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发行报纸(下)
元好问说到口干便想喝口茶润口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茶杯都被自己摔掉了不由尴尬笑笑走到外屋对司笔道:“我前日得的紫笋茶用那金线泉水泡两杯来。”回头又对李思业笑道:“喝酒误事改喝茶了不料竟上了瘾。”
李思业见他全心公务竟然戒了酒心下感动便道:“先生喜欢什么茶可告诉思业我当命宋国的黄耀务必搞来!”
元好问得意笑道:“我早有此心你竟先开了口甚好!甚好!我明日便开个清单给你。”
两人对视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司笔端上茶来元好问细茗一口又道:“说起让底层百姓看报我还想起另一件事前几日我视察济南官学却现入学的小童并不踊跃且本地人居多主公虽然下了劝学令但效果甚微主要原因是来山东的宋人大多是最底层的百姓读书无用早在他们心中根深蒂固养个娃但凡大点就能帮忙干活读书这种无利可图之事自然是不肯的如果报纸能普及不定反而可以起到劝学令达不到的效果。”
见李思业眼中热切元好问推推茶杯示意他喝口茶李思业听他最终是赞成自己办报观点的心中大喜哪有心思喝茶急道:“说做就做我现在就去找郝思温明儿一早让礼部司先把报馆的牌子挂起来。”说完拔腿就要走。
元好问一把拉住李思业笑道:“且慢走!我还有话说。”
把他强摁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凝视着碧绿的茶叶沉入杯底眼一挑见李思业已经静下心来这才悠悠道:“办报之初得先把这报纸的主编辑定下来他既要理解主公的见解又需腹中饱学还得享有清誉郝思温虽然不错但他兼的职已经够多忙不过来郝经又太年轻资历不足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主公可考虑考虑。”
李思业也随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他选元好问做辅并非只看中他的名声和学问还有他的老姜弥辣思维慎密无一疏漏如果说自己是一根笔直的长矛锐利开拓疆土那元好问就是一只烟斗在袅袅的青烟中从容布局滴水不漏他们两人的配合是绝妙而天衣无缝的。
“先生请说!”
挑飞杯中一只小虫元好问方笑笑道:“主公觉得王若虚此人如何?我总觉得工部司员外郎并不太适合他其人文学功底深厚对时政见解精辟笔锋犀利善于批判更重要是他也是个务实之人定能胜任这主编之职。”
李思业深思不语想了良久他才道:“如此索性让这报馆独立不从属任何部门让它挥监督和喉舌的作用连我也不好干涉先生看这样可好?”
从古至今这新闻自由就从来只是一个梦李思业也知道自己此举必将带来无穷的烦恼但一个社会的进步先就应从言论自由开始若在创之初便定下规矩将来无论是谁都不好干涉了权衡利弊他还是选择了前者。
不料元好问却摇摇头道:“不妥!这样一来反倒把他们推到孤立无援的境地既然办报就应敢言弊若主公真的撒手不管他们一旦得罪了人那些有权有势的见他们没后台虽不敢明着下手但一些小动作却是有的今儿有人来砸他家门明儿又威胁他的孩子偏偏不又触犯律法他们的日子岂不难过若主公插手管了这办报自由不又是成了空谈。”
见李思业脸上微红元好问笑道:“人道大树下好乘凉若主公不在后面替他们撑腰他们焉敢说真话?只要主公不过多左右他们的笔头也就无妨等过些年大家都适应了再慢慢放开不迟。”
李思业已经转过念来明白元好问委婉的劝告虽然他没有直说。
这舆论武器自己岂能轻易放弃或拱手让给他人民间报纸可以言论自由但官报却不能自己刚才是有些偏激了。
拱拱手道:“是思业欠考虑不如这样就效仿演武堂这官报的主编辑由我挂名王若虚任副主编现在时辰尚早不如把他也叫来大家再好好商议一番先生看如何?”
元好问心中暗赞微微一笑道:“那王若虚这两日正苦学造桥之术现在定没有走主公稍等我这就派人把他叫来。”
王若虚字从之河北藁城县人承安进士历任州录事、县令、国史编修官、翰林直学士好游历此时他已心灰金国腐朽借口年纪已到花甲退仕回家今年来泰山游学却感于山东的新气象雄心再起遂来益都求职被李思业任命为工部司员外郎主管山东的路桥建设。
王若虚足足楞了一盏茶的时间从造桥修路改成办报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李思业在向他讲解办报宗旨他却有点心不在焉一条条道路依然在他脑海里延伸路的尽头竟然是一张报纸。
“王大人可有疑议?”李思业突然停住话头问道他已经看出对面之人根本就没有听自己说话。
不满地向元好问看了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他行吗?”
元好问笑笑却低头不语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几个月来一直在山东大地上奔波在胸垒中画了千万张蓝图就在即将大展拳脚之际却突然被拖上了另外一条船焉能静心。
王若虚惊觉看见主公的冷脸却没有慌乱虽然没有听全他的话但意思却明白:“要面向百姓办报。”
沉吟片刻他郑重答道:“我生平最敬白乐天和苏轼白乐天的新作总要先读给走卒和妇人唯有他们听懂后方才为诗。而东坡之词通俗明白连童子也能朗朗上口但最重要的却是二人诗作中言之有物关心民间疾苦。若让我办报我一定会效仿这两位先生当注重文藻朴实易懂多申诉百姓疾苦到那时只盼总管大人不要过多干涉。”
“你若真如此办报我决不干涉!”李思业心中大喜元好问确实没看错人又道:“那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提来。”
“现在就是得力的人不够不知总管大人可不可以把今年的新科进士刘侃和张文谦二人给我做副手?”王若虚小心翼翼问道。
李思业犹豫一下看了看元好问元好问欠身道:“那刘侃吏部司已经决定调他做潍州刺史不好给你。这样张文谦可以做你的助手你另外在今年的新科进士中可任挑二十人。”
李思业也接口笑道:“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光有人是不行的我再拨十万贯钱给你做启动资金还有益都印刷工场也划给你。”
......
