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章 小鬼当家 II
进小楼的那一刻,汉威在门口调整了心情,堆出一脸笑意,先对了楼门边的穿衣镜扮出个迷人的笑,却看到露露一脸愁容的面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小弟,有你大哥的消息了吗?杨司令安危如何?”露露问。
汉威转身笑道:“不清楚,总之,大哥定然有他的分寸,我们不要瞎操心。”
汉威在楼道见到大姐,大姐啃着一个苹果在楼道里闲晃,那副慵懒的样子哪里像是杨府的大家闺秀,简直就是村野悍妇。汉威心里厌恶,表面却极大容忍着恭敬地喊了声:“大姐,汉威回来了。”
“呵,你大哥不在家,装来给谁看?”大姐没好气地说:“啊,这个苹果是你床头的,我看了红得可爱,就拿来吃了。”
汉威这才发现,难怪他看了这个苹果眼熟呢,这还是昨天罗嫂特地留给他的。因为看了红得可爱没舍得吃,只放在床头留给亮儿画铅笔画当模子用,不想被大姐不客气地“征用”了!
才上楼,玉凝姐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楼道口,拉了他到一旁追问:“小弟,可有你大哥的电话和消息?”
汉威安抚说:“大哥这回是机密行动,当然不便联系,消息是有些,但是不便给姐姐说。大家总不想让大哥回来知道我徇私透露了消息,再打断汉威一条腿吧?”
玉凝这才不甘心的作罢。
汉威长舒一口气,回到自己地房里。
阳光洒入窗格是金黄的颜色。被树影摇散斑驳地散落在桌案上。
一只小蚂蚁在空阔光亮的桌案上飞跑,漫无目的地停停走走。汉威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怎么误闯入到这台面上,这么小小的个子,当然看不到桌子的尽头,怕是眼前也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茫然,此刻定然是提心吊胆的心情吧?
汉威伸出手指,那小蚂蚁爬到他地指尖,姜黄色地身子头尾发黑。缘着汉威地指尖爬到指肚。汉威将它弹落到窗台上。看着他爬走。
“小叔!”
汉威回头,亮儿背着书包一脸惶然地立在身后,一身学生装,满头大汗,要开口,话未出声,眼泪却先落下:“小叔。我阿爸是出大事了吗?”
“胡说!哭什么?你阿爸知道又要打你。”汉威责怪着,帮亮儿揩着额头的汗。
“小叔,我们班的同学家长有几个都是省厅的,有人说阿爸叛逃了,投奔了广州黄为仁,龙城就要易帜。何总理要派大军来剿灭叛匪;还有人说,阿爸是被广州给扣了,要何总理拿重金去赎。”小亮儿哽咽难言。抽噎一阵又说:“还有人~~还有人说阿爸已经死了。是被广州那边杀了,说是祭旗了。所以何总理要派新的省主席过来龙城。”
汉威周身一颤,且不说这些事情真假。但这谣言既然被学生们都知道,怕是已经满城风雨了。这消息传得好快呀,异乎寻常的快。
汉威定了定神,板起脸训斥亮儿说:“亮儿,也不是小孩子,也听信那些鬼话。你阿爸同小叔通过电报的,只是事关机密,谁也不能透露。你只好好读书,小心你阿爸在广州办完差事回来考你地窗课答不上来,又要打你屁股。小叔如今腿残着,可是不能再替你扛打。”
小亮一听汉威说同阿爸有着联络,兴奋得眼睛冒了光,追问:“我阿爸果然没事?”
“谁去骗你!”汉威一本正经说:“小孩子别乱打听,趁了他这些天不在家打人,你也好好玩玩。就是别出格。记住,小叔的话不许让你大姑和母亲知道,不然女人家又要唧唧哝哝的烦人。”
打发走小亮,汉威靠在椅子上犯了寻思。
如今真是大兵压境呀。
大哥果然只身到了广州就身陷,空留了龙城偌大一摊家业群龙无首。按说大哥不是这种做事不留后手的人,如何这回如此仓惶狼狈?
听说大哥临行前曾密电副省长邹先生代理龙城省厅事务,只是西京有意派朱专员来龙城就任代省长的消息传来,邹先生忽然拖病不出了。每次大哥外出,都是邹先生主持政务,赵军长代理军务,雷先生辅助邹先生,赵军长那边总有西京派来的两位参谋长共同主持大局。平日里大哥也往返于西京龙城北平之间,走了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出事,如何这回才走了几天,忽然间翻天覆地了。
露露敲门进来,递给汉威一个信封。眼神里满是不安和诡秘。
汉威好奇地拆开信封,露露说:“这是去美国学空军的手续、船票、推荐信、资产保证和移民资料。还有助学金是你小盟哥生前留下的一些财产。你小盟哥在世时就在帮你操办,只是有些拖延,国外地朋友才给办好。小弟,我本想扣下不给你,尤其近来龙城是多事之秋。可是一想,杨家能保全一支根脉就是不易。小弟你走吧,总不能眼睁睁看了杨家全军覆没,你大哥和表哥对你都抱以期望。”
汉威揉弄着这些迟来地资料,摊开在桌子上贪婪的仔细把玩。就在他被大哥打得痛不欲生的那天夜里,他一直以为是露露姐为了骗他活下去,才又提起出国学空军来诱惑他鼓起生地勇气。
“我本不想让你离开,可是那天见你裸露着在厅里被你大哥打得没有一点做人的尊严,我就责怪自己的自私,没能早日让你离开这里。在杨司令身边,真不知道你何时又会被他毒打,姐姐看得伤心。就像看到姨父责打小寒弟,那种心痛你不懂。”
汉威仔细收好那些手续资料放进信封,道了声谢。看了看那张船票说:“我想走,但不是现在,我还要返校去结束我的这学期,不然太可惜。半个月后好吗?这个票时间太紧张,三天后怕来不及。”
点头,宽慰汉威说:“姐姐为你去换车船票。”
汉威连着两天去了机要秘书处上班,何莉莉总在诧异地打量他,而汉威却是若无其事。扮出一脸镇定。耳朵和眼睛却不放走周围丝毫地动静。
雷夫子隔着那厚厚的镜片看汉威的眼神都充满了异样。
这天汉威正在整理机要电文。赵军长大着嗓门喊着来到秘书处:“怎么那个给西京的通电还没搞出来?”
雷夫子站起身,谨慎地说:“赵军长,眼下东北局势吃紧,赵军长请求西京调动飞机去轰炸广州救杨司令,杨司令可是在广州城里,就不怕伤到杨司令?”
“你们读书人那咬文嚼字的话是什么来着?‘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啊~杨司令为了大局也会赞成兵发广州城的。再说。我们一发兵,广州那边看到了厉害,自然会放了杨司令。”赵军长大言不惭地说。
汉威知道这位满嘴大胡子的赵军长是昔日老帅生前的旧部,大哥上台时他多有不服。但是被大哥继位时刚柔并济地一阵修理,一直老实本份不敢毛头刺毛,谁想到这回大哥广州之行前脚刚去,后面这赵军长就跳了起来。这也是让汉威大惑不解地事情。
无数目光偷偷望向汉威,赵军长也发现了汉威。不由呵呵笑了自我解嘲说:“小乖儿呀。急眼了吧?就是你大哥永远回不来,你也不用担心,好歹有赵老叔在给你杨家撑腰。想我老赵。当年是追随了杨大帅鞍前马后打出来地龙城在北洋时代的局面。”
汉威陪了笑说:“这是当然,有赵叔父在自然不会亏待汉威。况且家父在地下看着呢,杨家在龙城几百年的祖先魂魄都是离地三尺的萦绕庇护,怎么会?”
赵军长尴尬地笑笑称是,要出门时又对汉威说:“乖儿,你还是个孩子,司令部省厅这些累人的杂事,你不做也罢,听老叔的话,回家玩去吧。”
“可别~”汉威笑道:“老叔心疼侄儿这份心,汉威心领,只是我大哥回来若知道汉威又在偷懒,怕真是又要打断汉威一条腿。”
赵军长打着哈哈离去,汉威却喊住他说:“赵军长,炸广州的方法汉威赞成,确实是好办法,威吓广州放了大哥。”
“不行呀!”雷夫子制止道,恨不得捶汉威这不懂轻重地小毛头。
汉威若无其事地说:“怎么不行了?不过西京方面何总理的飞机都派去了剿灭赤匪,那也是大事不好耽搁。倒是东北军有些飞机在北平南苑机场,我曾在那里实习。既然赵军长发话了,等下汉威凭了自己的薄面求胡司令派几架飞机来龙城帮忙。”
赵军长目光中闪过狡黠的光,张张嘴说:“东北局势吃紧,这个,这个就不必了吧?”
汉威说:“那汉威就求求何总理了,看在汉威和杨家的薄面上来帮这个忙。”
赵军长神色尴尬,笑了笑说:“再议,再议。”
待赵军长走了,有人将茶杯一蹲,发出无声抗议。
何莉莉玩弄着指甲笑道:“这才是人走茶凉,人还没走呢,茶都要倒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收工,汉威搭了何莉莉的车回家。
何莉莉斜睨了汉威说:“真想不到,没了你大哥在身边,你也不是永远那么奶娃子样。还真有点小男人当家的味道了。那点鬼心眼,还挺逗人。”
汉威也斜睨了何莉莉坏笑,摔了车门下了车。
不等进楼门,就听到了大姐凤荣在楼道里的叫骂:“什么玩意,还真到杨家要完蛋了呢?还敢闯到杨公馆来看房子,当他是谁?想当年老爷子在世对他老赵不薄,若不是老爷子提携,他一个杀猪地屠户能有今天地荣耀,如今杨家有难,他落井下石呀!”
汉威大步走进厅里,看大姐的面色气得猪肝色的难看,再一打听,才知道赵军长派人带了将要新来龙城地朱专员的太太先行一步来看杨公馆的环境,说是朱家有意购买这个宅子当朱省长的官邸。似乎真觉得大哥汉辰死在了广州永无回头之日了一般。
汉威发出一串冷笑,一步几级台阶的跳上楼梯跑回自己的卧室换衣服。
大姐在身后骂着:“你什么时候长大些,啊!看你这毛糙样子,你大哥像你这么大,可是能顶家了。你大哥十二岁就能智擒来劫持杨家家眷的强盗,你看看你十六岁了,就知道玩!”
汉威停了步子回身,正声对大姐说:“你说这些废话可有用?人只能靠自救,谁也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杨家!你只会骂,骂到底那些人就良心发现去救大哥了?说点实际的,不然就闭嘴省些吐沫和气力。”
一句话噎得凤荣哑口无言。
等在楼道里的玉凝姐一脸的张皇失措,拉了汉威问:“小弟,你有消息吗?今天我二弟尔杰去打听,说是有人说明瀚他在广州凶多吉少。”
“不会不会!”汉威安慰说,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看来局势越来越不妙。
窗外忽然闪过一道亮闪,划破天际,紧跟了一声霹雷,震得窗户乱颤。
晚饭时,没有人有胃口,玉凝不停的抱怨,露露无声的啜泣,罗嫂下来说:“姑太太,太太怕是要早产,不舒服呢。”
“听她诈呼,她都闹了几次了,哪次是真的?”凤荣把弄着筷子,不厌烦道。
胡伯接了说:“怕是太太受了惊吓了,这些天都没睡好。”
“谁睡得踏实?还不都是一样?”凤荣吩咐罗嫂去喊大夫来家里准备接生,烦躁地在原地踱步。厅里鸦雀无声,除去凤荣来回逡巡的脚步声。
54章 小鬼当家 III
大姐,过些天是七叔去世五周年的忌辰。汉威曾听给七叔办场法事,再请戏班来唱场堂会,大办一场。”汉威把弄着手中的玻璃杯说,凤荣纳罕地问:“我怎么没听你哥提起?”
“不信,你问我哥去。”汉威漫不经心地说,凤荣气得掐了他一把骂:“问,我去哪里问?说这没有用的废话。”
隔了一会儿,又问:“你哥可说了怎么办?”
“大办呗。请家里的亲朋好友,七叔当年的挚友部下,都凑来热闹一下。场面越大七叔就越有面子。听说七叔七七那天,爹给七叔风光的办过一场,当场很多七叔当年的部下哭得昏死过去,还有人磕头头都破了。”
汉威说笑着如质疑这些话一般,凤荣敲了他的脑袋骂:“你,你呀!你七叔这些光彩事都是真的。若是他和咱们爹一样活到终老而去,也怕没这么惨烈。就是七叔英年早逝,去得太早了才…”
凤荣说到这里,忽然如猫恼了一样目露凶光,要了唇拉住汉威的胳膊,一手在汉威的后背屁股大腿上狠掐猛拧。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汉威恼羞着挣扎,大骂着:“你变态呀!少动手动脚的!”
“掐你,掐你是应该的,你欠杨家的!”
萧萧和亮儿本来还笑看着汉威和大姐逗闷子,忽见大姑太太翻脸同汉威扭打起来,都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姐。大姐不要再打小弟了。小弟,小弟,你不能和大姐动手,你哥哥要是在家,你敢吗?”玉凝出现在楼道上,对了楼下沙哑嘶厉的声音叫嚷道。
果然,二人都停了手。
凤荣冲楼上撇撇嘴奚落说:“呦,这司令太太不是要生了吗?一日三惊地光叫窝不见下蛋。怎么又出来了?”
汉威也不服气的边走上楼边对玉凝说:“姐姐你回屋去。谁知道她有发什么疯。好端端说着话她就掐我。我欠杨家的关她什么相干,她姓储又不姓杨。”
汉威一句话,话音未落,大姐发疯般嚷着:“反你了!你个小兔崽子!掐不死你!”
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楼追打汉威,不小心高跟鞋一脚踩空,磕坐在楼梯上,捶了腿大哭。
玉凝嗔怪地拖长声音喊:“小~弟~还不去扶大姐起来。”
汉威不请愿的一瘸一拐走过去伸手拉姐姐起来。大姐却气急败坏的抓了他狠狠地掐着汉威的大腿骂:“你个小混蛋,养出个冤家!”
“你有没个完!”汉威急躁的要翻脸。
玉凝喊了声:“别闹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姐弟还要打?”
一句话汉威停了手坐在楼梯上,大姐却毫不松手地掐拧着汉威。那双手如钳子一样,按住汉威就朝大腿内侧狠掐,嘴里还不停喊:“我掐不死你!”
掐拧了一阵,看了小弟不还手,一手护着那条伤腿。任她在另一条腿上掐拧着。凤荣也觉得无趣,自我解嘲地说:“算你知趣,再敢顶嘴放肆。下次跟你大哥一样打断你地腿!”
“掐够了?”汉威奚落道,又伸了手说:“拿钱来吧。不能白掐,掐一下一千,你算算你掐了多少下了。多了不跟你要,这回七叔忌辰办事地费用,储家出了。”
“咳,你个小混蛋,你这是抢钱呢!”大姐戳着汉威的头骂道。
“给七叔抢钱,当然抢大户。杨家没有储家和倪家有钱。大姐出大头,再不够的凝姐姐掏私房钱吧。不服气跟我大哥要去。我大哥只嘱咐我办事,没给留钱。”
大姐噗哧笑了,又不怒了,拍拍身上的土起身说:“你说你哥办事,什么时候也这么没头没脑了。巧妇难为无米炊,让你办事还不给留钱。”
玉凝为难地说:“你哥别提到,怕是担心我怀孕累到。只是小弟,怕是姐姐也是那几天临产,帮不上你。家里还乱。”
汉威坐在楼梯上说:“凝姐姐你别多虑,办那种事要在老宅子办,这楼里又不比冯姑爹家,哪里有地方唱大戏开舞会。有露露姐姐陪你在这里我就放心了,那边跑腿受
有我。大姐出钱。”
“你个小混蛋,倒会指使人。行,我就信你一回,要多少钱告诉我。不过,你大哥回来要是发现你扯谎,看不扒光你裤子吊在楼道里打。”
汉威瞟了凤荣一眼说:“大姐帮忙给云城姑母去个电话,家里没个长辈,三叔公近来身体不好,请大姑母一家过来吧。还有,借架飞机过来,飞机来运些新疆瓜果过来。”
“馋死你!”凤荣骂着,戳着汉威的额头。
汉威带了胡伯来到老宅。
花园里的花木依然繁茂,但是很久没有修枝减桠。
青石地板上长着青苔,湿漉漉地。
汉威来到父亲生前的那间暖阁里,这里的一切依然,仿佛父亲还躺靠在床边,他依旧是依偎在父亲怀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乖儿。
屋内有架高高的西洋穿衣镜,边框的白漆已经发黄,雕刻着光身子的西洋小天使,胖胖的栩栩如生很可爱。
那镜子里,汉威看到自己,仿佛也看到那一身灰色长衫头发抿得一丝不芶地大哥汉辰。
汉威记事起,见到大哥最多地时候就是在父亲的这间房子里。
父亲总爱靠在床上哄逗他玩耍,而大哥总是垂手立在屋里向父亲回话,汇报着年少就扛在肩头的一切担子。当然,汉威还记得父亲地咆哮,笑得他大哭;父亲发怒时责打大哥,吓得他骇然。
大哥挨打是那年龄可是比他现在还要大几岁,但是大哥那不屈又愤然的目光令他至今还隐约记起。
如今,大哥生死未卜,他却要粉墨登场来唱这出大戏《空城计》。
汉威的手指划过床塌边那张炕桌,手指上沾上灰尘。汉威回头对胡伯吩咐:“胡伯,派些人,把老宅清理干净。尤其是这间房子,我想请姑爹姑母住进来。喔,还有七叔的醉风阁,小九哥来了或许会住那里,汉威想去陪九表哥。”
汉威抬头看看房梁,大娘住过的那东厢房清理出来。冯姑爹虽然在龙城有宅子,但是如果他老要想留宿,就住那里吧。”
“小爷,要来多少人呀?七爷的忌辰,大爷怎么想到要做这么隆重?”胡伯疑惑地问。
汉威笑了说:“我大哥是高人,高人的主意就是高深莫测。我七叔呢,号称‘人中美玉’,当年他的去世是杨家的遗憾,祭奠他也是众望所归不是?”
