的要求每一天都变得更加完美。从影雪十岁起她就致力于将她培养成一个完美的女人七年如一日如今影雪十七岁了一切都如她所愿。

    她看着女儿鬓边一缕飘落下来的丝是刻意的吧!这样更能引起男人的怜爱如果每一丝头都梳得严严整整反而会显得太过严肃而吓退男人。她如同训练一个娼妓一般地训练着自己的女儿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

    “你出去了?”

    “是的!”影雪轻声回答。她不想隐瞒在摩呼罗迦故地的每一件事情都无法瞒过母亲的眼睛。

    含瑞沉吟了一会儿“我不想知道你为何出去。我只希望你记住再过些日子乾闼婆族的使者就要来了你将会被当做今年的贡品进献给乾闼婆王。我一直努力地使你更加完美就是为了让你引起乾闼婆王的怜爱你能办得到吗?”

    影雪迟疑着说:“听说乾闼婆王并不贪恋女色只怕这未必是容易的事情。”

    含瑞淡然一笑:“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族的荣光皆系于你一人之身你可知道你的任务是多么重大?”

    影雪低声道:“女儿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已经七年了每一天都听到类似的话。

    “你知道就好!”母亲心不在焉地梳理着头“去给你父兄磕个头吧在他们面前誓你会重建摩呼罗迦族的荣光。”

    影雪倒退着出了母亲的寝宫她依着母亲的吩咐到神殿之中对着父亲和兄长的灵位磕了响头但她并没有下任何誓言。她跪在父兄灵前时却莫名其妙地想到水澜想到他的时候她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摸向怀中的小小泥娃娃。不过是一个玩具水澜也许转眼就丢了。

    以后都不会再和他见面她与他之间只剩下这小小的泥娃娃是唯一相联系的东西了。两个娃娃用一堆粘土制成的一半在他那里一半则在她这里。

    她呆呆地想着不知为什么居然傻傻地笑了。

    笑容才一露出来她便吃了一惊若是让母亲看见她这种不成体统的痴傻样子一定会重重地惩罚她。

    她收敛起心神不要再想他了过些日子乾闼婆的使者就来了。

    她的宿命即将开始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在她十岁的那一年她一生的命运就已经定下来了。

    数十日之后乾闼婆城的使者如期而至杀机亦如期而至。

    她在离开摩呼罗迦故地时如同往年的任何一个被进贡的女子一样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但使者很高兴因为今年的女子比任何一年都更加美丽。

    她乘着使者的车骑而行不曾与母亲话别。要说的话这七年以来已经说得太多了。她深知母亲的心意只是母亲却未必能明了她的心。然而这并不重要身为摩呼罗迦族的公主是否有自己的心意已经成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不仅旁人不在意她自己亦不曾关心过。

第四节

    再次见到水澜他是乾闼婆族的王子她是被进献来的摩呼罗迦族女子。

    两人于乾闼婆城中见面互相凝视不过片刻就都把目光调转开去。好象对面的不过是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罢了。

    面无表情的侍者将一箱箱进献的金珠财宝抬了进来使者在旁边大声地诵读着贡单。听的人昏昏欲睡并不真地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每年的贡品不过是对于一个战败民族的折辱只为了提醒那些战败的人谨记摩呼罗迦族是臣伏于乾闼婆族之下的弱小民族。

    最后一件贡品便是她摩呼罗迦族女子一名!

    年纪老迈的乾闼婆王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带下去吧!”他并不曾交待带到哪里去也没有人认为需要询问。

    现任的乾闼婆王并非是水澜的父亲而是他的祖父。他的父亲在多年以前与摩呼罗迦族的战争中死去了。

    影雪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倒退着出了乾闼婆城的神殿。她感觉到水澜沉默的目光似乎飘浮在她的身畔。她却固执地不愿多看他一眼。是命运吗?她随便捡了一个男人居然会是治游在外的乾闼婆族王子。

    她在乾闼婆城中住了下来逐渐习惯漂浮的岛屿生活。乾闼婆城是永远在海上漂流的若不得族中人指引外人很难找到这个岛屿的确切位置。

    从那一日起水澜就似乎消失于人间。她每日无所事事不过是在城中闲逛看见她的人都知道她是摩呼罗迦族的女人。有些人很好奇会多看她几眼有些人则视若无睹。

    深心里也会想到不知他在这城中的那个地方。也许是在神殿之中吧!只要手指触到怀中的小泥娃娃就会下意识地想起他。如果触不到仿佛就把他抛诸脑后。

    可是她并不是来乾闼婆城生活的她的命运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贡品。

    她不曾见过那些过去的贡品从未有人向她提起过那些女子的下落她也没有半点好奇之心。也许她们已经不在人世了或者是做了乾闼婆贵族的侍女。嫁人是不可能的不同种族之间的通婚一向被禁止。

    被进贡的女子并不真地被当成一个平等的生命不过是用来泄的器具。然而却好象没有一个人对她有兴趣她来了就被冷漠地放在一边好似再也没有人还记得有这样一个被进贡的女子。

    这种情形却使影雪有些尴尬同样也使她一畴莫展难道乾闼婆族人都是这样对待进贡来的女子吗?还是只有她是一个例外。

    有一日事情总算有所转机。

    从清晨开始影雪仍然一如既往地在城中闲逛。这些日子以来她之所以不停地在城中治游也无非是在提醒大家不要忘记还有我这样一个人在这里。虽然她是所有进贡的女子中最美的一个偏偏又是最不受重视的。后来她才知道之所以没有人骚扰她不过是因为水澜早就已经暗示过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但那时她并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街边的路人身上皆泛着淡淡的蓝光蓝色辉光是乾闼婆族的标志。蓝色其实是一种很美丽而温柔的颜色尤其是淡如水色的蓝如同海水一样的忧郁。

    可是影雪却不喜欢周围泛滥的蓝色。摩呼罗迦族身上的辉光是绿色的从小到大触目所及都是绿色的辉光她早便习惯了那无时无刻的绿如同是枝上的第一抹新芽。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水中的乾闼婆族就与6上的摩呼罗迦族征战不休。最早是如何积下恩怨的已经无从查考。许多代以来互相杀来杀去怨恨就一代一代地翻新着。有时是乾闼婆的人杀了摩呼罗迦族的人因为记恨摩呼罗迦族人便再去杀了乾闼婆族人。然后乾闼婆族人再杀回来。

    所谓之恩怨并不真地存在谁对谁错不过是越杀仇怨越深罢了。

    每个摩呼罗迦族的族人从生下起就知道蓝色辉光是本族的宿敌。在修炼灵力时也会将蓝色设计成假想的敌人。

    如今她却每天都面对着无处不在的蓝色。不仅人是蓝色的连天空和大海亦是蓝色的。这温柔忧郁无处不在的蓝色落在她的眼中却似要将她逼疯了一样。

    她向着城外走去。靠近海水的地方是金黄的沙滩她在沙滩上坐了下来迷茫地望向对岸。透过城外的水气外面的一切都梦幻般地不真实。偶尔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的火光不知是指引渔船的灯塔或者只是云层之间的烟霞。

    她忽然看见醉倒在沙滩上的少年。那是一个身穿蓝色长衫的男孩子枕着一只翻倒的酒坛睡在沙滩之上。

    她不由地停下脚步看那少年身上的辉光应该是族中重要的人吧?

    她迟疑地站着是不是应该绕道而行呢?