三天后在鞭炮声中齐鲁报馆正式挂牌半个月后五十万份印刷精美的《齐鲁周报》和《齐鲁每日密闻》同时出现在益都府及其他山东各地的大街小巷、田坎地头周报(注1)仅卖五文一份而每日密闻却要卖到二十文但二者都立刻被抢购一空《齐鲁周报》的头版头条便是‘海外贸易之厚利’以详实的数据和鲜活的例子向百姓介绍海外各国的物产、价格、购买途径运费、税金。
又在《齐鲁每日密闻》第四版中以故事连载的方式详细讲述了几个贸易巨商的家历程情节起伏坎坷牢牢抓住读者的求富心理。
这两份报纸一出立刻成为家家户户的热门话题仿佛如一剂催化药竟产生巨大的连锁效应秋后山东大地上掀起了一场从商的热潮。
第二十章 货殖之利(上)
在莱港镇的最北面有一座刚修好不足一月的酒楼叫海风楼酒楼用粗大的原木搭建这种木头是从南方来的木质细密是造船的上好材料这在港区可是稀罕货但大家对酒店林掌柜能搞到这种木头并不惊讶人人都知道他有个好弟弟在莱州港里做了大官专门负责造船。
“这些木头是造船的边角废料侥幸被我买下来。”林掌柜见到每一个人都要拖住解释一番生怕别人误会这是他兄弟以权谋私得来丢掉还没戴热的官帽时间长了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再提此事生怕被他拉住强*奸了耳朵。
林掌柜的酒楼正好面对高丽山的钟塔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钟声钟塔用不同声调将港内的信息传达到镇上如急促表示有船进港悠长则表示货船出港又如三急一长表示从日本、高丽过来的海船四急一长表示从南面过来的海船不同的国家那钟塔上又会燃起不同颜色的烟来区别。
有了这个得天独厚的优势海风楼自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那些南来北往的海客、商人、镖师每天都把这里挤得满满当当谈天说地唾沫乱飞可耳朵却一个个竖得笔直生怕漏了那财的钟声。
这一日清晨林掌柜和往常一样坐在二楼的帐台正盯着帐本手里劈劈啪啪拨打着算盘眼中冒着精光惟恐少看一位数就短了几百贯钱去。
昨夜下了暴雨清晨骤雨初歇酒楼上的客人不多只有靠窗处有两人正坐着聊天都是老客一个姓王宋国泉州人是这林掌柜的老乡另一个姓张却是莱州本地人。
“王员外你说昨夜的暴风雨会不会从海上来的?”姓张的男子显得忧心忡忡眼中的焦急不安流露无遗他本是莱州城内的小贩靠卖菜为生一个月前受了那报纸的蛊惑听在海港里做事的堂兄说官府去日本的商船有多余的舱位对外出租他便动了心把乡下的祖屋和土地卖了又问堂兄借了部分加上自己的积蓄共是一万贯买些上好的绸缎和人合租个舱位将货送到日本去做生意。
这是山东官船第四次去日本为吸引散户投资条件十分优惠免日本代理费只收单程五厘税一成运费和租舱费尤其是不需要商引这对无力做海外生意的小户们吸引巨大但风险也大船若出事身家性命就全赔在里面。
“很有可能这沿海的暴风雨十有**都是从海上过来的。”又见对方的脸愁得几乎要拧出水来王员外笑笑安慰道:“已经很不错了海上虽然有些风险但只要船回港你就了大财哪象我们宋国就算船平安回来了还要交二分税四成运费还有引航费、海盗围剿费、清货费甚至还有贿赂如果自己没船那近八成的利润就要被官府拿走若货物稍微有点闪失就亏大了否则我怎么会把生意移到莱州来做。”
王员外叹口气拎起茶壶却现里面空了回头嚷道:“林掌柜再上壶好茶来?”
林掌柜一惊手拨错一个子却忘了是哪里出错怔怔看了半天才有些恼怒地将珠子乱扫一通心中暗骂:“老子这是酒楼你当成茶馆吗?”
但脸上却堆满笑容灿烂无比急招呼小二上茶也懒得再算帐索性袖着双手凑上前道:“我说老乡你进的那批日本刀能卖出去吗?二十贯钱一把既不能杀鸡也不能切瓜谁会要它?我这厨房里最重的砍肉斧子才二贯钱一把劝你少进点偏不听!”
“林掌柜!你说这去日本的船一个月能回得来吗?”那张官人心思只在货船上这句话他已经问了不知多少遍见掌柜过来又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
林掌柜眼角余光微微瞥了那张瘦脸一眼心中腻烦他没见过这样的生意人穿件劣质的绸衫还总不见他换走近一些就可以闻到他身上有股子葱蒜的味道天知道他从前是做什么的更让他气忿的是此人每日所点饭菜和走卒无异还偏要到二楼的雅座就餐不就是个本地人吗?
“和气生财!”林掌柜心中默默地念了两句眼光变正酝出笑意道:“张官人一般而言需一个半月往返但货好的话一个月是可能的我听说这次送去日本的官货是糖日本苦寒之地是不产糖的所以货肯定畅销你等着看吧!明日高丽山上没准就会冒起红烟。”
这几句话他也说过不下十遍早就背熟了见张官人的爪子已经伸向细点知道这话起了作用便不再理他又回头继续对老乡道:“我弟弟倒想买一把日本刀不知王员外能否打个折?”他伸出白胖的手前后一翻“十贯怎样?”
想想又加了个添头道:“他手下也有几百号人他用得好也定会向手下人推荐那时王员外岂不是不愁销路了。”
说完一阵大笑心中为自己的想法暗暗得意:“老子的弟弟帮你推销那些劳什子刀你就是白送一把也是应当的。”
不料王员外却‘嗤!’地一声冷笑道:“你平时赚我酒水钱倒也罢了现在竟连我的吃饭家伙也要刮上一层油看在老乡的份上我便宜你一、二贯倒是可以的十贯?哼!你真当我的刀卖不出去吗?这新科进士、举人都要习武练功谁不要买刀?赶明儿我就去那弘文馆前面开个铺子。”
听了他的话林掌柜突然想到一事便摇摇头眼露怜悯之色叹口气道:“老乡你难道没看报么?”
他紧走几步从柜台的里摸出一堆报纸来抖掉里面的半只烧鸡油腻腻地往王员外面前一摊道:“这是昨日的《齐鲁每日密闻》你没看吗?”又翻到第二版指着顶上的标题念道:“‘草鸡变虎狼—弘文馆趣事’好好读读旁边还有图你再仔细瞅瞅。”
王员外大喜这报他每日必买但昨日刚买好正巧有急事便搁在一旁不料一转眼就不知被哪个天杀的顺手摸走了让他没有读到。他倒不急着看什么‘草鸡变虎狼’而是三下两下先翻到第四版寻那连载小说待定睛一看心先凉了半截见小说连载处只剩个方方正正的大洞内容早被剪走。
恨恨地盯着那林掌柜见他眼露得意之色便软言求道:“看在老乡的份上可把那小说给我读读吊着人的胃口好生难受或者你把那结果给我讲讲到底蒲家的船队有没有走出那场风暴!”
林掌柜见他服软心中更加得意笑道:“前几日我也求你给我看一眼你不是也不肯么?这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就熬一熬等晚上报纸送来你再看吧!”便又把报纸翻回来用白萝卜般的手指敲着那图道:“你看这是什么?”
王员外悻悻地朝他的手指处看去只见那里是一滩黄色的油渍油渍下面是一副画一大群学生正举剑练习搏击画得气势威猛栩栩如生。
“这又如何?又没说剑是他们自己的况且他们使的如果是木剑呢?”
林掌柜冷笑一声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帮酸丁手无缚鸡之力时屁股上尚且挂把铁片四处招摇现在胳膊壮了怎可能不买把真家伙佩上你若几个月前去摆摊或许你那些破刀还能卖掉几把现在?哼!晚了。”
见对方不信他又急道:“不然我们打个赌!”