“小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胡伯呢?啊?小爷,你可不能胡来,有什么事你要说出来,不要像大少爷那样憋闷自己。”
“咳,我有什么事瞒你?我是那个肚子里盛得住事的人吗?”汉威扔了拐走了几步说:“胡伯,看汉威的腿是不是好多了?走路不疼了,就是不敢着力。”
胡伯劝了说:“小爷,听话,不能丢了拐。这伤筋动骨要一百天,要养彻底了。”
“我当然不会丢了拐,我得让大姑来看看我被大哥打残的惨样,再去爹爹坟头大哭一场寻死觅活,让大姑给汉威做主。听说大哥小时候也是怕大姑和大姑爹的。听说大哥都有了亮儿了,大姑恼了还拿鸡毛掸子打他屁股呢。”
胡伯被逗笑了,摸着汉威的头说:“小爷,乖儿,你可怎么让胡伯夸你?”
胡伯笑得揉着肚子,汉威这点鬼心思呀。
“汉威,汉威~”
“小叔~”
外面传来萧萧和亮儿的声音。
汉威几步出门,萧萧迎上来气喘吁吁地说:“快去,快去!司令部来电话,说得到消息,司令他出事了。广州那边开出了价钱要何总理拿十架飞机去赎杨司令。”
“小叔,怎么办?”亮儿哭了起来。
“走!去看看!”汉威扔了拐杖,迈大了步子向新楼走去。
55章 小鬼当家IV
威听到是何莉莉的电话,心里就有气,何莉莉肯定的是她从西京哪里费了气力打听来的小道消息。听说何总理知道此事后左右为难,不答应条件怕落人口实不好交代,也怕逼急了杨家就狗急跳墙投靠了广州政府。
“你才是狗呢!”汉威听了何莉莉提到“狗急跳墙”一词气得骂道。
“好了好了,我是狗。你倒是听我说。”何莉莉认真地说:“答应广州的条件,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杨司令白跑一趟广州,还送去十架飞机。”
汉威更是气了骂:“何莉莉,你除去狗就是鸡,就是肚子里少些墨水也不好这么说话。”
“好好,我就这么粗俗了。汉威,你想好了,局势就是这样。我可是和你一条船,|总理原本就欣赏拉拢你大哥,这回杨司令去广州怕是因势利导,看了九一八事变何总理和西京政府被胡子卿牵连得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就改弦易张的换新主子了。”
“何莉莉,你们家是不是开万牲园的?”汉威问。
何莉莉笑了答:“万牲园?我好久没去过了。”
汉威无奈,何莉莉几句话,从狗到鸡到老鼠,都牵出来遛了一遍。
不过汉威还是被何莉莉的话吓到,何总理会不会也怀疑大哥此行的目的和对西京的衷心?而他更担心地是,或许何总理此举就是为了除去大哥。过去有子卿哥挡在前面。何总理不敢动大哥,如今子卿哥摇摇欲坠,大哥就暴露在何总理面前。
“汉威,你大哥出事了?”
身后猛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汉威战栗,回头时玉凝姐泪光盈盈立在身后。
“何莉莉的话,没个谱。”汉威解嘲说,但心里也知道事情不妙。
汉威回到房里,露露过来神色不安略带犹豫地说:“汉威。我要去躺西京。能送送我吗?魏云舒到了西京病倒。我~我想去看望他。”
汉威陪笑,心想露露同魏云舒到底有一段未了情愿,不说到底二人如今如何,就是有什么旧情复燃,小盟哥如今已经入土,也该还露露一个下半生的自由。
见汉威笑了点点头,露露解释说:“我在西京还有些朋友。你知道我过去是做那个行业的,也好托朋友打听些杨司令的消息。”
“哎,家中有我,露露姐不必费心去奔波此事。”汉威听露露说要去为大哥奔波,忙阻止道。若是露露纯属为了大哥去西京,这才是徒劳。
露露扶着头上的一朵紫色郁金香犹豫说:“再过几天,是杨七爷的忌辰。杨家来的人多,我在这里身份尴尬。”
看了眼汉威。露露又避讳地说:“况且。冯暮老也要来,我还是回避一下妥当些。”
汉威这才恍悟到这一点,也只有应了送露露走。
车开在路上。露露问:“汉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杨司令真有危险,你怎么办?”
汉威望着她笑笑说:“好办,露露姐不是给汉威弄了出国手续了,汉威过了这阵子一定走,不管大哥是否回来,都远走高飞,大不了带了玉凝姐一起出国。而且大姐一家在海外有资产,娟儿还在那边。”
露露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说:“你能这么想,姐姐再高兴不过。”
火车晚点,风很劲,汉威拥了风衣陪露露在车站坐着。
露露说为汉威翻立起高高地风衣领子遮挡风寒,劝他说:“小弟,你先回吧。也不知道这火车什么时候进站。最近兵荒马乱,四处是逃难地难民,听说有些铁路有日本人的股份在,被百姓给毁坏了。不知道龙西铁路是不是也遭殃了。可惜你小盟哥不在了,若是他在,活动一下弄架飞机就过去了。”
汉威听得黯然,安慰露露姐说:“别急,汉威陪你。”
身边一位妇女带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在哭,不停地喊着:“妈妈,饿~”
露露摸着随身的包裹,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点心盒,将一些形态各异的饼干递到两个孩子面前说:“孩子,吃吧。”
一个孩子刚伸手去拿,一脸憔悴的母亲打了她的手说:“没规矩!”
又陪笑着对露露说:“这位太太,谢谢了。不用理小孩子,饿一两顿没关系。出门在外,有点口粮都不容易。”
露露眼眶湿润,安慰着落泪地母亲说:“没关系,这不过是我随身带的零食,给孩子们充饥吧。”
两个孩子空洞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母亲,又贪婪地望着盒子里的饼干,终于在母亲对露露千恩万谢的首肯下,接过那个精致漂亮的点心盒,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汉威看得心疼,随口问:“大嫂,听口音不是龙城人?”
“我们从东北过来逃难地。‘九一八’北大营那枪打响前,我们就到了河南了。日本小鬼子搅合得我们实在不太平,孩子他爹因为在小鬼子地火车上吐了口痰,被小鬼子用铁锨拍晕扔进锅炉给活活烧死了。我们没处讲理,当官的不敢得罪日本人,让我们克制。我们哪里讲理去,不就是吐口痰吗?这是我们中国的土地,那大街上吐痰地不满地是呀?”
见母亲哭起来,两个孩子也哇哇大哭,围观的人也感叹摇头,不少人开始大骂小日本在中国的猖狂。
随即骂当局的无能懦弱。
汉威义愤填膺,真是感慨如今在中国的地盘上,为什么还要一忍再忍贻误战机误国。
杂乱中,露露忽然拉了汉威嚷道:“我的钱袋,我地钱袋不见了?”
四周人面面相觑。都提示露露再仔细找找。
露露拉了汉威的手说:“我就拎在手里,是一些零钱,不多,可是里面有我一副钻石耳钉。你看,珠子链还握在我手上,被人挑断了把钱袋偷去了。我只股了听大家骂小日本,没曾留意。”
汉威的目光四处搜寻,也没个结果。
周围一个人提醒说:“这位太太。刚才你身
那位带眼镜的先生。一直在附和你骂小日本的。不呀?他一直贴在你身后。”
哪里还有那个眼镜先生,汉威急得跺脚,露露安慰说:“也罢了,破财免灾吧。还好丢得不多。”
“兵荒马乱,上路都要多个小心。”周围人提示说,露露尴尬地点点头。
“太太,太太要票吗?去西京的火车票。你们这次车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这里有两张从黄口开来的过路车,很多人都在买这票呢。您把票给我,补我五十二元地差价,不多吧?”
一个毛头小子机灵地兜售车票。露露显出些犹豫,看了看票说:“普通车位,很拥挤吧?”
“有座位地啦。”毛头小子认真地说:“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哎,小孩子,卖给我吧。我要。只有两张吗?”
忽然间围过几个人,都争了要抢买这过站车地票。
“我要了,我要了!”露露喊道。紧紧抢握着两张车票说:“我只要一张。”
另一张则立刻被人抢走。
汉威担忧地问:“姐姐,安全吗?是过路车。”
露露笑笑说:“当年吃苦的时候,闷罐车我都搭过,没关系。”
汉威送露露去站台,已经开始检票,候车室里十分拥挤,秩序全无,不知道为了什么,人拥人,人踩人乱做一团。周围人的口音多是北方人,像是逃难来投亲靠友的。
汉威提着露露的柳条箱子,却被人群冲散,远远望着露露在人群中被挤得摇摆不定的身影,汉威推开一条路费尽气力冲到露露面前,那条刚愈的腿隐隐做痛。
出来送露露姐,他自己没敢开车,怕伤腿吃不上气力。他让小黑子开车送他们来到车站,在外面等,他则进来送露露。汉威平素在乎形象,出门当然不想拄着拐杖,早就扔了拐,虽然脚下有些微瘸,但是还是一潇洒迷人地模样。尤其是穿上玉凝姐从伦敦给他买的那件名牌风衣,挂上一条丝围巾,敞穿在身上,走起来襟带飘飘的样子很是潇洒。
“小弟,你回去吧。”露露的话音才停,就被一阵人流涌动推靠到站台柱子上。
“姐姐,别说了,我送你上车。”汉威挎着露露,在人流中推开一条路,总算拉了露露上了火车,寻到露露的座位。
露露紧紧抱着箱子,有了丢钱袋的经历,变得谨慎了。
身边十分拥挤,臭汗味四处都是,哭嚷声一片。
露露身边是个满脸肥肉的汉子,露露有意向汉威靠靠,汉威也感觉到隔了露露都能闻到那个汉子打哈欠时满嘴的臭气。
别看生在杨家总挨打,但这种平民生活汉威还没怎么尝试过,车厢内气味十分难闻,露露贴靠在汉威肩头。
“小弟,你走吧。”露露目光中流露着善解人意地关切,但拥挤地人群根本不给汉威起身的机会。
不等汉威想好,车已经开动,汽笛声,铁轨压轧发出的震荡声令露露惊慌地喊:“啊,还有人没下车呢。”
“补票好咯,能上车就是福分。”旁边地汉子说。
“小弟,怎么办?连累你也下不去,这下站是哪里了?”露露探着脖子左右巡视问。
“姐姐不急,我下站下就好了。再坐回龙城。”汉威安慰道,心里也焦燥不安,如何遇到这种烦心事。去跑一趟西京无所谓,只是家里一定为他担心,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归家,尤其在如今多事之秋。
车开得很慢,噶噔噶噔地前行,也不见中间有停站。既然已经如此,汉威平静地想,听天由命吧。
拂晓时分,车终于停靠在北服站,汉威大致知道快到西京了。
北服站一到,车厢里下去了很多人,立刻空了许多。汉威同露露告别说要下去换搭车回龙城,露露也随了汉威下车,将行李托付给身边一位太太照看一下,说是要去站台买花娘们卖的那一串串白香玉花手链。
站台上,露露同汉威依依惜别,叮嘱汉威说:“小弟不急,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
汉威点点头,请露露代他向魏云舒和毛三哥问好。
露露腼腆地笑笑,情不自禁地用手背摸摸汉威润洁的脸颊说:“小弟,亏得有你。”
忽然一个带鸭舌帽的男人猛跑过来,一把抢了露露挎在肩头的一个针织的包,拔腿就跑。
汉威眼疾手快,大喊一声:“抓贼!”
拔脚猛追。
那贼见汉威追来,吹了声口哨,将包扔给了不远处铁道对面的一个同伴。
汉威不顾一切跳过铁道,赶在呼啸的火车从身边飞过前,冲到了铁道对面。
那个贼没想到汉威能追过来,将包扔给汉威飞速逃跑。
汉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气力,忘记了腿伤追到这里。拾起包也没再追那贼,害怕自己的腿再追也不占上风。
汉威回去找露露,露露在一群围观的人中傻呆呆站在站台上,见到汉威挥舞着包得胜归来,激动得扑过来。
“小弟,谢谢!”露露搂着汉威,贴贴他的脸。
汉威得意地笑,能感觉到露露身上那淡淡的香水气息,甜蜜醉人。
“车开了!”汉威大喊一声,他发现那火车已经启动,发出一声汽笛长鸣。
汉威扯了露露就向车厢冲去。
露露却抻着他的手说:“汉威,算了,追不上了,车启动了。”
“快走!”汉威拉着露露追到那已经开动的火车旁,就近找了个门二话不说将露露托起扔上火车。太险了!露露吓得花容变色,汉威追着火车边跑了两步,将臂上背的那个抢回的包扔进了车门,扔到露露脚下说:“路上小心!”
火车加快了速度开出站台。
汉威躬身喘息粗气,太惊险了,这时才觉得腿还是有些疼,汉威坐在了站台上。
56章 小鬼当家VI
阵忙乱伴随欣喜,薛妈揉着眼睛说:“大少爷若是在高兴了。”
汉威想到了已经是上午,他必须要去趟司令部,于是回房洗澡,吩咐小黑子为他准备军装。
冲洗一番,围上条松软的大浴巾,虽然一夜未眠十分疲倦,冲洗过后也去了几分倦意,添了些清醒。
浴室三面都是落地的镜子墙,汉威涂抹掉镜子上的水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头上,显得眼睛格外大,灯光下眸子发出熠熠光彩。平直的肩头有道浅浅的伤疤,还是大哥打他时逢上他挣扎,藤条走偏打在了肩上扒出一条深深的伤。那年他十四岁。
汉威垂下眼睫,忍了泪又坚强地抬起头,扯过条毛巾胡乱擦了几把头发,出去换衣裳。
黑子捧了汉威的换洗衣裳在外面候着,伺候着汉威更衣,边触摸着汉威腰间几道新愈的伤痕落泪说:“小爷,黑子说句不该说的话,小爷还是走了吧。司令大爷怎么对你的?凭什么小爷还要留在这里。若是司令真投靠了广州政府平安无事,小爷留下日后还难免被打,若是司令大爷出了事,小爷一个人的力量也救不下杨家,小爷!”
汉威回头望着黑子,敲了他一个暴栗骂:“欠打了?”
系好皮带整理衣衫出了门,当然那条不敢过分吃力的断腿还是有些颠簸。
汉威对胡伯解释说他必须去军部一趟,玉凝姐姐疲倦后已经睡下。小宝宝在她身边睡得正香。
汉威凑过去情不自禁的亲亲宝宝地笑脸,又伸出一只手指头塞如小宝宝的掌心,果然宝宝那袖珍般的小手紧紧握住汉威的手指,那是个蠢蠢欲动的小生命,那微弱的气力都令人兴奋不已。
汉威露出笑,这个宝宝出生竟然没见到爹爹的面,他生在了杨家危难的时刻。
汉威轻轻抽出手指,退出房外。却不见大姐凤荣。
“胡伯。见到我大姐了吗?”汉威问。
胡伯吞吞吐吐地说:“是~是去亮儿少爷房里了。”
汉威应了一声拔脚去亮儿房里。胡伯却拦住他:“小爷,不用去了,你去忙自己地。”
汉威隐约觉得事情不对,胡伯有什么瞒着他。
汉威看了看胡伯,沉着脸去了亮儿房里。
在门外,汉威就听了屋里大姐撒泼般地嚷叫:“她是后娘,后娘没一个好东西!”
听了这话。汉威心头地火顿时如浇油一般腾起,都什么时候了,竟然凤荣大姐还在对亮儿讲这些,更不要说凝姐姐才死里逃生。
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亮儿的哭声,凤荣大姐的骂声:“是后娘你就可以这么对付她啦?你不怕你爹知道了打死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气死姑姑了!”
