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章 尴尬
楼梯上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上,一声声踩得人心头颤抖。
冯暮非叼着烟斗下楼,上下打量着这个自称“小露珠”的女人。
“你,到底找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冯暮非冷冷的问。
“小露珠”噗通的跪在地上,磕着响头哀求:“老爷,求您,天赐是您的亲生儿子,他真是您的亲生儿子。我当年怕你把儿子抢走,才撒谎说生的是个女儿。这孩子读书很用功很出息,年年考第一,他昨天在南苑机场去游行,被人冤枉杀了人,要被枪毙。求您救救他,他是您的儿子。不信,不信可以滴血认亲的!”
“你是说冯天赐?”碧盟好奇的追问,那妇人磕头求道:“冯天赐是我的儿子,也是老爷的骨血。”
眼前的局面已经够乱了,碧盟苦笑两声,转身离去。
出了门,碧盟开车一路狂奔,直奔去他和露露的那个小窝。
开门的是槐花,见到碧盟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先生可是回来了,太太回来就躲去屋里哭,谁劝也不出来。”
碧盟几步上楼,敲着房门,但屋里只能听到露露的哭泣声,却没有对他的回应。
“Vivan你听我说,我们两只小蟑螂过去没靠过谁,以后也不会。他们若不承认也就罢了,我们日后不用去搭理他们。就是在北平办婚礼,我们可以去请胡司令主婚,不然,我去求表哥,他是接受你的。露露。你看,还是有人接受你的,那些过去的苦难。不是你的罪恶,当然也不是我地罪恶。我们两个小蟑螂。手拉手还是能走向阳光大道的。”
门缓缓的打开,露露一脸泪水,春雨梨花一般娇美。
碧盟碰碰露露地额头,嘴角一挑,坏笑了抱起她。用脚反带上房门,直奔了窗边那张大床。
缠绵、亲吻,二人拥抱在一处,碧盟松开皮带,去解露露的衣衫时,露露忽然娇容失色地推开碧盟,缩坐在床边,浑身颤抖的说:“Edde,有件事。我想,是为了那件事,冯老不肯接纳我。因为”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呀!”碧盟笑了刮着露露的鼻子说:“你我马上就是夫妻了,两团泥巴揉成的打不散的小人。你怕什么?这么紧张。我们在美国那么多年,又不是头一次上床。你是怎么了?”
露露将头埋在腿间羞怯地说:“在西京时,有一次我喝醉了,是和冯暮非等几个人喝酒醉了。后来”
碧盟的面色渐渐的沉下,那目光中充满狂怒。
“Edde,我不确定,那天我喝得人事不醒,醒来在饭店里。我被人带去了饭店,我醒来时,我不知道是谁?”露露嘤嘤的哭泣,碧盟捶了把床头。
“或许不是冯老,但他也肯定觉得我很下作,他的儿媳妇被别人”露露呜呜的哭着:“可是,Edde,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一个交际花,我不隐瞒我的阴暗面。你如果后悔,还来得及。”
碧盟抚慰着露露,难过的说:“我在考虑,是不是我们回国真是错误?”
露露捂住了碧盟地嘴责怪说:“现在国家需要优秀的飞行员,更需要你。你这话给杨司令和胡司令听到,又要挨板子了。”
碧盟拧拧露露的面颊,笑了说:“过去地事,不要再提,我不会在乎你的过去,我只计较你地将来,将来,你地生命中只能有一个男人,那就是我,梁碧盟,Ede。”
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小槐花敲门说:“先生,电话,军队打来急事找你。”
碧盟亲了亲露露地额头,整理衣衫跑去接电话,对方说,上面派人要提走那个闹事的学生冯天赐,特来请示碧盟。
碧盟心里明白八成是父亲开始救这个儿子了,但是他的骄傲要让他对死难的弟兄负责。
“把那个行凶的学生秘密转押,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接近!”碧盟命令。
“Edde,”露露过来劝阻:“求你,不要这样和你父亲作对。他要是想寻你的不是,太容易了。我们不是还想解决问题吗?”
“部队的事,女人不要多问。”碧盟叱责说。
电话铃又响了,碧盟没好气的嚷:“跟你说了,秘密转押,听不懂吗?”
迟疑一下,碧盟抱歉的说:“是威儿呀?你的头还晕吗?”
“表哥,回来吧,冯妈妈一直在哭,姑爹也出去了。”表弟汉威的声音,碧盟迟疑了说:“汉威,你先休息,表哥等下回去。”
露露为碧盟系好领口的扣子说:“去吧,不要吵架,吵架总是你做儿子的没理。我没事,不用理我。还有,我的一位日本老师是位学者,在内蒙和东北那边考察研究植被。我才得到消息他在中国,明天他要来北平卖些器皿,我要和同学们陪他。”
“男人?”碧盟问。
露露敲敲碧盟的头说:“小蟑螂也会掉进醋海了!不止是老师是男人,同学多是男人。日本女人是不出来做活的,都被大男子主义的先生们关了在家当太太,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
说笑一阵,碧盟离去。
冯公馆里,冯暮非早就带了那个冯天赐的妈妈离去,只剩了冯太太在守着孤灯掉泪。
见了碧盟回来,冯太太哭得更凶,摇头说:“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总要在他身后去收拾这烂摊子。这又是哪里冒出的一个青楼女人,我都不知道,儿子都这么大了。”
碧盟也不知道如何抚慰冯太太,这毕竟很让冯太太丢面子的事。
听冯太太说。那个小露珠是个暗娼,同冯暮非有过几夜的同床共枕,后来就有了孩子。但是她收了钱,就带了女儿离开了。那个冯天赐看来是老爷的儿子。那个叫晓芸地女孩儿,是小露珠后来的男人生的姑娘。
如今儿子出了事,有性命之忧,她迫不得已来求告,并不想图什么名份。就是要救儿子一命。
“这不是很好吗?他又多了个儿子,总可以不要干涉我了。”碧盟说。
“盟盟,答应妈妈,不要去惹你爸爸生气。那个婚事,你就拖拖,其实那个露露小姐,妈妈看了很好,除去了身世不清白,只要你不在乎就好。你爸爸很拧。等他想通了,面子上下来,就会答应。相信妈妈。”
碧盟回到房间,汉威头上包了纱布过来。怯生生地问:“小盟哥。你打算怎么办?”
碧盟安慰他说:“汉威,你还是去小盟哥的家里养伤吧。明天就推说有军务会部队,不要搅进小盟哥地婚事里。”
第二天,汉威就按小盟哥的吩咐,给大队打了个电话,然后谢过冯暮非夫妇,去部队驻地。
车在半途转弯,送了汉威到西城绒线胡同梁碧盟的住所,小槐花开了门,见到朝阳一般灿烂的碧盟眉开眼笑。
露露安排了汉威住下,就出门去和同学聚会,汉威心想一个人呆了也烦,就缠了露露搭车去城里逛前门,顺便看电影。
汉威在小吃街闲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中和戏院的门口,海报上醒目地一个名字“小艳生”跃入汉威的眼帘。汉威心想,不对呀,艳生已经被我打发去了东北,如何出现在北平?他还有脸来北平吗?
汉威买了张票,进了戏院寻了个不起眼的楼下位置。
热手巾在楼上楼下穿梭,买瓜子的来回穿跑。
汉威在靠近后台的门边看到了小菊,忙凑过去。
小菊见到是汉威也很高兴,汉威问:“你艳生师兄回来了?”
小菊点头称是,解释说:“艳生师兄和叔父婶婶去了东北,结果二老被日本人的军车撞死了。艳生师兄同日本人发生了冲突,好不容易托熟人逃回来。今天头一天登台唱戏,许久没唱了,所以先唱几出折子戏。”“他住哪里?”汉威问。
“当然回德新社住了。”小菊高兴的说。
汉威点点头,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道艳生是如何想的,就又说:“你二师兄在吗?我想见他。”
魏云寒被汉威叫到偏僻的角落,也觉得怪异。
汉威咬咬牙,还是正经地将他在石家庄那边的所见所闻,及艳生的遭遇对魏云寒一字不差地吐露。
“小魏老板,汉威是怕艳生太没有把持,日后落了偏门,所以说了这些,是想小魏老板帮他把持一下。”
魏云寒点头称谢说:“艳生是云寒的师弟,云寒当然责无旁贷。”
这时艳生没有卸妆包着头就跑了过来,见到汉威一脸地尴尬。
汉威当了魏云寒地面对艳生说:“即是你回来北平了,我也不多说了。都是为了你好,这事只我和你二师兄知晓,再不去告诉旁人,若是再有人知,怕就是当初眼见过你。”
艳生羞愧的低头不语,魏云寒低声说:“先去上戏。”
出了戏院,汉威都在自责,是不是他太婆妈,不该对魏云寒吐露小艳生这些不光彩地事?
叫了辆黄包车回到了露露姐的房子,回到家中,小盟哥已经回来。
“汉威,你不要乱跑了,近来外面乱,龙蛇混杂。”
汉威说:“我还是会驻地吧,也能做些事,闲在这里要长毛了不算,我大哥知道了定要骂我偷懒耍滑。”
24章 刑讯
秘书处协助调查学生杀人的案子,汉威回到驻地就开始插手调查。
汉威盘问了不少学生,众人也是说法不一,但汉威很明显的觉出,这幕后一定有文章。
就说那个打死飞行员“小天津”的冯天赐,怎么看就是一个愣头青。
汉威提审他的时候,他还一脸不服气的高傲样子,鼻梁上的眼睛早被游行闹事时打飞,现在鼻梁上还有块青紫。
汉威问什么,他都不肯好好回答。汉威索性吩咐人把他关起来,自己去顺藤摸瓜找线索。
据反映,“小天津”被砸伤时,伤势和他差不多,只是头晕恶心,晚上换了家外国专家的诊所去医治时,忽然脑部出血猝死。
汉威按了地址去那家医院查看“小天津”的病例,小护士热情的接待了他。
医生开的病案字迹潦草,汉威如何也看不懂,拿了去找大夫,才发现那五斯蒂尔大夫他认识,如今已经改名叫彼得大夫。
见了汉威,斯蒂尔大夫自然的为汉威讲述了“小天津”的病症,说是颅脑损伤,又有大量瘀血压迫,导致死亡。
小护士帮汉威抄录病例,汉威奇怪的问起小护士,可知道彼得大夫过去是在哪里行医。
小护士说:“我们彼得大夫是刚从英国过来的。汉威觉得很奇怪,彼得大夫想隐瞒过去的身份是为什么且不谈,难道就不怕被熟人撞穿?或许他是外国人,社交圈本来就不大,龙城和北平天南地北。
想到这里。汉威都怪自己胡思乱想那么多做什么,跟破案毫无关联。
小护士帮汉威寻找档案,汉威扫了一眼。都是彼得大夫的病人的资料。
汉威收了病例资料离开,先去找小盟哥说他今天的发现。
露露姐听了汉威笑说那个改名换姓地斯蒂尔大夫说:“一定是欠了仇家的钱来这里躲避了。我住院时。曾听这位大夫打电话四处借钱还赌债。”
碧盟反奚落说:“若真是躲债东躲西藏,还能为病人好好看病吗?”
“该不会是这个斯蒂尔大夫的医疗事故,冤枉了那个学生了?”汉威说。
“你问出什么了?”碧盟反问汉威。
汉威摇头说:“那个冯天赐是滚刀肉,死到临头什么都不说。”
碧盟捏了下巴想想说:“这个事,快刀斩乱麻。要快!我去提审,就不信问不出来。”
阴冷地刑讯室里,碧盟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脚翘上了八仙桌。他得意的看着绑在柱子上地冯天赐,嘴角含着几分轻蔑:“说吧,谁挑唆你闹事伤人的?”
“梁碧盟!”天赐目眦欲裂:“你同我的私人恩怨再谈,可你为什么抓了这么多同学?他们爱国有什么罪?”
“总座说,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谣言惑众还打死飞行员。怕没这么简单。谁指使你做的?”
“良心,中国人地良心!”
听了冯天赐的话,碧盟一阵嘲笑:“中国人的良心让你去杀自己国家的军人?是不是赤匪唆使的?”
天赐夺人的目光直视碧盟。冷冷道:“梁碧盟,你同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爹一样的卑鄙!”
“放肆!”碧盟怒喝道。夺过一根皮鞭冲上去。
门外有人高叫一声:“长官。您不能
随着声音,门开了。冯暮非出现在门口,还有那个小女孩儿晓芸。
“盟儿!”冯暮非惊愕的望着碧盟和天赐。
“救兵来了?”碧盟翘着腿摇着凳子。
“哥”晓芸扑上去抱住了天赐,又怯怯地对碧盟说:“哥哥,我知道你不肯认我们,可求你放了我哥,我哥他不会杀人的。”
“晓芸,住口!你有点骨气!”天赐喝道。
碧盟得意的揉弄着鞭子说:“真是走运,又找到了一个儿子,遍地播种还真是收获颇丰。怎么,心疼了?痛心了?一个儿子是无赖,一个儿子是杀人犯!”
“放了我哥哥吧!求你。”晓芸上去揪扯碧盟,被碧盟一把推开,踉跄几步摔在地上。
冯暮非上前几步揪住碧盟地衣领,挥手就一记耳光。
屋里惊愕后是沉默,碧盟整整衣领吩咐:“放了他!”
“盟儿,你真是”冯暮非痛心的伸手去摸碧盟地脸,碧盟侧头躲开。
回到家里,已经是夕阳西下。
霞光洒在小园里,草木沐浴金光显得一片温暖。
银杏树已经飘黄,一地地落叶很美。
露露在小花园喂鸟,逗着两只画眉婉转的叫。
见了碧盟回来,露露炫耀说:“快来看,这个小东西唱得越来越好听,早上老柱伯带它们去小树林遛了几次,让人一调教,唱得反是好听了。我离开地几天,你记得帮我喂鸟。”
见碧盟不说话,露露又说:“算了,托给你才是百搭,你自己喂饱自己就不错了。”
猛然见碧盟红肿的左颊,慌得扔下手中的水碗问:“Edde,你怎么了?同人打架了?还是是他打你了?你又去找寻他了?不是说过不要去的吗?”