王员外正恼火他称自己的货为破刀听他想打赌立刻气道:“赌就赌!不知你想赌什么?”
“若你二个月内能将你那批刀全卖掉我就输你二十贯但如果你卖不掉那怕只剩一把那你就白送我一把如何?”
“好!就这么定了。”王员外又想起一事急忙申明道:“先说清楚我后进的货可不算。”
“可以!”林掌柜正想寻个公证一转眼却见那张官人已经把桌上的细点吃个精光此时正打着饱嗝呆呆地望着高丽山臆怔心中更加鄙视回头道:“我看这公证就不用寻了我们都是泉州人当以信为先按家乡的规矩击掌为誓!”
两人各举右手按老家的规矩击掌三次这赌就算定了。
“唉!”旁边的张官人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高丽山上收了回来刚才糕饼吃多了只觉得口唇干便随手抓起茶壶把壶嘴塞进嘴里咕咕地喝了起来突然呛了一下嘴里的茶水竟喷了出来林掌柜躲避不及半片身子都变得水淋淋的那张官人弯腰拼命咳嗽半天缓过气来拉起衣襟抹去下巴和脸上的茶水吁吁好一阵才抬头问道:“林掌柜!你说这去日本的船一个月能回得来吗?”
林掌柜早气得脸色绿又见旁边老乡幸灾乐祸看着自己正想作却突然现周围已是人声鼎沸不知不觉客人都坐了大半自己只顾打赌竟然没察觉。
他狠狠地瞪了张官人一眼顾不得满身茶味换上副笑脸呵呵地迎了上去抬起**的袖子拱手道:“赵东主您今天这么早就来吃午饭了果然是好胃口。”
王员外见张官人满脸苦相心中同情便安慰道:“你看这在座的大半都和你一样在等船大家却没象你那样担心想开点说不定船去开京避风浪了所以会迟些。”
话音刚落突然“当!当!当!”高丽山上急促的钟声大作是三短一长张官人‘蹭!’地站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山顶很快山顶上一阵烟飘了起来。
“是红色的烟!是从日本来的船!”张官人跳脚大叫声音都变了调他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顶再也顾不得其他跳上桌子直向窗子冲去。
王员外大骇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喊道:“使不得!这是二楼。”
第二十一章 货殖之利(中)
海港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海风带腥味和一丝寒意吹得众人的脸皮干涩眼睛酸这里要比镇上冷得多不少人的衣裳单薄在海风中瑟瑟抖但大家的眼睛都一样地闪着光彩包含希望地凝视着十几艘货船慢慢驶进海港。
“呜!—”缓缓靠向码头的旗舰‘五月花’号号角声响起意味着这次旅程的结束海港里顿时爆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各就各位!准备下锚”船长在大声命令。
各船上的水手都在紧张地操作大帆、三角帆、后桅帆的巨索依次解开。
“全船收帆!”
最后一道命令话音刚落船上的白帆都同时降了下来船身只是凭着原有的冲力还在走但几乎已经看不出是在向前移动了。
随即铁锚落下铁链出哗哗的声响滑入大海岸上勤杂工接过船上抛来的缆绳麻利地将它牢牢拴在一根黑亮的大铁柱上上千名粗壮的大汉立刻跑上来等待着卸货。
随着一艘艘货船依次靠岸码头上的气氛变得疯狂起来几百名士兵在卸货区黄线上拼命阻挡欢呼声、怒吼声、叫喊声将整个码头变成喧嚣的海洋。
梁秀挎着腰刀站在官署前冷冷地看着码头上逐利之人他喜欢看海上遮天蔽日的盛况那些外国人对他弯腰曲膝一脸媚笑让他有一种满足感这海港是他亲手一石一木建造起来那最靠边的一块巨石上还隐隐可以看见他留下的血迹这海港就是他的儿子他当然可以享受儿子带来的荣耀。他回头瞥了一眼自己宿舍窗前闪过一片红衣梁秀满意地一笑昨晚的疯狂历历在目那是第一艘货船来港时高丽船主送给他的女奴虽然不会说汉话但她雪白的肌肤和丰满的**足以舒缓他每日的辛劳。
“报告梁将军货船已经靠岸是否可以卸货?”一名果毅都尉急火火地从山下跑来。
他厌烦地看了看码头上一根根伸得老长的脖子恨恨道:“码头上乱成这样卸什么货把他们统统赶到港外去等官货都结清后再放他们进来提货拿钱。
“可是!”果毅都尉犹豫了一下大家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将船盼来现在却要把人家赶出去这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可是什么!你敢不听令?”梁秀眼睛一瞪每次货船来港这些人总要把海港里弄得一片狼籍他觉得就象自己孩子身上的新衣服被他们弄脏。
“是!”果毅都尉立正敬了个礼带领几队士兵清场去了。
张官人是第一批赶到的现在却被挤到最后面他踮着脚脖子伸得老长顶着刺骨的海风脸已经冻成青紫色两根鼻涕象两条蜗牛在缓慢的蠕动但他却异常兴奋他已经看到自己的那艘船船用白漆写了三个大字:密州号下面又有两个白色的小字:甲一。
船吃水很深显然是装满了货物张官人心中一个念头闪过:“莫非货没卖出去又运回来了?”
突然感觉肩膀上被人重重一拍他回头一看却是王员外想起刚才之事脸一红急忙谢道:“刚才我昏了头多亏你拦住我不然就惨了。”
王员外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身体单薄跑得倒比兔子还快。如何看见自己的船了吗?”
张官人手指第五号船忧心道:“看是看到了可好象装满了货我担心我的货没卖掉又被拉回来了。”
王员外呵呵笑道:“去趟日本不容易总不能跑单程吧!这些船吃水正是装了日本的货。”又指指自己道:“我就是来进货的呆会儿有甩卖我看能不能吃进一些好货。”
眼睛一眯又笑道:“张官人难道没兴趣进点货吗?”
张官人突然动了心他暗暗寻思道:“照报上的说法这次生意除掉借亲友的五千贯外连本来利至少还有一万五千贯钱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也能进些货卖说不定将来真能走出一条路来。”
既生了这个念头他心里仿佛泼进一盆滚水全身的**和漏*点都要迸出来可当那盆滚水稍稍冷却后很现实的问题又摆在眼前:“怎么买货?买什么货?卖给谁?又怎么卖?”
张官人心里象猫抓似的难受一转头却见王员外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仿佛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他急将王员外拉到一旁问道:“这进了货能卖得出去吗?”