几声抽打声伴随亮儿的哭声,汉威呆愣了。
平日家里大姐凤荣是亮儿的保护神。谁敢说亮儿半个不字。谁敢欺负亮儿,大姐都会像疯狗一样蹿上来。
汉威推开门,声音很轻。屋里的场景更是令他愕然。
亮儿趴在床边,裤子退到了膝盖,大姐凤荣提着刚才打他的那根家法藤条指着亮儿训斥,边骂边打上两下。
亮儿很瘦,裸露地臀上几乎没肉,趴在那里委屈的哭着,不时转身耍赖般抱住大姐的腿想起身,又被大姐按爬在床上骂:“不许起来!等你阿爸回来要是知道了,看不打烂你屁股。”
这是怎么了?亮儿可是大姐的宝贝,难道因为有了新侄儿,大姐也喜新厌旧了?
见汉威过来,大姐更是有气,不等汉威开口,一把扯了汉威举鞭子就要打。汉威一把抓住她的腕子说:“我穿着军装呢,
军人是十分神圣的,大哥打他的时候都极力注意这点。
凤荣这才哭了说:“滚,你进来做什么?”
“小叔~”亮儿如遇到了救星,抽噎的期盼汉威救他。
地上放着一个浑身扎满下针地小布人,上面还有些墨笔地字,这是蛊惑之物,曾经家里发现过,掀起轩然大波,但是不了了之了。
汉威惶然大悟,坐到床边拉过亮儿问:“亮儿,你干的?”
亮儿只是哭,点点头说:“后娘是坏人!”
汉威气得火向上撞,平日规矩老实的亮儿,这怎么可能!
亮儿按住亮儿在他腿上,打了两巴掌,自己手心也生疼,亮儿哇哇地哭起来,念道:“有了小弟弟,你们打死我好了,亮儿是多余的。”
大姐凤荣反是噗哧笑了,瞪了眼汉威说:“都是你带坏的!若是追根溯源,就该打你。”
“于我什么相关?”汉威气恼道,这亮儿太不像话了。
“谁让你做的?”汉威捏着那个布偶质问。
亮儿抽噎说:“在泉州家里,神妈妈就用这些办法去赶走讨厌的小人。”
凤荣抢过布偶骂:“要不是看你爹不在眼前,姑母非打烂你,这事不许再提!”
汉威拉起亮儿在眼前厉声说:“亮儿,这种鬼鬼樂樂的事情若再让小叔见到,小叔先不饶你。男儿大丈夫,你就不能光明正大些。背地里搞这些,有用吗!”
凤荣气恼的喝道:“害得我还冤枉了玉凝,以为是她设计害亮儿,谁想我今天进屋就撞击了亮儿在扎布偶。”
汉威叮嘱亮儿不许乱跑,等回来同他算账,出门时大姐追上他嘱咐:“你一个男娃娃别长舌妇一般,不许说给你嫂子听到。”
汉威瞥了大姐一眼,嗯了一声离开,心想大姐虽然讨厌。但是还有个是非。她疼爱亮儿,却不包容,今天的事,大姐还是有个是非心地。
汉威刚迈出亮儿的门,罗嫂就匆匆冲进来对凤荣哭道:“大小姐,不好了,太太生奶疮了,她不下奶。憋得不行在那里哭呢。”
汉威没等明白。大姐如一阵风一般从身边跑过。一把推了他到一边。
真是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汉威追了大姐来到玉凝姐姐的房子,玉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位大夫在旁边说:“若是还出不了奶,就要开口动手术。”
玉凝实在忍不住接二连三的折磨,终于崩溃的边缘“哇”的一声痛哭出来,喊
让我去死吧!”
身边的宝宝也被吓得大哭起来。
汉威咬咬唇。女人生孩子喂奶还真麻烦,他帮不上忙呀。
见到汉威来到司令部,赵军长的副官卓子陪了笑问:“汉威怎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了,我哥地保险柜钥匙放在办公室抽屉里呢。”
汉威若无其事地进了司令办公室,赵军长正在看报,看了汉威板了脸问:“怎么不喊报告就进来?”
汉威却奚落地说:“报告?喊给谁?司令不在办公室,你我都是客。汉威见了长官敬礼是应该地,报告就免了吧。”
边说边大摇大摆走向贴墙的书柜。打开下面的抽屉。拉开一个小抽屉,打开盒子拿出一串钥匙。余光扫在窗台上一盆菊花上,大惊小怪的嚷道:“赵军长。你坐在我哥办公室里也动把手呀,这绿菊花是我哥最喜欢的,是何总理送他的,怎么都干得叶子黄了。过两天我哥回来,还不急眼!”
说到这里,汉威忽然说错话般咽了话,忙端来脸盆,向窗台上的花盆浇水,根本无视赵军长地存在。
赵军长傲慢的神情由生气变得犹豫,又变得纳罕,审视汉威的表情都很奇怪。
陪了笑脸问汉威:“汉威,是不是有你大哥的消息了?”
“没,没~我有什么消息。”汉威欲盖弥彰般慌张解释,又嘟囓说:“我什么都没说。”
放下脸盆撒腿跑了。
汉威回到秘书处,不久赵军长就追进来。
雷夫子起身递去一份文件说:“西京急电,冯暮老回立刻返回龙城,掌管杨司令不在期间龙城政务,那位朱专员暂时不再来龙城。”
赵军长张大嘴巴,汉威得意地看了眼何莉莉,其实这都是他的安排,他给冯暮非打过电话,一口一句五姑爹,求五姑爹回来看看碧盟哥生前的遗物如何处理,顺便还有七叔的五周年祭奠。毕竟七叔养过碧盟表哥,五姑爹总要记情的。冯暮非如果回龙城,那是名正言顺。当年何总理派了冯暮非这眼线来龙城,汉威曾恨不得赶走他,后来小盟哥出事后,冯暮非万念俱灰,打算出国隐居,就一直滞留在北平。如今他若是肯回龙城,西京派人来地计谋就必须破产。
“呦,汉威,冯暮老回西京,你可放心了,你五姑爹回来了。”何莉莉阴阳怪气地话,也是提醒了赵军长,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唧唧几句出去。
“赵军长!”雷夫子喊住赵军长说:“还有个电话,是机场打来的。云城许北征司令那边来了三架轰炸机,两架追逐机,暂停在龙城机场,说是运水果去西京,经停在龙城。”
汉威忙解释说:“赵军长收到请柬了吧?我大哥在操持给早逝地七叔办祭辰,云城的姑爹姑母回老家来看看。带来些特产散给亲朋,也是大哥安排的。赵军长如果有什么疑议,等我大哥回来再说吧。”
“杨司令快回来了吗?”立刻有人问,雷夫子也扶扶眼镜探寻的目光望着汉威。
汉威安然地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赵军长皮笑肉不笑地出门,汉威嘴角掠过得意的冷笑。
还想请西京派飞机去轰炸广州,你赵军长敢轻举妄动投靠广州倒戈当龙城王,守在龙城外云城的飞机就够震慑你的,不知道到时候是谁来炸谁!而且赵军长没有理由拒绝,云南龙主席能用飞机横穿中国运大烟土,云城的徐老司令当然能回老丈人的龙城送水果。
如今龙城的军政都能暂时稳定,就看西京方面如何表态和广州方面的进展了。大哥呀,你在做什么呢?平日里老成持重,怎么会自己送如虎狼窝呢?
回家时,汉威要去搭何莉莉的车,小卓子副官跑来找汉威说:“汉威,今天司令的车没用,你如果想看就让他们送你回去。”
汉威摇头说:“不用不用,让赵军长再坐几天过瘾,我搭何莉莉的车。”
上了车,何莉莉没有开车,托着腮望着汉威笑盈盈说:“汉威,如果我说,我爱上了你,怎么办?”
汉威左右看看,又看看天,狠狠掐了何莉莉胳膊一下:“没做梦?”
何莉莉尖叫一声哭嚷:“你疯啦!”
“我对比我大的女人没兴趣。你知道我大哥吗?当年我大嫂就比他大五岁,姐弟情,最不靠谱。你免了吧,啊,不代表你可以去追我大哥。”汉威最无遮拦的胡说,何莉莉气得捶了他骂:“你就欺负我,等你大哥回来,看我不给你告状。”
“告什么状?说我拒绝了你何小姐的求爱?我大哥要夸奖我呢。”汉威玩世不恭的表情。
到了家,汉威满心欢喜,一切都入了他的囊中,大哥号称小诸葛,也不见比他高明到哪里去!
汉威跨进小楼,屋里人人愁眉不展。
萧萧一身学生服偷偷告诉汉威,太太没有奶喂小少爷,请来的奶妈们的奶小少爷都不肯吃。
现在大人孩子一道哭。
汉威上了楼,轰走了门口叽叽喳喳的下人们。
玉凝姐的屋里穿来嘤嘤哭丧和大姐的骂声:“哭什么?忍着!”
汉威推门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惊羞不已。
玉凝姐姐靠坐在大姐凤荣身上,大姐凤荣的双臂从玉凝姐姐的双腋下环过,不停得为她揉搓着肿胀的**。
汉威看得面红耳赤,心惊肉跳,玉凝姐姐雪白的肌肤,那一对饱满的**在大姐的爪子下抓揉得变形。
大姐也看到了他,气恼得吼骂:“滚出去!看你们一个个小叔子不像小叔子,嫂子不像嫂子,是你进来的?”
刚骂过,就听玉凝哇的哭起来,哽咽道:“出奶了,出来了!”
汉威顿在门外,如过惶然无助的孩子,大姐出来擦着一头的汗喊着:“罗嫂,快来给我揉揉胳膊,我这胳膊都要断了,真是体力活儿。”
“辛苦大小姐了,为太太揉了一个白天,总算没白费力气。”
“大小姐,小爷,快去,云城的姑太太和姑老爷来了。”胡伯过来回禀。
57章 小鬼当家VII
姑太太人到哪里了?”凤荣惊喜地问。
胡伯说:“说是飞机在滚州加油,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
“我去机场接!”汉威兴奋道。
薛妈妈端了一碗汤走过来,满脸愁容不展。
“这是怎么了?哪里去?”凤荣拦住薛妈妈问。
薛妈妈皱了眉头为难地说:“大小姐,太太她死活不肯喝这下奶的猪蹄汤,说是没有盐,腻心。”
汉威留意这碗汤,乳白色,白花花的漂了一层油花,别说是玉凝姐,就是他看了都觉得恶心。这不如直接喝猪油!
凤荣嘴一瞥,怪声怪气道:“她们倪家的孩子都是吹仙气出来的,这当娘的不喝下奶的汤,孩子吃什么去?”
边说边喊上薛妈妈气势汹汹往玉凝房里去兴师问罪,扭扭摆摆的背影活像一只摇着肥肥的尾部紧踱着细细的腿向前急趋的水鸭子。汉威一想不好,大姐又要抖威风生事了。
追到玉凝姐姐的房里,奶娘正拍哄着孩子。
宝宝在拼命地哭,奶娘试着去哄哄也是束手无策。
“没关系,他饿极了就会喝。”玉凝自我安慰般说。
凤荣几步上前骂道:“你还是当娘的?哪个娘不是为孩子着想,娃饿得哭得嗓子都哑了,你就狠心不肯喝汤下奶!”
玉凝可怜巴巴地望了眼大姑姐凤荣,商量的口吻说:“汤太油腻,看了就反胃。”
“那鲫鱼汤你为什么也不喝?”
“太腥了。”
“呵呵,大小姐,哪个生孩子的女人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当药你也得喝下去!宝宝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对得起龙官儿?”凤荣端过薛妈手里的汤碗,递到玉凝跟前。
玉凝呲牙咧嘴的样子。商量说:“大姐,谢谢你救我。这两天亏是大姐在身边做主,不然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汤我实在喝不下,能放一放吗?”
凤荣将汤碗放去一边,接过孩子抱哄着说:“不用谢我,我哪里是帮你,是帮我杨家地苗儿。
边说边向怀里的婴儿努努嘴,小家伙不哭了,冲了凤荣笑。
“啊,小少爷不哭了。他笑了,他笑了。”奶娘激动地说。
“就你娇贵。当年亮儿的娘还不是大家闺秀。那是吃斋念佛的人,生下亮儿为了让孩子能吃上母乳,捏了鼻子开荤喝下奶汤,喝得直反胃。亮儿她娘哪里有半句怨言?”
汉威听大姐这么说,觉得有些为难玉凝姐姐,插话说:“大姐,凝姐姐不想喝,就别逼她了。”
不想大姐听了汉威这话白了他一眼骂:“结果娴如费心费力下了的奶,还都被乖儿这馋嘴的混帐给喝了去。都四岁了。还天天凑到他嫂子身上吃奶,饿得亮儿只有吃奶娘的奶,所以亮儿从小身子不好。”
大姐是老账重提,汉威曾听家里下人说笑时提到过这个趣闻。羞得双颊绯红,嘟囓说:“我哪里记得?”
玉凝皱了眉头接过汤碗,几乎是捏了鼻子灌下去。
擦着嘴诉出心里的忧虑:“天天这么喝,没多少日子那些衣裳还穿得下?”
凤荣一翻眼皮道:“你看看你姐姐我的这水桶腰。就是生娟儿落下的毛病。当年我做姑娘时,那腰才一尺七,咱爹什么时候不逢人就夸我那纤腰如柳。可生了孩子这腰就二尺七了。成了柳树腰了!”
汉威被逗笑。噗哧地笑出声。玉凝姐姐也一脸骇然的表情,僵持着笑在体味凤荣大姐的话。
汉威知道玉凝姐最注意身材。家里的几衣柜的旗袍真是巧夺天工的做工。玉凝姐姐去西京见过何夫人,何夫人也喜欢旗袍,对玉凝姐的衣服做工式样赞赏不已。听说为此,玉凝姐还把自己的裁缝介绍去了西京,留在了何夫人身边当上了御用裁缝。如果玉凝姐也长个二尺七的腰,怕什么旗袍也不好看了。
“所以我那些小姐妹都不肯生养孩子,生了孩子的女人身材就没个要了。人老珠黄,男人就会变心。”玉凝终于吐露了心声。
凤荣一瞪眼骂:“你是说龙官儿?他敢去外面拈花惹草,我拧掉他耳朵!”
大姐颇有河东狮吼地架势,汉威笑着偷偷离开,看来一场大难却是因祸得福,玉凝姐姐和凤荣大姐姑嫂矛盾似乎解了。
汉威趁机凑到玉凝姐床边,屋里很温暖,烧着炭火盆,玉凝姐穿了件粉色的睡衣,衣领处开了两颗钮扣,露出一段雪白的脖子和若隐若现的锁骨,凝脂般地肌肤,倚靠在松软的靠枕边,模样如工笔侍女画里般娇媚,显得性情也格外好。
“姐姐,求姐姐帮忙一个事。想办法把倪家存在龙城各家外资银行的资本撤出,不是真撤,就是出点动静,触动外商。”汉威没头没脑的话,玉凝奇怪地问:“小弟,你什么意思,姐姐不大懂,你想做什么?”
“就是让龙城地金融界震一震,知道杨家有动静,倪家就会动,整个龙城的金融商界就有影响。姐姐~”
玉凝是哈佛的高
女硕士,平日汉辰在家,金融方面地事情都要向玉凝
玉凝笑了说:“小弟,你没听说生孩子地女人多爱忘事,头脑像傻子,姐姐脑子里现在都是空地,只有你小侄儿。
见汉威沮丧的样子,玉凝拉了他地手说:“小弟,姐姐知道你心里急,姐姐比你还急,可你还小,不能乱来。”
汉威急迫地说:“汉威不小了,大姐说,大哥十二岁就曾为杨家解围救难。汉威跟在大哥身边多少听大哥讲过,龙城的经济命脉,很多资金都在几家大户。倪家为首,如果倪家撤出资产投资,怕是影响会很大。”
大姐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是呀,你大哥就这点眼光独到。娶了个好老婆。”
这个时候,大姐还说话如此刻薄,汉威想出口反驳,又强咽了气。
“你大哥就没说过,如果储家撤出商号银行里的钱,龙城会不会地动山摇?还不用说停了储氏和外商合作铁路煤矿项目的投资。”
汉威听了玉凝的话豁然开朗,转眼看大姐凤荣,凤荣狠狠瞪了他一眼说:“储家哪里有倪家势力大,倪二爷在龙城的财大气粗,谁人不知晓。”
玉凝笑了。对汉威说:“去求你大姐,等下你子杰哥过来,我对他说。”
大姐还在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地说:“为什么要撤资,那按了合同要赔钱地。你姐夫在上海,若龙官儿真有事,我让他回来。”
“哎,大姐,不要,千万不让姐夫回来,让他在上海。一定在上海。”
汉威的话,凤荣更是糊涂。汉威说:“大姐你什么都不用知道,只要知道这都是为了大哥,不是真撤。就是放出风声去。”
玉凝笑了,对凤荣解释说:“小弟的意思是,如果西京或龙城有人想内外勾结制明瀚于死地,龙城接管过来就是座空城。萧条得经济崩溃。灾民遍地。”
“断了对灾民的周济,断了铁路养的那些工人,怕是就有民变。”汉威说。
玉凝和凤荣都奇怪的目光打量汉威。玉凝忽然说:“你大哥说。成大事者要心狠手准。小弟这些年可是没白学。”
汉威都不想平日悲天悯人的他会有这种狠毒的想法,但是西京和赵军长这些人渐渐进了他的瓮中。
汉威下楼时。听了薛妈和罗嫂和一个下人在一旁议论。
一个说:“这些催奶伺候月子的活儿可以从外面请人来,怎么大小姐要自己做?她不是很有钱?”