露露的眼泪溢上眼眶,心疼的用纤长冰凉的指抚弄碧盟伤痛的面颊。
碧盟笑笑:“我记得帮你喂鸟,不喂我也会喂它们。你去吧,内蒙风沙大,入秋了,注意防寒。”
露露点头说:“你放心,不是有小九Jacky在那边练兵呢吗?这回的通行证还是麻烦Jacky给搞的。我去了就去吃他。”
“什么老师,值得你亲自去陪?”碧盟问。
“吃醋啦?看你,问了多少遍了。是我当年在日本读书时的老师,他当年在我要自杀时,从山崖边救过我。他去东北,人生地不熟,又搞什么植被研究,怕不安全。我送了他出了东北回国就好了。听说他收集的植物标本就很多。”
“兵荒马乱,还搞什么植被研究?”
“看你,兵荒马乱就不用读书上课搞学问啦?”逗笑一阵,碧盟说:“什么时候动身,我送你。”
“不用了,等下Jacky安排了飞机来接我。倒是你,如果没别的事,不要去招惹冯老了,都是我不好,红颜祸水,惹得你们父子反目。”
25章 暴露
威按了小盟哥的指示去接着查那位化名“彼得”的“夫,也请协和医院的专家对死去的“小天津”的尸体进行检查,来确认是否是冯天赐的砖头砸伤脑部致死。
正在汉威马不停蹄的查这个案子时,斯蒂尔大夫却意外坠楼身亡了。这令汉威很是震惊。
昨天还看了好好一个人同他说笑,竟然今天就边成死人了。
空军里议论纷纷,坚决要严惩那个学生凶手。而冯天赐却已经被冯暮非安排去了警察署安全的地方看管。
而斯蒂尔的死,却为侦破工作打开了缺口,经过专家对“小天津”的尸体检查证明,飞行员的死是由于斯蒂尔大夫的医疗事故造成,并非是死于冯天赐那一砖头。
可是冯天赐也因为这次的冲动,被大学开除。
证明了冯天赐的清白,冯暮非十分的高兴,特地请了汉威来家里吃饭,也喊了碧盟回家。
汉威试探的问小盟哥,到底该不该去?
碧盟却笑了说:“他是谢你,你应该去,表哥还有事情要做,不去了。”
“你不回去,我去多无聊。”汉威嘟囓说,但冯暮非盛情难却,汉威也只有独自去赴宴。
冯府的小花园里,那家宴十分别致,请来的不止是冯天赐和他,还有那次曾经来过冯府的顾可旎小姐。
Connie小姐不见了碧盟似乎有遗憾,同汉威不停的问碧盟地消息
而汉威仔细看了看那个冯天赐。带了副眼镜,怎么看都有些傻傻的感觉。
碧盟并没有骗汉威,他驱车到了丰台附近一个偏僻的所在,那是南苑航空中心的机修场。
一个小屋子里,挂了一个电灯泡,没有灯罩,那白炽灯泡在风中不停晃动,屋里的光线也是明暗忽朔。
斯蒂尔大夫见了碧盟吓得浑身打颤。手不停的揉搓。
“你为什么要杀飞行员?”汉威问。
“我。我是拿了人的钱。若是我不做,他们要杀了我。”斯蒂尔说。
“什么人?”
“不认识,是个大胡子的男人,他给我钱,又拍了颗子弹。”斯蒂尔大夫浑身冷颤。
碧盟问:“你之前没有见过他?”
斯蒂尔大夫摇头。
碧盟转念又问:“你为什么要改名字来到北平?”
斯蒂尔大夫挠了头说:“我拿了钱,拿了Vivian她割盲肠。要我扯谎说是中了子弹。”
碧盟皱紧眉头,震惊地问“你说什么?”
斯蒂尔又重复了一遍,然后说:“起初她只是说,她是为了留了梁先生你在他身边,给我一笔封口费。后来她病好了,有个人拿了枪要来杀我,说我帮了金小姐骗人。说是我若是不离开龙城,就杀了我。并且威胁我不许说出任何事。”
碧盟愁眉不展。听了斯蒂尔哭诉。他惨然地笑笑,转身出门,就在出门的一霎那。回手一枪,斯蒂尔倒在了血泊中。
碧盟必须这么做,他别无选择,他不知道露露为什么这么做,她为什么要编这个弥天大谎。他也不能让斯蒂尔这家伙在出去胡言乱语,索性就让这个斯蒂尔伏法。
碧盟回到家中,在空荡荡的屋里徘徊,他不由自主的翻开露露的抽屉,箱子,想寻找出些答案。
露露这是为什么?她要装成被人刺杀,然后宁可去做手术割阑尾,去扮演一个垂死的病人,来同他生离死别。那这一切的结果呢?起码表哥一家接受了她这个未来地表弟媳。
碧盟翻开露露的相册,发黄的小相册里有着枫儿小弟的照片,可爱的对他笑。
他还记得露露,在芝加哥那些肮脏的下水沟里,他拉了露露的手在奔跑,在躲避那些丑陋凶悍的黑人。
他记得他洗净脸,然后去餐馆里拉小提琴,挣来地一块儿面包,他用餐巾纸包了又包,飞跑回家给露露吃。
露露也舍不得吃,这时候露露会掰下一块面包,然后分成两半,一半塞进他地嘴里,一半自己吃。
就这样,一块儿面包会是他们两个的美味,有了上餐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下餐的美味。
而如今,露露到底是为了什么?真是婚姻令人疯狂吗?
一个黄色锦缎地小首饰盒子里,是一块儿灰色圆滑的石头。
那是露露十六岁生日时,碧盟没有钱给她买礼物,只有去河滩捡来这块儿可爱的圆石头。露露当时很知足的样子,兴奋得两眼闪了泪花抱了他亲吻。而在他过十六岁生日时,露露却剪去了一头的长发,像小说里那个痴情的女孩子一样,为他买了块儿手表。
碧盟打开露露的钢琴,还记得他在教堂去听露露练琴,然后他偶尔会拉起小提琴为露露伴奏。
命运是那么捉弄人,他们这些虫鼠般的小人物,还有一天会登堂入室。
脚步声走来,碧盟抬起头,是父亲冯暮非。
“真打算一辈子不回家了?”父亲板起脸说,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
碧盟站起身说:“有事。”
“父亲是认了天赐,因为他毕竟是父亲骨血,冯家的儿子。可是盟儿,你永远是爸爸最引以为豪的儿子,不会因为天赐的归来,父亲对你的爱减少半分。”
碧盟望着冯暮非,他想说,您老不觉得您这奢侈的爱来得太迟了吗?
但一想,何苦?于是说:“碧盟不是孩子了,总要成家。小狮子长大了,也要离开父母,不是吗?”
冯暮非拉过碧盟,在灯下审视说:“不是小狮子,是一只雄鹰。冯家的大鹏鸟!”
送走冯暮非,碧盟给凌傲打了个电话,凌傲已经回到了云城去准备月底姑母的寿诞,请假不在军中。
本来想打探一下露露的消息,也无处打探。
碧盟想问露露,又不敢问露露,他越想越诡异,怎么会有这种事,难道,是斯蒂尔在扯谎?
碧盟打电话到云城找小九凌傲,凌傲接起电话声音哽咽。
“Jacky,你怎么了?哭了?”碧盟奇怪的问。
凌傲努力止住哽咽说:“没什么,有事吗?”
“和姐姐抢吃的打架了?”碧盟问,他知道凌傲有个如花似玉的姐姐。
凌傲这才破涕为笑说:“啐!没正形。我要晚些天回去,这些天长江发大水,来东北开荒屯垦的难民都集中了洮南那边,我们在那边训练,如果可以,你过去看看吧。”
26章 谍影
二天一早,碧盟带了几名弟兄,驾飞机来到沈阳。
凌傲去了云城,这边的飞行训练就要他亲自来负责。
“梁队长,听说你要结婚了,怎么还跑来沈阳?不是听说你要请假了吗?”兄弟们关心的问,碧盟笑了说:“那我也要先回沈阳来请兄弟们吃饭呀。你们弟妹这几天也在沈阳,等我寻个机会带她来给大家见见。”
一阵哄笑声,有人调皮的问:“听说弟妹可是个大美人呀。”
“美人谈不上,长得过得去吧。”碧盟一句自谦的话,又招来一阵逗笑。
碧盟找到了露露,露露见到碧盟激动得像个小女孩儿。
听说碧盟在沈阳,胡子卿还特地打过电话关照,问他想不想去大帅府住。
碧盟腼腆的回答说:“子卿哥,能求你一件事吗?私事。”
电话对面沉默片刻说:“说吧,只要大哥能做到。”
“子卿哥能给碧盟当主婚人吗?碧盟月底要和露露去教堂结婚。”碧盟问。
胡子卿好奇的追问:“令尊什么意思?”
“子卿哥,这还用问吗?所有碧盟请子卿哥帮忙。”碧盟坚持说。
胡子卿呵呵笑了两声:“你小子,行事不走章法,倒是像我。豁出去得罪你老子,虽然我不喜欢露露,不过吗~~”
胡子卿故意拿捏说:“答应了!”
“子卿哥!谢谢!”碧盟觉得一阵欣慰。
碧盟陪了露露在百货公司挑选了几匹衣料,细心的陪伴在露露身边。
晚上。在一个僻静地咖啡厅,碧盟问露露:“过去的事,我不想问,不过Vivian,
望着碧盟的眼神,露露垂下头:“对不起,Eddie,的事。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不想失去你。你知道。我别无亲人,只有你这个小蟑螂了。Eddie,我~”
露露羞惭的说:“其实,两次举报你,虽然我不想你贩鸦片,可是我是有私心,我想让你的家人接受我。想成为你的妻子。可是我错了,我就是小蟑螂,不是蝴蝶。”
碧盟望着露露,为她擦了泪。
“Eddie,还有,其实那次我负伤,是装的。是有人袭击我,可是没有伤我那么重。我被打倒了。摔破了腿,我大喊来人了,那些人就跑了。我是我想。想留你在身边,想让杨司令接受我,我知道胡司令讨厌我。我~~我就装了假,对不起!”
碧盟长舒一口气,女人就是女人,小女人,小心思,玩得把戏都幼稚。
“我以后再也不了,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可以。”露露哭了说。
碧盟回到驻地,勤务兵焦急地说:“梁队长,你哪里去了?洮南兴安垦区操练演习地中队一直在找你,说是发现了情况。
碧盟忙跑到话务室,对方地通报令碧盟吃惊。
就在兴安屯垦区,演练的空军部队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三个人,说是搞植被研究的学者,被发现后就急于逃跑,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后,那些人就用钱来疏通,并一再说是学者。
这些人没有进入兴安屯垦区的文件,只有一纸空军方面开出的在洮南地通行证,是许凌傲签署的,但是又联系不到许凌傲,而麻烦的是,抓到这位叫田村的学者,身上带有手绘的东北蒙古一带的军事布防图,而且十分详尽的记录了很多军事部署情报。很有可能在替日军调查在横切满蒙时,在宿营、给养、供水以及交通等方面可能遇到的情况。
碧盟浑身地神经紧张起来,和不明显地是特务吗?竟然日本的间谍派到了东北,而且明目张胆的搜罗起情报。
“把这三个人,立刻秘密地押送沈阳,不得有误!”
碧盟立刻给北平胡子卿通电话。
发现了田村这个特务,本来大快人心,反是令胡子卿如捧了烫手的栗子。
日本人第二天就提出了严正的抗议,按了国际法,间谍必须送回引渡去日本。
如果送回,前功尽弃,特务的身上的册子,地图,军事地形图很全,这将把军事情报泄露给日本人。
在碧盟连夜的审讯下,田村供认不讳,但要求遣送回日本。
“胡司令,不行呀,如果送这个间谍回日本,即使资料被扣,但是那个特务记忆力超群,记得许多的东西
这个人必须要杀!”碧盟一再的请求,胡子卿为难的说:“我是想杀,但是如果杀了他,日本就会扩大事端,就会以此为借口攻打中国,这样,中央是不答应的。这件事,中央让低调处理。”
碧盟捶了桌子丧气,忽然,他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胡子卿又在压力下病倒,碧盟已经无处去争辩,代司令胡飞虎要求押送田村交给日本人,按国际法处理。
碧盟在次见到露露时,露露抱歉的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老师,他求我帮忙,我就帮他向凌傲讨来一张通行证,我以为他就是学者。Sorry,
露露负罪的样子。
碧盟抚摸着他的头发,半信半疑,却还是笑笑。
外界的压力越来越大,父亲冯暮非都来电话劝他放掉那个田村大尉。
军队里的兄弟们群情激愤,都说人不能放,放回去太危险了。
所有的东北军事部署,所有的军事秘密,一丝不挂的暴露给敌人。
碧盟满心愁烦,他留了露露在沈阳,让人看管起露露,自己回到北平家中拿些衣物。
空荡荡的屋子里,碧盟无比的愁泛,他不知道这一切的迷局如何去破解,人他不能放,是特务;不放又如何能解决日本人的野心,又不会给胡子卿惹来灭顶之灾。
还有露露,她怎么能同这诡异的事联系在一起呢?