虽然问得幼稚之极但王员外却认真告诉他:“怎么卖不出去!这莱州的进货成本要比宋国低一半不止只要挑对货放在我莱港镇上的小店里自然有山东、金国甚至宋国的商人来批货这一进一出的差价就够我赚的。”他取出块布搭在手上在布下捏了捏张官人的手低声道:“我一年可以赚这个数。”
张官人惊得要跳起来失声道:“一百……!”急忙用手紧紧捂住自己嘴巴那‘万’字才没有说出来。
“如何?羡慕吧!”王员外瞥了一眼张官人见他眼中已经冒出光来心中暗喜:“他果然要上钩了。”
原来山东市舶监有规定在山东不论做什么生意必须要取得商引而且宋国移民入山东籍满一年后方才有资格申请商引这莱州港因为被将军梁秀控制他不理市舶监那一套所以很多宋人钻了空子纷纷到这里来开店批货每次官府只赚了个差价和关税但商税就几乎征不到了。
王员外最近得到一个内部消息听说市舶监准备要进驻莱州港那就是他们好日子要到头了且不说他现在还没入山东籍就算入了籍也还得等上一年已经赶不上所以他便打起了本地人的主意最好能找个呆傻的人拉他入伙借他的名义办个商引再分给他一些蝇头小利。寻了好久终于被他碰到了这个张官人一切都符合条件他便慢慢地和他套上了近乎在这最后时刻他终于出手。
“我看张官人是个诚信之人又是莱州本乡我打算去益都展可这莱州的店又无人经营如果张官人愿意和我合伙咱们就一起财。”
张官人喜出望外他又想起自己的那个小菜摊子心中一热便急道:“我自然是千肯万肯但不知我需要出多少钱?”
王员外比出二个指头道:“二万贯我分一成份子给你。”
那张官人是卖菜出身这点小帐他眼都不眨便得出答案一百万贯利润的一成就是十万贯天啊!十万贯自己这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眼睛里流露出渴盼之色一把抓住王员外的手死死不肯放手激动地嚷道:“我们这就定下来!”
王员外点点头抽手问道:"如此最好我姓王名蒲今天三十有五交往了这么久还不知到张官人的尊名实在惭愧!"
“啊!小弟姓张名三思比王兄小二岁”张官人脸微微一红他其实叫张三绰号‘葱蒜张三’自想做大生意后嫌这个名字不雅便在后面加了个‘思’字意义就大不相同。
这时码头上突然出现大队士兵足有千人之多为的军官大声喊道:“梁将军有令码头上太乱无法卸货请各位先回镇上等候货清理完后再请大家到仓库去提货取钱。”
他一连喊了三遍众人哪里肯走纷纷叫嚷着:“以前都不是这样怎么今天换了规矩?”
军官无奈又不肯真命令士兵动手赶人那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可是不赶走他们自己又无法向上司交代他眼珠一转便又喊道:“这人多手杂若到最后谁短了货或少了钱可别怨我们。”
这一句话果然有效果一传十、十传百码头上的数千商人都动了心但问题是谁也不肯先走。
那军官又急命十几个会写字的士兵在峡谷处等着又再次喊道:“我们在峡谷口登记谁先走的就让谁先进来取货。”
话音刚落离他最近的十几个商人立刻撒开脚丫子向外狂奔只一柱香时间这码头上便空无一人。
第二十二章 货殖之利(下)
张三思大汗淋漓地从人群里挤出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只皮袋摁在胸前里面有他这次日本贸易的本利他的丝绸在日本卖了五千多两银子去掉税费实际到手折合二万两千贯鲁交扣去一万贯本钱净赚了一万两千贯他高兴得几乎要狂卖菜一年最多只赚二百贯啊!张三思小心翼翼的将皮袋上的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又打个死结要丢就连头一起丢吧!
张三思飞快地跑到货栈这里正在拍卖官船的货物货物按类划区每一区都有一名主事气氛火爆热烈张三思很快在杂品区找到王蒲他已经吃下一千套漆器正盯着一堆日本刀。
“王大哥你还要买刀吗?”一张笑开花似的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王蒲瞥见他挂在脖上的绳子心中了然便笑道:“你的钱拿到了?看你的样子应赚了不少吧!”
张三思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王蒲点头笑道:“不错!这海外贸易的利确实很大但风险也大还是象我这样坐地分钱的好。”他又一指那堆日本刀道:“这次里面有两把美浓国名刀我的店里正好需要两把样刀可听说不少人都想要我就怕争不过人家。”
这时只听对面拍卖人大声喊道:“下面有日本名茶宇治茶二百担不零卖三万贯起价。”
茶叶名气不大应买者寥寥很快便被一名广州来的商人以底价买走。
张三思突然想起自己的堂兄便低声道:“王大哥我或许有法子替你买到这刀。”
张三思的堂兄在仓库里做一名小管事很快便被领了过来他拱手向王蒲笑笑道:“王掌柜肯提携我这堂弟一把在下万分感激刀的事就包在我身上。”
他挤进货区在那拍卖主事的耳边低语几句拍卖主事点点头便大声道:“各位我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货是先内后外这批刀我们港内已经有人买了对不住各位这刀就撤架了。”
场外几名想买刀的商人一阵鼓噪却无可奈何眼巴巴地看人将刀搬走只得又将注意里放到下一件物品上。
王蒲大喜他突然现了一条拿货的门路急抽出一张百贯交子掖成小团夹在指缝间借握手之机塞了过去笑道:“多谢!多谢!明日我请你到海风楼喝酒请务必赏光!”又低声道:“这是给拍卖主事的酒钱还请帮忙递一下。”
张三思的堂兄顺手接过交子暗赞此人机灵笑道:“王掌柜见外了也好大家交个朋友明日我一定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又拍拍张三思的肩膀道:“兄弟!好好跟王掌柜学学别给咱张家丢脸。”
本来只是想找个本地人办张商引不料无意插柳成荫却由此多了条门路王蒲心中畅快暗道:“认识个把本地人确实是有好处的。”
突然门口一阵喧闹许多人都奔了过去不知谁一声大喊:“蒲东主来了!”
王蒲心中一阵猛跳蒲氏兄弟在泉州可是神仙般的人物他名字中的‘蒲’字就是由此而来这蒲寿庚本来就名头响亮最近在报上又以小说连载的方式刊登他们蒲家的创业历程也因此更加被山东商界广泛仰慕粉丝无数他的出现立刻在拍货区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王蒲还没冲到门口那蒲寿庚便已经钻进了自己的仓库他昨天刚从益都回来接受了李思业的一项委托今日是专程来办此事。
王蒲正遗憾没见到自己最崇拜的人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闪过两人见是另一个商人在叫自己也是从泉州来的。
“王掌柜蒲东主叫大伙儿去他那里开个会。”他扬了扬手上一张纸又道:“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开会?而且是蒲寿庚叫自己开会会有什么事?”王蒲一阵糊涂精明的心眼此刻似乎被糨糊堵住一般。
“王大哥!”张三思气喘吁吁跑来道:“我堂兄让我转告你你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事可尽管找他。”
他刚才想还钱给堂兄堂兄却告诉他那五千贯钱也作为他的投资投进王蒲的店里并再三叮嘱张三思这是他的狗屎运来了可千万别失去这个机会。
他信了堂兄的话生怕王蒲反悔急忙把刚刚割断绳子的皮袋递过去道:“这里是我的两万贯钱王大哥点一点。”
王蒲拍拍他肩膀笑道:“钱你自己收好你先去海风楼等我这边的事办完了我就去寻你签字立据到时我再让林掌柜做个居间这合伙的事就算成了。”他突然又想到一事急道:“刚才忘记和你堂兄约时间了你再替我转告他一声明晚酉时正我在海风楼等他。”
......