    那本来已经睡着的少年似乎现了她的存在忽然坐了起来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她。

    四目相投她心里一动这双眼睛长得很象水澜。

    “摩呼罗迦族人?”少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今年他们进献了一个很美的贡品。”

    影雪施了一礼神态略显矜持这是照着镜子练习过许多次的。母亲说过只有这种表情才最能引起男人的兴趣。

    少年一跃起身“你就是那个叫影雪的女人吗?”

    影雪不知他为何要加上“那个”两个字这种无礼的语气使她有些怒意她不愿理睬他转身欲去。

    那少年却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真大胆我和你说话你居然敢不回答你知道我是谁吗?”

    影雪淡然道:“从你身上的辉光看你应该是位王子吧!”

    少年有些好奇“你的眼光很不错我就是二王子水沧。你能够从辉光上来分辩我的身份你不应该只是一个单纯的贡品。”

    影雪轻轻一甩将他的手甩脱:“我不是贡品又是什么呢?”

    水沧冷笑道:“不错无论你曾经是什么你现在都不过是贡品。”

    他又坐了下来伸出一只脚“我的鞋掉了你给我穿起来。”他傲慢地注视着影雪贡品如果你甘心只做贡品的话。

    影雪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脸长得很象水澜但脸上那种飞扬跋扈的神情却是不象的。水澜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略显忧伤的落拓神情对世事漫不经心。却又偏偏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尤其是当他凝视着她时让她觉得他不仅很认真地看她也很认真地想着她。

    她蹲下身将水沧故意踢落的鞋穿在他的脚上。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水沧便看见她微侧着的脖颈肌肤如此雪白连里面细微的血管也隐约可见。她给人一种不胜寒意的感觉似乎楚楚可怜却又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她似乎很冷若是靠近了可能就会被她的冷冻伤。

    这感觉让水沧颇为欣喜一个与众不同的女人。

    他忽然把她按倒在沙滩之上嘴唇亲向她的脖颈。

    影雪身子一僵但她却没有挣扎任由水沧亲吻着自己的脖颈。水沧的吻越来越向下逐渐移向她的胸口。

    影雪仍然一动不动任由水沧摆布。

    水沧倒有些奇怪起来抬起头道:“你为什么不叫?”

    影雪淡然一笑:“我为什么要叫?”

    水沧道:“你可知我要做什么?”

    影雪点头:“我知道。”

    水沧道:“你不要以为我和你做了这种事情就会对你好你不过是玩物。”

    影雪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水沧饶有兴致地道:“你知不知道我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想让我对她们好她们都想做我的妻子。做了我的妻子就可能成为未来的乾闼婆族女主人。就算我不能成为乾闼婆王至少也是王子。做王子妃不也是很不错的吗?”

    影雪淡然道:“我从来不知道族间是可以通婚的。”

    水沧呆了呆笑笑道:“你这个女人真有趣。”

    他重新审视着影雪“你真漂亮人们都说罗刹族的女人是最漂亮的但是你比她们每一个都漂亮多了。”

    影雪默然不语一双明若秋水般的大眼睛幽幽地看着水沧。

    不知为何水沧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哀伤也许是因为那眼中的一抹无奈吧!他莫名地有些手足无措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似乎做任何罪恶的事情都是无法原谅的。他迟疑不定是否应该放开这个女人?

    他还未想到答案之时就已经被人提了起来。那人用力一甩将他抛了出去。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哥哥来了。

    他的身子在半空中一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回过头果然是水澜站在影雪的身边。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地说:“哥你又管我的事。”

    水澜淡然一笑“你回来了也不去拜见祖父他老人家一直很思念你。”

    水沧做了个鬼脸“你居然会在乾闼婆城真是奇迹。通常祖父挂念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水澜瞧了他一眼“若是你想当乾闼婆族的继承人就应该变得更乖一点。你难道不知道祖父最讨厌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人吗?”

    水沧“哼”一声:“你不是一样整天游荡可是祖父还是更喜欢你。”

    水澜默然水沧看了看仍然躺在地上的影雪有点不怀好意地说:“你喜欢这个女人吗?她可是摩呼罗迦族的人要是让祖父知道你喜欢她你就有麻烦了。”

    水澜皱起了眉头。水沧转身就跑他知道水澜皱眉的时候通常是他的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是不是被他说中了心事。难道他真地喜欢这个摩呼罗迦族的女人?

第五节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蓝天和白云。

    影雪躺在沙滩上不动她看见白云的影子下面有淡蓝色的衣袂正在飘飞。她的心里就有些寂寞为什么会是他?是自己太大意了吗?如果那时能够仔细地看看他就应该能够看得出他身上的辉光。虽然他在刻意隐瞒可是如果她用神通去看这样强烈的辉光是不可能看不见的。或者这本来就是宿命的安排?

    水澜在影雪的身边坐了下来。他的心里想的亦是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在初见的时候居然没有看出她身上的辉光。从辉光来看她不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摩呼罗迦族女子。

    “你找我是因为你知道你会成为贡品被送到乾闼婆城来是吗?”水澜终于先开口了。这句话他想了很久一直想要问她。

    “是的。”影雪平淡地回答“只是我没想到我随便捡了一个男人居然会是乾闼婆族的人。”

    随便捡了一个男人?水澜的心里生起一丝怒气如果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吧?想到如果那一天不是遇到了他影雪可能就会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将自己的身体交给那个男人他的怒气就越来越高涨起来。

    他冷笑着道:“你可知道进献不贞的女子是对我族的一种污辱。这已经足够我族向你们宣战了。”

    影雪终于将头转向他的方向可是他并没有看她双眼盯着远方的大海。她只能看见他的侧面。

    他的脸似乎比上一次见面要削瘦一些了脸色也益惨白。为了看清他的眼睛她坐起身转到他的正面。四目相投之时水澜却似不愿看她立刻又把脸转向别处。

    她认真地说:“如果你们想再次战争我就会先杀了你。”

    水澜冷笑“你能杀我吗?”

    影雪淡然一笑:“你的灵力确是比我强但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也许我可以杀死你也许我不能。但如果再有战争的话我总是要试一试。就算不能杀死你我却可以死在你的手里。这样我就不会觉得愧对族人了。”

    水澜咬了咬牙“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吗?你们真可恶以为派一个女人来就可以监视我们一举一动吗?我告诉你吧你什么也不能改变。”

    影雪淡淡地笑“我并不想改变什么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我也不想阻止任何战争的生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我的努力杀死你或者被你杀死。只不过如此而已。”

    她站起身向着城中走去。

    水澜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那天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影雪微微一滞但她却决绝地没有回头。

    水澜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三十天。我想也许你会回来可是你到底没有回来。”他也不知影雪是否听见了。他想他这样感伤大概只是因为他太多情了。

    他是一个轻易便会爱上美丽女子的男人每一次与恋人分离之时他都会十分感伤。这一次也一定不会例外。只要再爱上别的女人就会忘记这个可恶的摩呼罗迦族女子。象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

    他忽然想到表妹碧瑶。她是族里的第一美女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知道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不过他从来不曾真地把她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待这是自然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生得再美也不过是一个一起长大的熟人罢了。怎么样也不会对她产生爱情吧!

    可是他现在却忽然觉得也许他应该去探望一下表妹到底她是最可能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他并未感觉到自己心里报复般的快感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必须要这样做否则他一定会一直沉浸在那个女子带给他的哀伤之中。

    他悠闲地向着城中行去。那么就快一点爱上别的人吧!这样才是忘记哀伤的最好方法。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混在表妹的香闺里。每日沉醉醉后便观赏表妹的舞姿。乾闼婆族本是舞神族中无论男女皆精通舞艺。但他身为乾闼婆族的王子总是觉得跳舞是一件有损颜面的事情。那只应该是女人取悦男人的伎俩身为王子的人又怎么可以轻易便载歌载舞?