碧盟坐在钢琴前,他从来不会动这钢琴,他不会,但他很爱听露露弹。露露弹得并不好,比汉威逊色很多,但是碧盟爱听。露露有洁癖,不喜欢别人动她的钢琴。
“先生,冯老先生来过几次,请您回家了务必去个电话。”槐花传话说。
碧盟起身,却不小心带翻了琴凳。
琴谱散落出去,碧盟俯身去扶,却忽然发现琴凳的底部很怪异。
他用手撬起,发现是个拉抽的板子,打开一看,是一本厚厚的《圣经》,好奇的打开,却惊呆了,那是个电台,小巧的电台。
万念俱灰中,碧盟向房外走去。原来是这样,原来他一只在云雾中。
27章 反目
暮非见到碧盟,气得怒气中烧。
冯暮非抄起案子上的紫砂壶向碧盟掷去,碧盟一侧头,茶壶在身后门上碎开,茶水溅在碧盟的面颊上、衬衫上。碧盟不动声色的用手擦把脸,又掸掸衬衫上的水渍,然后倨傲不减的望着父亲狂怒的目光。
冯暮非的嘴唇在发抖,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碧盟脸上浮出嘲讽的笑意,迅捷的掏出小手枪,在空中翻转一下手握枪筒,将枪拍到案上冯暮非的面前,轻屑道:“爸爸,您如果想碧盟死,可以开枪杀了我,这枪里还有一发子弹。您如果只是恼怒了要拿碧盟泄愤,碧盟就在您眼前,何苦白白糟蹋了一把好壶?”
话音未落,一记耳刮将碧盟煽在地上。
“畜生,你以为你就反天了!”冯暮非愤然的围了地上的碧盟绕来绕去。
“不同意你娶那个女人,你就自己去办婚礼发请柬,给我难堪;你明知道天赐是你的弟弟,你还敢对他下毒手。”
冯暮非气急败坏,抄起一把椅子,砸向正欲爬起身的碧盟。碧盟本能的一抱头,椅子砸在腰上,一口鲜血喷出,碧盟哎呀的惨叫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冯暮非手中的椅子再次抡下,砸在了地上,立刻散了架,只剩了几根连接的木棍。冯暮非没有歇手,边打边骂:“冯家就是绝后,也不饶你这个忤逆的畜生!”
碧盟呻吟几声,咬了牙强撑起身。一把抱住了那打在他身上地棍子告饶:“爸爸,别打了,怕是日后碧盟再也不会惹爸爸生气了,爸爸,碧盟今天还有军务要去办,求您别打了。”
看了儿子放下了以往的孤高骄傲,那份威风扫地荡然无存,满是汗泪的颊上嵌着那红肿的掌印。带了血迹的唇角蠕动又咽回话语。迟疑片刻说:“碧盟今天身子虚。禁不住了,您要是气,改天再打吧。”
“怎么,你讨饶了?你也会讨饶?也会受不住?你不是狂傲得目空一切吗?你少年得志,眼泪还有谁?”冯暮非发泄着积压许久的怒气:“这些月,你妈妈天天劝我要多宽容你,不要苛求你。可你是只足吗?你变本加厉!”
冯暮非夺过木条又打了几下,才俯身将碧盟抱起来走上楼。
“这个房子,你立刻给我卖掉,搬回家去住。日后你再敢胡作非为,再敢对我避而不见,你就留心了。今天这顿打还是轻的!”
碧盟没有说话,闭了眼平静的任由冯暮非抱他到了卧室,放在床上。又解了他地衣衫看看伤口说:“天赐是你地弟弟。你怎么能下毒手去杀他!”
“我没有!”碧盟坚持说。
冯暮非恼怒地又拍了碧盟几下说:“做错了就认账!”
“是!凭您如何去想吧。爸爸,请您帮我叫个大夫来。”碧盟平静的说。
冯暮非回到家,大门口晓芸挎了一个篮子迎上来。
冯暮非皱了眉头问:“你来做什么?”
“娘让我给哥哥送点补血的红枣来。”晓芸答了说。
“你哥哥。你哥哥不是在医院吗?”冯暮非费解的问。
“是给碧盟哥哥。”晓回答说:“娘说碧盟哥哥为我哥输了那么多血,出门都摇摇晃晃的。娘说家里没有值钱的东西,碧盟哥是少爷大官,也不缺吃的,可是红枣是补血地。”
看了晓芸一脸的认真,冯暮非诧异的问:“你说,你碧盟哥为你天赐哥输血,不是他把你天赐哥打伤的吗?”
晓芸摇摇头说:“我看到是白色制服的军人,以为是小盟哥的人。我们去您的办公厅找您要钱,没有钱医院不给治病,在门口见到小盟哥,是他赶来给哥哥输血,交了钱住医院,肯定不是他害的天赐哥。”
冯暮非张了几下嘴,没有说出话,喊了晓芸上车,就开车奔城里直奔。
来到碧盟在西城地小楼,冯暮非向楼上望望,平静地四周似是一切都没发生过。
迈上楼梯,楼上忽然传来小提琴曲的凝重忧郁旋律,那是他曾听碧盟几次拉过的《《Devil’s——魔鬼地颤音》,每一个音符听来都是那么熟识,是碧盟,冯暮非又惊又喜,看来碧盟平安无事。
寻声推开厅门,碧盟正立在楼窗前,操着琴弓,纯熟的拉着琴,那抑扬顿挫的旋律,跳跃的音阶,雄劲深沉的琴声,如在诉说他满腔的愤懑不平,又像是同命运抗争。碧盟不认命,他知道,几个月来,他曾听过几次碧盟闲暇时拉这只曲子,都不及此刻的情景交融,浑然天成。
琴声忧伤中充满哀怨,如泣如诉。几个颇有气势的强音后,旋律便川流直下,锐不可挡,如舞者急速跳跃的舞步,跳动的颤音后,时而悠扬婉转。旋律逐渐的变为华丽中的悲壮,顿弓造出哭喊的效果,催人心碎。
碧盟双目低垂,长长眼绒上挂着泪滴,在烛光下晶莹透彻,犹如碧盟那双明眸般灵光闪熠。泪水湿了碧盟的双颊,顺了两腮滚下。冯暮非一阵凄然,这是第二次见儿子落泪,头一遭还是那日为了碧盟贩鸦片一怒打了他,忽然一阵寒意掠过心头,冯暮非周身一阵发凉,这双含怨的眼,绝望的脸,就在当年离别文慧的时候~
一阵晚风掀动窗纱,窗旁的烛台上的红烛火焰跳动几下,厅内一片漆黑。
冯暮非的思绪被抓回,碧盟的琴声非但不停,反是更加急促跌宕起伏,似乎对周围一切都浑然不觉。
冯暮非向前走了几步,碧盟的琴声嘎然而止:“谁?小槐花吗?”怎么还不走?”
冯暮非屏住呼吸,凑近前,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碧盟俊朗的面庞上,那双透澈如一汪碧水的俊目,仍然是直视前方,冯暮非心头一阵抖动。
“没走也好,看看烛台是不是灭了,我似乎嗅到味了。”
冯暮非逃出火柴,点亮烛光,举起烛台在碧盟眼前晃动,仔细审视那双眼,那原本传神寄语的明眸却没有应烛光明灭有丝毫改变。
“他瞎了!”冯暮非惊愕的注视碧盟。
“让你去喂鸟,你总不放心我。我真的没事,不是对你讲过,我当年开飞机,有一次也是飞机一个轮子无法升降,我没有跳伞,冒险一个轮子着陆,结果头被猛烈撞击,脑子里瘀血压迫神经,就失明了七天。这回不严重,就是碰了一下,瘀血吸收了就会好。”
“盟儿,你的眼睛~”冯暮非拉过儿子,伸手在碧盟的眼前晃动。
冯暮非只觉得一阵震撼,记得有人说过,当雄鹰失去眼睛的时候会比别的动物更痛苦,因为那曾经是一双多么敏捷而又美丽的眼睛~
碧盟忽然紧张的琴躬落地,忙俯身去摸探,嘴里来说:“没关系,是旧病,就会好的。”
“盟儿,是爸爸冤枉你了,刚才晓芸都对爸爸讲了,盟儿,爸爸冤枉了你,爸爸不该对你发这么大的火。爸爸是怕你走,怕你和那个女人一去就不会再回来,爸爸舍不得你。”
碧盟的嘴角勾出天真烂漫的笑意,欣慰的说:“爸爸,你怕碧盟走是吗?你心里很在乎碧盟是吗?”
冯暮非搂过儿子,脑门顶了儿子的额头,哽咽说:“盟儿,你的眼睛~”
碧盟笑笑说:“爸爸,你知道这个曲子《Devil’s》,中文翻做《魔鬼的颤音》的由来吗?听说是著名的小提琴家塔蒂尼为了交换琴技,一次在梦中向魔鬼出卖了灵魂,于是魔鬼演奏了这支优美的曲子。梦醒之后,塔蒂尼凭记忆记下它。看来,同魔鬼交换的东西能很多,比如说爱情、光明、幸福、平安~”
28章 临别
院里,天赐来到病床边,见碧盟阖眼睡着,高高悬着滴向下淌着液体。
“天赐,你来了?”碧盟微微睁开眼,憔悴的面容掠过一丝笑意:“你的伤该静静养,怎么还跑出来?”
几句话说完,碧盟已经费力的喘息。
“大哥,别讲了,我没事,伤口已经合上,医生说,过几天拆线就大愈了,只是听小妹说,你吐血了?”
“没那么严重,听她们一惊一诈呢!”
“大哥!”天赐拉过一把椅子坐近碧盟床边:“才听人说,您就是当年中原大战时,架飞机吓退了时风举、马宝福三万大军的‘苍鹰’,我们早就佩服得不得了,听说‘苍鹰’当年没扔一颗炸弹,就在三万大军头顶冒了弹雨飞了几个来回,还把时风举的帽子吹飞了,就把时风举、马宝福的联军下得倒退,被东北空军威慑得宣布停战投降了。同学们一直猜想传说中的‘苍鹰’一定是个身材魁梧的关东大汉,真没想到~~”
“‘苍鹰’已经属于那个回不来的年代,眼下没有‘苍鹰’,只有梁碧盟,或许哪天梁碧盟也会被1931年.+:有别的~~”
“可是大哥,你那个时候和天赐如今一般大小的年纪吧?弹火硝烟里穿梭,你不怕吗?”天赐好奇的追问。
碧盟脸色掠过无奈的苦笑说:“怕,只是种牵挂。牵挂生死、名利、家人~~一个人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也就没了牵挂,哪里来地怕?”
“什么都没有?没有牵挂?”天赐好奇的问。
“你太年轻,不会明白。”碧盟咳喘得厉害。
天赐倒杯水给他,碧盟推到一边勉强说:“没事,不用。”
兄弟二人对视良久,碧盟终于叹气说:“无缘,若有来世。定然和你好好做场兄弟。”
“现在不好么?”天赐那双微凸的大眼睛闪闪的问。
“太晚了。”碧盟指指枕头。示意天赐将一块儿玉坠儿讨出来。是一个翠玉的十字架。天赐握在手里把玩,对了阳光照看,古色古香,莹透可爱。
“答应大哥,好好保存,这应该是冯家祖上传下的玉琢磨成的。”
“大哥,我不要。”天赐将玉坠递还碧盟。
碧盟笑笑安慰他说:“大哥要离开这里了。怕不会再回来。你从小就姓冯,日后记得生个儿子给他戴上,就算了了大哥一桩夙愿,答应我!”
“哥,你的话很怪,你去哪里?又要回美国吗?可是你地本领,要为国效力呀,日本人在东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哥你不能走!”天赐焦急地问。
碧盟气息虚弱地说:“大哥这一身的伤病。怕是一时半会难愈了。”
“大哥,你怎么说这些?”天赐觉得一阵冷飕飕的凉气向上涌:“你不会有事的,不是人人都说你是‘天骄’吗?天之骄子。上天一定偏疼。”
碧盟笑了摇头说:“你读书比大哥多,有个外国作家说‘上帝偏爱的人死得早’。”
见天赐的脸渐渐的惨白,神色木讷,碧盟笑了说:“逗你呢,没事,你快回去吧。”
露露被带到碧盟地营地,一间僻静的小屋里,碧盟看着露露,提示般的问:“今天,我遇到给你看病的斯蒂尔大夫了。”
露露周身微颤,又故作平静的问:“哪位斯蒂尔大夫?”
“割了阑尾无非是同我一样的小手术,却真能掩饰得如遇刺一样要死不活?”
“Eddie,你~~你再说什么,我糊涂了。我不是向你解释过这事吗,我错了,对不起。”
“你不糊涂,你怎么会糊涂?是我糊涂,怎么就没想到会是你。新民大楼轰炸计划不会有旁人知道,你处心积虑的在表哥面前大义灭亲举报我,怕也是别有目的,想要住进杨公馆!还有小威儿,你给他讲了枫儿地故事,博得他多少同情地眼泪,这些人性真情的东西,原来都是利用的工具?日本人地特工,‘东北’小姐!竟然在我梁碧盟的身边!”
“Eddie的问:“你都知道啦?”
碧盟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圣经,打开书页,里面却是掏空着藏了一部电台。
一阵沉默,寂静中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呼吸。
露露垂着头,不停的说着:“Sorry
“人就是这么无奈,你恨他,你怨他,你今生今世不想去再见他,可是关键的时候,有种无形的力量让你不顾一切去救他,去为了他飞蛾扑火殒身不恤。那是血脉相连,一种无从抗拒的力量。我也曾恨这个家,恨过去的苦难,恨他带给我的一切悲惨境遇,恨这个不争气的国家,恨这个代表东亚病夫的黄皮肤黑眼睛,你
道他羸弱,他带给你无尽的耻辱,你哀其不幸,怒其无可奈何去补这千疮百孔的漏洞。但是关键时刻,你的脚却沉重得不忍迈出这艘要沉没的大船。不止是我如此,汉辰表哥,胡司令长官,许许多多还在国内拼搏抗争的人都不肯迈出这条船,更不要说帮了外人来凿沉它。”
碧盟转过脸看着露露,托起她的脸摇头说:“我真的不懂,忽然不懂你,我从琴凳下拿出那个电台,我的血液凝固了。想不到~”
露露朦胧了泪眼,贴蹭着碧盟地手说:“小蟑螂。对不起,我不该瞒你。我本来就是阴沟里一条人人厌恶恶心的蛆,却妄想穿上铠甲长上翅膀去遮羞装成一只落魄的小蟑螂。Sorry.识我的第一天起。我对你讲过,我十三岁被送给了那个日本浪人但养女,他强暴了我,逼我去接受特工的训练当间谍。他手里有我所有不光彩的把柄。我若是不从了他。我就会比一只阴沟里的蛆还无地自容。Forgive==.过自杀。在美国时,是你救了我。人只要错过一步,就像吸上了大烟中毒,身不由己的越陷越深。我继父说,只要这回帮他把那个田村先生平安送回日本,他就放过我,让我出国远离中国和日本去做一个平凡地人。Eddie。我欺骗你地鬼话都是为了逼你放弃这里,和我出国去过平凡地日子。看了你受伤,我也心疼,那天在冯府见你被冯暮非痛责,我哭了三天,我比你更疼。Eddie,答应我吧。我们走!离开这里。忘记一切,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碧盟推开窗,望着窗外连绵的秋雨。自言自语说:“听到了吗?听到枪声了吗?田村已经被枪决了,他的那两名随从也被枪决了。”
碧盟倏然转过身,露露惊愕的目光望着他,张张嘴,又没说出话。
碧盟笑了,抿咬薄唇眉头一扬问:“很奇怪是吗?胡副司令长官这一周来接到无数日本方面借助国际舆论给的压力,按了两国俘虏间谍的处置条例,所有的证据和证人要被遣送回日本。你们真地以为,为了避免两国的战火交锋,东北当局就一定要被迫遣送俘虏,否则就只有兵戎相见吗?”