薛妈说:“如今这么乱,大爷不在家,外面地人不如自家人可靠。大小姐是有心思的人。”
汉威要出门时,亮儿像只小老鼠一样缩在门边,偷窥着他,眼睛红红的,样子真可怜。
汉威无奈地招手让他过来,为他揉揉屁股说:“事情过去了,改了就是。你当年出生时,小叔也吃味,用勺子去敲你的头,把你从摇篮里摔出来。”
说着刮了亮儿的鼻子笑笑飘摇而去。
飞机着陆时飞速在机场跑道上疾驰而过的速度令汉威兴奋,每次在飞机着陆起飞时的助跑速度感都令汉威热血沸腾。
汉威几步跑上前,奇怪的是这架飞机不是云城的飞机,是架波音客机,汉威认识,是胡子卿大哥的专机。
随后在龙城机场降落地三架飞机也停了下来,那气势真是令人惊叹。
机舱门打开,汉威看到了被九表哥许凌傲搀扶着蹒跚下来的大姑母文贤,也看到了一身长袍对襟马褂的姑爹许北征。许姑爹向天上望了望,张嘴向身后感叹了些几句话,又伸手摸摸花白头发,信步稳稳地下了扶梯。
汉威忙跑上前,姑母已经张开了双臂,喊着:“乖儿,宝宝,都长这么大了。”
搂了汉威捏捏拍拍一番,像哄一个孩子。
汉威鼻头发酸,杨家风雨飘摇时看到了亲人,但汉威也知道此刻必须坚强,若无其事的把这出戏演下去。
美式凡立丁地空军制服,翻领镶毛的皮夹克质感细腻,小九哥许凌傲过来同汉威拥抱,贴在汉威耳边低声问:“龙城这边如何了?家父家母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汉威低声说:“放心,回头细说!”
凌傲拍拍汉威的肩头,汉威却奇怪地问:“九哥,你不是在东北~”
“我出来了,在联系西京航空大队,或者就回小盟那个军校,就是你们讲武堂。”凌傲地回答平缓自然,但汉威已经觉得这后面定然有什么隐情。九表哥离开了胡司令?
凌傲头上一顶崭新高耸的军帽,帽檐低压眉毛,露出刮得发青的两鬓,腰身勒得紧峭,裤带上系着太阳镜盒子。高挑身材,显得英气勃勃。
58章 小鬼当家VIII
威安排车接了姑母一家来到杨公馆,全家人处在团聚
汉威没有去参与大姑母在玉凝姐姐房中抱了小宝宝同大姐凤荣叙旧,只陪了凌傲表哥去老宅子走动。
九一八事变后,汉威是头一次见到九表哥,迫不及待地问凌傲东北的情形。
许凌傲形容清癯消瘦,瘦得很是骨感,显得高高的眉骨深深的目光有着凌厉的神色。
汉威一直觉得最桀骜不驯的是小盟哥,小九哥一直被姑爹和大哥骂是同小盟哥“狼狈为奸”,但小九哥是那种平日贵人寡言的,不见他多说话,总是沉着脸。大哥平日做深沉状那是心里自有乾坤,令人骇然敬畏,而小九哥的沉默是种冷漠,淡然出世的冷漠。
入世容易,那是父母选择的;出世太难,除非死去,若是身处闹事的出世就是种超然,但小九哥绝对不是超然。
就见小九哥捶了墙忿忿骂:“去问胡司令吧,我同他无话可说!”
汉威沉默了,记得九一八那夜他们去找过胡司令,胡司令的怪异行为至今令他不解。
“东北空军彻底被日本人摧毁了,毁于一旦,毫无抵抗。子卿哥他不肯对我讲是为什么,只一味斥责我要服从命令。南苑的飞机也被强迫调去西京。还有,日本关东军派来12架飞机轰锦州,我去了前线指挥兄弟们用高架炮做防空火力网,顶了两天,却被上面强行命令撤离。理由能令人笑掉大牙,日本人关东军陆军大臣声称‘由于受到中**队的防空炮火攻击,才不得已采取自卫行动’。他们的飞机不飞来锦州上空,我们为什么要攻击?关东军发表公开声明。宣称胡司令在锦州集结大量兵力,如果置之不理,恐将对日本权益造成损害。上面一再施加压力,要靠国联来协调,不许抵抗。混帐逻辑!我只有申请离开东北军,道不同不相为谋,不会再回去。”
汉威没有再多问,缓缓试探问:“那下一步,九哥不打算回云城?”
云城是九表哥的家,许姑爹退隐当宅公养老后。云城的军务由大表哥凌翃打理。而小九哥当年这个外室生的儿子就是被大表哥凌翃一念之仁收养回到许府,同大表哥感情最深。所以九哥后面地话,汉威也不理解了:“我大哥比子卿哥也好不去哪里,也是棵墙头草。他还不是听子卿哥的,谁不知道他们过去这些北洋公子哥都是一体的。那天大表哥还打电话训斥我一顿,怪我不该同子卿哥顶撞。才挂了大表哥电话,我大哥就强命我回云城!”
凌傲急恼得摩拳擦掌,捶了墙骂:“我替Eddie不值得,他回国就不值得,该得的没得到。不该来的反是缠上身。”
“九哥说的是冯姑爹?”汉威问。
凌傲瞪他一眼,似是责怪汉威改嘴之快。
书归正传,汉威立刻对凌傲透了底,讲了大哥如何去了广州。龙城如今危险的处境,和各路人马蠢蠢欲动的情况,听得凌傲都一脸紧张,赞叹道:“小表弟。想不到你还真是令九哥刮目相看。”
汉威却忧郁地说:“不知道大哥如今如何了?”
凌傲坚定地说:“我觉得此事蹊跷,大表哥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他和胡司令不一样。胡司令是性子上来想一出是一出。立刻就要去做。不计后果;大表哥处事很谨慎。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会去冒险。”
冯暮非夫妇到了龙城就和杨家联系,在公馆请了许北征一家和汉威等人去冯家小聚。
都是亲戚。理应多走动,但汉威和凌傲再次迈进冯家,走到小盟生前地卧室时,都是满面惨然。
碧盟的照片赫然入目,音容笑貌仍在眼前。
凌傲向汉威打听了露露的消息,也只能感叹说碧盟和露露是对苦命鸳鸯。
第二天,冯暮非出现在龙城省厅时,所有的人都不无震撼。
汉威私下就叫姑爹,亲热的称呼似乎生怕没人知道冯暮非和杨家的关系。而云城飞来到战斗机也令龙城司令部紧张。若真有人赶妄动,怕制空权就在杨家的手里。
冯暮非似乎也明白汉威的鬼把戏,配合了汉威从容谨慎,若无其事,似乎汉辰还在龙城,一切都未发生。
为杨七爷办的祭礼就在杨家老宅。
那天三叔公来了。
入秋以来,三叔公就一直咳个不停,大夫说是秋燥,所以三叔公闭门谢客很少出来。
冯暮非同三叔公交往非同一般,这回三叔公肯出来是给了天大面子。
流水席摆满庭院,客人络绎不绝,很多七叔昔日的部下和先大帅地旧部都来拜祭,场面十分壮观。
冯暮非坐在三叔公身边听戏,戏台上唱的是《调精忠》,冯暮非不由感叹了说:“曾听人说,北方于良骥,南方杨美玉,果然名不虚传。人走茶凉,而杨七爷这走了几年,还真是亲朋犹在。”
许北征却呵呵冷笑了几声说:“要说小七吗,都是他大哥当年训导有方。规矩时真是讨巧惹人怜惜,气人时恨不得他死。当年他也是淘气的出名,小时候他哥有段时间无暇照顾他,送了他们叔侄在我云城去小住。这小七,诡诈得很,恨急了我就打他,他呀,哎,孙猴子转世,唐僧只一个—他大哥。”
众人哄然一笑,一旁的大姑母文贤责怪说:“还说小七呢,那年小七跑出家几年,龙城有难,他多是有情有义,关键时刻回来解龙城之急。我是怕他大哥那脾气不饶他,让你来龙城是求情地,谁想你反伙了他大哥和老顾一道打他。看把小七打得,后来龙官儿她娘跟我提起直哭,说你那哪里是鞭子,简直是刀子,扒开小七身上那伤深得~”
汉威似乎找到了平衡。要怪就怪他投错了胎,杨家的子弟怕都少不了这些折磨。
请来得戏班唱得一般,但还是很买气力。
汉威看了来的龙城军政界要员,包括那满脸陪笑的赵军长,忽然间来了兴致,扮了戏跑去台上客串了出《空城计》。扮上戏戴了髯口摇了羽扇出来,有板有眼摇了羽扇地样子很是有趣。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
为什么在城外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只有我地琴童人两个,
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你就来,来,来,
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59章 智斗 I
阳院是广州黄为仁手下一位参谋在禄丰山上的别院。
古典园林式建筑,园里鸟语花香空气清新。
自从汉辰来到广州,就被黄为仁安排在了这里。
黄为仁起初和汉辰谈得十分尽兴。这位有胆有识的龙城少主同他曾有过一段交往,只可惜杨汉辰心中自有经纬,不偏不易的坚守着自己的中庸之道。或许带着些迂腐,汉辰对何文厚的西京政府还是看似忠诚,没有像时风举那些老家伙表面一套,背地里耍些见不得人的花招。这一点上,黄为仁对杨汉辰这位后起之秀是即欣赏,又无奈。
黄为仁的才情是天下人所共知,十几岁上下中了秀才,满腹经纶,出口就是文章锦绣,遇到少年时就饱读诗书的杨汉辰也谈得投机。
如今寄情山水,却彼此心思都是心照不宣。
汉辰初到广州就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他希望黄主席能为了国事隐忍,回归西京政府,造成全国统一。何总理是也翘首以盼能再同黄主席共事的。
黄为仁笑笑问:“明瀚,人说你小诸葛,老谋深算,只是此次来我广州,是谁在算?”
汉辰明白黄为仁的意思,挺直的腰身透着坚定的神色说:“是汉辰主动请缨。当然也是总座默许。”
“老弟是太小觑我黄为仁,还是高估足下自己?”黄为仁在房里踱步,仰头望着墙上一幅“天下为公”的横幅不做声,似有无限感慨。
汉辰知道是孙总理的字,也不由笑笑说:“早年曾听人提及。当年黄先生是孙总理的左膀右臂,那时候胡先生、廖先生和孙先生都是威名卓著。”
汉辰虽然是北洋军阀世家出身,半途易帜回归中央。但对当年西京的旧事还是十分清楚。
记得曾听人讲过,这位黄先生十分了得,挥毫洋洋洒洒惊四座,落笔泣鬼神,而且年轻时满身肝胆,去刺杀过满清摄政王。只可惜过于聪明外露,或者人到了聪明绝顶就过犹不及,反是孙总理的衣钵被何文厚这个当时并不入流,只是一个军校校长地人物夺去。黄为仁当然心有不服,而何文厚也绝非海纳百川心胸开阔之辈。于是二人的过结越来越深,终于分道扬鏣。
黄为仁呵呵笑道:“明瀚老弟。过去是黄某拉你来广州上山,如今却是老弟你千里迢迢单骑踹营来拖黄某如水。”
“这也是有缘,起码汉辰和黄主席总是在一起共事。”汉辰笑答。
“当年黄某追随孙先生北伐,就曾听说杨家二位少帅风姿盖世,智勇双全,堪称人中极品。《申江国流》评选‘八大公子’的画刊黄某有幸一睹,那时候就感叹世间真有如此才俊。文韬武略才倾天下,就这人物也生得风流。黄某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几次请老弟同来谋事。但一直未能如愿。”
汉辰反是被这段酸腐的话逗笑,再看黄为仁,心里觉得更是可笑。汉辰记得一次黄为仁病卧北平医院,他陪了子卿去看望。当时有几位无聊的同僚在外面逗趣说,“黄主席年轻时,那是人物风流,号称‘黄美人’。就是那一双俊目中也含了侠气。如今一病,看去仍是‘我见犹怜’。”
汉辰当时听了就觉得齿根隐隐作痛。
此刻再看黄为仁,举止潇洒谈吐不俗。真是个人物。
晚饭都是些清淡精致的小菜。只是多了一瓶泸州老窖。黄为仁兴奋地说:“今天同明瀚兄不醉不归。只谈***,不谈政事。这酒还是当年孙先生送我的。一直存了没舍得喝。宝剑酬知己,这对酌也要逢知己。”
汉辰并没有急于求成,于是前两天就如此推杯换盏中过去。汉辰知道黄为仁也在犹豫。如今国难当头,他黄为仁的举动全国都在仰目静看。
第三天,漫山的野菊花开遍,
携了一身青布长衫的汉辰在山野间漫步。
汉辰这才得暇同黄为仁讲了些西京地近况和东北战局,劝黄为仁以国事为重,促成全国统一对外的局面。
“明瀚,他胡子卿年少糊涂,你也步他后尘不行?我同何文厚共事时,你们兄弟还不知道在哪里玩耍呢?”
黄为仁的话很是不客气,也觉得自己没有按捺住性子,补了一句:“与虎谋皮的日子,不得不慎重。”
汉辰只笑了答:“外辱来时,兄弟自当要齐心合力。”
黄为仁笑笑不语。
松树下一张石桌,上面放了一张古榧木棋秤,黑白两色的云子清透润泽。
风吹过,几片黄叶落在棋秤上,汉辰轻轻拈起,黄为仁感触说:“一叶落而知秋。”
下人送来两杯茶,黄为仁忙让了汉辰说:“明瀚,听子卿说你擅长品茶,这可是今年新出的安溪铁观音,是朋友才送给我的。尝尝。”
汉辰轻捧起盖碗,用碗盖匀匀悬叶,凑到蒸腾的热气边闻了闻,有股滋味淳浓的兰花香气。
“茶条郑曲,肥壮圆结,沉重匀整,色泽砂绿,汤色浓艳似琥珀,茶香馥郁,好茶!”汉辰感叹道。
有品了一口,只觉味道甘醇,回味悠长,余香盈颊。不由频频点头称赞。
“明瀚果然是行家。”
听了黄为仁的恭维,汉辰自嘲说:“行家谈不上,喝过些是真地。先大人在世时,好品茶品酒,汉辰多少喝过些,也知道些这茶道。只是~”
汉辰接着说:“记得少时每到清明过后,家中就有新茶送来。一次汉辰正在业师房里,看了那铁观音落碗发出清脆的声音,热水覆上才泡好,不等汉辰去品,家严就已经怒不可遏的前来呵斥,不去供事,反有暇学闲士去品茗喝茶吟风舞月。所以,总是有很多无奈。有好茶,却眼见着无暇去喝。怕是一朝有闲喝茶,却蹉跎岁月,皓首空叹了。今日若不是黄主席体谅,给了汉辰这浮生半日闲,怕又错过这人间美味好景。”
黄为仁干涩地陪笑,汉辰抿了口茶问:“听说黄主席十四岁举秀才,追随先总理缔造共和,这一路江湖也误去了许多风景吧?”
一句话,黄为仁也捶桌慨叹,开始同汉辰讲了自己少年成名的诸多无奈。
汉辰频频点头道:“汉辰懂,当然懂。只有经过地人才能懂这其中的痛。世人只会空羡少年得志成名之士,无人体味于中痛苦。这担子落在肩上,非是一己之力能卸下,或许这担子能跟随一声。所有人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稍微停滞会招来无数失望的目光和指责声,马不停蹄地跑,也未必落得几句赞许。或许就是宿命。就说子卿,生来好玩,身边无数灯红酒绿的诱惑,有着比常人更易的资本去玩乐。可是哪里得暇,稍微去放纵一下,立刻招来舆论如冰雹般砸来。曾经我和子卿想不懂,为什么要负担这些沉重地担子,我们一起结伴逃跑过,去到了香港,又被抓了回来。然后就只得认命,走到现在,倒真希望谁能给我们一个合理地台阶走下这被高高捧着地台子。”
汉辰的目光望着黄为仁,那淡然地目光充满落寞。黄为仁这才感叹说:“难怪何总理感叹,‘观杨明瀚,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汉阳院在山庄中,没有电话,黄为仁只说是为了汉辰的安全才安排他在这里。广州政府内抵触西京的情绪很浓,尤其是西京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失去了东北,就更给广州增加了火药味道。
黄为仁说,如果需要给家里去电话,他会转告。汉辰只是笑而不语,也不提起家里的事。
60章 智斗 II
为仁离开后就是两日不曾露面,原本汉辰已经看出黄豫,所以也相信这个决定对黄为仁很难。
好在他来广州前已经开诚布公地同何总理有过一席长谈,痛陈利弊,让何总理许诺了如果黄为仁很同意回西京,那中央这边一定要将议政院院长的职务给黄为仁。不管如何说,黄为仁搞外交还是好手,伶牙俐齿善辩好谈,人也机智风趣。
等到过了几日后,黄为仁派了副手贺先生来到汉阳院看望汉辰,态度与黄为仁先前表态大相径庭。
贺先生劝汉辰说:“老弟,既然来了广州,就客随主便吧。平日请你老弟来广州都请不动,既然来了,不如就在广州政府做个副司令。黄主席不会亏待你。”
汉辰笑问:“那岂不成了了光杆司令,谁不知道我杨汉辰的老窝在龙城?”