    因而当其他的族人跳舞时他总是百无聊赖地坐着不愿起身。族中少女却因为他这一点更加迷恋他觉得他实在是一个即忧郁又深沉的王子。

    醉眼朦胧的时候他会把表妹看做是那个可恶的摩呼罗迦族女子。这时他的心里便会泛起一丝初春般的淡淡绿色。

    为了这个原因他不停地探入表妹的身体直到筋疲力尽。沉醉并不是一件使人痛快的事情因为总会有酒醒的时候。醉后越是快乐舒畅醒了之后就越是空虚寂寞如同是一个站在海边的渔人手中只提着一只破旧渔网网中空空如也。

    这样醉了几天表妹不经意地提醒他也该向老宗主请安了。

    他脚步有些踉跄地离开表妹的家一走出门海风迎面而来使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陡然清醒了过来。为什么要沉醉呢?难道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女人?

    他下意识地向着海滩走去上一次在那里见到她也许还可以在那里遇到她吧!

    他居然真地在海滩上看见了她但不只有她还有他弟弟。两人正在俯身捡起被潮水冲上海滩的贝壳认真地挑选着仿佛那是很重要的东西。

    他怔了怔他的弟弟居然和那个可恶的摩呼罗迦女人一起在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他远远地站着看着他们笑脸相向。不过几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那么要好了吗?他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这个该死的女人勾引了他还不够居然还要勾引他弟弟。

    水沧似乎现了他的到来。嘻皮笑脸地跑了过来远远地便道:“哥你怎么来了?听说你这几天都在碧瑶表姐的家里一直没出过门。”

    他没好气地道:“我喜欢到哪里便到哪里用不着你操心。”

    水沧仍然笑咪咪地道:“我和影雪捡了许多贝壳我第一次现海滩上的贝壳原来是这么美丽的。”

    这种喜悦的神情让他更加不自在起来。他的目光轻轻地飘到影雪身上。那个女人总是穿着一袭淡绿的轻衣为什么就不换一种颜色是为了提醒每个人她是摩呼罗迦族的女人吗?固执的民族这么多年一直不愿真心臣服。

    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两人的笑声到底在笑些什么有什么好笑的?那个女人不是一向冷冰冰地不苟言笑的吗?为何和水沧在一起就会笑起来。

    他心里一动也许真地不能小觑这个女子。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一丝妒意。以前的那些女人就算是另有新欢他也不过是觉得悲伤那是因为他是如此多情的一个人。但从来不曾有过妒意。影雪她居然让他感受到这种陌生的情绪。

    他迎天吁了一口长气。由于岛在海浪之中漂流风并不是从一个固定的方向来的。回旋着的风如同他的心情一样的错综复杂。影雪!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忘记你呢?

    水澜走后影雪的笑容就消失了。

    水沧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逐渐落寞的脸“你喜欢我哥哥?”

    影雪勉强一笑:“你胡说什么?”

    水沧笑道:“如果不是喜欢他为什么你看着他的眼神会和看别人不同?”

    影雪垂下头“因为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就是这么简单。”

    水沧笑笑“如果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你会不会拒绝我?”

    影雪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一个进献来的女子而你是乾闼婆王子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能拒绝。”

    水沧却有些泄气“并不是这样我希望那是你心甘情愿的。”

    影雪呆了呆不由地望向水沧他有一双幽黑的眼睛与水澜的一样望向人时便如同双眼之中有着一汪泉水。这样的眼睛总是脉脉含情轻易便可使女子认为眼睛主人的心里是有她的。

    可是影雪却不会轻易被这样的双眼所迷惑她无时无刻不记得自己的职责。她到这里来的目的并非是爱上乾闼婆族的男子。

    “你不在意吗?我是你哥的女人。”

    水沧笑笑“也许很介意但不会过我对你的喜爱。”

    影雪默然乾闼婆族的男人真地很容易动心水澜是这样水沧亦这样。

    她也笑笑“其实你只要请求老宗主把我赏赐给你我就是你的姬妾了。”

    水沧摇了摇头:“我不要你做我的姬妾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影雪皱眉道:“女人难道不是姬妾吗?”

    水沧笑道:“女人就是我的妻子难道你很喜欢做别人的姬妾不喜欢做别人的妻子吗?”

    影雪笑道:“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人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水沧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很认真地道:“为什么不同种族的人就不可以成亲?如果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我才不会管你是什么种族的。”

    影雪怔了怔水沧如此坚定的语气使她略有一丝感动“可惜就算你不在乎你的族人也不会同意。”

    水沧骄傲地道:“就算他们不同意又如何?只要我做了宗主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干涉我的事情。我想娶谁就娶谁谁也管不着。”

    影雪很想说就算是你做了宗主也一样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做的。但她却不想让水沧失望虽然身为半神却没有谁真地有勇气反对一直以来被视为金课玉律的宗法。也许水沧还太年轻如同初生之牛犊什么都不惧怕。等到他年纪大些经历的世事多了挫折与不如意会使他更加圆滑起来更加遵守人情世故。

    毕竟活在世上顺着大家的意思会容易得多。

    她笑笑道:“等你做了宗主再说吧!”

    水沧还想再说影雪却指了指西方“你看太阳。”

    水沧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她是故意把话题转移开。他向着西方望去只见一轮红日如同染血一般地挂在海面上。他心里忽然生起一丝不祥的感觉这样落日的景色似乎正在预言着某些凶兆的生。他心里一紧是关于影雪的吗?

    他不由地侧过头望向影雪只见影雪雪白的肌肤被落日一映隐隐透出些红色如同春日初放的花朵一样美丽。他的心就更加哀伤起来过于美丽的女子总是不会有好的命运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第六节

    夜深了。

    影雪悄然离开自己的住所。虽然乾闼婆城中的街道如同迷宫一样曲折但经过这一段时间她总算能够了如指掌。

    她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用黑巾蒙住了脸。

    这并非是母亲希望她使用的方法但母亲的方法她却更不愿意使用。

    用女子的身体来勾引男人虽然这是最有用的伎俩她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偏偏又不能真地狠下心来。

    也许是因为心里的一点羞耻感吧!如果他不是乾闼婆族的王子他不曾出现在这里可能会容易得多。

    她向着神殿行去动作轻如狸猫不带一丝声响。乾闼婆宗主就住在神殿之中只要杀死他再杀死水澜那么就算是报了大仇了。

    她的父兄皆死于对乾闼婆族的战争中。自父兄死后母亲便处心积虑将她训练成一个报复的工具。

    她虽然觉得很无奈却又无力反抗母亲。丧夫及丧子之痛使母亲将所有的罪孽都加于族人的身上。她想母亲在折磨别人的时候也同样在折磨着自己。为了这个原因她依着母亲的意思逐渐将自己按母亲的设计变成一个更加完美的女人。

    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令敌人一族也同样感受到失去宗主及王子的痛苦。

    城中的守卫极端松懈因为乾闼婆城所在的岛本来就是一个秘密。外人很难找到这座岛这也是他们与外族人战争中很少落败的原因。

    她悄无声息地溜入神殿虽然只在被进献的时候来过一次但她却过目不忘已经将神殿中的情况记得清清楚楚。

    侧殿之中应该就是老宗主的寝宫。她轻轻推开侧殿的门借着月色看见正中的一张大床床上老者打鼾的声音清晰可闻。

    影雪抽出袖中的短剑向着大床逼去只要杀了他就可以不用出卖自己的身体了。

    然而她还未靠近大床黑暗之中一条人影忽然闪身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一惊翻转手腕向着那人刺去。

    那人侧身闪过低声道:“快走。”

    与此同时她听见有人大喊“有刺客!”