“可是你杀了田村大尉,中日两国就会开战!”露露紧张的说。
“鱼死网破,中国人的思维模式就是这么怪异。又一个办法当然可以平息此事,那就是这件事从头到尾是我梁碧盟的各人行为,同东北军无关!我当然没有傻到等了被交付给日本人,所以,我要和你一起来解决这件事。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各大报纸都会刊登一条新闻,一个三角恋,一为知名的交际花移情别恋,东北军某驻军长官青年才俊为情所困,杀了日本情敌和未婚妻,然后~~”
碧盟掏出枪,对准自己的头颅,笑笑说:“过去地时就让他过去,小螂,愿意同我一道毁灭吗?我们本来就是下水道里不能见光地小蟑螂,走到了金碧辉煌的殿堂,就难免要被踩死!”
露露凄然的笑笑,冷艳迷人地目光,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说:“好,我陪你去。让我整理一下衣衫。”
露露解下一条金项链,上面有个桃心的坠子:“这是我义父交给我的,里面是化,剧毒。可惜只够一人的量,我不用子弹,那样会毁了我的容貌。这个化服下去,我就会迅速的死去,就是那一霎那的痛苦,我就能去天国。Eddie,你会陪我吗?”
露露笑着摇头,泪眼凄迷:“不管你是否陪我,我暴露了身份,就必须去了。生是种痛苦,死也是种痛苦。”
露露搂住了碧盟的脖子,贴了他的脸嘤嘤的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来人间受这么多苦?我们要葬在一起,不能分开,我只有你这个小蟑螂做伴了。”
露露的身子渐渐的沉重,搂住碧盟脖子的手臂渐渐滑落,斜插了凋谢的郁金香花的发髻忽然散落,如瀑布一般流泻。
精美的面颊上双眼紧闭,痛楚的嘴角淌落血迹。
碧盟疯狂的摇晃着露露的身躯,颤抖的手伸去探谈露露的鼻息,眼泪淌落。
用手掌轻轻擦擦露露嘴角的血迹,整整露露的衣衫放了她在桌案上,碧盟将自己的风衣搭在露露的身上,用脸去贴靠露露那温意犹存的脸。
转身望向窗外,手中的枪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夜色苍茫,风夹了雨卷着窗纱,耳畔飘着露露咯咯的笑声,幸福无比的问:“Eddie.纱一般雪白纯洁了。”
“砰!”的一声枪响,寂静的夜里又恢复了原本的沉寂
29章 英魂
盟的骨灰被空运到北平,临行前空军的兄弟们无不掩
这种难言的悲愤,痛苦,化成万丈怒火。
“开战吧!为什么不对日宣战?日本人的狼子野心人人皆见,我们要忍什么!我们要求见胡副司令长官,我们的军事力量足以抗衡日本人!”
“打不过,我们一人一口也把小鬼子咬回去!不能让梁队长白死!”飞行员们义愤填膺。
人群中,露露一身白色婚纱手捧了碧盟的骨灰盒哭泣:“Eddi胡司令不想打这一仗,他只能拿性命来成全长官的决定。”
汉威双眼蓄泪,在钢琴前弹着贝多芬的《英雄》,苍凉雄壮的曲子回荡在楼宇中。
“威儿,去吃饭。”大哥走近他,汉威啜泣的用头在袖子上蹭了眼泪摇头说:“吃不下。”
三个字出口,汉威捶了把琴键发出一阵乱响,扑在琴键上哭了起来。
大哥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无声的沉默。
许久,汉辰说:“上下五千年,总有人会舍身去化做五色石,去补天裂!小盟他做了他该去做的事,用他的鲜血,粉碎了日本人的诡计,为你胡大哥解了围,为东北军的回师赢取了时间。”
“可是大哥,小盟哥这么年轻,就去了吗?他还说这个月底八月中秋那天去教堂结婚,让威儿给他做伴郎。他的结婚礼服好漂亮,露露姐地婚纱是从法国定做的。”
汉威呜咽的哭着。大哥摸着他的头说:“收起你的泪,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汉威哭得更凶,气愤不平的问:“大哥,为什么不对日宣战,日本人派间谍把东北的军事地图都描绘得一清二楚,他们明摆就是要发兵中国,不过是早晚地问题,为什么要忍呀。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子卿哥哥在想什么呢!”
“这仗。不能打。”汉辰咬牙说:“东北军没有准备。兵力分散。主力地四个旅都在关内,平叛后都没回师沈阳;若是对日宣战,西京中央不会同意,西京方面正在讨伐赤匪,不能腹背受敌;国际地舆论,西京方面受不了。若是日本人先动手,我们是还击;若是我们先动手。就会有事端。”
汉威抬眼望着大哥,大哥说话的神情也是万般无奈的沮丧,显然大哥对这些鬼话也不信服,但也无奈。
北平协和医院里,冲出一辆敞篷跑车,直奔向西山墓地。
风卷乱他的头发,他的目光沉滞,泪水模糊了视线。
秋风肃飒。墓地里碧盟的墓碑前一身短衫的魏云寒回头望了胡子卿。诧异地问:“胡司令,你,你怎么这个样子就跑来这里?”
胡子卿一脸病容。脸色蜡黄,胡茬未刮,穿了件白色条纹的睡衣,惶然的走向碧盟的墓前。
坐在墓碑下,胡子卿的头贴了墓碑抽噎:“小盟,你个傻东西,你不值得,大不了就宣战,你不该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魏云寒静静的走近胡子卿,伸手搀扶他说:“胡司令,起来吧。碧盟既然做出这个选择,他有他的打算。你这个样子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碧盟九泉下也会辛酸落泪地,胡司令!东三省、平津千百万民众都要靠您保护,您要保重自己地身子。碧盟他丢车保帅,也是出于对胡司令的爱护!”
胡子卿甩开魏云寒的手,抓了头发低头问:“我很无能是吗?我
个位置,我却连心爱地小兄弟都无力去保护。可我无助,若大一条船,就靠我一个人在撑,没有人来帮我,仿佛这条船就是我胡孝彦一个人的!”
“不会呀,还有碧盟,碧盟不是舍弃了生命也在维护胡司令你吗?”
胡子卿推开魏云寒,捶着自己的头,哭了说:“有时候我恨自己,为什么要挑起这么重的担子,为什么要生为胡云彪的儿子,为什么要大家都要逼我站上那光彩夺目的舞台?”
“子卿!”魏云寒终于忍不住摇着胡子卿的臂膀嚷道:“你必须要站起来,因为换上别人去掌舵,怕是还不如你。上了台,就别无选择了。观众只看谁更适合去挑大梁,不会在乎你是否生病负伤。子卿!”
胡子卿憔悴的靠在云寒的臂膀上,追悔末及的指了碧盟的墓碑说:“他的七舅,是我的老师杨七爷。七先生留下遗书,托付了小盟给我。多么出色的一个青年,他应该死在保家卫国的硝烟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的子弹下。”
“英雄多是别人杀不死,能杀死他们的只有自己。”云寒说:“记不得哪部戏里说的了。”
“我睡了几天,才苏醒,就听到了小盟的噩耗。他们拦了我不许我外出,我给中央发电报请示,田村大尉间谍案,日本人野心昭然若揭,应当采取强硬态度,直接抵制日本侵略!可是西京中央的回复是,主张排日者,多是被赤匪利用,这样会加剧中日纷争!东北同仁应该以国家大局为重,不应该逞一时之快误国!”
子卿一阵剧烈的咳嗽,竟然又咳出了脓血,魏云寒慌得为他揉胸捶背,胡子卿已经抓了头痛苦的叫嚷:“放开我,你走!我的烟瘾犯了,不行,快去送我会医院,打针!我的针呢?”
魏云寒无论如何去安抚子卿,子卿都气急败坏的推搡他,眼泪鼻涕横流,张皇无助。
魏云寒一阵心寒,时间已经不早,他必须要敢回去上戏。但是他总不能扔了胡子卿在山野里,这样多危险。可他又不会开车,他该如何做?
魏云寒安抚着捶打自己头颅的子卿,尽量同他说话,分散子卿的注意力。
“疼,浑身有很多虫子在咬,全身的皮肤都没了,烫得疼,放开我!针!大夫呢?”胡子卿在竭力挣扎。
魏云寒一阵哽咽,这憔悴不振的青年就是他们的三军统帅,是这条风雨飘摇的大船上的舵手。
德新社在中和戏园子的压轴戏《伐子都》就要开演,后台却乱做了一片。
“艳生,你师兄是怎么同你讲的?他说他去哪里了吗?”魏振飞焦躁不安的在屋里踱着步,抱怨说:“小毛子从来是早早扮戏,从不迟到误场,今天是怎么了?”
艳生犹豫片刻问:“师父,那怎么办?”
“垫一出折子戏吧,就《双下山》。”魏振飞吩咐说。
艳生迟疑片刻说:“师父,有个事,艳生不敢说。”
“说吧,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不是知道你师兄去哪里了?”魏振飞喝问。
艳生讪讪的偷眼望了师父,又低头说:“露露姐今天来过找二师哥。”
“他跟那贱货出去了?”
艳生摇摇头说:“不~~不知道。不过二师兄说是给谁去扫墓,艳生没听清楚。”
30章 惩处
鬼话!”魏振飞大骂着,在屋里徘徊几步,吩咐艳生生,这出《伐子都》你学过,但是火候不到,从来没让你唱过。这是武生戏中的大戏,能场响的人不多。今天,师父给你把场,你去唱!”
“师父?”艳生又惊又喜,但还是摇头说:“艳生不敢!”
“是不敢唱,还是怕你师兄回来!”
艳生谨慎的说:“或许师兄在路上了!”
经理提了长衫进来说:“魏老板,魏老板,快想个法子,观众已经乱上了。”
“给艳生唱戏,换牌子,今天小艳生老板的《伐子都》!”
魏云寒疾步赶回中和大戏院时,锣鼓声中,他已经得知了《伐子都》大戏的开场。
推开拥挤的观众站在全场的最后,魏云寒看到耀眼的灯光下,那高高的舞台上,师弟小艳生穿着胡子卿送给他的那身淡粉色大靠,甩掉紫金冠,咬了头发,爬上了那三张高高的桌子。
粉嫩的小脸,自信的神情,举手投足间的威风凛然,艳生真是出息了。
观众们屏住呼吸,魏云寒也为师弟捏一把汗。平日为了逼师弟练功,师弟不知道挨过他多少打,在他怀里哭过多少回。
小艳生立稳在高桌上,一个云里翻,如一团粉雪般翩然落下,就地一个翻滚,亮相,一片喝彩声掌声雷动。
就在这一瞬间,又一个真正的武生泰斗诞生了。
魏云寒看到了站在台上把场地父亲。父亲的目光似乎也看到了他,又转瞬离开。
魏云寒疾步涌向后台,台口已经涌了很多记者和戏迷。
有人围了魏云寒问:“小魏老板,您今天的戏怎么忽然换成小凌老板了?”
“云寒的腿伤犯了。”魏云寒敷衍到,急忙来到后台,被众人一片埋怨。
“小毛子,你是怎么了?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你爹不打死你?”师叔小月仙提醒着。
魏云寒向祖师爷供案上点上一柱香。撩衣跪倒。
后台外一阵喧哗声掌声。小艳生下了戏在卸妆。
父亲兴奋的声音:“走!今天晚上师父请宵夜。晴云楼去吃点心!”
师兄弟们欢呼雀跃,又人提醒了句:“师父,二师兄回来了。”
父亲根本没有理会,过了些时候,后台渐渐的清静。
经理过来痛惜的问:“小魏老板,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误戏了。还要小凌老板顶上了,不然观众砸场子了。”
魏云寒苦笑。无奈的回家。
魏云寒在庭院中长跪了一夜,师兄弟们过往着指指点点,母亲过来拉他起身,他都没有动。
清晨,父亲起床,来到他跟前问了句:“做什么去了?”
“去给梁碧盟长官扫墓,误了回来地时辰。”
“是去扫墓了,还是和那个贱货鬼混了!”父亲大骂一声。
魏云寒抬眼望了父亲。又低落头。他不能提到胡子卿,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胡子卿昨天地落魄,可他又该如何解释呢?
“来人!都起来!什么时候了。还都在挺尸!”父亲一声大喝,四下厢房里地师弟们都跑了出来。
见魏云寒长跪在地,也纷纷为二师兄求情。
“去把家法请来!”魏老板吩咐。
魏云寒试试其实,酥麻的腿根本无法站立。
二葵子去堂屋抱来那条凳子,和挂在堂屋那条发亮的竹板。
魏云寒解开裤子趴到凳子上,沉默不语。
“你们,排好队,挨个的去给师父打他,一人十板子,谁不用力打就打他!”