“哎,杨司令指到哪里,他们还不打到哪里?龙城宣布加入广州政府,正有利于进攻西京。”贺先生狡黠地笑道。
汉辰朗声大笑说:“贺先生说笑了。汉辰离开龙城的时候,当然也要安置这些身后事。龙城非汉辰和杨家一人之龙城,所以自然有大将去接管。至于地方政务,何总理怕也是早有安排。若是黄主席和贺兄不嫌弃,留汉辰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做寓公,汉辰也是乐得清福独享。再给汉辰安排个美人红袖添香夜读书就更是惬意。”
汉辰促狭地说,神情却含了几分认真:“先生胡副司令总对我抱怨,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都是难得。这副担子压在肩上就卸不下。别人生在官宦家,还能当个纨绔子弟享福,我们两个挂了‘少帅’的名,就背上了这乌龟壳,龙九子背上的碑是扛定了,这当龙子的滋味也不好受。平白的丢下差事去玩耍要被千夫所指,万民所骂,酒色误国。看子卿。好端端地就背上骂名了。若是黄主席和贺兄肯成全汉辰,一来当个忠烈之人不辱使命成了美誉,二来又名正言顺地享上清福,汉辰何乐不为?”
贺先生听了尴尬地笑笑,毫不隐讳地问:“杨司令,西京的何文厚政府,自‘九.止戈息武休养民生。破之如摧枯拉朽耳.了西京政府不放?如今广州政府同日本方面素来交好,若是黄主席一统中央,可以同日本说和,暂且了却暂时的刀兵。”
汉辰愕然的目光望向这位贺先生。早听人说。黄为仁是亲日派,广州政府很多人都是当年漂泊过日本留学的志士。但没想到在如今九一八事变刚过民怨沸腾的阶段,贺先生敢如此大胆地同他讨论这个敏感话题-亲日
汉辰心中一惊。难道黄为仁在迈向日本,想借息战为名捞政治资本?
两天后。黄为仁来见汉辰,抱歉地解释这几天太忙,冷落了贵客。
汉辰却毫不介意地带黄为仁看花园菊圃中盛开地紫菊花,向黄为仁讲述着菊花的习性和品种的差异。
汉威平淡的言语反令黄为仁心里不安。但表面依是春风满面地同汉辰搭讪。
“明瀚可曾想家了?听说弟妹快临盆了。”
汉辰摆弄着菊花枝条道:“想,当然想。若是汉辰今天就告辞回龙城,黄主席可舍得?”
黄为仁呵呵地笑答:“当然可以。那要看明瀚你是否思乡心切?”
汉辰起身说:“几天未看报。也没给家里打电话。真有些惦记。不过西京那边的朱专员已经去了龙城了吧?何总理几次提过让朱专员去龙城当副省长,都被汉辰婉拒了。庙小。装不下大菩萨。”
黄为仁微蹙眉头,他知道朱专员是何总理的亲戚,也知道如果朱专员去了龙城,怕龙城政权就归在了何文厚的手中。
“老赵是先父生前最得利的帮手,人虽然粗鲁,但是在龙城也能服众,他在龙城主持军务,汉辰就是可以安享清福了。”
黄为仁犯了寻思。
汉辰同何文厚绝对是貌合神离,看得出何文厚忌惮杨汉辰,但又不敢动这头小老虎。而如今他拘禁了杨汉辰,该不是替何文厚除去心腹之患,又把何文厚一直不放心地龙城重地亲手送到了何文厚手中?
“黄主席,你是喜欢这枝叶茂盛些的,还是喜欢枝叶稀疏,独瞻花朵的?”汉辰随意问,黄为仁“啊?”了一,口吃地说:“都~~都还好。”
“明瀚,给你尝些小点心,松软可口,是内人的朋友从日本东京捎来地。日本的点心十分精致。”
汉辰看着那精致的小木盒打开,是四只分装的小盒,盒子打开是系着粉色绸带地彩色棉纸,棉纸打开一小块儿栗子大小的球状点心。
汉辰看得摇头说:“汉辰不爱甜食,谢过了!”
“哎,尝尝,这点心是点心,无关国事。”黄为仁说。
汉辰笑了承情道:“那汉辰留下两块儿,带回龙城给舍弟去吃。我家那小弟,最是喜欢吃甜食。”
何文厚诧异地望了汉辰问:“明瀚,这点心放久会坏掉。”
汉辰则笑了说:“汉辰明日定然要离开。怎么,黄主席还要留汉辰在此做寓公吗?只怕汉辰再若不回西京复命,反是黄主席有麻烦了。且不说这点心无关国事,就怕有人说这点心是日本关东军的飞机不远千里送来你黄主席寓中,在这全国风声鹤唳之际,黄主席就不怕真当了替罪羊?”
黄为仁疑惑地望着汉辰,目光中已经有了丝难以掩饰的不安。
“若说日本人呢,不是汉辰不想同他们为友,实在是怕得很。就如上次潘有田在河南举事造反之事,何总理那边就有了关东军司令派专机送黄主席手下地代表和时风举司令回山西及广州的照片和资料。汉辰没那个面子得见,反是子卿见了偷偷告诉我。说是黄主席和时司令为了一己之私念卖国,故意引了东北军大军入关,令沈阳成为空城,才使得日军如入无人之境占领东北~”
“胡言乱语
汉辰淡笑了拍拍黄为仁的肩头安慰:“黄主席,姑妄听之,姑妄言之,汉辰不过是听子卿透露,也没能亲眼得见证据。不过,真若子卿所言属实,这事情倒是蹊跷了。潘军长兵败如山倒,背主求荣自然不会去留这些证据,又是谁将时司令和广州代表地照片和行迹透露?这倒是有趣。这令汉辰不由想起一位故人,胡云彪老帅。当年胡老帅同日本人也是多年交好,在东北相安无事。日本人在东北也得到了最大利益。只是这是狼,胃口就没个止境,除非甘居傀儡。就是胡大帅那么圆滑之人,都在皇姑屯一声炸药巨响中乘风而去,这日本人翻脸动手之快,汉辰实在是不敢妄评。反是先父当时感慨说,好在了他老人家没同日本人交往合作,不然~”
汉辰呵呵地笑,黄为仁一脸难言地笑。
61章 智斗 III
辰脸上露出沉着的笑,伸手去抚弄一朵抱香枝头,碎“捧心西子”,指尖移到花茎处,却掐断一支捧在了掌中赞叹:“有时候想,这家花竟是不如谷之中野花独茂。寄人篱下,妖娆夺目时是有,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主人心血来潮掐掉。离了枝条的花,那就不再是花。就如这离去棋盘的棋子,也就不再是‘子’。”
汉威笑了将这朵菊递在黄为仁手中请他观赏,笑了笑迎了西风衣襟瑟然而去。
汉辰心里明白,并没有过什么何总理和子卿谈过的照片证据。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听小弟对他无意说起的小艳生在潘有田密室中的所见所闻,包括黄为仁派专员还有时风举司令去同日本人一起鼓动潘有田造反。当时小弟汉威还在大骂黄为仁用心险恶,鼓动东北军内乱。但汉辰当时和碧盟推论此事,就觉得怪异。等到大家悟到是日本人调虎离山之计,要腾空东北兵力时,胡子卿的病入膏肓已经无暇去顾及这许多。
所以小盟会舍生取义,去一死赢得同日本人周旋的时间。关内的兵力要调回东北非一朝一夕能为。依了沈阳个旅的兵力和东北星罗散布的那些兵力,如何同日本人对抗?
可惜小盟鲜血换来的暂时的缓兵时机并未能被那些自负的东北军老将好好利用。而病入膏肓的子卿弱不堪的身体也无力去支撑这一切。到头来还是自己人毁灭了东北,这能怨谁?
往事再去追究责任已经无意义,而今只能看如何挽回战局。
汉辰并不肯定他的一番话能否诈到黄为仁,但黄为仁想以广州政府取代西京的目的怕就要因为此事而破产。
如果天下人尽知黄为仁为了当这天下的主席,压倒何文厚西京政府,而不惜同日本人勾结出卖东北领土,那他断然是与宝座无缘的。此刻,谁都避日本不及。除非~~
汉辰怕这个除非,除非是黄为仁已经同日本达成某种妥协协议,甘愿顶千古骂名去当个儿皇帝。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将是有人要将整个国家送入日本军国主义的魔爪下。
黄为仁毕竟是老谋深算,晚饭时分同汉辰在菊花丛小酌。
“明瀚,弟妹即将临盆,弟是喜欢男儿还是女娃?”
汉辰敛袖为黄为仁斟酒,毫不犹豫地答:“女儿,希望是个女儿。”
“啊?这倒是奇了。但凡大户人家都喜欢家中男丁兴旺,枝叶繁多,怎么明瀚却想要个女儿?”
“黄兄是不知。在杨家,这子弟多与父兄是前世冤家一般,只这女娃儿是自己的。养个女儿聪明伶俐,不求倾国倾城之貌。只是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就多让父母贴心安慰。”
见黄为仁摇头一笑,似乎不以为然,汉辰又说:“汉辰家中小弟。养的时候耗尽心力,却屡屡不成器。责重了自己心痛,责轻了他又不知悔过。汉辰家门口有个老乞丐,叫那五爷。先时是满清正白旗多尔的后代。竟然吃喝嫖赌败家,沦落成乞丐,从北方逃难来到杨家门口乞食。每见了他。汉辰就觉得有责任教导家中子弟不要蹈他地覆辙。就在前些时候。这位乞丐那五爷摇身一变忽然家财万贯。舍弟就对汉辰发难,说是莫欺少年穷。不定那块云会下雨。呵呵~后来一夕之间,这位新富的乞丐那五爷又是一贫如洗,黄兄猜是为何?”
“哦?是被抢了,还是又去吃喝嫖赌?”黄为仁好奇问。
汉辰晃着杯中酒,清风掠过,带着树梢几点干落的桂花星星点点洒在菜肴上,自然也洒落在汉辰酒杯上漂开。
“那五爷么,这财来得真好。他去了东北,在万宝山,受了日本人的贿赂,无视政府不许租地给外国人的禁令。租来地又转租给朝鲜人。然后日本人借此在朝鲜挑起**事变,这就成了‘万宝山事件’。国人损失惨重,流血事件平息后,当局抓了这位乞丐那五和伙同他去昧良心冒天下大不韪倒卖土地的八旗子弟。大家的说法更是可笑。说是民国夺了满清的江山,所以他们这也是在报复。按说民众该是同情弱者,但是愤怒地龙城民众把这仓皇逃回的那五爷生生打断了腿。我也没有去为难这那五,让他继续在杨家宅子外讨饭,也给子弟们个警示。谁想就在汉辰来广州之前,舍弟又伙同了这那五去高喊打倒胡子卿,去讨伐当局丧权辱国,去大骂何总理。竟然舍弟还拿那五的‘义举’当成了民众楷模。被我当头棒喝,现在还断了腿在家里养伤。”
汉辰说到这里摇头叹息,苦闷地独饮一杯酒。
黄为仁笑道:“年轻人,血气未定,总是有荒唐举动。明瀚不必太认真。”
话虽是如此说,但心里也在嘀咕寻味杨汉辰这番若有所指的话。如果他要是因为同何文厚地私人恩怨而投靠日本人,岂不也同这那五爷一样为人所不耻?
汉辰感叹说:“汉辰年少时,就曾读过黄主席那炙人口的名句‘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何等豪迈!”
黄为仁只剩了涩然的笑。
“这么说明瀚是跟定了何文厚那狐狸了?”黄为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意。
汉辰笑意挂在嘴角更正说:“不是跟定何总理,而是跟定西京政府。”
“这有何不同?”黄为仁不解。
“当年汉辰初见何总理在龙城黄龙河渡船上,也是如此问他,‘什么大局为重,天下一统,汉辰归顺总理,就是利国利民了?只有他何总理才是忧国忧民、救民众及中国于水火地圣人?’”
黄为仁停住手中杯盏,只觉得凉风夹背清寒。
“何总理道,‘明瀚兄你错会了何某的意思了,你须把何某同中央政府分开来谈。文厚作为国民政府总理,不过是受诸多革命同仁重托,代为监督执行党国纲领。若杨少帅因为对何某个人的品行有所微词及至怀疑了先总理所推崇的主义信仰,那实属文厚玷污了先总理地遗志。至于文厚本人,果真能得杨少帅易帜西京,促进全国统一局面,文厚可以向西京政府辞职令换贤者来带领政府继续总理遗愿,建设富强中国。’当时何总理说得很是激动慷慨,他说‘国民政府是民意选举产生总理,完全是民主。何某腆颜此位,并不是我何文厚有多伟大,而是此时此刻,民众或许认为何某是最适当在此刻接管此任的人选,来稳定乱世战局。若是杨少帅回归西京政府,也可以入局参选,任何人只要有此能力率领同仁继续走民主道路,完成国家统一大业,文厚也愿躬身辅佐。’汉辰当时觉得骇然,不想他说出此话。但是话已至此,汉辰若执意同西京政府分庭抗礼,怕就有失公允了。民众眼睛雪亮,追随先总理之人不只在广州政府~”
汉辰后面的话没有多讲,他是暗示黄为仁,如何对自己没有信心?完全可以用光明正大地手段同何文厚去一绝高低,而不是拉出一个新地政府,还要靠日本人。当年胡云彪为了斗过起兵地霍文靖,生生的引狼入室,求助于日本人就闹个骨肉横飞。
汉辰不辱使命回到西京见到何文厚时,何总理对他是大加赞誉。
黄为仁同意回到西京政府,广州政府也就此解散。
“这都是总座恩威并施地成果,汉辰何以贪天之功?”汉辰并不是客套,而确实是何文厚在后面也作出了最大让步和努力。他不过是何文厚派出的一个信使说客,不过异乎常人的审时度势谨慎而已。
“明瀚,明瀚,你这一走,龙城的一场大戏看得何某都要眼花缭乱了。老朱并没去龙城,反是冯暮老不知为何忽然去了龙城,说是参加杨七爷的祭礼。还有,许北征司令一家也去了龙城,还带去了飞机,哈哈,很是壮观呀!”
“什么?”汉辰皱眉,谁给七叔办祭礼?但转念一想,这必定是家里人操办。他走得匆忙,没能照顾家里人或多说几句话,他也没料到会意外的被黄为仁扣押这么多时日。但会是谁在此刻在家中给七叔办忌辰。按理讲,今年是七叔五周年,应该大办,可是如今国事烦忧,也想不出这许多。
但汉辰心里狐疑是谁在操纵龙城家中的一切,表面还是机敏地应道:“是了是了,今年是先七叔的五周年忌辰,七叔生前交友广泛,定然是亲友如云了。”
何文厚说:“我让毛三替我跑了一遭,送去了奠礼。”
“多谢总座体恤。”汉辰谦恭的说,心里还是在奇怪此事,蹊跷得很!
“明瀚,快给家中去个电话吧,怎么也没料到你一去被扣,我在西京也是一日三惊。各方的情报都有,有说你被黄为仁暗杀的,有说你投靠了黄为仁广州政府的。啊,那天,那天还截获了一份日本电台的谍报,是说日本人在和黄为仁频繁联系,并且派了代表去广州,就在你到了广州的第二天,当时何某的心里大惊呀。心想若是此行害了明瀚兄你,何某百罪莫赎。子卿在北平也是不安心,一天几个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汉辰笑笑,思前想后总算明白为什么黄为仁忽然消失了几天,那个贺先生突然出现来和他谈论日本的事。
汉辰笑笑,也没再多讲他同黄为仁的一番舌战斗智。
62章 狂风吹散满天星
明瀚弟,你嫂子为你新添的宝宝备了份薄礼,一定替妹,令她受惊了。”何文厚道。
汉辰敷衍了几句,总算脱身回到房里给家中去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是新来的奶娘接的电话。
汉辰对他说:“我是杨汉辰,去喊你们夫人或小爷接电话。”
“太太在月子里,不能下床走动;小爷在老园子里招呼客人呢。”
汉辰微微愣了一下,又问:“胡管家在吗?”