    原来这看似全无防备的乾闼婆城并非真地如此懈怠。

    她一掌推开黑暗中的人契而不舍仍然向着大床扑去。如果今天不能成功说不定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然而扑近大床时她却忽然惊觉床上居然没有人。

    脚步声向着侧殿奔过来黑暗中的人强行拉着她奔出侧殿。他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带着她左一转右一转很快就摆脱了追踪他们的人们。

    她却不愿领他的情用力甩脱他的手道:“我不要你救。”

    虽然那人只说了两个字她却已经听出来是水澜的声音。他来救她他已经知道了吗?

    明知她是来杀他祖父的为什么还要救她?

    “你杀不了任何人我说过你什么也不能改变你来这里根本就是徒劳无功的。城中的外人并不多他们很快就能猜到想要行刺的人是你。如果你还想活现在就离开乾闼婆城。”水澜平平淡淡的说语声中不带一丝感情。

    影雪却固执地道:“不行我不能离开乾闼婆城。我一定要留下来如果我这样走了没有人会原谅我。”

    水澜皱眉道:“你为何不听我的话。马上离开这里否则连我也不能救你。”

    “我不走我也不要你救。”影雪重复了一句。

    水澜摇头道:“你为什么那么任性?”他拉起她的手就要向城外奔去。

    影雪拼命挣扎但水澜的手却如同铁石一般的坚定。他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落拓的花花公子身上却带着可怕的灵力。

    影雪身不由己地跟着水澜为什么一定要带我走呢?就算是死了我也不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如果我走了摩呼罗迦族怎么办?我宁可死也不愿意把灾难再一次带给族人。

    她握紧手中的短剑一字一字道:“放开我。”

    水澜身子微微一滞转过头看着她:“我不放。”

    “如果你再不放我就杀死你。”影雪冷冰冰地道。

    水澜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杀我?!你终于说出你的目的了。他淡然一笑:“你真想杀我那就动手吧!”

    影雪的眼中杀机乍现动手就动手吧!这本来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她手中的短剑向着水澜的心口刺去。很平常的一剑并没有带太多的灵力他轻易就可以击落。但他却没动安静地站着等着她这一剑刺入心口。

    影雪的手不由地颤抖终于还是从他的心口边滑过。剑很锋利在水澜的胸口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但并不足以致命。

    她咬着嘴唇为什么不躲开?

    水澜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不是要杀我吗?这样是杀不死我的。”

    她心里一酸手便软了短剑失手落在地上。“叮”地一声轻响在暗夜里分外的惊心动魄。

    人声正在向着他们的方向奔来。水澜不再多言拦腰将她抱了起来向着城外的海边飞掠而去。

    两人近在咫尺影雪闻到水澜身上淡淡的雨水一样的气息是水之精灵的味道。她的心失落到软弱无力为什么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会忽视那么多的特征?他身上淡蓝色的辉光连同他的呼吸都带着清水的味道。为什么会视而不见?

    她也不知水澜带着她飞奔了多久她只看见脚下的大海逐渐变成了6地后来水澜奔跑的迅似乎减慢她忽然注意到他胸口的伤口仍然在不停地滴出鲜血。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停在一个小小的废屋之前。是那座废屋她成为他的女人的地方。他居然带她回到这里来了。

    他推门进了废屋才把她放了下来。她环顾左右屋顶已经被修葺好了墙壁上破洞也用砖土补了起来。他并没有骗她他真地在这里等待过她。

    墙角整齐地堆着砍好的木柴难道他曾想在这里长住吗?象他这样的人居然会做这种屑碎的事情影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悄然看了他一眼见他盘膝坐着脸色苍白如死。

    她走出废屋随手采集了一些野草这些草是可以止血的。她将草嚼碎敷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又撕下自己的内衣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

    “不是想让我死吗?”

    她默然不语远远地坐在屋角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之上。

    “你是摩呼罗迦族的公主吧!你身上的辉光不象是普通的族人。”

    她“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为什么要用自己做贡品?”

    她看了他一眼“七年前我的父兄都死在对乾闼婆族的战争中。听说那个时候乾闼婆族的王子虽然年幼却已经十分骁勇善战我的父兄就是无法抵抗他的灵力而死于他的手中。那个人是不是你?”

    水澜惨然一笑:“不错七年之前我确实参加了对摩呼罗迦族的战争。我杀了许多人也不知哪个是你的父兄。你若问是否死在我的手中也许是吧!也许不是。但是与不是对于你来说应该都是一样的。”

    “那么我报仇又有什么错吗?”

    “若说要报仇我的父亲也一样是死于你父亲之手难道我不应该报仇吗?”水澜淡淡地道。他早已经没有仇恨之念只有悲凉。这样的报复何时才会是个尽头。

    “我知道!”影雪轻声道:“仇恨就是这样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一天。对于每个人来说他最重要的事情可能就是自己的亲人。因而亲人被杀是永远不会忘记的但杀死别人的亲人却是可以轻易忘却的屑事。你十三岁就不得不参加与外族的战争也是因为仇恨吧!如果是这样你应该更能理解我的心情。”

    “那就杀死我为你的父兄报仇!”水澜低声道。

    杀死你?!如果可以刚才就已经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她把脸埋了起来不愿去看他。

    风声从废屋外呼啸而过。这天的清晨风很大把天上的流云都吹得无影无踪。水澜闻到影雪身上淡淡的香气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他努力回想好象是曼陀罗的花香。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象是曼陀罗花。那时说的话并非是一味的恭维她真地象是一朵曼陀罗花悄悄地开放着不动声色地散着淡淡的清香。也许是有毒的吧!听说最美的曼陀罗花就是摩呼罗迦族中的那一株但也是剧毒无比。

    象她这样的女子若说是有毒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其实他第一次见她之时就已经感觉到她身上的的杀机。但他却仍然无法自己仍然沉溺于其中。就算是有毒也很想闻一闻这花的香气。

    两人都沉默不语气氛却不觉得尴尬。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时也是巧言令色无所不用其及。但和她在一起这些都不需要只要安静着沉默着便可以了。

    忽听屋外传来和尚的乞讨声。

    这是一个佛教刚刚传扬的年代。在此之前人们的思想混乱而多姿多彩。为了追求崇高的清净理想展出来各种各样古怪的理论。

    有人以为通过苦行可以领悟到人生最深奥的道理。苦行的方法多种多样比如说睡在自己的粪便中又比如说每天只吃一点点的食物把自己饿得骨瘦如柴。还有人认为人生如此短暂须得及时享乐才不辜负这一生的生命。这些人便每天纸醉金迷花天酒地任意地挥霍着生命。

    直到有一天佛陀出现以另一种方法来教化万民。

    在治游的时候水澜经常看见四处传经的僧侣听他们讲一些八苦四圣谛的道理。他是生有慧根的人一点即通。然而他却是漫不经心的世上的事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必那么在意。

    他打开房门看见外面站着的和尚。

    和尚身上穿着并不算洁净的僧衣手中托着破烂的钵脚上的草鞋也烂了脚趾都露在外面。虽然如此但这和尚在乍见之下却让人生出亲切之意。也许是因为他眼中的那一丝温柔的悲伤吧!

    水澜看见和尚的双眼心里便益悲哀起来。他回头看了影雪一眼有些抱歉地道:“还没有准备任何食物只怕没有东西可以给你。”

    和尚微微一笑:“随便什么只要可以果腹就可以了。”

    水澜又回到废屋中寻找但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不过找到一个已经烂了一半的苹果他手里拿着那只苹果却又觉得不太妥当。

    和尚一直含笑看着他忽然道:“两位的仇怨其实也并非不可化解。”

    水澜一怔他疑惑地看着和尚“你是谁?你为何知道我们两人有仇?”