自从蒲家将大批二手海船卖给山东后山东的海外贸易也开始起步蒲家的命运渐渐和山东挂在一起蒲寿庚本人也俨如李思业在商界的代言人。
山东所产和宋国大同小异但制造成本却要比宋国高为和宋国在海外竞争市舶监只得以减税让利的方式压低官府成本和物流成本增强山东货物在海外的竞争力但这样的后果却造成山东和宋国官府和民间的恶性竞争利润越来越薄白白便宜了海外诸国。
为此军机处在连续几天的会商后最终决定削减非优势产品如丝绸、造纸、瓷器、茶叶的产量而加大制糖、织布、铁器、酿造的产出。
另一方面为阻止商人间的恶性竞争将一盘散沙的商户凝聚起来李思业委托蒲寿庚出面在莱州港组建山东的第一个民间组织:莱州海外贸易商会。
“在坐的各位都是莱州港的大商户都是有见识的人宋国行业商会的好处我想大伙都明白我受李总管之托在莱州港成立海外贸易商会如果愿意的话在座各位就是第一批会员。”
蒲寿庚的话立刻在近百名商人中引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大家都是极精明之人如何不明白这商会的好处但也知道它并非百利无一弊最大的弊端就是手脚被束缚住无法灵活竞争。
“我们如果加入商会可以拿到商引吗?”
众人的眼光刷地盯向了蒲寿庚这是困扰他们已久的问题以前不办商引可以逃税而现在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蒲寿庚淡淡一笑道:“在坐的大半都没有商引这个问题我怎么可能回避李总管说了如果加入商会可以不考虑一年的期限但前提是加入山东籍。我也明着告诉你们船坞里那四艘大船完工之日就是李总管来莱州之时按我的推测市舶监也就是那会儿进驻港口这其中利弊大家自己权衡吧!”
说完他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又用他那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黯把入会和商引挂勾是他想出来的在山东没有商引就批不到货、开不了店也出不了海结果自然是要么加入商会要么卷被子回宋国。
“我愿加入商会但不知商会的规则是什么?”在沉默了一阵后王蒲第一个举手表态他倒不是担心商引而是担心刚刚找到的财之路是否会被堵上。
蒲寿庚听出他也是泉州口音便赞许地点点头道:“商会的规则大部分和宋国是一样的但还有一些别的好处比如可以在《齐鲁每日密闻》的精品区给诸位的店免费做一次广告又比如谁想投资办工场的话不仅土地的价格可以优惠以前交掉的商税还可以退回来。”
“退税?”众人面面相视自古以来还没有听说过交给官府的税还能退回来心中惊讶之极七嘴八舌这会场里顿时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蒲寿庚厉声喝道:“安静!安静!”他的威严使会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并非是商会会员特有的优惠李总管说这是即将出台的〈新税律〉中的规定将来贸易的商税和工场的所得税税率都将慢慢提高但如果用赚来的利润再投资交掉的税还可以退回来。”
他见众人表情各异或惊喜、或懊恼、或茫然心中不由一阵冷笑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如果不投资的话赚的钱早晚会被高税率课得精光。”
蒲寿庚心里一阵赞叹再投资是工商业展的精髓这部税法真不知是如何想出来的真这样实施的话不出五年山东的工商繁荣将比肩于宋国。
“各位我再给大家一个忠告趁莱州港的土地现在还便宜大家多买一点存在手上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第二十三章 织布工场(上)
中秋就早过了清晨的叶子上已经可以看见白霜天一日凉似一日但山东的工商氛围却俨如炎夏开店、办厂、办商报、办工学号召百姓洗脚上田、走进工厂财的美梦以不同的形式在每一个人的头脑里演绎。而引这场工商热潮的除了报纸的宣传其次就是〈新税律〉的颁布犹如一只巨型震天雷在山东的工商界中猛烈爆炸。
‘投资!投资!再投资!’已经无路可走要么把大部分赚的钱交给官府用余下的钱养老度日;要么就横下一条心不断的扩大产业规模。
而且盐铁监对偷税的严厉处罚也断绝了商人的最后一丝侥幸。
与此同时各项配套措施也一一出台:行会、技术保护、民爵、产业限制等等比如在民爵令中就规定:连续两年再投资且累计再投资额达万贯以上授羽骑尉一爵见官不拜上堂有座。
又比如产业限制令中就清楚写明:除了军工和矿山外都允许私人资本介入。
历史上南宋的工业异常达万人甚至十几万的大工厂屡见不鲜庞大的人口为工商业的繁荣提供了充足的血液。
但山东却人口稀薄早在几年前李思业就意识到这个潜在的危机北攻辽东换取淮北四州搭建宋国劳力北上的桥梁授田、分地、赈济、免税所有的一切措施都只为获取他眼中最宝贵的资源:人。
尽管如此人口补充还是跟不上山东展的需求俨如横在江中的巨石使河道变窄、流水不畅继而水又选择了低处形成奔腾咆哮的急流这水去之处便是待遇优厚的官办工场。
于是处于分流另一端的私营业主开始面临生死选择实力雄厚的可以用更优于官府的待遇吸引工人;而更多的中小工场为了生存要么招募黑工走私奴隶、私用童工。要么放弃劳力密集型的产业或办物流、办餐饮或办学、办报走上了服务型产业道路。
这一年的秋天又有人欢乐有人忧愁有人振奋有人茫然。这一年是宋端平三年金天兴五年也是山东的展元年。
......
清晨李思业从演武堂返回路上飘浮着薄薄的白色雾纱仿佛是在仙境里穿行战马沿着一条小河在柳林中疾驰雪影神骏早将一众亲兵甩远。
前方有一岔路笑语声远至一辆圆蓬马车横驰而来卷起大团黄尘车把式回头说笑显然没有注意侧面的奔马李思业微勒缰绳雪影长嘶一声缓步徐行让过马车。
马车从他身边掠过车帘在空中飞扬十几个村妇笑吟吟地望着他每人都带有一个粗布的大包裹脸上洋溢着兴奋和希望在欢声笑语中马车转个弯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李思业纵马上了小桥见那马车又转回了直路道路的前方隐隐可以看见一角灰白色的建筑
似乎是一栋新修的厂房。
片刻刘整率先赶到紧接着二百多亲卫6续出现马蹄轰鸣竟将河中的小鱼惊得四处乱窜在河面上划出一道道水纹。
“大将军的马果然是神驹”刘整上前抚摩雪影的头羡慕道:“我若能有此马定当驰俜沙场为大将军打下千里江山。”
“你打下万里江山也没有用!”李思业笑骂道:“老子这匹马你们这帮家伙个个都想打它的主意。”又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还想瞒过我想回军队就明说七绕八拐的你不累我倒乏了。”
李思业如何不知道这刘整是历史上改变宋蒙战局的关键人物只是他现在还年轻和那余阶一样须在未成名前把他们的心收服。
低头想想便笑道:“也罢!先给你透露一点点等宋国新买的战船到了我让你做水军都督如何?满意了吧!”