奶妈知道是这家的老爷,虽然她没见过,早听说这位年轻司令的赫赫威名。刚要回头去找胡伯,玉凝已经出现在她身后。
玉凝呆滞的表情,眼里溢着泪光,痴然问了句:“是司令的电话?”
奶妈点点头,玉凝扑向前拿起电话,蠕动嘴唇却说不出话。
汉辰听到了电话筒那边妻子的声音,心里骤然跳动,没有话音,却能感觉到妻子急促的呼吸声,汉辰柔声问:“玉凝,你还好吗?”
电话那边是一阵啜泣,或是难以置信地欣喜,渐渐变成委屈地抽噎,转而是啼哭声,没了话语。
“玉凝,别哭,我明天一早就回去。还给你带了广州的特产,啊,还有你爱吃的朱古力,是香港泊来的英国货。”
那边的哭声更急促,哽咽难言。汉辰静听了几分钟说:“玉凝,电话里多有不便,让接线员听了笑话。明天回去再说。这样,小弟在吗?让他接电话。”
过了一阵,胡伯兴奋的声音传来,欣喜不已的哽咽说:“大爷平安就好,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汉威呢?”汉辰问。
胡伯迟疑片刻说:“小爷说,啊,小爷他今天忙里忙外了一天,腿病犯了。天潮,疼,去睡了。要不,我去老宅子那边叫醒他?”
汉辰忙说:“不必了,让他睡吧,告诉他我明天一早到。啊,给他带他爱吃的热带水果回来了。”
“小爷见了水果就没命,明天要数着个让他吃。不然他一高兴,一筐也是他的,都不正经吃饭了。”胡伯笑语里都喊了喜悦,这真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玉凝吩咐奶娘抱来了宝宝。逗弄醒宝宝说:“宝宝,叫爹爹,宝宝~”
宝宝睡梦中被弄醒,哇哇大哭起来。那声音很大,电话另一端的汉辰笑骂道:“这小子,哭声真大。只是长大了别像他小叔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就好。”
小亮儿立在书房门口。众人围在电话旁欣喜落泪,却没人留意他。
亮儿在门口踯躅片刻,懊恼地垂头。咬了咬唇。摸了把泪悄然离开。
戏台上还在唱戏。已经是十一点,许北征和冯暮非却戏瘾不减。
台上上演着冯暮非点的一出《马鞍山》。
演得是俞伯牙和钟子期一曲高山流水结为知音后。俞伯牙去钟子期家造访,钟子期已病死。俞伯牙遇到了正给儿子钟子期上坟的钟元甫,钟元甫就告诉了俞伯牙,他的儿子钟子期至死都不忘记那段友情。俞伯牙悲痛欲绝,毁琴以谢知音。
汉威不知道冯暮非如何点了这么出悲悲切切地戏,但想到他或许也是小盟哥的阴影不去。
尤其是旁边同小盟哥年龄相仿的小九哥一直在许姑爹身边,许姑爹不时吩咐小九哥去端茶递水,反是不让汉威操劳。总是说汉威是大姑母的宝贝心肝,舍不得累他。而小九哥就无奈地听了吩咐在一旁伺候,也没有过多怨言。汉威知道小九哥和小盟哥两人是哼哈二将,一样的秉性。有时候两人言语不对付,还能动手扭打几下,事后又互相拍拍抱抱的和好。
如今小九哥还在,小盟哥却是化尘为土,冯暮非当然难过。
台上的《马鞍山》中,钟父唱出一段原板:
“人老无儿甚惨凄,
似狂风吹散了满天星。
黄梅未落青梅落,
白发人反送了黑发人。
我的儿啊!”
唱到“满天星”一句最后拖腔时,那演员一甩胡子,叹气摇头,苍老凄然地表情满座叫好,冯暮非却用掌捂住了脸,竭力忍了悲声。
汉威忙近前跪到冯暮非膝前乖巧地哄慰:“姑爹不用伤心,小盟表哥不在,汉威会孝敬姑爹的。”
许北征也瞪了眼小九凌傲,看了眼冯暮非对凌傲低声喝着:“还不跪下!你表哥不在了,日后你要如孝敬亲生父母一般孝敬姨爹夫妇。”
凌傲很是清瘦,若不胜衣的少年,跪在温润如玉般的汉威身边,让冯暮非见了这对儿娃娃,心里更是感伤。搀起他们说:“你们这份心,姑爹心领了,只是想到盟儿,就心里难过。”
这时,胡伯来喊汉威去接电话,说是大爷从西京打来电话,明天就回家了。
汉威兴奋得要跳起来,忽然又冷静下,若无其事说:“回来就回来吧,还打什么电话,我腿疼,走不动。烦胡伯替汉威向大哥告罪吧。”
胡伯看了汉威执拗地小模样,无奈地哄他说:“小爷,这些天家里是亏了你顶大梁。如今大爷回来了,小爷就不要赌气了。大爷前番打你,是大爷过分了些,可事情都过了,就不要再提了。一家的兄弟,还是和气为好。”
汉威还是苦笑了看了胡伯说:“烦胡伯向大哥回禀,就说天寒地潮,汉威腿疼,睡下了。”
送走胡伯,汉威回身看看戏台上锣鼓喧闹,戏台下笑语喧盈的景象,满目繁华和几日的险情在他都不算什么了。
回到小楼,汉威吩咐小黑子为他收拾行囊,黑子这才目瞪口呆地试探问:“小爷,这是要去哪里?”
“军校开学了,狗脑子忘记了?”汉威不屑道。
将衣橱里几件衬衫扔出,又从抽屉里整理随身带地物品。
黑子见他不像是玩笑,更是慌得问“:小爷,司令大爷明天一早就回家了,小爷不急在这一天吧。”
“糊涂东西,没见司令大爷平日怎么教训的?不能因私废公!军校早就开学了,我为了家中事都请假一周了,让我等司令回来挨打吗?”
汉威嘲弄的口吻,将一条裤子从衣橱中扯下,扔到了衣箱上,对小黑子不屑一顾地吩咐:“帮我都收好,我去跟太太和亮儿道别。”
见汉威不是开玩笑,黑子匆忙追了两步央告:“好小爷了,我们不跟司令大爷一般见识。留下来不去那个军校受苦了。若去也等司令大爷回来,不是表少爷也要去呢。你们可以一道走。也让司令大爷回来好好看看小爷当家的龙城,多么风光。”
63章 错身而过
威嘴角勾起傲然的笑,大摇大摆去了玉凝姐的房里。
玉凝姐已经睡下,奶娘向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汉威调皮地笑着,凑过去抱起了宝宝低声问奶娘:“他还不肯喝你的奶?”
奶娘苦笑说:“小少爷尊贵,不肯喝我们这下人的奶。”
汉威小心翼翼抱起孩子,贴了贴宝宝嫩嫩的小脸,凝视着熟睡中的宝宝,从脖子上解下了那个从小佩戴的豹牙,挂在了小侄儿脖子上,低声说:“大哥说是辟邪的,当年是七叔的物件,戴上吧,图个吉利。”
“哎哟,小爷,不能给孩子乱玩这些,小心他放嘴里去。”
“他还没长牙呢。”汉威不服气说。
“小弟,还没去睡吗?”玉凝姐被吵醒。
汉威凑到了玉凝身边,陪了笑说:“凝姐姐,今天总是睡个安稳觉了,大哥明天回来了。”
玉凝摸着汉威俊美的面颊,浓眉朗目,星眸忽朔,一笑起来甜甜两个酒坑。
玉凝说:“等你大哥回来,该是笑得合不拢嘴,小弟出息了,是个小男人了。大哥不在,家中可是靠你支撑了。”
汉威遗憾地说:“姐姐,汉威明天去军校了,误了一周的课业,不能再耽误了。”
玉凝紧张地问:“你哥明天才回来,还是等他回来再决定。”
汉威笑了摇头,安慰说:“有大哥回家陪凝姐姐和宝宝,小弟就放心了。军校放假汉威还会回来的。”
“小弟,还在和你大哥赌气吗?上次是你大哥不好,他不该那么打你,姐姐回头去批评他,可你也不能走呀。”
汉威向床边贴坐,靠近玉凝说:“这个不关赌气的事,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呆在家里?军校就快毕业了。”
“无论如何,要等你大哥回来再走。”玉凝嘟着嘴嗔怪。汉威逗弄了小侄儿哼着歌儿离去。
来到亮儿的房里,晃醒小亮。
亮儿揉了眼睛问:“小叔,又睡不着觉来陪亮儿睡吗?小叔不要搔亮儿的痒痒肉,不要半夜压到亮儿身上就好。”
汉威拉起他,亮儿贴在汉威臂上睏盹着说:“睡吧,睏!”
“亮儿,明天小叔去军校了。你在家里可是要听话,不要再生出事。平日嘴乖些。去爹娘房里的晨昏定省不能忘,出门要记得跟家里打招呼,回家不要晚了,功课要按时做。当了你爹的面要做出用功听话的样子。你可记下?”
亮儿迷蒙的嗯嗯应着,忽然猛睁了眼坐起,揉了眼睛问:“小叔,你说什么?你要去哪里?”
汉威狠狠揉了亮儿的头发说:“不是讲过了。去军校,明早就走。才来啰嗦你几句。”
亮儿慌张地抓住了汉威的胳膊,哇的大哭出来:“小叔,不要你走。不能去。”
汉威摸着亮儿的头取笑:“睡糊涂了?小叔在军校的学业不能荒弃的。”
胡伯推门进来,听了小黑子透露的消息,跺着脚劝阻:“小爷。这是为何?大爷明天回来自会定夺。好歹见大爷一面。”
汉威回到自己的房间。小黑子已经将行李为他收拾好。嘴里在叨唠:“斗得什么气?你还能斗过司令大爷,跑哪里也要被他抓回来。”
天蒙蒙亮。汉威穿了件黑色地风衣,在楼梯上环顾屋里的一切,不无感慨,有些凄然,咬咬牙下楼。
薛妈已经在准备早饭,见到汉威迎上问:“小爷,再等等吃过饭走。薛妈妈给你煎荷包蛋吃。”
汉威婉拒道:“不必了,路上远,汉威想上午就赶到学校。”
胡伯为汉威备上了家中的雪佛莱汽车送他去火车站。
汉威轻快地回身说:“胡伯,看汉威的腿全好了,年轻人骨头长得快。我去外面叫黄包车去火车站。家里地车留着去接大哥。”
胡伯刚要坚持,汉威竖着手指在唇边,示意胡伯小声,别吵醒家人睡觉。然后蹦跳的自己提了箱子,也不许黑子去送他,就往门外跑。
也喊不住他,追了几步,屋里的薛妈忽然喊:“胡伯这厨房有个老鼠洞!”
汉威特地走后门,不想出任何动静。
立在小园里,回头看着黎明中的小楼,楼窗灯光耀眼,垂头咬牙向后门走去。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在门外传来,汉威慌得向旁边一闪,踩在了匆匆跑来过来的扫院子的胖大海脚上。
“哎哟!不长眼~”
胖大海揉了脚跳着,手中提得灯笼都掉在地上烧着。
微露的晨曦中见是小爷汉威,才兴奋地说:“司令,司令地车到大门口了,司令回来了!”
汉威一怔,随机应变道:“快去告诉太太呀!”
胖大海痛快地应了声拔腿喊着“司令回来了!”向***阑珊的小楼奔跑去。
汉威踩灭灯笼余烬,迅速闪去了假山石后。
一阵沉实的皮靴声,踩在青石板地上橐橐做响,由远及近。
那声音很是熟悉,曾令他欢喜,也曾令他恐惧,而今,听来如此亲切又陌生。
几位副官簇拥着一身戎装地大哥向这边走来。
是大哥汉辰,高挺地军帽,帽沿半遮了眼。高挺地鼻,坚毅薄劲的唇,容颜未变。
大哥身披黑色丝绒地大氅,夜风中抖动,发出裂风的啪啪声,同那踏在青石板上的皮靴声和谐地交奏。
汉威的心提到喉咙,眼见了大哥步步走近他,目不斜视,汉威忙将身子向山石后躲去,听了那皮靴声走远。
汉威见大哥走远,刚要从石头后出来,忽然见胡伯一遛小跑的喊着:“小爷,小爷~”追了过来,一脚没跑.lt;摔到。
汉威想出去,又咬牙躲回石头后。
胡伯在门口望了一阵,直看到四下没人影,才失望地摇头回转,缓步向楼的方向而去。
汉威直等到胡伯走远,才溜到门边,拉开门栓出去。
晨曦在天边抹出几道霞光,汉威拔腿跑着,直跑向街口转弯处那些黄包车夫平日趴活儿的聚集地。也不等砍价,随意叫了一辆车向火车站奔去。
“三儿~是你?”
汉威才发现,拉他的竟然是福全大哥。
福全嘿嘿笑了同他搭讪:“大哥还在打盹,没听出是你,哎哟,好久不见你了。”
汉威胡乱应付几句,到了车站有意多塞给福全哥一些钱,不顾福全哥的推却,直接奔去火车——
汉辰快步进了门,众人围上来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玉凝不顾劝阻的从楼上冲下来,扑进汉辰的怀里又捶又打的哭着。
汉辰低声哄她说:“哎,当孩子娘了,怎么还这个样子给人笑话。”
“龙官儿,你可是回来了!”大姐凤荣哭着奔过来,又是捶着汉辰大哭。
全家人唏嘘声一片。
嘘寒问暖一阵,汉辰抬头,才发现小亮儿怯怯地立在楼梯角落里,嗫嚅地喊了声:“阿爸!”
“亮儿,过来,到阿爸这里来。”汉辰和蔼地招招手,亮儿凑过去,被汉辰搂在怀里低声问:“在家听话了?”
亮儿点点头。
“哎,小弟呢?”汉辰抬头望望楼上,从身后的副官手中接过那篮子包装精美的水果对楼上喊:“再不下来,水果分给亮儿吃了。”
玉凝这才擦了眼睛说:“还同你斗气呢吧?这些日子小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是我们全家的主心骨。”
凤荣也附和说:“还别说,你不在家,小弟就当家了,还是模是样,你那点坏毛病让他学得一点不落。”
胡伯却气喘吁吁地回来,一脸失望说:“小爷他,他一早就去军校报到了。怕不知道大爷这么早回来吧。”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凤荣问,胡伯说:“走了不久,我这就派人去追。”
64章 纨绔子弟
威回到军校,一切都没有太多改变。
黄土铺的操场跑道,他经常和同学玩耍的双杠,那棵枝叶婆娑的老榕树,都令他怀念。
宿舍的同学们见到他都热情地过来招呼,很多人知道他和梁碧盟教官的关系,对梁教官的死既感慨又痛心。
汉威勾起伤心事,声音哽咽,却又压住了悲痛,哭有什么用?既哭不回小盟哥,还给人看笑话。
“呵,这是谁回来了?”阴阳怪气的声音,汉威当然知道是谁。黄国维,除了他还会有谁!
黄国维在几名同学地簇拥下一步三摇地走过来,嘴角噙着傲慢的嘲笑,目空一切的桃花眼翻看天上,国字脸棱角很硬,但还清瘦,显得人身材也还算挺拔。
又见到这个死对头,汉威心里愤懑,脸上还是挂着谦和的笑意随口说:“本来想出国去学空军,舍不得大家,特地回来再混几个月。”
“汉威你要出国,去哪里?”同学们羡慕地问。
黄国维嘲弄道:“出国?我怎么听说是某人在家被兄长剥光了在大庭广众下打屁股,招惹来大姑娘小媳妇都来开眼了。”说罢笑得前仰后合。
汉威头脑立刻被抽空一般,面容僵持,黄国维如何会知道他那难以告人的糗事?
汉威眉毛一扬计上心来,笑了从怀里掏出船票证件证明信等入学材料在手中晃动炫耀说:“有些人就是坐井观天,以为在西南陆大争个上锋就有多了不得,小爷懒得陪你玩。若不是上次考试闹肚子,不定鹿死谁手!”
见黄国维羞恼得不知如何应对,汉威又沾沾自喜地在宿舍中溜达着说:“你看到小爷在家被打了?小爷倒是从报纸上看到你哥哥在西京调戏妇女,光着屁股被梁教官打得满妓院跑,头肿得像猪头,听说裤裆下的那活儿也失灵了。”
“呦,调戏妇女,这不成了氓流了?”同学马二骡接着取笑道。
又一个瘦脸的同学用膝盖磕了马二骡的屁股骂:“那叫‘流氓’。流氓是调戏妇女的高衙内,盲流是从关东逃难来的叫花子。黄国维家那么有钱,要当也得当高衙内那样的流氓,不用当穷得叮当烂响的盲流。”
“哎~那你就孤陋寡闻了。我大哥说呀,这败家子当流氓败光了家业,就变盲流了,早晚的问题。”
“杨汉威!”黄国维恼羞成怒挥拳就打,汉威向后一跳。黄国维一个趔趄跌趴到床上。
汉威拍手笑道:“你省省吧,我在东北军航空大队实习这些月,可是天天和梁教官学拳脚功夫。”
“干什么呢?”甘教官进来捶门喝道,所有学生都立正站好。
甘教官上下扫视了刚归队的汉威。沉下声音问了句:“梁教官地后事,料理好了?”