    和尚笑笑“我不过是一个出家修行的人。我听说过你们两族的事情仇怨已经积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想继续下去吗?”

    水澜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个和尚一定不会是一个普通人一见面就可以看出他们身上的辉光绝不只是一个单纯的人类。和尚眼中的悲哀使他莫名地相信他。“如何化解?就算我愿意她也一定不愿意。”

    和尚却道:“让我和她谈谈也许她会听我的。”

    水澜迟疑地望向影雪影雪似乎全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也不曾抬起来一下。和尚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让我试一试吧!”

    和尚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安定人心的力量。水澜点了点头让开道路。

    和尚在影雪的面前盘膝坐下“我知道你不能放弃仇恨并非是出于你自己的原因。你母亲一直持着于仇恨无法自拔对于你和她来说这都是一件痛苦万分的事情。所以我想请求你带我去见你的母亲。”

    影雪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她抬起头审视着面前的和尚。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和尚全没有出奇之处为何他会知道一切。

    她摇了摇头“你见到她又怎么样?没有人可以说服她我不能你更不能。”

    和尚高深莫测的微笑“其实想要说服她并不难但为了使你的母亲明白这一点你却会失去一些东西。”

    她问:“什么东西?”

    和尚道:“你会死。你怕不怕?”

    “死?!”影雪嗤之以鼻“死有什么可怕?”

    “你真地愿意死吗?”

    影雪淡然道:“若是我死能够解决一切问题那我宁愿一死。但就算我死了母亲也一样不会放弃仇恨她还会再训练杀手再派她们到乾闼婆城去。这些年每一个被进贡的女子都肩负着同样的使命。我想她们都已经死去了吧!”

    和尚笑了笑“如果能够结束这一切使两族相安无事你可愿意死吗?”

    影雪道:“若是真能使两族相安无事死便死吧!也没有什么可怕。”

    和尚笑道:“好!那我就成全你的心意。”他忽然伸出手向着影雪的面门击了过去。水澜大惊失声道:“你干什么?”

    和尚的手掌已经击中影雪的前额影雪的脸色一下变了她的身子慢慢地软倒下去。

    水澜飞身掠到影雪的身边影雪脸色苍白双眼已经闭上了。他望向和尚“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和尚仍然高深地微笑着:“这是她的意愿。”

    水澜怔住了若是一定要用死来解决那么他宁可自己死。他颓然坐倒影雪曼陀罗花他似乎看见风中正在凋零的花瓣。

第七节

    含瑞有不祥的预感。

    她看见种在影雪庭院中的曼陀罗花凋谢了。

    这花是影雪的分身只要她活着花就会一直开放无论四季寒暑。可是这一天当她偶然走到影雪的庭院中时她看见凋零的花瓣。

    她的心不由地一紧难道影雪出了什么事情?

    她一直是一个乖巧的女孩也有极好的潜质若是好好修炼她的灵力必然会过以往的历代摩呼罗迦宗主。但她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机会。

    从十岁那一年起她便开始把她当成一个刺客来训练。她并不真地相信族中的那些女子她们或者太单纯或者灵力不够或者心思动荡。历年被送去的贡女果然没有一个能够成事的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影雪的身上。

    偶然的时候她也会想这样做是否对影雪太过于残忍。然而过度的仇恨却蒙蔽了她的心只要一想到早逝的丈夫和儿子她就无法进餐无法安眠。她总是在梦中醒来看见丈夫和儿子满身鲜血地叫着她。

    这样的夜晚她就会咬牙切齿地怀想着自己的仇人想象着如何将他们碎尸万断才能解除自己的仇恨。在仇恨中的人通常最先伤害的总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她知道每个族人都无奈地分担着她的仇恨尤其是她的女儿但她就是没有办法使自己从仇恨中解脱除非能够同样杀死乾闼婆族的宗主和王子。

    只有这样她的心才能得到安宁。

    也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根本全未考虑就将女儿当成贡品送进了乾闼婆城。她相信以她女儿的美丽聪明和灵力一定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但此时当她看见曼陀罗花凋谢的时候她却有一丝犹疑起来。影雪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她的念头才动一个和尚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吃了一惊这个地方并不是外人可以随便进来的。如果有外人进入摩呼罗迦故地她早就应该听到消息但这个和尚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她仍然未听到任何示警。

    那和尚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是有些肮脏的但不知为何她一看见他就不敢等闲视之。紧接着她便看见和尚手中抱着的女子。

    影雪!?

    和尚将手中的女子放在曼陀罗花下。

    她来不及问和尚是什么人连忙走上前去探视女儿。手一摸上女儿的脸她的心便凉了下来。她立刻察觉到影雪已经死了是真地死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忽然一片茫然竟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和尚怜悯地看着她“公主已经死了请宗主节哀吧!”

    她却仍然没有感觉到悲伤反而感觉到更加深重的仇恨:“是谁杀了她?是不是那些乾闼婆族的人?”

    和尚却摇了摇头:“并非是乾闼婆族人杀了她。公主确实想要行刺乾闼婆宗主但乾闼婆王子却救了公主。”

    “他救了雪儿?为什么?”

    和尚微笑道:“因为爱。”

    “爱?!”含瑞怒道:“什么爱?他们两人是仇敌怎么可以有爱?”

    和尚笑道:“就算他们是仇敌却也不影响他们之间的爱。人是可以杀死的但无论什么武器都不能杀死人与人之间的爱。”

    含瑞呆了呆爱?一个和尚居然在狂妄地谈论爱?“如果不是乾闼婆族人杀了她又是谁杀死了她?”

    和尚道:“是我杀死了她。”

    含瑞一怔是这个和尚杀了她的女儿他居然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怒道:“你杀了我的女儿?为什么?”

    和尚微笑:“我只是按照公主的意愿行事是公主自己想死的。”

    含瑞怒道:“你胡说好端端地我的女儿为什么要死?”

    和尚喟然叹息“也是因为爱。”

    “爱?!”

    “是!公主不仅爱你也爱那个乾闼婆族的人。但她为了不使你伤心就必须得杀死那个乾闼婆族人。可是对于公主来说她却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杀死那个人。所以她便选择了自己一死。”

    “不可能我的女儿不会爱上仇人。这根本都是你的片面之辞我不会相信。”

    和尚淡淡地道:“你真地了解你的女儿吗?”

    “如果我不了解我的女儿还有谁了解?”含瑞怒气冲冲地道。

    和尚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在含瑞的面前画了一个圆圈。圆圈似乎幻化成了一面镜子含瑞看见镜子中的人。

    是年幼的影雪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吧!她怀里揣着一只受了伤的小白兔悄悄地溜回房间。一进了房间她用自己的小手帕为小白兔细心地包扎好伤口。小白兔舔着女孩的手终于可以慢慢地在桌子上走动了。影雪也露出喜悦的笑容。

    但在这个时候侍女却大声传报“宗主驾到。”

    影雪大惊抱着小白兔不知藏到哪里。她已经走到门前影雪只好将小白兔塞在被子里。为了不使小白兔跑出来她还特意将所有的被子都压了上去。

    含瑞走入房间严历地检查影雪一天的功课。影雪的眼睛一直悄悄地瞟向被子因而答错了一个问题。为了这个原因她被罚在神殿之中思过一整天。

    到了夜间她总算能够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被子小白兔早已经被闷死了。

    影雪伤心的哭泣却不敢哭出声来。她在花园中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把小白兔埋在里面。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曾经有过这样的一只小白兔。

    和尚叹息了一声“你可知道你在你女儿的心中如此可怕她甚至不敢让你知道她救了一只小小的兔子。身为一个母亲这样算是了解女儿吗?”