刘整大喜那水军都督可是中郎将他是连升二级啊!跳下马俯身跪拜道:“末将感谢大将军破格提拔!”
“起来!什么时候也变得腿软了离任命还早呢!你现在给我当好差才是最要紧的。”
刘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翻身上马他见李思业心情颇好便岔开话题笑问道:“跑得正畅快大将军怎么停了下来?”
一句话提醒了李思业马鞭一指远方问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工场?”
刘整站在马上眺望片刻迟疑道:“我听说工部司在这附近新建了一座织布工场莫非就是它?”
“大将军那确实是新建的织布工场。”一名长着娃娃脸的亲兵探身笑道:“我妹妹就在里面做工里面有三千多女工。”
李思业暗暗忖道:“原来这便是我要求新增的织布厂王文统好快的手脚。”他见众亲兵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神色便笑笑道:“走!随我瞧瞧去。”
众人大喜大呼小叫拨转马头随李思业向纺织工场奔驰而去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
工场为官办性质占地极大约三百多亩共分为厂区和生活区两部分由一条极宽阔的道路连接路两旁种满了树木花卉只是树木尚小显不出什么绿色生活区有几十排住宅可住数千人现主要住有一些无家可归或家在外地的女子整个工场被高大坚固的围墙包围有一队士兵专门看守戒备极为森严。
领兵的队正见是李思业亲来吓得连忙上前跪倒参拜:“卑职叩见大将军!”
“罢了!你先起来。”李思业见大门紧闭只留一小门供人进出又问道:“这进工场的规矩是什么?”
那队正望了望李思业身后大群亲兵为难道:“里面都是女子按规定一次只能进五名男子但大将军身份特殊属下可以百工堂学生的标准但最多也只能二十人进去。”
李思业点点头道:“你能坚持原则这甚好!”又回头对刘整道:“挑十八人随我进去其他原地等候。”
也不管亲兵们苦脸抬脚便迈进了大门见里面十余丈处还有一圈低矮的的围墙想必是先修的后觉得不安全才又修了一道高墙。
刘整初见第一道高墙便觉得浪费不料里面还有一墙再也忍不住道:“这两道墙就得花掉几万贯钱还有房子、机器、工人吃住、士兵开支这织布工场真的能赚钱吗?还有这些女人不在家里守妇道跑出来做什么?”
李思业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愤然便淡淡道:“现在自然不赚钱但它能养活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不是件好事吗?”
又手指几个抱着棉纱小跑的健妇道:“你看那些妇人一年前个个都是小脚可能奔得这样快?我的放足令已经颁一年多了可依然有许多人家不肯执行大户人家女子被人养着倒也罢了可这寻常人家里活路繁重有田的还须干农活缠个小脚去挑水担粪还有些寡妇要养老养小也缠个小脚岂不是害人么?我建一些织布厂、纺丝厂让妇人也能挣钱养家这白花花的银子到手倒要让他们瞧瞧究竟是银子好看还是小脚好看。”
原来李思业自坐稳山东后便强令妇女不许缠足山东归金国多年受女真人影响老百姓对缠足并不太重只是后来宋人移民多了对放足令产生了抵触但李思业却将放足和授田挂钩不放足者减半授田这些宋人最重实际眼看不放足便少了几亩好地孰重孰轻这笔帐还是算得过来于是张三娘子放了李四娘子也扯去了裹脚布能多干点活不说还可省下些布钱给爷们打壶好酒不料后来拿到了田又开始反悔缠足风再次回潮屡禁不止。
李思业也知道百年积弊不是一朝一令能改得了的便想到若让女人出来干活挣钱或许经济上的独立更能够使女人的地位得到提高男女平等暂时做不到但缠足、守活寡这种戕害身心的旧弊却是可以逐渐改变的。
正想着这织布厂的工场长已闻讯迎了出来他双膝跪地道:“小民刘亚伯叩见大将军!”
“你起来吧!我也是路过顺便进来瞧瞧。”又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约六十出头身材矮小一双眼睛灵活有神倒也显得精明能干便笑道:“工场长原来也是做这一行的吗?”
刘亚伯急欠身答道:“小老儿原来在益都也拥有一间二百张织机的作坊后被蒙古人一把火烧个干净这次开办工场王司马便请我来主持只是小老儿能力不逮这工场至今没有赚钱惭愧啊!”
第二十四章 织布工场(中)
李思业微微一笑转过几道门便进了工场间一推门就闻机杼声‘劈啪!劈啪!’传来如炒豆一般密集只见数百张织布机整齐地摆成十列每张织布机前坐有一名女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织机又有一百多人来回奔跑递物拿料负责打下手所有的人都穿着白色紧身短衣头扎起动作清爽敏捷。
刘亚伯大声介绍道:“这里是织机工场有织机五百张旁边有还三间工场都是纺纱织机倒是很先进就是纺纱度跟不上三四个人纺出的纱还不够一台织机用有时还要到外面去收购棉纱。”
李思业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件极重要的事似乎和这纺纱技术有关可偏偏又想不起是何事他站在那里思索半天却不得要领只得摇摇头又问道:“她们每月能挣多少钱?”
“最多的能挣到十贯鲁交少的也有五贯这是官府定的这在山东可是相当高的工钱和矿上的大工差不多了。”刘亚伯语气中甚是无奈似乎工场不赚钱就是因为工钱太高的缘故恨恨道:“我知道宋国平江府有一家同样规模的工场所用的都是男人工钱最高的才每月八贯那可是会子市价只相当四贯鲁交而且已经不错了。”
“那你从前的作坊给多少工钱?”
刘亚伯老脸一红讪讪说不出话来他以前的作坊剥削工人极为残酷最多时每月也不过二贯金国交子还要扣伙食费。
李思业冷笑道:“为了多赚钱只会压榨工人却不想办法提高技术提高产量这样的工场在宋国或许行在我的山东却休想!”
“那也要多劳多得才行”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李思业身后传来。
蓦然回身却见身后站着一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却是百工堂的学正李治不远处站了十几个学生身着百工堂的黑色校服脸上稚气未消目光清澈正挤在一起偷眼打量这个山东之主。
李思业哑然笑道:“李学正怎么亲自带队见习?”
李治不答先躬身施礼道:“属下冒昧请总管大人见谅!”又回头招呼学生:“你们不是早就想见李总管的吗?现在怎么都变成鸡胆子了还不快过来见礼。”十几个学生推推拉拉好一阵才一个个满面通红上来依次行礼却都呐呐说不出一句话。
李思业见他们害羞便对李治笑道:“别吓着孩子们了且让他们去吧!”
“你们先去把坏的织布机修好再按课上布置的功课见习!”