师弟们面面相觑,但又迟疑了不肯下手。
“听见没有!”师父大喝一声,师弟小郭子才接过板子,撩开二师兄的后襟,在那裸露的大腿上打了几下。
“没吃早饭就没力气是吧?没打过人还没挨过打?自己想尝尝是吗?”师父大骂。
“师弟,用力打!二师兄误了戏犯了错,该打!”
小郭子这才抡了板子狠打了几下,魏云寒咬紧了牙。
“老头子,不行,你这么打,要把小毛子打死的。老大跑了,你就这么个儿子了,打残了他,谁来唱戏?”
师娘哭求着扑在魏云寒身上。
“你给我起来!这样地畜生打死不足惜!”魏振飞揪了媳妇推到一般,魏云寒慌得喊了声:“娘!”
“你喊谁也没用!”
魏振飞将衣襟掖到腰带上,挽起袖子,抡起板子狠狠的抽下,魏云寒叫嚷了两声,就咬住了牙,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师兄弟们就见那板子抽在魏云寒的大腿上,臀上,左右各一下,将血赶到中央,再一板子下去,血花飞溅。
“师父,求您了,饶了二师兄吧。”艳生哭着求饶,死死抱着魏振飞的胳膊。
魏振飞这才扔了板子骂着:“给我趴在这里思过,不许起来!从今天起,你不再是什么角儿,从头开始做,和师弟们去跑龙套,场场不许少!回到家里干活练功,不许偷懒!”
“师父~师父~”艳生惊愕的望着师父。
“以后德新社的武生台柱子,就是小艳生,从今天起,师父把一身的绝活儿都一点点地传给小艳生。你们听好了,好好唱戏,都有能出息地一天。”
汉辰守在医院看到子卿睁开眼的时候,拉了子卿的手说:“伙计,你可是醒了,要吓死我了。”
子卿侧过头,哽咽含泪地说:“明瀚,对不起,小盟他~”
汉辰握紧子卿的手说:“相信小盟的选择是正确的。”
胡子卿泪如泉涌,哽咽说:“他来求我,说是冯老不肯承认他们的婚事,说是要来求我当主婚人。”
汉辰也咽了口泪,又仰起头让眼泪回流进眼眶,惨然的说:“往前看吧!”
“看什么?怎么看!”胡子卿激动的说:“中央一道道密电,你自己看看!”
枕边的档案夹里,有何总理的电文明示“希望东北官兵协力抑制排日行动,宜隐忍自重,以待机会!”
竟然冯暮非还有电文说:“中央现以平定战乱为第一,东北同志宜加体会!”
31章 “九.一八”事变
子卿又拿出一张报纸说:“中央南昌会议,总座的指
赫然的标题入目“先安内后攘外”是国策,“不先剿灭赤匪,恢复民族元气,则不能御辱;不先削平粤逆,完成国家统一,则不能攘外!”
汉辰心中落寞无奈不亚于子卿,他怎么不知道子卿的痛苦。都到了民族危亡的时机,中央还在打内战,还不许出兵抵御外辱。如果密电只是何总理私人对子卿这个下属加小兄弟的训话,而这通电却是中央国策了。
秘书敲门进来问:“副司令,西京方面在催文,那电文~”
胡子卿苦笑说:“你写吧。致电沈阳胡军长、张主席、贺参谋长、天津卫主席、保定许司令:‘总座号电,语重心长,恻然意外,和平抱,昭然若揭,捧诵回环,钦佩莫名。”
说到这里,一阵咳嗽,苦笑了又接着说:“际兹外侮凌炽,凡属军人,俱应觉悟,宜顺民意而息争,勿逞意气而祸国。如有甘冒不韪,破坏大局,置国家于不顾,乃民众之公敌。勋服膺钧旨,敬当钧命是听,候令行止。”
秘书读了一遍电文,胡子卿摆手示意他出去,痛苦的说:“按常理,国家受外辱,军人应该奋起反抗;可总座的逻辑是,外辱凌炽时,军人勿要逞一时意气而祸国!祸国!”
“子卿,你先静静,怕是东北军在田村大尉的事件上,已经是摩拳擦掌。战局千钧一发上了。就是打,也要有规模阻止地打,而不是三五一群的各自为营去报私仇,泄私愤,破坏整体战局,我们可以不可以这么去理解中央的意思?”
“报告!”秘书再次进来,低声说:“总座电话,说是得到日本方面消息。日本军国狂热份子。已经利用田村大尉遇害案。在国内煽动战争狂热,日本青年军官去靖国神社为田村祭灵,用鲜血在白布上涂成太阳旗,发誓为田村报仇!”
“岂有此理!他们当强盗小偷来中国地盘上被抓了枪毙,还做贼有理了!”胡子卿怒火中烧。
秘书犹豫片刻说:“司令,总座还有电文,说是近来东北军反日情绪高涨。怕有赤匪鼓动。这密电说~”
“念!杨司令不是外人。”
“无论日本军队如何在东北寻衅,我方应不予抵抗,力避冲突,吾兄万勿逞一时之愤~”
秘书顿了顿看了眼胡子卿和杨汉辰,继续快速的读道:“置国家民族于不顾。”
屋里恢复沉默,汉辰问:“子卿,华北那四个旅的兵力,开始撤回东北了吗?”
“胡老叔在办。”胡子卿无奈的说:“伙计。你先回吧。我倦了,很倦,我想睡一觉。”
得知魏云寒那日为了救他。误场受罚沦落到跑龙套的惨景后,胡子卿几次约魏云寒相见,都没能请来魏云寒。副官小勇说:“小魏老板在扫地,我就去多说了几句话,老魏老板就提了刀坯子揍了他一顿,真不敢再多说话了。”
“废物,没说是我请?”
“说了,不说连门都不让进,老魏老板说,要是看戏,请胡司令到戏园子看,不然就请戏班子唱堂会。德新社的规矩,不是角儿地学徒,不能去陪酒吃宵夜。否则倒霉地是学徒。您听听,小魏老板怎么混到这份上了?还是老魏地亲儿子吗?”
胡子卿叹气说:“我已经对不起了一个朋友,不能对不起第二个。长江沿线的大雨倾盆,水灾不断。听说德新社为了赈灾,决定义。打听一下今晚在哪里,我去捧场。他魏云寒的《他唱一场,我捧一场,他一出折子戏二十万,一出《大轴戏》我捐一百万!”
小勇瞠目结舌,也不知道司令哪根神经错了。
“快去!”胡子卿吩咐。
魏云寒在上戏,小艳生从后台进来,慌张的在魏云寒身边说了句:“露露姐来了,在包厢。”
声音很低,但低得足以令老魏老板听到。
“小毛子!”魏老板喝了一声。
魏云寒浑身一个激灵,忙应了声:“是,爹!”
“跟我去隔壁!”
隔壁是杂物间,也是师父经常教训人的地方。
艳生心里暗自得意,偷偷尾随了到杂物间门口,隔了那紧闭的门,从缝里窥视,只看见挥舞的刀劈子,听到师父地喝骂:“等晚上散了戏再好好的收拾你,你个不长进的东西!”
胡子卿约杨汉辰来听戏,但汉辰已经料理过表弟的后事回了龙城。
包厢里,身体虚弱的子卿在许小姐和几位秘书副官的陪伴下听戏。
许霽低声劝:“Charles+了。”
胡子卿撑了头说:“你哪里知道,我要还债,我不想欠谁的。有时候你越不想欠谁的,反而越欠越多,欠到你债多得不愁。”
“今天是多少号了?”胡子卿问,发烧疾病令他不知寒岁。
“九月十八日,农历八月初七,今天是周五,下周六就是中秋佳节了。”秘书抢答道。
胡子卿感叹说:“真快,去年中秋,我还在西京过地。对了,去安排一下,中秋节我要请些好友吃饭,叫上小魏老板,再看看小九在不在北平,还有汉辰,对,小乖儿~”
许霽笑了说:“中秋节是全家团圆地节日,谁来和你凑?”
一句话,子卿眼泪纵横:“小盟这一去,冯老连一个有儿子的中秋都没曾等到。”
“副司令!沈阳司令部紧急电话!”秘书长匆忙进来对了胡子卿耳边说了几句。
胡子卿脸色大变,倏然起身。
“怎么了?”许霽雯关切的问:“出事了?”
“日本人在柳条湖挖了一段铁路,扔了两句东北军兄弟地死尸,以破坏铁路为借口,炮轰北大营!”
胡子卿离去时,旁边看戏的一个秘书还说笑说:“看看,日本人三天两头的闹事,不惹事生非就不踏实,没事,我们不理他们就是。看戏看戏!”
胡子卿匆忙赶回司令部,但是东北方面的电话已经无法再接通。
胡子卿打电话向西京方面请示,回答是十分含糊,还是不要扩大事端,交由国联处理。
“副司令,下令打吧!不能不抵抗呀,我们东北空军停在沈阳一百多架飞机,炸也把小鬼子炸回去了!”聂军长捶了桌子叫嚷。
叶参谋摇头说:“中央那方面怎么办?如果我们打了,中央又不肯对日宣战,我们又违背了中央的指示,这后果~”
散戏后,德新社在榴花巷的宅子里又是一片打骂声。
魏太太哭着拦劝:“老头子,你这么打,要把小毛子打死了。他做错了什么,腿长在小露微腿上,小毛子能拦住她吗?该不是艳生这孩子看走眼吧,我怎么没在台下看到露薇,她男人刚死,她怎么回来听戏呢?”
32章 谎言
云寒双脚被绑在春凳的两端,横劈着大叉。双腿大然是平日也常靠了墙根劈横叉练腿功,但今天却是不同。他的双腿被固定在长凳上,必须要挺直腰身保持在条凳上的平衡,不会倒掉下去负伤。
而父亲却抡着那令他从小就胆寒的刀坯抽打着他,后背,大腿。魏云寒紧咬了牙,斗汗淋漓,承受着所有的冤屈和痛苦。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这些年的戏和道理都白学了,我让你执迷不悟!我让你不听话!”魏振飞边骂边责打着云寒。
屋外魏师母哭求着:“老头子,饶了小毛子吧!小毛子,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嘴笨,快赎嘴求你爹饶了你呀。”
魏云寒鼻子一酸,一把抱住了打在腿上的刀劈,仰头哽咽的说:“爹爹,您真是屈打了云寒了,云寒没有见表姐,云寒也想见表姐一面,可是一直没见到。梁长官殉国了,表姐中秋节都定好教堂要结婚了,她比谁都可怜。”
“老头子,来客人了,是胡司令派来送礼的。”魏师母在门口敲着门。
“嘿嘿,你这点花心思,你别和我玩了!”魏老板嗤笑说。
“你出来看,不要怠慢了客人,真是胡司令派来的副官。”
魏振飞将信将疑的扔下儿子,推门出来,来到厅堂,果然是一队当兵的捧了落在一起高高的大礼盒和一个鲜花蓝在候着。
敬了个礼,副官奉上礼物解释说这是胡副司令的夫人送来地。说是那日在西山梁长官墓地。胡司令的旧病复发,是魏老板一直再看护,听说还误了戏坏了戏班的规矩,胡夫人深感不安,送礼来答谢。
魏振飞将信将疑,魏师母已经哭了起来。
送走副官,魏师母不顾老头子的陪笑拉扯,一路向后院小屋里去看儿子。
魏云寒一头的冷汗。咬牙揉着腿。依旧在坚持劈叉坐在条凳上。
魏师母揉着眼泪。沉默着给云寒解捆缚的绳索。
云寒不安的问:“我爹呢?”
“你没爹,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见母亲赌气地样子,云寒笑了:“真是胡司令来送礼吗?”
“是胡夫人,小毛子,你是怎么救了胡司令了?那胡司令进进出出后面跟了那么多卫队,还要你帮忙呀?”
魏云寒几乎起不来身,试着搬动腿。艰难地说:“胡司令是从医院私跑去扫墓地,梁长官死了,他很伤心,犯了病。可我不能说,谁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说,不是什么光彩事。”
正说着,觉得眼前的光线一暗,背后的身影遮住了灯光。
“为什么不早说?”老魏老板立在云寒的身旁。
“你一边凉快去!儿子不是你的!”魏师母心疼的说。
魏振飞摇着蒲扇说:“你别管。男人间的对话。你们婆娘听不懂。小毛子快起来,悠腿!这腿上地血不能倒流,快些。”
魏师母推了老头子一把。心疼的哭了:“你把儿子欺负成这么惨,还不让他歇口气?”
胡司令夫人送来的是一些补品,一快儿香云纱料子,还有一块儿上好的缎子。
师弟们都窃窃私语的议论,魏云寒拖着伤痛的腿,扫了一眼这些礼物,没有说话,蹒跚着挪回西厢房自己的房间。
艳生捧了药酒进来,抱歉的说:“师哥,艳生给你揉揉瘀血。”
魏云寒撑着桌子立着,没有回头,低声问:“那天,我离开时让你转告师父,我去给小梁长官扫墓,你可转告了?”
艳生一慌,却又镇定地说:“说了呀,可后来你总不回来,师父就不信了。”
“你把药酒放下,出去吧。”魏云寒打发走师弟,对了墙壁发呆。
门吱呀一声又打开,云寒问:“你还来做什么?”
“怎么?还赌气了?”
云寒猛一回头,父亲立在眼前。
“小毛子,戏班里地规矩对事不对人。”魏振飞说。
“云寒明白。”魏云寒应了一声。
“早些睡吧。”魏振飞转身出门。
才走不久,小艳生又跑来说:“师哥,露露姐姐来了,就在后门,真的,她要见你。”
魏云寒将信将疑的目光打量艳生,艳生嘟哝说:“二师兄,还是不要见她了,若是师父知道了~”
魏云寒摇摆着大步向后院走去。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黑沉沉地,空气都显得稀薄压抑。
露露一身黑色镶银片的旗袍,披了袭黑纱,鬓角扎了朵白色的苿莉花。
没有施脂粉,惨白的面容却惨噎动人。
珠泪盈睫,露露抬起红肿的眼望着云寒说:“他去了,说好了陪伴我一生的,他就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很怕。我们定好教堂,说是明年要一个宝宝,宝宝该叫你二舅的。他就去了!”