    含瑞呆了呆她真地如此可怕吗?难道在影雪的心中她只是一个严苛到不近人情的母亲?

    圆圈中的画面一换此时的影雪似乎长大了一点。脸色更加沉静进退有度举止从容。她悄悄离开摩呼罗迦故地走到一个荒芜的山野。这时她才现出落寞的神情原来刚才安静从容的神态都是勉强做出来的。

    她也不顾自己身上穿着洁净的衣裙颓然坐在地上双手掩面低声哭泣。哭了一会儿她抬起头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随手捏了两个小人。她托着小人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哭泣边哭边道:“父亲哥哥要是那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出征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死在一起。”

    她的手已经被泥土染污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妈妈要我用色相来迷惑乾闼婆族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我宁可和他们战斗到死也不愿意委身在仇人的枕畔。为什么妈妈一定要勉强我做这种事情?可是我又不能拒绝。妈妈要为你们报仇我怎么可以不帮助她?但是我真地不喜欢用这样方式因为我是女孩就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吗?”

    她喃喃自语说了一会儿又开始哭泣。

    含瑞的神色也凄然起来难道自己的决定真是错的吗?“如果是这样她又怎么会爱上乾闼婆族的王子?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她会爱上一个仇人。”

    和尚摇了摇头画面之中现出影雪与水澜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要在被送到乾闼婆城以前去找一个男人吗?”

    含瑞低声道:“难道是因为她想要在去乾闼婆城以前破坏自己的处子之身。”

    和尚淡然一笑“这也是我的猜测。”

    “为什么那个男人居然会是乾闼婆王子?”

    和尚道:“也许这就是因缘吧?”

    “因缘?!”

    “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因缘而起这世间的一切本是空空如果没有因缘又怎么会有世间万物有情众生及永远无尽的痛苦。只因为人们的心被无明所迷才一直在痛苦之中徘徊无法离开。”

    含瑞若有所悟天龙八部皆是生有慧根只是心有挂碍有漏皆苦因而才无法成为真正解脱的觉悟者。然而经和尚轻轻点化她到底还是有所领悟。

    影雪却已经死去了现在会不会太迟?

    “仇恨只会加深人们的痛苦就算现在你能杀死摩呼罗迦族的人将来他们也会来报仇。这样一代一代地残杀下去何时才会是一个尽头?你真地希望子孙后代都生活在仇恨之中吗?”

    含瑞默然她的女儿也死了还有什么希望呢?

    和尚似已经知道她的想法微笑道:“现在觉悟并非太迟。失去的东西再次得到才应该更加珍惜对不对?”

    他轻轻在影雪的额头拍了拍本来双目紧闭的影雪奇迹般地睁开了双眼。含瑞一怔这和尚的灵力真是太可怕了她已经仔细检视过影雪确知影雪是真地死了想不到不过是和尚的计谋。

    她这才真地心悦诚服双膝跪下道:“请问尊师到底是谁?”

    和尚笑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因为我一直在传授一些我自己想出来的道理许多人都叫我觉悟者如果你愿意也这样叫我吧!”

    觉悟者难道他就是……

    含瑞道:“请尊师务必小住几日弟子还有许多事情请教。”

    和尚道:“我还需到乾闼婆城一行就此别过。”他看了影雪一眼“希望你能从此善待你的女儿不要再因仇恨迷失了本心。”

    含瑞唯唯诺诺。

    和尚飘然离去一边走一边漫声吟诵道:“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第八节

    累代的仇恨就这样被解开了吗?

    影雪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只是因那和尚的三言两语再加上一点点障眼法的法术居然就说服了一直如此痛恨乾闼婆族的母亲。

    自那日起影雪的生活忽然不同了。她无需再进行坐立行走的训练无需再费尽心机地痛恨一些人无需做任何事连严厉的母亲也变得平和了许多。

    她却觉得不习惯起来以往生命中的目标一下子失去了似乎就只剩下了无法承受的轻。生命变得很轻心情变得很轻似乎连身体也变得轻飘飘起来。

    她努力地忽视心底的那一点点思念并不曾真地有思念吧!跟他不过才见过几面而已。越是忽略心就越轻起来似乎每天都浮在半空之中没有一个着落。

    这感觉并不让人觉得舒服其实是很难过的好似身子也浮在半空之中没个着落难过得让人艰于呼吸甚至想要呕吐。

    母亲不再过问她的行踪她可以自由地出入摩呼罗迦故地。每个族人也变得轻松得多了笑容也多起来。这样多好每个人都解开了身上的枷锁可以轻松愉快地过属于自己的日子。只有她因无所事事而迷茫因迷茫而更加无所事事。

    她可以公开地用粘土捏小泥人有时会有一些孩子围在她的身边等待她的泥人然后欢天喜地地讨过去。他们问这小泥人是不是有个名字?影雪想了想随口道就叫摩合罗吧!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几个音节是什么意思随口便说出来了。

    怀里仍然一直珍藏着最初的那一只小小的泥人他是否早已经当成是垃圾扔掉了?

    无论想什么思想最终还是会回到他的身上。这就是思念吗?

    院中的曼陀罗花又开放了开始结出一些花子。但无论是谁试图用花子培育新的白色曼陀罗都无法成功似乎这花只是为了她一个人开放的。

    她细细地将花子收集起来心里有一个迷迷茫茫不甚真实的愿望。

    她也不知在这样思念或者并非是思念的心情之中度过了多少时日因为身体的轻似乎想要呕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的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和他在一起一夜而已难道就有了他的孩子?

    她悄悄离开摩呼罗迦故地随便找了一个大夫来确诊她真地身怀有孕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喜。虽然说两族的仇恨可以化解但不同种族间的通婚仍然是被禁止的。这个时候却有了他的骨肉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办法再拖下去了肚子会一天天大起来有了孩子的事情到底没有办法瞒着别人。

    是否该去乾闼婆城找他呢?她思来想去心力交瘁也没有一个结论。

    信步行来却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间废屋。

    为什么会回到这里来?难道他还会在吗?

    她站在门外迟疑不决门却忽然打开了。她吃了一惊不由后退。他站在门内容颜憔悴。两人乍一见面都是又惊又喜。

    “你”她忍不住先开口“为何还在这里?”

    “我想也许你会回来我就经常到这里来等待。”

    他似乎又清减了为了什么原因?

    “那个和尚去过乾闼婆城我不知道没有人指点他是如何找到乾闼婆城的。他劝说祖父放弃与摩呼罗迦族的仇怨祖父居然被他说服了。”他闲闲地说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她不由地笑了她喜欢的大概就是他这种淡然对于一切都漫不经心。“母亲也一样被他说服了以后我们就不必再敌对了。”

    他拉住她的手:“那就好!”

    是否应该告诉他她已经有了身孕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难以启齿并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是自己却有古怪的想法。若是现在便告诉他似乎是用孩子来胁迫他一样。

    “以后”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以后我们怎么办?”她低声问。

    这个问题却使他吃了一惊以后怎么办?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他从未曾想过要娶她为妻虽然现在两族的仇怨已经解开了可是他却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们不是相同种族的人再怎么样也不可以成亲的。

    他敷衍着道:“以后我们就在这里见面吧!”

    她有些失望“只是见面吗?”