待学生都跑远后李治方回头笑道:“三百六十行隔行如隔山我虽不用样样精通可身为百工堂学正却都得略知一、二吧!所以我就借他们外出见习的机会跟着看看上月我跟学造船的学生去了莱州这个月正好轮到纺织可巧就碰到了总管大人。”
“李学正觉得那造船的林平怎样?”李思业听他提起此事才突然惊觉距上次去莱州转眼就已经半年了这半年中生了多少事竟让他忘记林平许下的日期就要到了算算交船的日子也该是这几天了。
“不错!不错!”李治对林平的运筹计划表印象非常深刻每一道工序的先后、每一个工匠的职责每一个项目的成本都在表里分解得清清楚楚一丝不乱。他本是金末著名的数学家更能理解这张表的价值不由感慨道:“不知总管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真是个奇才我已聘他为百工堂的客座教授。”
又叹口气道:“李总管若不大用他真真是可惜了!”
李思业却淡淡一笑道:“他是有点本事不过也相当骄狂德不服众凭这一点我就不想大用他。”李思业又一指几个技术熟练的女工道:“叫他来织布他就未必比得上她们适才李学正也说三百六十行隔行如隔山其实那一行都有能人巧匠那林平不过是找到了适合他的位子。”
又回头看着李治笑道:“不过让他做百工堂的客座教授倒也不错。”
边说边走一群人又到另一间工坊这里是纺纱工坊整个工坊里出蜂群般‘嗡嗡’地声音
人却比前面的织布工坊多几倍环境也不好空气中飘满了细小的絮状物在工坊一角只见一个黑衣妇人在严厉地训斥几名女工估计她是工头之类李思业不喜这里的环境回头又转脚去了仓库几圈转下来李思业只觉得鼻子痒痒的不知吸进了多少异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突然想到了口罩急问道:“你们是怎样防止棉尘吸入口鼻的?”
刘亚伯诧异摇摇头道:“我打小见到的织布场所就是这样何须掩什么口鼻。”
李治也打个喷嚏揉揉鼻子笑道:“那是因为从前都是独户纺织或者是小作坊空气中的异物不多象这种大规模的纺织我只呆一个时辰业已受不了她们天天在里面做久了岂不会生病?”
李思业不语前后找了一圈见窗下有一堆棉布便拣起一块叠成几层捂住口鼻道:“两面再各系一根绳挂在耳朵上这样不就可以防止异物被口鼻吸入了吗?”
刘亚伯惊讶也拣起一块棉布照李思业的样子捂住口鼻大喜道:“这倒是个好法子简单易做我马上就做一批还可以卖到矿上去那里也是需要的正好可以补补我的亏损。”
这口罩其实在宋朝的宫廷里就已经有了皇帝的宾妃用来避那污秽之味到元朝时才流传到民间这口罩的技术含量不高至今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想到这后世的法子李思业猛地记起了刚才那件想不起来却又觉得极重要的事松江人黄道婆不就是在宋末元初时跑到海南岛学了纺纱技术后促成了纺织业的革命吗?从此松泽一带就成为中国的纺织中心现在黄道婆或许还未出生但他李思业为何不能先走一步。
想到这他心中有些激动急对李治道:“我听说崖州纺织技术先进我们为何不派人去学习提高我们山东纺织品质量?”
李治想想大悟道:“是了那崖州便是棉花的最早种植地仁宗开始因其棉布上乘一直便是宋国宫廷的贡品纺织技术确实领先李总管眼光独到提议真是精辟之极。”
他又一拍自己的脑门懊恼道:“我怎么就早没想到事不宜迟我明天就挑几个能干的学生去崖州学艺。”
李思业点点头道:“挑好人后先来见我一面我有一些要紧的话还要嘱咐他们。”
突然觉得身后有异动回头却见那个娃娃脸亲兵正在刘整耳边低语什么眼光焦急而刘整表情为难直一个劲摇头。
“什么事?”
“大将军他妹子没来上工听说是病了躺在宿舍里他想去看看可又听说那儿不准男人进去便来求我。”
李思业刚想说既然有规矩不让去就算了可他一转眼却现刘亚伯眼光闪铄嘴唇在微微抖心中有些诧异便指着亲兵对刘亚伯笑道:“我这亲兵的妹子也在这里做工听说病了想去看看我想这是人之常情工场长可否通融一下?”
不等刘亚伯回答李治便厉声道:“这工场之规并非律法总管想去视察你不得阻拦!”
李治也看出他的异样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他和刘亚伯有些交情惟恐他不识相便将李思业的潜台词抢先说了出来。
李思业瞥了李治一眼两人目光相碰却见他老脸微微泛红李思业淡淡笑道:“人为本也好我是该关心关心工人的生活工场长前面带路。”
不待刘亚伯回答转身便走。
刘亚伯急召过一名健妇低声嘱咐几句那健妇看了一眼李思业转身便往生活区方向跑去刘亚伯急走两步陪笑道:“那边都是女人腌臭肮脏恐污了大将军的眼我命她们先收拾一下。”
李思业心中冷笑暗向刘整递了个眼色刘整会意悄悄率几名亲兵去拦截那妇人刘亚伯看在眼里脸色愈加苍白见李思业在不远处停下来笑吟吟等他但目光却闪过一丝冷色他心中一阵寒腿竟软得似一步也走不动——
今天下午我要出门几天周一晚上回来我会把电脑带上在外面上传万一我无法更新待回来后会把所缺的都补上。
第二十五章 织布工场(下)
一条宽敞的道路通往生活区中间有一扇的门相连推开门眼前立刻出现大排整齐的房舍皆是两层木楼今日秋高气爽各个窗前都飘满了红裙绿袄楼前虽无大树但却花丛处处已经过了秋海棠的花季却正是菊花怒放时节但见姹紫嫣红分外好看。
生活区内整洁异常哪有刘亚伯说的那般不堪李思业瞥了他一眼但见他表情木然机械似的跟在后面随众人挪动早没有地主应有的热情。
目光收回却突然现在花丛下有一团白格外的显眼顺手拾起竟然是尚未剥籽的原棉再望前看去前面还有几朵呈一条直线。就在几朵原棉的边上隐隐有车轨压过的痕迹若不是低头拾棉李思业也绝计看不出来。
“看来是送棉花进来时掉的可这是生活区送原棉进来作甚?”李思业百思不得且解便随手将棉花揣进袋里。
这时前面匆匆跑来一名黑衣妇人面目姣好看来她是这里的负责人她早瞧见进来一群士兵而走在前面的两人虽是普通人打扮但气度不凡尤其左边这个年轻人后面的士兵明显是护卫着他的。
她诧异地看了看刘亚伯见他丝毫没有反映心中有些不安只得低头道:“民女是这里的管事不知几位大爷来这里有何贵干?”
“你不用害怕我们是来寻个人。”李思业柔声道便让亲兵上前把妹子的名字告诉了她那妇人想了想终于记起。
“好象是有这么个人病得挺重。”她不敢做主求助地望着刘亚伯。
“你就带他们去吧!”刘亚伯声音沙哑和刚才的精神矍铄完全换了一个人他寻一块大石坐下用劲拉扯自己业已花白的头欲言又止最后勉强惨笑道:“大将军我心里疼痛就不去了。”
“既然工场长心中有病那就在这里歇着吧!”李思业盯了他一眼又对那妇人淡淡笑道:“你在前面带路!”