汉威鼻头一酸,眼睛一红,点点头说:“入土为安了。前天梁教官的父亲去了龙城。”
甘教官晃着教鞭点点头,稳步出了宿舍。
西南陆军讲武堂有个光辉的传统,军校的全优毕业生才有资格在毕业时竞争军校的至高荣誉“军魄寒剑”。汉威小时候就见过大哥常佩戴的那把名剑,剑鞘普通。也没有见镶金嵌玉,但剑身出鞘寒气逼人就直觉得是把难得的好剑。记得一次他摆弄着大哥的“军魄寒剑”对七叔发牢骚说:“什么劳什子宝剑,好端端地剑怎么配了这么个破剑鞘?”
七叔俯身一本正经地对他解释说:“乖儿。真正的名剑绝对不在外表的奢华漂亮上。而是看似和光同尘。平凡无奇,出鞘时寒芒惊耀四座。削铁如泥。”
这时大嫂娴如笑盈盈在身后接道:“就像你大哥。”
汉威来军校前,大哥就郑重其事地拉了他在身边,凝视着他的双眼逼他发誓要拿回第二柄军魄寒剑。
汉威答应了,但那是年少地轻狂,也是迫于大哥的威逼利诱。他已经竭尽了努力,却不想在这学期走了麦城。考试头一晚又吐又泻,第二天考砸在一门最不该失手的战略课程上。
一九三一,真不是什么好年头,一门课的失利,大哥不依不饶,按了他痛揍。让他哪里去讲理?“军魄寒剑”,如何如此作弄他?
而黄国维则是他在军校地最大竞争对手,随着学业和训练的进行,很多同学都因为失误而同这军魄寒剑失之交臂。他和黄国维是坚持到了最后的,是全级一百名学员中唯一能问鼎这军魄寒剑至高荣誉的种子选手。直到了这次他生病误了考试,如今能问鼎军魄寒剑地只剩了黄国维。
黄国维的父亲是西京航空署的副署长,也是何总理夫人地亲戚。
黄国维在家里是幼子,颇得宠爱,这是汉威一直看了眼红不平地事。
每次军校放假,黄家豪华地专车很早就候在军校门外,惹来无数同学的羡慕唏嘘。而汉威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火车回家,大哥吩咐过不许家人和副官去军校接他,也不许他有什么特殊。黄国维在家骄纵,一呼百应,曾自夸地说,一次家里过节地宴席上,少了他点的一道百合芹
恼得黄国维一把将桌子掀翻了。少爷发飙的样子,第二。这若是在杨家,非被大哥把屁股打烂还得罚跪。而黄国维得意地炫耀说,他们全家从祖母到弟弟妹妹都去哄他,他赌气不吃饭,谁也不敢吃饭,闹得全家上下作揖求他。
这才是同人不同命呀,都是大家子弟,怎么人家的儿子是宝,他则粪土不如。
每次同学们谈到家人,汉威竭力将自己说成是同黄国维一样倍受娇宠的少爷,但他心里总有大哥这个阴影,若没了大哥,或许他是家中的宠儿。而就因为有了大哥活阎王般的震慑,他觉得自己是个寄身杨家的小鬼,还是个孤魂野鬼。
黄家的儿子猖狂是众所周知的,黄国维在同学中也是自觉高人一头,平日身边还有些巴结他的同学对他前呼后拥,都指望能沾到黄家在西京的光。而汉威,起初一些同学知道他是龙城司令的弟弟。又是三军副总司令胡子卿青睐提携地小兄弟,有不少人在他身边阿谀。可惜过了些时候,发现汉威不过空挂了这少爷的名衔,兜里既不像黄国维那样挥金如土,也不像黄家那样势力横行军校,也就渐渐疏远了汉威改投黄国维。因祸得福,那些贫寒人家子弟或是没有对汉威有邪念的同学反是喜欢性格温和的汉威,同他这小兄弟成了朋友。黄国维恨汉威不仅因为汉威争了他的风头。也是因为梁碧盟教官的缘故。起初几次考试,黄国维都输给汉威,他曾向校方告状,说是梁碧盟是汉威的亲戚。有向汉威透题。这举报引起了教育长的重视,特地另行重考了汉威,结果发现汉威确实是好学生,令黄国维无言以对。还有一次在军事演习中。黄国维不服从命令同梁碧盟教官顶撞,被梁碧盟毫不客气地用皮带抽了一顿。这在当时惊动了校方和黄家。
军校里体罚学生是理所应当地事,无可厚非,但是体罚了黄国维则是捅到马蜂窝。
黄家人气势汹汹地杀来西南陆大兴师问罪。黄国维的祖母、哥哥、二叔、母亲全部赶来在学校大吵大闹,小盟哥却毫无惧色。
汉威慌得给大哥打电话求大哥出面来给小盟哥撑腰,大哥却一句“自己的行为自己负责”置之不理。
军校的校长为了息事宁人。也是恳请小盟哥辞职离开。这关键地时刻是子卿哥飞来西南陆大。亲自摆平了此事。黄家没理,还闹得黄国维险些因为殴打教官被除名。自此也收敛了不少。
听说在小盟哥牺牲前,曾在西京同黄国维的大哥黄国锦发生了冲突,怒打了黄国锦,还是冯姑爹和何总理亲自出面平息了此事。
同学们端了饭盆去食堂打饭,黄国维则依旧靠了塞给伙房的好处费弄出几个可口的小炒,同他那帮死党们分食。
食堂地青砖地湿漉漉的才冲洗过,凳子有些潮,汉威觉得伤腿隐隐作痛,才想到了逢雨天大哥的伤腿总是疼,该不会他也落下这病根吧?
“军魄寒剑,看来是黄五爷你囊中之物了!”这句话传来时,汉威听得刺耳。
忽然“叮咣”一声响,一个饭盆扣在地上,小眼镜绊在了黄国维伸出的腿上,飞摔出去。
“狗眼长脑袋后面啦?”黄国维破口大骂,立刻有同学蹲身给他擦干净皮鞋随声附和着骂。
路见不平地同学争辩:“黄国维,这过道是公用的,你的腿伸到哪里了,应该给小眼镜道歉!”
黄国维嗤之以鼻,接着和众人谈笑。
太气人了,汉威起身拉起小眼镜帮他掸掸身上地泥水说:“就当被路当中睡地黄狗绊倒了,你是人,狗不懂你地话。”
食堂里爆笑一片。
汉威将自己的饭盆推到小眼镜地面前说:“我才打来的饭,你先吃。我还有个饭盆。吃吧,今天有排骨。”
小眼镜擦着镜片,抽着鼻子。
“杨汉威,电话!训导处里,你大哥打来的。”跑进来报信的马二骡声音极大,生怕谁听不到。
汉威却是愕然了。自从他进了军校,大哥从来没有往军校打来一次电话,也禁止他无事往家里去电话。生怕他特殊,如何今天大哥破天荒给他打电话?
汉威应了一声出了食堂,却拉住身后的马二骡求他说:“二骡子,你去回了我大哥的电话,就说~就说~就说我去冲澡了,等训练完晚些回他电话。”
马二骡傻酣的样子,费解地问:“你没有去洗澡呀?”
汉威无奈道:“你按了我说的话去说,回头我请你吃夜市的炸肉肠。”
“杨汉威~”汉威回头,小眼镜站在他身后,怯懦的样子揉着鼻梁上的镜子说:“有个事,我不该瞒你的。”
看了小眼镜认真紧张的样子,汉威笑了说:“一顿饭,不用客气。”
“不是的,汉威,你考试那晚拉肚子,是因为~是因为~~是~”
汉威全身的神经紧绷起来,皱了眉头问:“因为什么?”
“是因为黄国维往你的茶缸里放了药!”小眼镜终于说出这个秘密。
65章 反间
威恨得咬牙切齿,黄国维这个无赖,比不过他,竟然鄙的行为去放倒他!
本来嘛,好端端的如何就闹肚子,折腾得整个人发烧如虚脱一般。看来黄国维的大哥卑鄙下流,黄国维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眼镜紧张地说:“那天我裤子掉了个扣子,跑回宿舍换裤子,就看见黄国维他们几个在往你的杯子里放东西,还说那个药末不够细,一定要溶得不露痕迹。他们见到我吓得手忙脚乱,还打翻了缸子。黄国维威胁我说,若是我胡说八道,就揍我。我怕他,就~就没敢说,结果晚上就看你总去跑茅房。”
汉威终于明白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喝一大缸子白开水才睡觉,这些人在水里下了手脚。
他记得小眼镜曾经跟黄国维混,也给黄国维端茶递水叠被子,如今怕是被黄国维修理得实在没了尊严,才离开了黄国维。
“汉威,你知道就好了,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小眼镜紧张道。
汉威拍拍他的肩,抿咬了唇大度地说:“放心,我不供出你!不过,你告诉我当时都谁在场。”
小眼镜想了想,把在场的六个人都说了一遍,汉威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件棘手的事,汉威才没傻到去找黄国维去当面理论。如果能在训导处证明他那天考试是被人下了手脚,教导处或许能给他一个机会去重考。汉威揉着拳,思忖这个问题。这样也能惩治这个黄国维,让他被学校记过甚至开除,学校一再讲学生德行为重,黄国维心术不正!
“杨汉威,你大哥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接?”甘教官过来问。
汉威自然地答道:“错过了,晚上我给家里去电话。”
上过理论课,汉威在下课时有意几步追上了平日同黄国维关系最好的奚忠图,搂着他的肩亲热地问:“老奚,听说你有把新式勃朗宁手枪。德国货,给我看看开个眼怎么样?”
奚忠图被汉威突如其来的亲热搞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平日同他两军对垒的汉威如何突然向他伸出橄榄枝。
这时黄国维和身边围涌的几个同学走过来,汉威忽然紧张的不说话,只拍拍奚忠图的肩膀说:“回头详谈,谢谢了。”
说罢向奚忠图拱拱手跑开。
“神经病!”奚忠图指着汉威的背影笑骂。
“他找你做什么?”有人问。
“说是看我有一把新地勃朗宁手枪,我哪里有?”奚忠图解释说。
黄国维上下扫着奚忠图冷笑:“军校不能带私械。”
“所以我说杨汉威神经病!”奚忠图骂。
晚上睡觉前,汉威哼着歌回到宿舍。走过奚忠图的床边,有意搭讪了低声道:“老奚,外面月亮很圆。”
不等奚忠图答话,汉威欢跳的端着脸盆回到自己的床位。
余光扫到黄国维一伙已经围在了奚忠图身边询问。汉威脸上掠过诡笑。
“汉威,喝水吗?哎,你的缸子呢?”马二骡奇怪地问。
“拿去训导处了。”汉威答道,忽然又觉得说错话。结结巴巴道:“我,我想换个缸子了。”
“好端端换什么缸子?”躺在床上的同学问,汉威紧张地说:“没什么。”
第二天早晨,汉威在训导处门口徘徊。许多同学都觉得奇怪,上课时问汉威出了什么事,汉威诡秘地笑了说:“为了军魄寒剑。”
“军魄寒剑?不是上次考砸一门就与军魄寒剑无缘了?”马二骡问。
汉威得意地望了一眼黄国维说:“如果有人设计陷害。就另当别论。怕是做鬼
要被军校除名记大过!”
“啊?谁这么无耻?”马二骡问。
下午训练时。汉威又有意靠近平日同黄国维交好的另一位同学,同那同学攀谈套近乎。那个同学地父亲是冯暮非的学生。冯暮非又是汉威的姑爹,这么一搭讪,那位同学也是极其不自然,看看汉威,又不时看看远处向这边不时瞟眼的黄国维。
晚上,黄国维那一伙人都没回来,空着六张床铺。
同学们都围了汉威不停询问谁算计害到了他。汉威只是笑而不答。
躺在床上微阖了目养神。
迷迷糊糊中,他记起了大哥得知他于军魄寒剑失之交臂时地痛心失望,记起了大哥按了他那令他颜面尽失的毒打。人家黄国维出了闪失,家里群涌而上,考虑如何保护他;而大哥只会一味的责备他,他如今是多委屈,因为出色,所以被小人算计踩呀,另一面还要腹背受敌,被大哥责打。想到这里,汉威更是委屈,心里对黄国维充满了憎恶。
也是近来龙城的局面令小爷偏好上了明争暗斗,看看小爷如何拿手腕去收拾你这个黄国维于无形中。
黄国维怒气冲冲地回到宿舍,后面跟了两名同学。不时又进来一名同学,垂头丧气,然后就是奚忠图和冯暮非学生的儿子。
汉威知道,现在定然是这群家伙已经中了反间计,窝里反了!奚忠图一头扎在床上,被枕头下的一个东西硌到。“哎哟”的叫了一声,翻身起来,一掀枕头,竟然是一只精致地蓝丝绒盒子。
“这是什么?”旁边的同学好奇地围过来。
“不~不知道~谁的?”奚忠图也懵懂地问,看无人认领,旁边地同学笑骂:“小气鬼,什么好东西还藏了掖了?你枕头下地东西,莫不是是炸弹不敢承认?”
一位同学打开这个锦盒,竟然是一块儿精致地西洋手表,还是名牌。唏嘘声四起,奚忠图皱眉道:“谁在恶作剧?谁放我枕头下的?”
黄国维狠狠踢了一脚脚下地盆,咣当一声巨响,黄国维和衣倒在床上。
不明真相的同学都好奇地望着黄国维和奚忠图,平日黄国维这些人横行霸道,如何今天内讧了?
汉威翻个身,对马二骡说:“二骡,明天提醒我给我哥去电话呀。还有,你说的想去西京什么警备司令部。我回头去问我冯姑爹和毛三哥,指望我哥没戏。”
“真的?汉威,我要兴奋得睡不着觉了!”马二骡蹦脚道。
“你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睡不着觉?倒是有些人,心里打鼓了。这坦白自首检举,还能争取从宽发落,若是同流合污,怕一定有人要顶罪当替罪羊的,开除出学校就不知道值得不值得了。”
汉威翻身坐起认真地对马二骡说:“二骡,其实军魄寒剑要不要都无所谓,主要是讲武堂的毕业文凭。不然再有路子,谁也没法帮你谋差事不是?盖房子要砖头,走个后门什么砖头都能入选,可是谁也不会帮忙块豆腐去当砖头盖房子不是?”
所有人都哄然大笑,黄国维气急败坏地冲出了宿舍。
汉威倒下睡觉,当做一切都未发生,直到第二天醒来,也没见黄国维的踪影,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少爷,不怕舍监查房抓到他熄灯后还乱跑。
汉威收拾停当出去集合时,也不见黄国维。心想这家伙也太不禁吓了,怕是不知道吓去了哪里。
直到中午时分,黄国维回来了,走到汉威面前说:“杨汉威,我们出去谈谈可以吗?”
汉威放下饭盆,抬头看了他说:“没看到小爷吃饭呢吗?”
66章 荒野
国维一脸颓废,气急败坏问:“杨汉威,你到底想怎谈谈吧,你开个条件,怎么能罢手?”
汉威用手帕擦着嘴,靠在墙上侧头奚落般一笑:“也没怎么样,公道自在人心。”
“你策反我的兄弟告发我,你也太卑鄙了!”黄国维一把将汉威推到墙上。
“干什么?干什么?就是小爷长得俊美些,也还没勾了你的魂儿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动脚吧?”汉威玩世不恭的神态,打落黄国维的手叨念:“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江湖下三滥的手法暗地给人下药。”
黄国维急得青筋暴露,无可奈何:“是是,我是下三滥,可你就是闹得满城风雨,也于事无补了!这样吧,你不就是生气军魄寒剑要被我抢走吗?那好,我也退出竞争,你总满意了吧?”
汉威一把推了黄国维一个趔趄,迈前一步狠狠地叱道:“满意?我怎么满意?你不是都知道我大哥没脸的打我吗,你知道可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我考试令他失望了!你以为我想要那个劳什子宝剑,你以为我想和你争什么第一,我那是被逼的!你大少爷在家里一呼百应是块儿宝,我在杨家不过是个小老婆下的蛋,是个玩意儿!你得不得第一全凭一口气性,我稍有差错就要被打得生不如死!放过你?说得轻巧。不放过你我还有一线生机,就是让训导处和学监知道我是被人坑害,得一次重考的机会。而你会被记过会被开除,还是会被西京各大报纸传得满城风雨,都不是爷要管的事!爷只需要知道,等到毕业那天,不会因为得不上那把破宝剑,又被家兄吊在楼上毒打!”
汉威掸掸衣襟,委屈得热泪盈眶,又强咽了泪水坚强地说:“你大少爷怕什么?捅破了天也有人跟在屁股后面给你补漏子。”
汉威才走出两步,黄国维从后面猛追两步向前抓住汉威的隔壁大声嚷:“我丢不起那份人!”