    他看见她眼中的失落心里便微微地有些刺痛然而他从未想过爱一个人和与一个人成亲会是同一件事情。事实上他从来就知道他的婚姻并不止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全族人共同的事情。他的妻子必须得到全族人的认可他喜欢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的人喜欢与否。

    有资格成为神妃的人血统必须是族中的贵族。

    他道:“我们到底不是一个族的人。”

    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让她的希望一下破灭了。到底不是一个族的人。好吧!你要做你的宗主我又何尝不是。难道我可以放下一个族的人任性的和你在一起吗?可是如果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

    她忍住眼中的泪水含笑道:“好吧!在你我和别人成亲以前我们就在这里偷情吧!”

    可是孩子该怎么办?

    她愁肠百结只觉得凄苦无依。自己爱上的男人对旁的事漫不经心原来对她也是一样的漫不经心。

    她暂时在废屋之中住了下来因为怕回去以后被母亲看见自己日益隆起的腰身。也许等生下了孩子一切都成了即成事实再带着孩子回去见母亲。就算她生气也无可奈何。

    水澜时而回乾闼婆城经常会在这里陪他。虽然她一直隐瞒着她怀有身孕的事情但到底衣带渐窄水澜从未问过一句她也不知他是否已经知道了。

    也过了没多久的时间忽然有一日水沧出现在废屋之中。

    影雪很是惊喜她虽然没有什么名份但自己心里却已经把自己当成水沧的嫂子了。水沧一见到她目光便在她的腹部转来转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你看什么?”

    水沧道:“几个月了?”

    她屈指算了算从最初见到他到现在已经是四个月的时间了。

    水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他也是曾经对她动心的男人。但她却是他哥哥的女人。

    他道:“他知道吗?”

    影雪无奈地笑笑:“也许知道吧!”

    水沧默然。

    影雪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水沧淡淡地道:“这不是难事。”

    她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欲言又止。

    她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水沧道:“他多久没来了?”

    影雪想了想她也不太认真地计算时日“大概五六天了。”

    水沧道:“以前呢?他都多久来一次?”

    影雪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水沧道:“你真地没有感觉出来吗?”

    影雪疑惑地看着水沧:“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水沧冷笑道:“以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现在我才知道所有的女人原来都是一样愚蠢。”

    “愚蠢?!”

    “他要和碧瑶成亲了你却什么也不知道这样还不算愚蠢吗?”

    她一震后退了一步“他要成亲?”

    水沧道:“不错明天就要成亲了。你怀了他的孩子却连他要和别的女人成亲都不知道。”

    这么快?连孩子都等不及生下来吗?

    她有些失神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感觉好象并不是很悲伤也不是很迷茫只是觉得心里很轻。又是那种很轻的感觉生命很轻灵魂很轻身体也轻飘飘的。

    “你为什么要选择他?他即不会把碧瑶放在心上也不会把你放在心上。所有的女人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总是因多情而伤心也总是很快就会因多情而痊愈。选择这样的男人你觉得是对的吗?”

    她凄然一笑:“并非是我选择了他而是命运选择了我们。我无从选择命运早安排好了一切。”

    水沧怔怔地看着她虽然她身怀有孕却仍然无损她的美。她苍白的脸色比以往的任何时候更加吸引他或者是因为她眼中的那一抹绝望吧!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跟我走我不在乎你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会善待他就象是对待自己亲生的孩子。我会和你成亲让你成为我的妻子。跟我走吧!”

    影雪抬起头水沧的双眼漆黑明亮与水澜的眼睛如此神似然而他到底不是水澜就算长得再相象他们也是不同的两个人。她摇头道:“不可能了。我说过是命运选择了我们我只有按照命运安排好的路走下去。”如果如果那时候遇到的人不是水澜而是随便什么人……哪怕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类也好。

    已经生的事情是不可以改变了她知道她此生再也无法跟随其他的男人在遇到水澜的那一刻她的宿命就已经开始了。

第八节

    就要行礼了。

    碧瑶的心里还是觉得不安。

    礼成以前水澜都不能算是她的丈夫她就一直会觉得不安。她早就看出水澜的心不在焉虽然他极痛快就答应了这件婚事可是她却清楚地感觉到水澜的心并不在她的身上。

    婚礼的一切准备水澜都在场每一件东西她都亲自挑选然后询问水澜的意见。她一生只能结婚一次当然马虎不得。

    无论她问水澜什么水澜的答案永远是:好你决定吧!

    他好象永远都没有自己的意见无论什么都听从她的。但她知道他并非是这样的男人。她清楚地记得当他不过是十三岁的时候在战场之上雄姿英以无上的神通击败敌人令全族都拜负不已。从那一刻起她的眼睛再也没有办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水澜他应该是一个不世出的传奇。

    但他长大了以后却好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对于一切都漫不经心经常四处流浪。听说在他流浪的路途中遇到了无数的女子他来者不拒对每一个都是一般的好。

    这些她都可以不介意因为她知道他最终还是属于她的。

    现在一切梦想终于实现了可是她的心却比以前还要不安。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他从来没有爱过她。

    就算是在她的身边他也会忽然便陷入深思神魂似乎飞得很远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所在。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不寒而栗因为她知道他的世界对她是关闭的。就算她能够成为他的妻子她却永远也无法了解他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喜娘扶着她走出喜堂婚礼就要开始了。

    忽然之间她听到一阵小小的骚乱她顺着人们的目光望过去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子悄然站立在喜堂的门前。

    是那个摩呼罗迦族的女人。

    她在乾闼婆城中时她也见过她是一个美丽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女人。

    她并非是一个不许别人美丽的人但是这个女子却美得让人心里很不舒服莫名地生起嫌隙。也许是因为她刚到乾闼婆城时水澜就表示过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

    为了这个原因她也曾经悄悄地观察过这个女子。美得无懈可击只是有点太冷了。

    她忍不住转头望向即将成为她丈夫的水澜她看见水澜脸上一抹奇异的神情一掠而过。这种神情也同样让她心生不快婚礼时忽然出现的女人她是来阻止他们的吗?

    然而她却并不是来阻止他们的。

    她很平淡地打量着她很平淡地说:“我只是来观礼希望没有防碍你们。”

    碧瑶的心却格登一下她只是来观礼那么淡然可是她越是淡然她反而越显得紧张自己惶急的心情在冰冷的影雪面前似乎已经输了一招。

    水澜也只是平平淡淡地看了影雪一眼但碧瑶却也同样觉得心惊胆战礼成之后他便是属于她的了可是她却也知道他永远都不是属于她的。

    婚礼如常进行小小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了。毕竟经佛陀点化两族的仇怨已经算是解开了。从此后世间有了八部众这个名字本来的仇人忽然变成了兄弟。

    礼成之后她被送入新房听见外面人声喧闹水澜大概要过些时候才能进来。她对镜坐着看着镜中的人。她是族中的第一美女应该不会输给任何人但为什么在那个女人面前总是觉得自己矮了一截。是因为水澜的心吗?

    女人胜过女人的地方无非是因为男人。女人输给女人的地方也同样是因为男人。

    她看着红烛滴下一滴眼泪心里便更加忧愁。明明是她赢得了水澜可是为什么又好象是她输了一样?

    水澜在沙滩上找到影雪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堆木柴在沙滩上生了小小的火堆。

    满天皆是星星却不见月亮。影雪的长被风吹了起来又飘然落下无依无靠有如浮云。

    水澜忽然感觉到心里的愧疚他第一次生出这样奇怪的情绪。为什么会觉得愧疚?他并不曾作错什么。

    他在影雪身边坐了下来。小小的火焰被海风吹得摇曳不定却仍然用尽全力地燃烧着。他感觉到火焰的努力求生似乎也感觉到影雪的心如死灰。他便更加愧疚起来自己也不知在愧疚些什么。

    他道:“你怎么找到乾闼婆城?”