魏云寒轻轻的拉过露露无助的臂膀,露露就贴在了他的胸膛,凄然的抽噎啜泣,哭出声来。
“你住在哪里?还是绒线胡同那个宅子?”
露露点点头。
“我去找过你,你都不在,也没人开门。”
“Eddie出了事,我把小人都打发走了。我想卖掉那宅子,看到它太痛苦,Eddie带血的眼睛在房间每一个角落。”露露哽咽说:“云寒,我想回趟龙城,去处理掉Eddie:对你很差,是吗?”
“爹就是那个脾气,说不是好坏。发过火就罢了。”魏云寒安慰说。
“你不用瞒我,其实我这些天有找过艳生帮我忙,去买纸钱,料理些Eddie的后事,他没对你讲吗?听说姨爹打你了,小寒,如果需要,你想同我去龙城吗?离开这里。在这里,一山怕难容二虎,艳生他也长大了。他也要有舞台,可现在的舞台就一个。”
“表姐,你别着急,容云寒去想想办法。离开德新社,云寒还没曾考虑过。”
露露抽噎起来,头贴了云寒宽阔的胸膛喃喃自语:“好黑,好怕,没了Eddie,我改怎么办?我那婚纱还挂在屋里,可是新郎却入了土,还有一周就是婚礼,我该怎么办?”
“小毛子!”一声怒吼,魏振飞提着刀劈站在后门口:“你给我滚回来!你还撒谎说没见过她,你是要气死爹吗?”
33章 艰难的舞台
表姐,你先回去,这件事容日后再议。”魏云寒抖了着伤痛的双腿走向父亲和德新社的后院门。
魏云寒从父亲的身边走过,老魏老板抽搐着嘴角怒视着转身离去的露露没有出声,猛的转过身,紧赶两步追上了漆黑夜色下立在庭院里的儿子,抡起刀劈狠狠的抽下。
“啊!”魏云寒一声惨叫,扑跪在地上,那刀劈已经裂断,魏振飞抄着那已经破裂却聊胜于无的破刀劈在儿子身上漫无目的的抽打。
“你怎么就离不开那个贱女人?小毛子,你忘记了你的责任,你是德新社的台柱子,你是角儿,你是师弟们的表率,你是要撑起整个舞台的,你怎么能为了一个贱女人纠缠不清!”
魏云寒浑身抽搐着撑了地坐在冰凉潮湿的地砖上,凄绝的目光望向父亲。
“为什么?云寒也想问父亲。云寒从小就羡慕邻居家孩子无忧无虑的在胡同里玩耍打闹,可云寒没有时间去玩,要练功,没有停息的练功,不是吊嗓子,就是练腿功,就连睡觉都要劈着横叉练功;每次偷偷出去同胡同里的孩子玩一会儿,被爹抓回家就要狠打。所以云寒从来不敢违逆父亲,因为怕爹那家法板子和刀劈。师兄弟们练功,出了错别人挨五下,云寒要被打十下;云寒不敢稍有闪失,刻苦练功不敢出错。可是没错也要被爹打,说是戒骄戒躁。师弟们错了也要打云寒。因为云寒是师兄。云寒发高烧,烧得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爹那次头一遭抱了云寒在怀里喂药。云寒记得问过爹,什么时候这苦海能熬到头?可爹说,会有那一天,什么时候你当了‘角儿’,那就是风光一世,熬到头儿了。”
魏云寒说到这里哽咽着咽了泪。
魏老板手中那破裂欲断的刀劈指了魏云寒说不出话。气得捶胸跺脚。
魏云寒缓缓地用手去摸伤痛的腿。笑了几声朗然说:“寒来暑往。顶了太阳,立在雪地里练功,直到大哥忽然从台上摔断了腿那天。云寒好怕,怕有朝一日也会如大哥一样断掉腿,不能下地。大哥一夜的哭嚎,云寒听得好怕。那年云寒十四不到,就在第二天晚上。天下了好大的雨,爹让云寒打着油纸伞,拉着云寒出了院子,上了黄包车。
到了戏院,爹给云寒扎上粉色大靠,那靠真漂亮,金光闪闪,不过很长。是我太矮小。那靠还用针缝改过,银灿灿的紫金冠,长长的稚尾翎。这是大哥曾经用过的大靠,过去云寒去摸摸那大靠都要被打手心。云寒糊里糊涂的就被爹拉到台边,指了台下满座地观众对云寒说‘小毛子,你大哥是不行了,这台柱子总要有人去撑,你上吧!’。刺眼地灯光,一双双期待地眼睛,高高的三张桌子。锣鼓声响起,云寒往后退,爹却将云寒一把推上了舞台。从此,云寒再也没能下来过那高高的舞台,那越搭越高的台子。唱戏、练功、应酬,云寒十四岁,就要在台上当台柱子,在台下撑起德新社。喝彩声背后就是痛苦和眼泪,有时候云寒羡慕断腿的大哥,也羡慕打打闹闹的师弟们。爹,为什么这么逼云寒?云寒八岁就跟了爹和大哥登台唱戏,十四岁就挑大梁,直到前些时候,爹终于肯让云寒从台上下来了。跑龙套,云寒很高兴,看似那副担子忽然被卸掉了,可是爹是真想让云寒从台上下来吗?这些年有谁问过云寒想不想站在那舞台上?云寒什么都不属于自己,舞台、家、德新社,就剩下表姐这一点牵挂,就是云寒喜欢她,喜欢上一个女人,云寒早过了娶妻的年龄了,这不为过吧?”
“混帐!混帐!你要气死你老子吗?你这是大逆不道,你个孽障!”魏振飞左右观望,发现了立在门后地门栓,抡起门栓就冲向云寒。
“老头子!”魏师母踉跄的冲过来,师兄弟们也赶来拉劝。
魏云寒再也没申辩,只推开众人摇摇摆摆的托了腰往前院走。
深夜,汉威从睡梦中被惊醒。
紧急集合,飞行小分队砺兵秣马。飞机引擎发出阵阵轰鸣声,汉威惶然的目光四下环顾,过往的飞行员都无暇顾及他。
平日总同汉威逗笑的山东籍飞行员山子匆匆的对汉威交代一句:“出大事了,全乱套了。日本人炮轰沈阳北大营,打起来了。可是上面刚才下令关闭大门,飞行大队三分队北平南苑驻军不许擅自行动,违令者枪决!”
汉威周身一震,没想到日本人果真动手了。但是为什么要关了他们不许出去呢?
“刚才许队长打回电话,吩咐南苑三分队待命,随时准备飞沈阳救应,结果沈阳方面的通讯被切断了,我们是用无线联系,无线也被切断了。刚才北平地参谋长打电话来说,胡副司令长官下令,空军不得擅自行动。”
汉威急得揉拳跺脚,就听一阵喧哗,有人在喊:“许队长回来了!”
人们立刻涌了过去。
“谁下令关了营门,封锁南苑机场地?”许凌傲狂野的目光扫视众人,一身草绿色美式军用风衣带着风尘仆仆。
小九哥回来了,汉威稍微放下心,小九哥不是吃素的,他当然不会这么窝囊地坐以待毙。
“胡司令的命令,许队长,这是为什么呀?沈阳那边的大队怎么样了?如今没了梁长官在那么镇守,沈阳那边可是100架飞
“我才紧急归队,但是沈阳那边已经无法降落了,只能飞会北平。你们等着。我去见胡副司令!”许凌傲大步流星向营门走,汉威迫不及待的追上去,在许凌傲身边说:“九哥,带上汉威,汉威也要见胡司令请命,弄个明白。子卿哥是少爷脾气,心气高,好面子。一点闲气都受不得。谁要打他。他肯定还手。小日本都炮轰北大营了,他不会不抵抗地!”
但汉威失望了,他们在医院小楼下就被拦住,副官说,现在司令和各级军政高官和要员开紧急会议,任何人也不见。
凌傲试图往里闯,侍从主任呵斥说:“谁若违抗军令。就地正法!大敌当前,危难时刻,要的是精诚团结,服从命令,否则就会军心大乱。”
汉威忙扯扯凌傲低声提示:“九哥,想别的办法吧。小盟哥去的就够冤枉不值得,你还想做无谓的送死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个多钟头后。副官出来对凌傲和汉威吩咐说:“胡长官听说你们在外面等。吩咐你们快回军营待命。若是再任性胡为,他只能打电话请龙城杨司令亲自来处理!”
汉威知道,胡司令这番话。已经是极为客气了,若是按了军法,非要处置他们不可。
“回去吧,局势不明朗,瞎着急也没用。”出来的是胡司令的副官小勇,小勇知道胡子卿同汉威和许凌傲地关系,安慰说:“现在知道地就是日本人在柳条湖挖开一段铁路,诬陷是中**人所为。以此为借口直接开炮炮轰北大营。现在长官们都在揣测,是日本真要出兵打东北,还是同以往一样发羊癫疯闹闹。这一年日本军事演戏在家门口捣乱都几十次了,如果真是为了一小队日本人捣乱就演化成国家战争,怕对彼此都不负责。”
“那我们就这么等着吗?万一呢?万一要是真打起来了~~”汉威问。
小勇安慰说:“现在胡司令正在找日本驻华地大使交涉,会有结果的。就是他们怎么吞进去的,再怎么吐出来。只要他们不占理,国际上会我们。”
小勇见汉威和凌傲都诧异的望着他,笑了说:“可是看你们两个是兄弟,才透露了这么多,出去别乱说。是胡司令对我讲的,刚才大家为此吵了一晚上了。你们想想,胡司令不急呀,沈阳是他的家,他的家当,祖坟都在那里,他是那种忍气吞声地人吗?”
汉威这才略放下心,虽然不放心,也别无它方,就见三位身穿白大褂的大夫和护士匆匆的上楼。
小勇忙说:“坏了,忘记招呼大夫给司令打针了。”
“胡司令还在打吗啡?”凌傲问。
“废话,那可比一日三餐还要命!”小勇答了说。
胡子卿立在窗前,望着茫茫夜色,秋风掠动窗帘扑在他清癯的面颊上。
“小爷,睡吧。都凌晨了,既然无法接通日本方面,中央那边也让东北同仁克制,就静观其变吧。”太太鸾芳过来劝说。
胡子卿咬着拳,静静的不作声,缓缓问:“大姐,你去睡吧,我要等,等到天亮。”
秘书长敲门进来说:“副司令,胡老帅那边,已经按司令的意思下令不许动武,为了防止军队少壮派血气方刚的惹祸,已经下令将弹药库上锁,枪支收缴,不做任何还击。”
“什么?军队没了枪支还叫军队吗?”胡子卿倏然回头。
秘书长嗫嚅的说:“可是,也别无良策,东北人地性子直,小日本欺负到头上,手里有块儿砖头也要和他们拼个头破血流,若是军队管不住,这肯定是要打起来。您别望了中央三令五申地训示了,不要逞一时的意气而误国,这个罪过太大了。还有,副司令,您最好和何总理要份书面的电文训示,就是中央不让打,您起码也留下些白纸黑字地东西,万一被老百姓骂娘,也有的好说。”
胡子卿上下打量秘书长说:“当下属的就是要为长官分忧,为了大局去承担骂名,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想办法撇清自己?中央刚才有电文来,让东北方面自己看着办。就是今天的决定错误了,也是我胡孝彦一个人的判断失误,同何总理及中央无关!”
秘书长讪讪的笑笑,没有多言。胡子卿说:“日本人一直想占中国,从万宝山挑动韩国**事件,到田村大尉间谍案碧盟之死,血泪斑斑,他们早有预谋。不过,中央也说了,只要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我们不要给日本任何的借口,国联是不会眼看日本做大,这么猖獗的,到时候国联自然会帮中国协调解决此事,勒令日本退兵!”
说到这里,胡子卿自嘲的笑了道:“前些时候,中央训话说,让东北兄弟隐忍,还是要借助国联的力量来调停中日纷争。龙城杨司令,杨汉辰对我说‘家里来了强盗,自己不动手反抗,却要等了乡里来当邻里矛盾调停,不是可笑吗?’,你怎么看?”
秘书长笑笑,摇头说:“杨司令这张嘴,平日贵人寡言,关键时刻冒出一句,还真同吞了一块儿冰,乍嘴!”
胡子卿笑笑,挥挥手示意秘书长下去,又嘱咐一句说:“你别拿这话出去学,传到老头子耳朵里又要整治他了。”
34章 山河依旧主人非
威随了小九哥回到营地,两名勤务兵跟在副大队长的了他们的去路。
副大队长一脸无奈的惨笑,抖开一纸命令在许凌傲面前晃晃说:“胡副司令的命令,擅自出营,私离驻地,着即查办。南苑空署暂由我接管,你们两个关禁闭室等候处理!”
“为什么!我要去见胡司令!”许凌傲愤怒的叫嚷,汉威也拼命的挣扎,沈阳局势未明,那么多空军的弟兄生死未卜,为什么要关他们?
就这样在禁闭室里关了半天,所幸两间禁闭室挨在一起,汉威还能在看守士兵的通容下同许凌傲聊天。
许凌傲捶着铁门追悔莫及的自言自语:“都是我该死!怎么就只顾了回家去纠缠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没能留在沈阳。若不是我走了,Edd也不会送命,我好歹能拦住他。不值得,真不值得!若不是我在云城被牵绊住脚,此刻就该在沈阳航空大队里,我一定带了那100架飞机拼个一死也把小鬼子打回去!”
汉威呆呆的望着铁窗外的柳树,听了小九哥的话无语,现在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现在着急的是该如何快些出去,如何和沈阳的大部队取得联络。
又过了一天,来来往往的兄弟们都在庭院开始叫嚷抱怨,副大队长在不停的呵斥这不安分的飞行员们:“都回去!这是军令!胡副司令长官下令,空军原地待命。”
“沈阳那边如何了?我们的飞机和老巢都在那边。”有人问。
“现在没有任何消息。等通知吧!”