汉威回身望着他。又笑了笑说:“我丢得起这份人!”
下午训练时,热身运动要做俯身仰起,汉威和黄国维一组,拼命的比试不肯认输。
黄国维一头大汗,终于瘫软在垫子上望着蓝天说:“我不行了!”
汉威则也瘫躺在垫子上闭了眼喃喃道:“比你多一个!”
晚饭时,黄国维没有利用自己在军校的特权关系带了弟兄们溜出军校打牙祭,而是在操场的一堆废瓦砾堆起的小土坡上找到了望着天空发呆的汉威。
“杨汉威,我从来不会向人道歉的。”黄国维低垂着眼。立在汉威面前。
汉威瞥了他一眼道:“你来做什么?”
“但我还是要对你道歉。汉威,sorry,:|以为不过是让你同考试失之交臂。没想到残忍。”
黄国维用了“残忍”一词,似乎触动了汉威潜藏在心底又一触即破的隐情。汉威抬起眼,为了这个词对黄为仁抱以一笑。
“我在后悔自己没出息,大哥总骂我。不该把伤疤示给旁人争取同情,你走吧。你说得对,事情过了于事无补,我拉你下水也没意义了。你我本来就不同命。我只能怨自己不会投胎。全年级两个班一百学员,为什么只我拿不到军魄寒剑就要被当成畜生打?”
黄国维立在汉威面前没有走,黑色的身影笼住了汉威。
“需要我如何补偿你?”黄国维问。“不然等你毕业后。我让我爸爸设法搞个名额送你出国学空军。然后分到西京航空署去吃皇粮,躲开你大哥和家庭。”
汉威感激道:“这也不必。我的车船票和手续是真的,我下个月就离开军校,所以军魄寒剑对我没了意义。”
想了想又说:“你想补偿我也好呀,资助我点钱吧,我出国的川资不够,你大少爷有钱。”
“这个不在话下!”黄国维应道。
兄弟二人在夜色中握手言和,汉威笑了笑,笑得优雅中带了月色的清冷。
周六和周日学校有个庆典活动,班里很多同学周五晚上就打包回家探亲,利用这个假期去同家人团聚。
黄国维家的汽车一早就等在了学校门口,汉威听了不少人同黄国维打招呼说:“小黄,你家地车又换新的了,真气派!”
“走呀,谁去车站我捎他。”黄国维得意地炫耀。
汉威在整理床铺,同马二骡等人说好了要去城里去打牙祭,顺便请大家吃点心。
马二骡跌跌撞撞地跑进宿舍,眼冒金星般兴奋地喊:“杨汉威,你大哥来了!我们西南陆大的高才生,当年三把军魄寒剑的得
,龙城少帅杨司令真年轻呀,长得真是人物风流!”
汉威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色又堆出不屑地笑:“看走眼了你,我大哥才不会来……”
“汉威,真地,是我在堂长办公室看到的,围了很多教官同他叙旧,说是昔日的同学。听说是学长,同学们都围去了,你快去!”
小眼镜是第二个跑进来报告这个消息的:“杨汉威,你大哥来了,我们陆大地学长,楷模,堂长室围了许多人。听说杨司令是路过军校,顺便接汉威回龙城过周末的。”
汉威沉默不语,忽然对正要出门的黄国维说:“小黄,你等等我。忘记你答应我什么了?”
黄国维懵懂地望着汉威,被汉威一把拉出宿舍。
“怎么,你要我当了你大哥承认~”黄国维问。
汉威低声说:“快捎我走!”
黄国维似懂非懂,不知道汉威捣什么鬼,但见汉威一脸紧张。猜测莫不是杨汉威又犯了什么事,他大哥追来军校打他?
黄国维也不多问,和汉威走向校门。
几位同学正在爬了梯子挂横幅,上面写着“欢迎杨汉辰司令回母校临指导”
几位同学还在争执着说这么写是否妥当。
汉威抬头望了眼横幅,又看着同学们听说大哥返校那兴奋地表情,拉下帽沿低头随在黄国维身后出了校门。“你去哪里?”黄国维问。
汉威也答不上,他是漫无目的,他不想见大哥,他明确地知道大哥来军校是来找他地。平日大哥一个电话都不往军校打,如今自己跑来了军校。
汉威让黄国维放了他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前面是条铁路。
同学们休假时总爱骑了单车来这里玩耍。
黄国维走出几步又回身小心地问:“杨汉威,你没事吧?你不会想不开吧?”
汉威笑骂:“我又什么想不开?无非不想见他。等一会儿马二骡他们会骑单车来和我汇合去吃点心,你回去吧,多谢!”
汉威坐在山坡上,后面是小溪潺潺,不远处是火车呼啸而过,拖着浓烟。
青山入目,美景怡怀,可惜没有丝毫心情。
大哥来寻他,是因为对临行前痛责他有愧,还是怕他这个小弟弟一去不返?大哥一定是看到了业儿脖子上挂的那颗豹牙,寄托着杨家希望地豹牙,也代表了他去意已决。
天渐渐黑下来,夜风也显得凄冷。汉威不仅周身瑟缩,坐在山坡上心里不由害怕起来,远处山间偶有野兽地悲鸣,分不清是野兽地声音还是山风,总之很瘆人。
该不会有狼来吧?汉威越想越怕。
可荒山野岭,也没个人烟,他如何回军校呢?
这时两道强光由远而近,是汽车的头灯打出地光线。
车停在了山坡下,里面的人打着手电筒四下乱照,低声喊:“杨汉威,杨汉威你在吗?”
汉威没敢应声,仔细辨别才发现是黄国维和马二骡。
汉威刚想应声跑下去,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弟,威儿,你在这里吗?汉威!”
汉威的心立刻冰凉,是大哥,大哥追来了山野来寻他。
汉威咬牙,平躺在山坡上,让乱草掩藏遮盖他,他不想和大哥走,这个决定在他跳楼时就下了。
若不是露露姐姐劝解他,跳楼轻生不值得,他都不想在留在人间。若不是家里接踵而至的意外和险情,他才不会在杨家支撑这些时日。
眼泪顺了颊边落下,汉威就觉得脚步声向山上走来。
手电在他身边晃过,是那么心惊肉跳的紧张。汉威甚至能辨出大哥的步伐声,稳健沉实。
夜色中那身影就在不远处驻足,紧张的四处张望。
黄国维说了句:“听汉威说,晚些有同学来骑单车接他去城里吃小吃,是不是他们已经去了?同学们很多出去了还没返校。汉威怕是走了。”
这些人在山坡逡巡了大概半个小时,汉威也一动不动的在冰凉的露水衰草中躺了半小时,就连蟾蜍从他脸颊爬过,都紧张得他不敢动。
寒凉中,那身影同脚步声渐渐远去,随着汽车开远,四野又是沉寂无声。
汉威鱼跃起身,掸掸露水沾湿的衣衫,鼻头一酸,眼泪下来。
大哥难道就不怕他被狼叼去?都没多寻找他些时候竟然就跑了。
荒坡上坐了一阵,漫天是寂静的星星,似是看着他笑。汉威抓起一块土块掷向天空,猛然听到一声长长的咆哮声。
67章 暗渡陈仓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是一辆火车
车窗中的亮光如黑夜繁星,汉威不假思索地冲下山坡,迎了列车而去。
汉威跟了火车跑了几步,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倏然蹿身抓住了货车厢外的铁栏扶手,脚在车厢上空蹬几下,一脚踩住了一块儿窄窄的横条板,另一只脚也挪了上去。
总算长出口气,鬼知道这车开去哪里,不过方向是去往龙城的,只有去往西京龙城方向的列车才往返这段铁路。
风声在耳边呼啸,伴随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咆哮而过。山风刮在脸上如无数小刀削肉一般疼痛,头发都要立起来了。风衣在风中列列做响,汉威紧握住铁栏扶手,静候着列车入站。不管进入哪个小站,也能让他找到交通工具回返军校。刚才装死放走了大哥和黄国维他们,定然这些人不会再回山谷寻他,他总不能坐以待毙。
月色下的列车就如一头周身漆黑的乌龙,肆意呼啸着勇往直前地在山谷中冲杀,而紧拉了栏杆的汉威觉得自己就是这只大龙身上的一只小虫子,随着这条他无法摆脱也不敢摆脱的龙在茫茫夜色中蹿跑。多明白呀,哪里敢松开这头“乌龙”?否则他稍有不慎一失手,被扔出去就会粉身碎骨!***!又是“龙”,怎么和“龙”纠缠不清了!汉威心里暗骂,想到大哥的乳名就叫“龙官儿”,这几天姑母就不停口的“小龙官儿,龙儿”的说个不停。一头冷汗!
汉威头脑分神,神经也不由放松,手也自然的松驰些。他四处看看,刚一扭头,慌得“啊呀!”一声惊叫,就见贴附的列车已经呼啸着钻向一个黑魆魆的山洞,那山洞很窄,整个列车似乎贴身而过没有缝隙。
汉威慌得用双臂紧抱栏杆。贴死在车皮上,就觉得脑后阴风阵阵,耳朵一阵轰鸣,四下漆黑如坠地狱一般。吓得汉威屏息静气,生怕一不留心触到山洞,头皮被削去一块儿。汉威不禁紧闭了双眼,待到再睁眼时,火车已经放慢了速度。眼前是一片田地。
汉威松了口气,这个地方看来熟悉,果然他扒了一辆回龙城的列车吗?不过过往军校放向的只有西京和龙城间的列车。
车进站地时候,汉威开始犹豫是提前跳下来还是等列车自然停稳后再下车。又一想,这里是龙城,孙猴子回了花果山还要想牛魔王的规矩吗?
果然,火车一声长啸驶进车站。轰隆隆中停稳时,站台上的巡警拎着警棍过来,照了汉威屁股上一棍打来,将汉威打落到地上。
“混帐东西!你打人!”汉威气恼地骂。那警察横眉立目地望了汉威笑了,又指着汉威对身后跑来吹着哨子的几个警察笑骂说:“看这个‘兔儿爷’,模样挺俊的。怎么扒车皮还这么横!”随即脸色一沉骂:“打的就是你!”
警棍劈头盖脸再打来。汉威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狠狠地骂:“瞎了你的狗眼,不看看小爷是谁!我是杨~”
汉威咽了话。他怎么说他是杨司令地弟弟呢?
巡警骂道:“你就是杨司令的儿子也没用!”
汉威就听到警笛声哨子声此起彼伏,一群凶神恶煞般的黑衣巡警抡着棍子打着一些扒车皮过来的流民。
一片鬼哭狼嚎声伴着这些扒车皮地在地上翻滚,原来一路上有这么多同党,只是天黑汉威没发现。
汉威被带去了铁路稽查大队,被推推搡搡进小黑屋前,一个巡警飞脚照了汉威屁股踹了一脚骂:“滚进去!”
汉威趔趄向前,忍无可忍的抓住门框大骂:“你活腻啦?去喊你们铁路局的索局长来见我!你们龙城省厅机要秘书处的雷秘书长是我舅舅,还有~”
汉威忽然目光一转说:“秘书处地何莉莉小姐是我大姐,打电话给省厅!”
汉威说得理直气壮,就是不敢说出大哥和杨家。
警察们被这个面容清秀俊美的年轻人少爷般的狂妄唬住了,一个人拉了前面一人的衣襟低声问:“妈呀,不是谁家地少爷被误抓了?”
“听他瞎擂擂,我拿棒子一棒子敲了屁股从车厢上打下来的,谁家大少爷穷得扒车皮?”东北口音的人骂。
汉威忍了痛含了哭腔骂:“好玩还不行吗?”
这句话令众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后分析汉威地话有道理。
一个老西说:“上次那个少爷不就是拆铁轨道钉玩,就说好玩,抓了半天是赵军长地侄儿。”
“现在这些恶少,什么花花点子没有!”
就这样汉威接通了何莉莉地电话,那边穿来何莉莉笑得打迭的声音:“什么?扒列车,汉威,你真可以。”
何莉莉接了汉威送回杨家,汉威一路恫吓她说:“要是敢透露出去,跟你没完。”
何莉莉瞟了眼汉威满是不屑道:“行了,看你一脸油
包公不用化妆,快回家洗澡去!”
见到汉威回来,全家人如释重负一般。
大姑母拉了汉威,上下端详着汉威狼狈地样子,鼻子一酸哭了出来:“乖儿,你这是闹得什么?你大哥他打你不对,你这么跑走多让人寒心呀。你哥呢?他不是去军校接你了。”
“没~~啊!他去办点事,吩咐汉威先回来。”汉威撒谎道,他当然明白大哥的性子,八成大哥会在学校等他一夜,不是可能,这是必然。明天不见他,大哥也会找,或许大哥认定他这个小弟在耍性子赌气,真能等他两天,在学校守株待兔。
可汉威转念一想,未尝不是好事,学校对大哥这个优秀学员念念不忘,谈到学校历史总在夸大哥当年在西南陆大如何刻苦用功,如何出类拔萃。如今让西南陆大好好招待这个得意门生吧。
汉威洗了澡出来,姑母带了他去老宅子去见许姑爹。
许姑爹正在屋里做画,身边站着小九哥。
见了汉威回来,嗔怪道:“回来了?你们兄弟叔侄一样倔的性子。都是当年你们父亲性子太好,若是在姑爹手里,早就板得服服帖帖的。”
大姑母文贤哼了一声道:“吹吧!你管得了谁?你看看你那老大老二。从头数来,几个是省油灯。我娘家这些兄弟侄儿好在个个出色的。”
话音没落,就见许北征敲了儿子小九凌傲一个后脑瓢骂道:“蠢材!一个引首章都印不好吗?歪了!”
“哪里?”凌傲仔细低头去看,一巴掌接着又打在后脑上骂:“歪在哪里都看不出!”
“别看了,歪在你爹心里了。”大姑母文贤笑骂。
坐在暖塌上,汉威贴在姑母身边,一副可怜懦弱的模样,仿佛受了大哥多少委屈。
随行而来的大姐凤荣疑惑地问:“你大哥不随你一道回来。跑去哪里了?才到家这两天就一直呆在省厅司令部,忙不停也不着家,这么一来又跑出去了。”
汉威有意捶揉着那条伤腿说:“军校就这两天放假,那边地气比龙城还潮。腿疼。”
“呦,这孩子不是和龙官儿当年一样落下病根了吧?”大姑母关切地问。
大姐四下望着屋子说:“这间房子和爹生前一般没变,有日子没过来看了。当年乖儿就是光着屁股在这靠床的床榻上爬来爬去的。”
大姐一去取笑的话,汉威瞪眼。又被大姐瞪回来说:“你两三岁时可不是光了屁股上窜下跳的?”
“这炕还是我建议龙官儿他爹打地,宽阔得像北方的炕,让人看得心里豁亮,又不像那些砖石的土炕硬冷。多少檀木板打造出来的。到现在都是上好。守了窗,光线明亮,太阳出来时暖洋洋的一照。这才舒服。”
凤荣迎合说:“爹在世时。对大姑母的话是言听计从。当年爹总同龙官儿过不去。我们实在拉劝不开,就给大姑母去电话。百试百灵。”
文贤大姑母得意地摸着汉威的头说:“乖儿,别和你大哥赌气,你大哥小时候那苦吃得比你多。你爹脾气不好,那年你大哥从家里跑去了天津,被抓回来是两条腿被生生打断了。你这还是自己赌气跳楼摔的,你大哥那是活活被打断了腿。说没错也是大错,说错,又情有可原。总之呀,那句老话‘父子之间不责善’。这理是讲不通地。”
凤荣嘴一翘骂道:“我爹那才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倒像龙官儿不是他亲生的。记得龙官儿卧床,死去活来的,我都为他难过。我爹倒好,都不来看一眼,盼星星盼月亮总是把他老人家请来了,他老人家倒是好,不是打翻了娘给龙官儿偷偷热的一碗补身子地鸡汤,不许龙官儿将补,就是让弟弟们看龙官儿那伤腿。有一阵我都想,不如给龙官儿吃包耗子药,让他早去托生的好些,省得在杨家受苦了。”
看了大姐说得动情,用帕子擦了眼泪,看来也不是假的。
汉威动动嘴唇,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姑母说:“凤丫头,你可别把这些话学给他媳妇听,多丢人呀。”
文贤姑母又拍拍身边的汉威说:“乖儿,下次赌气不兴去跳楼舍命地,再不就离家出走了。有什么委屈姑母给你做主。你大哥若是不讲理欺负你,姑母替你去打他。你哥小时候呀,哎,也要比你大了,不也被你爹扒了裤子没脸地打,不比你委屈?”
见汉威撇撇嘴不信的样子,姑母指着大姐凤荣对汉威说:“你问你姐姐,那年你哥同你爹扯谎,被拆穿了,就在这屋里,你爹急了眼当场就掀了他抄了鸡毛掸子就要揍,还好我拦住了。”
“鸡毛掸子还是娟儿那个小油头拿了递她外公的呢。”凤荣在一旁笑了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