    影雪没有回答。虽然乾闼婆城一直在大海中漂流但她却能够感觉到它的具体位置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能够感觉得到。

    他迟疑着道:“她是我表妹一直被认为是我妻子的最佳人选。”

    影雪点了点头“表哥与表妹的婚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他侧过头看了看她白晰的脸这句话是真心的吗?他道:“别走了!在这里陪我吧!”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他居然说出这种话“你叫我留下来?你的妻子会同意吗?”

    他看了她的腹部一眼“至少等孩子生下来吧!”

    她忽然觉得悲从衷来原来留她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她惨然而笑:“你想要这个孩子?”

    他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要。”

    她只觉得全身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失去了。好吧!留下来就留下来吧!这个孩子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安排她在自己居处的一个独立小院中住了下来又派遣了两名年轻的女孩子伺侯她。似乎他是真地把她当成他的小妾了。

    小妾就小妾吧!生下这个孩子就离开。她知道把孩子带回摩呼罗迦故地并非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真地把孩子留下吗?虽然孩子的出生还是几个月后的事情她却已经愁肠百结不能自已。这个孩子根本就是多余的乾闼婆族不需要摩呼罗迦族也不会需要。这样的小孩为什么还要来到人间?

    但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却怎么也不忍杀死他。

    水澜每天都会来陪伴她他用在她身上的时间远远过了用在自己妻子身上的时间。两人也并不做些什么不过是默然相对。有时影雪会弹奏一曲她的技艺不是绝顶的好但也不算差用来取悦男人已经足够了。

    偶然也会对饮几杯但却都不曾想到要喝醉。

    太悲伤和太欢喜的人都喜欢沉醉他们两人却并非是这两种状态。也许会有一丝哀愁但哀愁也是淡然的无奈的不会让人强烈到想要沉醉。

    水澜从不在这里留宿到了晚上就一定会回到碧瑶身边。虽然人人都以为她是他的小妾但除了最初见面那一次外他们清白得如同两个幼童。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许真地可以等到孩子出世。

    但世事却不能真如人愿。

    水澜已经好几日没来看望过她了水沧说他去了王舍城听经。

    她也并非每日都要见到水澜他在或是不在她都是一样地过日子。

    然而那一日一直与她老死不相往来的碧瑶却破天荒地前来拜访。这使她有些讶异她并不恨碧瑶就算没有碧瑶她也一样无法与水澜在一直还会有别的什么人出现。

    碧瑶似乎很拘谨两人默然相对不知从何说起。

    终于碧瑶先开口了“妹妹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她叫她妹妹她和所有的人一样把她当成他的小妾。她淡淡地说:“习惯。”

    碧瑶有些踌躇她如此不冷不热的神态使她无法将话题进行下去。但她必须得把话题进行下去因为她不仅是为了她自己而来的。

    她看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一眼“几个月了?”

    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五个月吧!”

    碧瑶似乎终于找到了说话的题目“很辛苦吧?有没有什么不适?其实我早该来看望妹妹但是夫君一直说没有这个必要。”她刻意强调了夫君两个字似乎是在提醒影雪水澜是她的丈夫。

    然而影雪神情冷漠似乎无动于衷。

    碧瑶咬了咬牙“其实我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她终于看见影雪微微动容她松了口气到底都是女人。她真怕无论她说什么影雪都是同样无关痛痒的反应。

    她道:“虽然还没有成为母亲但心里却已经只有这个孩子了。”她试探地看着影雪“妹妹的心情一定和我一样吧!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孩子能好就行了。”

    影雪淡淡地说:“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碧瑶道:“妹妹真地想在这里生下孩子吗?”

    影雪默然。

    “就算生下孩子又怎么样?妹妹是打算永远留在这里没名没份地过一辈子吗?我听说摩呼罗迦族只剩下妹妹一个继承人妹妹总是要回到族中去做族长吧?再怎么样也不会委屈自己留在乾闼婆城当人家的妾室。”

    影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碧瑶道:“妹妹别怪我说得直接女人的心事也只有女人才能明白。水澜必然会是以后的族长而妹妹也是要做族长的人知道身为一族的继承人有许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就算再不愿意做也会为了族人而做想必妹妹也是一样吧!”

    影雪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你怕我不会走吗?其实你猜得不错我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碧瑶道:“那么妹妹是想留下那个孩子吗?虽然说这个孩子会比我的孩子早出生但我的孩子才是乾闼婆族的嫡系子孙就算妹妹留下了那个孩子又能怎么样?难道他在乾闼婆城的生活会幸福吗?”

    影雪默然半晌才说:“你想让我现在就走吗?”

    碧瑶道:“我并不是逼迫妹妹只是希望妹妹能想清楚。你真地忍心留下自己的孩子独自在这里吗?一个做母亲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狠心吧?”

    她看了一眼影雪的神色影雪又恢复成冷冰冰的神态她也不知她的心在想些什么。她道:“如果我没有孩子也就罢了但我又偏偏有了孩子。就算我愿意让妹妹的孩子留下来妹妹放心让我照顾他吗?”

    影雪笑笑“你想让我带着我的孩子消失吗?”

    碧瑶道:“妹妹是个聪明人又是一族的族长继承人。不象我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人在我的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我的丈夫和孩子。可是妹妹不同妹妹会成为摩呼罗迦族的宗主你的孩子也会受到全族人的尊重。如果把他留在这里就不同了他不过是一个野种。”

    影雪双眉微挑虽然碧瑶的话越来越不客气她却也没有怒。碧瑶说得不错难道自己真地忍心把孩子留在这里吗?

    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腹部之上是自己的孩子血中之血肉中之肉做母亲的又怎么忍心真地抛弃他?

    她轻声道:“你想让我什么时候走?”

    碧瑶道:“最好就现在乘少主不在。如果少主回来了只怕又要多生事端了。”

    现在?还真是迫不及待。

    影雪却不能恨她如果她是她也许她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她低声道:“好!我可以走。但在我走以前我想在院中种一些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只要影雪愿意离开无论什么条件碧瑶都会答应何况只是种一些曼陀罗花?

    她笑道:“要不要我帮忙?”

    影雪摇了摇头“不过是一些花籽埋在院中就好了。”

    她拿了一把小小的铲子在院中浅浅地埋下花籽。是从她的生命之花上结出的花籽在任何地方都不曾成活过但她知道这花在这里一定会开得很好。她心里有隐隐的愿望他看见曼陀罗的时候就会想起她。

    花很快便种好了碧瑶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因为她要离开她便莫名地殷勤起来。

    茫然四顾影雪有一种预感她再也不会见到水澜。这一段相安无事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是她一生之中最平安的一段时间了。

    走吧!在他回来以前离开以后再也不见面过去的一切只当成是一场春梦。来如春梦不多时去若朝云无觅处。

    碧瑶忽然道:“等等!”

    影雪回头见碧瑶手中托着一只小小的泥偶。“这个东西你也一起带走吧!”

    她怔怔地接过泥偶是那一日她留给他的原来他这样不在乎。她忽然觉得悲从衷来一时之间眼泪夺眶而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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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介绍:
《摩合罗传》,共三册。连载于《今古传奇奇幻版》。
百年前,璎珞与流火因摩合罗一死一伤,一百年后,再世的无双与苏醒的流火又因摩合罗而重遇。五胡乱华后的十六国仙侠故事。摩合罗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摩合罗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摩合罗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