漫长地等待中,天黑了,半圆的月亮挂在天空,漫天星斗衬托得格外明亮。
“下周就是中秋节了。”汉威对隔壁的小九哥说:“我想家了,想哥哥,哥哥要是在就放心了,胡大哥不会不给他面子。”
“我在想Eddie,我们在美国航校的中秋节。学员们都不过中秋节。就我们两个。找个俱乐部喝酒,他兴致起来还拉小提琴。那副小模样,现在想来好笑。你不知道他有多凶悍,和黑人打架时一拳头下去像铁锤子一样。”
一句话勾起了汉威的伤心事,眼泪不由落了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是伤感小盟哥,还是有着一种不详不安的预感。
关禁闭的第三天早晨,九月二十一日。晚上就该到了解禁他们的时候。
清晨刺眼地日光透过铁窗照在汉威脸色,恍惚地睁开眼,他都不相信自己竟然还能在这个肮脏地地方睡着。
睁开眼,眼前一片白光,模糊着一个人的身影,汉威定定神,却发现是看守他的勤务兵,只是他没有戴军帽。额头扎了一条白色的麻带。像是给什么人戴孝。
汉威吃惊的问:“你在为谁戴孝?是家里什么人去世了?”
勤务兵揉着鼻子呜呜的哭了:“死了,都死了,没有放一枪。日本人进来机枪向营房里一片扫,都死了,一个也没留,就有三个人逃了。还有飞机,一百多架飞机,一架都没起飞,就眼睁睁的等了日本人给占领了机场。”
“啥?”汉威一激动话音都成了东北味儿。
“沈阳沦陷了,日本鬼子把沈阳给占了,我们地军队没有放一枪,眼睁睁的就看着日本人把沈阳占了,把我们的飞行员杀死了。”
汉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知道勤务兵放他出去时说:“杨秘书,车在外面等着你,上面有命令,不许你在东北军实习了,命你立刻回龙城。”
汉威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走出禁闭室时觉得双腿发软,他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他记得那个外号“小米虫”的山西娃子在石家庄分手时还和他打闹,逼了他答应认他当哥哥。汉威还记得“小米虫”是农历八月十五的生日,还闹了要他八一五那天请吃饭。
汉威不想离开这里,虽然知道这支仅存的空军队伍随时可能飞进枪林弹雨地沈阳上空,但是军令如山,上面已经命令驱逐他回龙城。
轰隆启动地飞机,汉威恋恋不舍的登上飞机,回头看那些向他挥手告别的
却不见凌傲哥地身影。
机舱门关起的瞬间,汉威在舱内的灯光下看到靠窗坐着的大哥,披着长氅,面无表情的目视窗外。
“大哥!”汉威吃惊的叫了一声,忽然觉得无比的安慰,大哥在身边,他什么都不用怕了,这几天都如一梦而过。
飞机起飞,汉威凑在大哥身边不安的问:“大哥,你是见过胡司令了吗?子卿哥他怎么说的?为什么要下令不抵抗,是不是有人假传圣旨,有人叛逃通匪。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我子卿哥他在哪里?”
汉辰没有作答,若是往常,大哥这种冷冷的表情明显不想搭理他,汉威就会知趣的闭嘴,因为再一味问下去,怕就要招致大哥的一顿打。但是近来发生了太多变故了,汉威都觉得自己的心脏接受不了。
“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哥没有说话,直到回到龙城,回到熟悉的家乡,那空气都是那么的自然。
但是车子一进城区,就见到无数游行的人群,高举着横幅,嚷着“对日宣战!”“还我东北!还我沈阳!”
回到家,亮儿和娟儿在门口迎接他们。
娟儿跳着脚一惊一乍的问:“大舅舅,胡孝彦是脑子错乱了吗?日本人炮轰北大营,东北军竟然一枪不发,束手等死。沈阳就这么沦陷了?”
汉威皱紧眉,这是他不敢相信的。
“阿爸,您该有内部消息吧?刚才街上都在游行,大家都说,日本五千小鬼子把沈阳万人军队给打败了,不费吹灰之力进驻沈阳。”
“龙官儿,你可回来了,这胡子卿看上去聪明灵巧,怎么做事如草包都不如呀。你看看这报纸上骂的,我都要被气炸了肺了,这怎么一枪不发,就把家都让给日本人了呢?祖坟都不要了。”
“大姐,我头疼,先上楼歇歇。”汉辰脱下长氅递给胡伯,一言不发上楼。
“我说龙官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一回家先想着你媳妇,惦记着上楼睡觉。你不是平时挺~~~”
汉辰立住脚转身,望像大姐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怨怒,无奈,仍是不发一言的蓦然上楼。
“小乖,你怎么脏成这个样子,看你泥猴一样蓬头垢面的。”娟儿大叫着。
汉威慌忙问:“沈阳怎么了?有什么消息?”
“我说小弟,你这秘书当得真好,从东北军回来,反问我们。你不是去那里实习了吗?”
汉威也不和大姐口舌,慌忙抢过娟儿拿来的一叠报纸.
1931年9月18傍晚,日本关东军某连沿南满铁路向南行进,于当夜22时20分左右,在沈阳北面约75里处的柳条湖南满铁路段上引爆炸药,炸毁铁路。现场发现三具东北军士兵尸体。日军以此为借口向东北军驻地北大营进攻。北大营守军第七旅曾得不得抵抗训令,未做出反击。北大营近万名守军被五百日军击溃。次日,关东军向沈阳攻击。晚七点十分,日军先后攻占沈阳、四平、营口、凤凰城、安东等南满铁路、安奉铁路沿线18座城镇。长春地区的东北军自发反击,次日长春陷落。9月21日,东北边防军驻吉林省副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熙洽率部投敌,日军第2主力占领吉林。同时,中国向日本抗议,请求国联主持公道。
“大哥!”汉威揉烂了报纸快步追上楼去。
35章 等闲离别易**
威冲上楼梯,直奔进大哥的卧房,大喊一声:“大哥么回事?这是真的吗?子卿哥不会下不抵抗命令的!”
大哥蓦然回首,憔悴的面容,身后是空旷的屋子。
梳妆台上空空如也,汉威临离开家时见到床边那个从英国托人捎回来的baby床也不见|只枕头,一个被子。
“我玉凝姐姐呢?”汉威脱口问。
“不该你过问的事就不要问,闭住你的嘴。如果你开口也是于事无补,就去干一些你所能及的事去。大哥伐了,你下去吧。”大哥下了逐客令。
看来离开家的这段时光,家里也发生了大事。玉凝姐姐的被褥不该被撤走的。记得玉凝姐怀孕的那段时候,大姐过分的要求玉凝姐同大哥纷纷,说是为了胎儿好。好不容易争取到大姐让步,如今玉凝姐难道又同大哥分房了?可是为什么从回家开始就没见到玉凝姐的踪影?玉凝姐即将临盆了,她会去了哪里?
汉威刚要开口多问,但大哥怆然的表情令汉威恐惧。大哥很少如此失态,那神色真是令人震撼。
汉威退出房间,缓缓的走向自己的房间,鼻子一酸,眼泪忽然落下来。
再也不会出现小盟哥的身影,还记得小盟哥那次被胡大哥打了军棍,扶了楼梯上楼时那倔强执拗的神情,那一步步脚步声似乎还在耳畔萦绕。
“你表哥的后事处理地如何了?”大姐凤荣跟在他身后问。汉威就怕人提到小盟哥。居然大姐还如此不长眼的追问他。
汉威漠然的望了大姐一眼,揉揉眼睛说:“葬在西山墓地了。冯老和夫人去了沈阳,去收拾小盟哥生前的遗物。”
说到这里,汉威猛然一惊,沈阳,冯暮非和夫人在沈阳,可是沈阳现在已经在了日寇的铁蹄下,他们二老不会有事吧?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惨绝人寰。如果再在沈阳遇险,简直就是祸不单行了。但汉威如何能不担心呢?
“我玉凝姐呢?”汉威反问。
“亏你还惦记她,她险些没把亮儿害死。那个恶毒的后娘回她娘家了,也是她家活该倒霉,倪家偌大的产业很多投资在沈阳开工厂,这回是倒霉了。你姐夫若不是听了我的劝,早早撤了部分地厂房。怕也是要损失惨重了。”大姐暗自得意地炫耀。
“要说小胡看上去聪明机敏,怎么也是个糊涂虫。祖宗地家业都在东北,这回就白白送了日本人了,天生的败家子。难怪咱们爹在世时,最讨厌你大哥和你七叔和他往来。”凤荣骂咧咧的下楼,汉威心里揪得难受,已经不知道该去担忧谁好了?抵抗。但愿一切事出有因。一切是误会;他也不知道玉凝姐犯什么小姐脾气要回娘家,在这多事之秋给大哥添烦堵;他更不知道冯暮非夫妇未卜的生死。
“乖儿,你还不老实回房里去。没看大舅的脸沉得阴云蔽日了。大舅不痛快,在好的出气筒就是你。”娟儿同汉威逗闹着。汉威却毫无心情。
车行驶在拥挤喧杂的逃难人群中,冯暮非紧搂着一身黑纱地夫人,他们是去沈阳为儿子收拾遗留的物品,顺便最后再看一眼盟儿辞世的那个场所,却不料赶上了“九一八”事变。
冯暮非是中央大员,只能谨慎的乔装逃出沈阳,为了避免意外,车都是换成了平常的轿车。
侍从官冯河不停按着
驱散着逃难的人群。
车猛地停住,或是由于惯性的缘故,冯暮非扑向前面的车座靠背。
“老冯!”冯太太扶了冯暮非一把。
“没关系!”冯暮非揉揉头,苍白地两鬓显得格外衰老。
“他娘地!又堵上了,滚开!滚开!”冯河咆哮着。
“怎么这么乱?”冯太太拉下车窗向街上望去,哭声加声一片,通道并不宽,加之是通向火车站的唯一要到,更是塞不堪。
冯太太的目光忽然停在道旁石阶上一个乞丐身上。
“大哥,你看那件风衣!”冯太太地惊叫,引得冯暮非侧目顺了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石阶上,倚着扇漆皮剥离的破门坐着一个衣衫破旧的乞丐,低着蓬垢如篙的乱发,消瘦的双腿叉开着,裤脚已经撕磨成碎片,双腿间放着一顶破飞行帽,似是讨饭的碗,尤为瞩目的就是身上那件已经脏烂的美式深灰色风衣。
“盟盟~”冯太太心向下沉,喃喃的问冯暮非:“老冯,或许,或许是盟盟呢?”
“不会!”冯暮非咬咬牙道。他不相信碧盟会沦为乞丐而不回家。
“见鬼吧?”冯河不容分说,开车挤出人群。
“鬼才信碧盟回在这里,便是死他也不会在这里当叫化子吧?你们真是想疯了,痛极虚幻了。”
冯暮非安慰着夫人,车开出去一段,冯暮非忽然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冯河,掉头!回去。”
冯河张张嘴,还是不敢说什么,掉头又会到那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人群。
“回去!”
冯河无可奈何地捶了下喇叭,将车挤回去。
“快些,火车不等人,都是难民。”
车才停下,冯暮非和夫人跳下车,那乞丐仍然在破门边。
走近前,冯暮非放缓脚步,他看着眼前埋着头的乞丐,敞披着碧盟那件很喜欢的灰色美式风衣,风衣虽然已经破旧,但仍掩不住那欧美军队流行的样式,左领上别着个金鹰的领针。那是碧盟航校的徽章。
腿上那条黑色的吊带西裤,风衣里那依稀辨得出底色的浅蓝色衬衫,在那天晚上回家道别时,碧盟穿的就是这身,他曾亲手为受伤的碧盟脱下这身衣裳,碧盟那冷傲的双眼,无奈的目光,如何能忘怀呢?
“盟儿!”冯暮非沙哑的嗓音颤抖道。
那人没有抬头,纹丝不动。
冯河不耐烦的从车里下来,伸手抬起了那乞丐的脸。
众人惊诧了,不是碧盟,那是一张丑怪的面容,冯暮非无比沮丧。那乞丐痴痴笑望着他们。
“小子,你这身衣裳哪里来的?”冯河问。
那人只是望着他们傻笑。
“他娘的,哑巴一个!”冯河骂道,催了二人上车。
冯夫人不甘心的试图再和乞丐沟通,但是徒劳。
冯暮非木然的坐着,车沿着拥挤的大道分开人流行进。冯暮非两行清泪四下望去,泪水隔断了来路去路。
36章 抗日游行
威回到了机要秘书处,复杂的心情难以平静。
这个地方,他能看到比常人更多的机要电文,更能了解东北的中日战局。不!不是战局,中**队根本就引颈受戮,谈什么“战”字。
何莉莉翘着腿坐在汉威的办公桌对面描着指甲,尖刻的话语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破烂蔻丹,中看不中用,涂了半天就着不上色,怎么和胡子卿一样的废物。”
说罢瞟了一眼汉威,叨念说:“空长副好皮囊的,多半是样子祸。看看,这出息得一枪不发就把东北送出去了。”
若还是从前,谁要是敢对胡大哥言语不敬,妄加议论,汉威肯定会拍案而起。而这回,汉威也沉默了。
胡大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汉威现在也说不清。不论如何,他是东北的主帅,竟然在敌寇疯狂入侵时不放一枪。如果是当天联络不当,无法判断,那起码第二天奋起反抗呀。不是平灭潘有田叛乱时,东北军凶猛如下山老虎,打得潘有田叛军四处抱头鼠窜吗?为什么对日本人就不敢打了。一枪不放,太夸张了。一百架飞机都未起飞就白白送给了日军,这也太荒唐了。
小昭进来拿报纸看,指随意瞟了一眼就笑了读道:“这首诗写得好‘英雄梦断温柔乡,美人歌尽后庭花。’”
“嘿,满大街都在念这些打油诗呢,越写越多。”雷夫子扶扶眼镜,继续低头干活。
“牛君道博士不愧是牛博士。这有学问人骂人的诗都炙人口,什么‘三军缴械成白骨,英雄末路为红粉’。”
汉威本来还为那些解气痛骂地诗叫好,忽然听说是牛君道博士写的,不由记起那个在胡子卿面前点头哈腰想当校长而费劲唇舌游说胡子卿掏钱的牛博士,心里生出些鄙夷不屑,本来有的一点快感也消散了。
转眼就是中秋节了,大哥去了西京还不曾回来。
汉威每天听到东北军在白山黑水的战场间节节败退的消息。就急得百爪挠心。
养了军队不保家卫国是做什么?这老鼠成群结队的过来了。看家的猫却吓跑了。
狼群绿着眼睛扑来了。看着羊圈地牧羊犬却溜得比谁都快。
更令汉威难以接受地是,小报上开始传着一桩“艳史”,说是日本人炮轰北大营地当晚,胡司令在戏院看戏,而且是搂了美人看戏。说是前方战报传来,胡司令根本就不去理会。汉威虽然觉得这消息不可信,但是大家都这么传。说的汉威也动摇了。
甚至有人偷偷问他:“汉威,听说那个胡司令有断袖之好,就那个唱戏当红的戏子魏云寒,听说和胡司令有那么点~所以胡司令恋恋不舍的。据说就在事发的前几天,胡司令还独自约了那个戏子去了外面去风流,结果这丑事被老魏老板发现了,气得把小魏的腿打断了,所以这小魏老板就不能登台了。”
汉威也不想去辩驳。总之。胡子卿在他的心里那个问号画得越来越大了。
何莉莉开车送汉威回家,路过一段拥塞地路段,很多市民和学生都在游行请愿。甚至有人喊出口号:“枪毙卖国贼胡孝彦!”
何莉莉嘲讽的笑了对汉威说:“怎么。难过了?你心中的一个神原来是个泥菩萨,沾水就倒了,是吧?”
汉威也不理会她,车开到了街口,汉威执意下了车。
杨公馆门口也涌来很多请愿的民众,大喊着:“还我东北!”“对日宣战!”“以血还血!”
口号声此起彼伏。
碧盟远远的就听见一个苍老而尖厉的声音在喊:“想我中国泱泱大国,五千年历史,怎么能被日本一个弹丸小国打败?胡子卿真是败类,中国人的耻辱!”
“绑条狗在他的位置上也会咬小鬼子一口~”
那个尖厉地声音又喊:“东北地不肖子孙,就把家给败了。想当年我太祖努尔哈赤入关~~”
汉威笑了,这带头叫嚷的竟然是那五爷,估计他也对东北局势的窝囊忍无可忍了,气得在这里又开始。
汉威绕去后门进了家,才联系好学校开学地小亮儿一身学生装要出门,被大姐凤荣喊住:“亮儿,你哪里去?”
“同学们去游行,喊了我去。”亮儿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好亮儿!”汉威拍拍亮儿的肩,亮儿笑笑。
“你别和那些人去喊,要喊就等你老子回来对他嚷几句,他一句话比你在外面喊破嗓子都有用。这个龙官儿,不带眼识人,和胡子卿这种败家子窝囊废混到一处。”大姐也骂着。
汉威给亮儿使使眼色,鼓励的看了他一眼说:“年轻人,什么事情都该经历一些,去吧!你等等,小叔陪你一道去。”
汉威不放心亮儿,亮儿就是杨家笼子里养大的小鸟,放出笼子怕都难以生存。
汉威换了一身学生装下楼,带上一顶亮儿的学生帽,两个人互视一笑,仿佛不是叔侄,是同学一样。
来到金蟾大舞台外,亮儿的同学们已经到齐,有洒传单的,有喊口号的,群情激动。
“同学们,祖国的东北,是我们在北方的门户,哪里有无数矿产宝藏。美丽的松花江,长白山,白山黑水,都是祖国母亲身体里的一部分。如今,日寇的铁骑进犯,烽火连天,东三省的同胞水深火热的哭泣,我们该怎么办?”
“请愿!让政府对日宣战!”
歌声响起,嘹亮雄壮。汉威被这歌声感染,情不自禁的和同学们一起振臂高呼口号,喊得嗓子发哑。
“同学们,政府不敢打日本鬼子,我们自己去打!我们组成学生志愿军,去募集捐款购买枪支,去东北战场和小鬼子拼了!”
真是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无数同学申请从军,汉威正被感动得心潮澎湃,回头一看,小亮儿一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汉威想,这个小东西,该不会发疯到去请愿出征吧?就他那小模样小身子骨,还是个孩子,哪里有这么小的年龄从军的。再看看人群中那些比众人矮两头的小亮的同学们,汉威也无奈的笑。
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这个金蟾大舞台,是日本人投资的,烧了它!”
就见一件件衣服脱下来拧成结,浇上汽油往天蟾大舞台里扔。
汉威想想日本人的可恶,也很不得壮志饥餐胡虏肉了,脱下衣衫,还不等动作,就被身边一个女生抢了过去,系成一团就浇淋上灯油,霎时间变成一个火球,扔向天蟾大舞台的二楼。
“对面那家百货公司,也是日本狗的!”
“拐角那家洋货店是日本女人开的!”
“洗浴中心的经理是日本人!”
一时见围观的群众也积极参与,乱成一片。警笛声想起,是军警来维持治安了。
有人大喊:“警察打学生!警察护着小鬼子!”
“不去东北打日本人,跑来打学生
“亮儿,亮儿!”汉威焦急的四处找寻亮儿的踪影,但是哪里还有亮儿的影子。
汉威推开众人在四处的寻找,茫然中心里忽然生出恐惧,亮儿,亮儿不会出事吧?
汉威手忙脚乱的四处寻找亮儿,冷不防身后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胳膊推了一把将他按到墙上。
就听棍子刮风的声音从身边舞过,一个巡警被棍子的惯例带翻在地。
汉威侧头一看,不由大惊,原来是魏云寒救了他。
“小魏老板你~”
不等汉威的话说完,魏云寒拉起他贴了墙根拐进旁边的一家院子里。
37章 玉体须为美人惜
侯老板,快关门!可不兴再露头了,这兵荒马乱的。长衫先生疾步迎过来边闩门边对魏云寒告诫,汉威惶惑的目光凝视魏云寒。
侯老板是谁?
“小叔!”亮儿从一旁钻出来。
汉威如释重负,见到亮儿平安无事,总算长长的舒了口气。
魏云寒只推说来了位故友,引了汉威和亮儿来到后院。
几片太湖石假山,几株枫树交杂在一棵枝叶繁茂的银杏树旁,虽然不很匹配,但是银杏叶的金黄,枫叶的火红,点缀在绿色的树木中颜色斑斓。
“威弟~”一声娇柔怨念的称谓,汉威惊得寻声望去,就见假山后翩然走出了露露姐。
一身皂色旗袍,下摆绣着一树素雅的白梅花。一袭白羽披肩,和露露姐那未施脂粉的素面一样灰白。
长发直拖在腰间,鬓边扎了一朵白色的月季花,长睫微垂勾露出未亡人的断魂哀怨。
露露轻轻地走过来,向汉威伸出双手,嘴角牵动,眼泪扑簌簌的落下:“Michael.c:+
起先还是抽泣,渐渐的抽噎声越来越高,痛哭流涕。
露露搂住汉威的脖子,不停的说:“威弟,他说要你做伴郎的,他说一定要携着我的手,看我穿婚纱走进教堂。可他跟我说,他要去执行一项不归的任务,我赶去地时候。只剩了火海,火海~~”
呜呜的痛哭声,汉威都能感觉到露露姐起伏的胸膛,加速的心跳,和自己肩头渐渐的潮湿,那泪水滴滴的落下,阴湿。
“姐~别哭了,没了小盟哥。汉威还是你的弟弟。别哭了。就当汉威是小枫儿。汉威会照顾姐姐的。”汉威说到这里,眼眶湿润。小盟哥地鲜血滋润了东北沃土,而那片沃土却已经被敌人铁骑蹂躏。
“露露姐,你不是在北平吗?什么时候来到龙城地?”汉威问。
露露摇摇头,春容哽咽:“我不想留在那里,我做噩梦,我怕。我恨!我恨胡子卿,也恨冯老,是他们害死了Eddie.是他们地软弱害死了他!”
露露呜咽道:“胡司令不敢得罪日本人,逼了Eddie放掉日本间谍,还要交出军事情报给日本人低头赔罪。Eddie回来就痛骂了很久,自己做主枪毙了日本混蛋。胡司令逼Eddie出国,说是让他离开蓝天,从此隐姓埋名。后来Eddie对我说。要他去执行了这项不归的任务。就能换来中国的和平,说胡司令许诺他说,日本人就不会再有机会宣战。Eddie说。胡司令答应了他,如果小日本在田村大尉间谍案平息后,再说挑衅,他胡孝彦第一个带东北军对日宣战。所以Eddie他去了,他义无反顾的去了。他才22,他还年轻,他死前笑了对我说,有时候飞蛾为了自己的道义也会去扑火,只是辜负了美人。”
一个人的哭泣换成了一片人的抽噎,露露目光呆滞地说:“‘九.一八’,日本人还是进军打东北了,Eddie死得真冤枉,长官用他的鲜血换来了几天的平静,强盗上门后,再用更多兄弟的鲜血去为他垫路。那些飞行大队的小伙子们,他们是那么优秀,他们都闹着叫我嫂子,闹着我为他们点烟。他们~~他们被自己的长官下令缴了枪,反锁在军营里,等了日本一颗炸弹炸得血肉横飞;那些北大营的弟兄们,他们的衣服裤子都被搜走锁在了营房里,是日本人地机关枪任意地来扫射这些**的血肉之躯。这都是碧盟他为之千里迢迢回国赴死的长官!为什么~”
露露后面地话已经泣不成声,蹲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大哭。
魏云寒和汉威架起露露,露露的哭声招惹来一些戏班的师兄弟们。
“汉威,帮个忙,扶她进屋。”魏云寒吩咐,汉威忙和魏云寒一起扶了露露进了一间厢房。
露露躺在榻上,空洞的目光望着帐子顶,眼泪顺了颊边落在枕头上。
汉威见魏云寒细致的为露露盖被子,打手巾擦脸。
就在汉威的目光随意巡视这间简陋的屋子时,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张音容犹在的小盟哥的遗像上。相框挽着黑纱,小盟
凹的眼,炯炯的目光笑望着他。
而就在桌案上,摊了一幅字,那墨迹新干,还显得潮漉。你句诗汉威似曾相识:“朝衣东市甘如饴.玉体须为美人惜”。那似乎是一位壮士赴刑场前的慷慨,义无反顾的去为了自己坚守得道义去赴死,却唯一觉得对不起眷恋的美人。如今这条幅哪里是墨,分明是血水挥洒而就。
汉威实在难以抑制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夺门冲到了院里。
小亮儿一脸茫然的问他:“小叔,你哭了?”
魏云寒出来时,对汉威解释说。他和父亲见发生了些事,他不得不离开德新社。他出发来龙城时,正是“九.一八”那夜,他带了露露姐姐离开了那片辛酸的土地。
如今,他不敢让露露独自居住,只能留她在这里帮忙。这个戏班是他一位朋友经营不下去来请他帮忙的,只是这“射日班”的名字是他新改的,他是到了龙城听说了“九.一八”事变的惨剧。
一张青石圆桌,魏云寒吩咐一个半大的孩子去倒来几杯香片,盖碗掀起,氤氲着香雾,可汉威哪里有心情在这里闲坐品茶。
“这是我新组的戏班,射日班,如今没有什么德新社的魏云寒,只有‘射日班’的生角儿侯,‘后’。”
汉威不解的问:“那德新社呢?”
魏云寒嘴角勾出浅笑,摇摇头。
“帮我带话给杨司令,就说魏云寒向他问好。”
汉威带了亮儿从射日班这小院后门出去,绕过几道街,拦下一辆黄包车,奔回了家。
门口请愿的人群散了不少,怕都和他们一样去金蟾大舞台繁华地带去闹了,只剩下那五爷这几个年老体弱的乞丐扔挥舞着请愿人群遗留的小旗子在原地沙哑的嗓音呐喊:“打倒小日本!”“还我东北!”
“小叔,你看看,连乞丐都知道爱国,胡伯伯怎么这么窝囊!”亮儿说到这里呜呜的哭了。
红着眼睛进到家门,守在门口的胡伯示意汉威叔侄小声,将他们叫到门外轻声问:“小爷,你带亮儿少爷去请愿示威了?”
“是呀!”亮儿替汉威抢答,但汉威已经从胡伯紧张的眼神中看出事态的不妙。
“胡伯,出什么事了吗?”汉威也紧张的问。
“小祖宗!大爷回来了,找你们呢。刚才日本商会的人和储姑老爷都来家里抗议了,不等大爷才从西京回来喘口气,说是学生和市民烧日本店铺,打伤烧死了日本侨民。还有,警察署抓起的学生供认,是杨司令的公子带了他们去烧金蟾舞台的。”
这不是胡扯吗!汉威简直愤怒。
亮儿却颤抖了牙关说:“我~我没带他们去。是他们问我,那家店铺是日本人的,我就知道姑爹的金蟾大舞台和那个汤浴池。”
汉威看着亮儿,简直哭笑不得,亮儿呀,干出的事果然有些让人意外得咂舌。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动机是爱国的。当局不出来主持正义做主,民众总不能忍气吞声,被人欺负到无家可归还要粉饰太平吧?呐喊是必要的!
胡伯安排汉威和亮儿在墙根站着,吩咐人悄悄拿来水盆和毛巾,为一脸黑烟的亮儿擦洗,又为汉威和亮儿换上身干净的衣服,汉威这才带了亮儿小心翼翼的上楼。
玉凝姐姐回来了,汉威才进了楼门就见到正扶着楼栏向下张望的玉凝姐。
“姐姐回来了?”汉威几步迎上去,玉凝姐无奈的望着他,给他使个眼色问:“又去调皮了?你大哥可是准备好了藤条,泡了水,憋足气力要打你呢。”
汉威伸神舌头,忙拉了亮儿去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