“几位请随我来!”黑衣妇人带领他们穿过两排木屋几个在井边打水的女人见大群男人过来吓得丢下桶便冲进屋内‘砰!’地把门关上窗帘儿却一阵乱动帘上隐隐凸出几副脸孔的模样。
再走了一段路妇人手指最边上的一间屋道:“就这儿了!”她敲敲门听里面没动静又推开门探头看了看这才对娃娃脸亲兵道:“她刚刚喝了药已经睡了你看看便可别吵醒她”
待亲兵进去妇人摇摇头叹气道:“可怜!累死累活刚挣了两个钱这一场病又什么都没了。”
这时一旁的李治突然问道:“我听元大人说总管曾想推行医药互助基金这可是真的?”
李思业叹口气道:“不仅是医药互助基金我还想过建立养老储备基金个人掏一点工场再出一点等老了干不动活再逐月还给他们也有口饭吃只是军机处的几人都反对只得作罢!”
“为何?”
李思业苦笑摇头不语原来他见山东的产业工人越来越多便想效后世的法子建立养老及医疗保险制度以解决工人的后顾之忧同时也可以将宋国的工人吸引过来但却遭到军机处其他几人的强烈反对理由是现在山东的制造成本已经高于宋国若再加重工场和商家的负担山东的商品将面临颓势。
“此事以后再说吧!”关键还是在于民众的观念养老自然有儿孙何须官府操心。
突然只听‘扑通!’一声李思业回头却见那妇人跪了下来她并不愚笨听出面前之人竟是个大官吓得她赶紧跪下道:“民女不知请大人恕罪。”
李思业又想到那事寻思道:“此事倒可以问问她。”便和气道:“你并未触犯律法何须请罪?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亲兵找来一张长凳李思业坐下道:“你先告诉我你每月能挣多少钱?”
那妇人却不敢站起依然跪在地上她低声道:“民女是一级管事每月可挣八贯。”
“八贯!”李思业突然一阵冷笑道:“你即不纺纱也不织布却也能拿八贯不用说你一定是那刘亚伯的亲戚否则如何能谋到这个肥差!”
“不!不!不!”那妇人吓得直摆手“民女原本是徐州人全家都在那场洪水中被淹死我只身逃到山东后来改嫁给一军官按照军属优待条例我才得到此职。”
“哦!原来你是军属你丈夫在哪里供职?姓什么?”
“民女丈夫姓吴在莱州港驻防现任果毅都尉。”
李思业点点头低声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便是振威主帅想必你丈夫也告诉过你。”又从口袋里掏出那朵原棉扔到她面前道:“我来问你这生活区怎么会有棉花?”
妇人听说他便是李思业正心中惶恐突然又见到棉花身子猛然一颤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此事关系到刘亚伯的身家性命他待她不薄可是若不说恐怕又会连累到丈夫。
女人心中千思百转正无处理会却听见远远有妇人哭叫声传来她回头偷眼望去却见一军官揪住一名妇人的头拖着她走那妇人熬不过痛杀猪般的哭叫刘亚伯就跟在后面被几名士兵押着低着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这边走来。
“大将军刘亚伯私用童工就在这生活区内。”她知道再不说可就迟了。
俨如石破天惊旁边的李治脸色大变山东刑律私用童工过一百人那是要杀头的听她口气所用童工决不在少数一转头见李思业眼中已经酿出杀意他急道:“总管刘亚伯可能是不得已……”
李思业手一摆止住他的话头断然道:“学正不必多说此事我自有分寸。”
又对妇人厉声道:“童工在哪里?你带我去看!”
只转个弯赫然就见一空地处修了座独屋再近前大门用铁链锁死隐约可听见童声稚语那妇人满面通红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开了锁急解释道:“我是要给他们送饭所以有钥匙。”
李思业不理一把推开了门目光所至竟惊退两步呆立在那里。
不过几丈宽窄的屋子白色的棉花堆积如山在这棉花山下密密麻麻坐满孩童竟有三四百人大的最多十一、二岁小的不过六、七岁甚至还有十几个正啃手指的幼童每人面前各放一个竹箩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剥去籽的棉花听见门响孩子们都一齐回头呆呆地看着李思业。
“这里面一些是女工的孩子也有乡下人家送来的还有买来的每天做五个时辰最多的每月可得钱一贯......”
妇人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不可闻。
“学正感觉如何?‘不得已’三个字可以洗去他的罪孽吗?”李思业一阵冷笑逼视着刚刚赶到的李治。
“这......”李治探头一看倒吸了口凉气呐呐说不出一句话来。
私用童工之所以要被严惩从字面上是理解不了的只有目睹但凡亲眼目睹过的人。心里都会极大地被震撼。
“大将军此女人实为人口贩子这里面的许多孩童都是她拐买而来。”
刘整揪住哭叫妇人的头狠狠把她摔翻在地刚才拦截她时这女人的凶悍竟让几名弟兄都吃了亏。
李思业怒视刘亚伯道:“现在你有何话有说?我倒要看看你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刘亚伯已经瘫软在地突闻一个‘死’字他的腰倒直了起来硬道:“这山东工场内私用童工的岂止我一家大将军视而不见反抓住我不放;况且这工场也不是我的我用童工不过是想降低成本能为官府赚些钱这又有何过?”
越说越气最后他恨恨道:“再者这童工大半都不是我强迫大将军怎的不追究他们的父母还有许多孩子都是宋、金两国街头上的孤儿我接来让他们来做活可以养活自己也总比冻饿死在街头的强如此我又何罪之有?”
“总管毕竟他并未真做下什么人神共愤之事再者法不责众总管还是酌情饶他一命吧!”
李治见围观的女工越来越来多虽然不敢开口求情但眼睛里都明显地包含同情他也知道刘亚伯人不坏犹豫再三还是替他求情。
“法不责众?哼!”李思业冷笑一声道:“当日通过刑律时学正也是签了字的既然定了律法却不照它办事那要这律法还有何有?轻描淡写的一句‘法不责众’就可以抹杀他犯的罪恶吗?反之越是法不责众越是人人都去做久而久之这罪恶就成了习俗。别的我没现但我看到一桩就要管一次来人!”
“在!”
几名虎狼士兵抽刀上前只待主公一声令下就当场砍头。
但李思业却道:“把此二人押送到刑部司依律处置!”
他又对旁边的吴氏妇人道:“我升你为副工场长这工场就暂由你管理好好安置这些孩子若我再听说此处还用童工我连你也照斩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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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蒙古商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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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刑部司开始审理了刘亚伯私用童工案与此同时《齐鲁周报》也开出专版连续数周公开辩论此案遂渐此案竟成了山东各阶层关注的焦点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案子本身它扯出了律法与人情儿童保护及法定教育等等更深层次的问题。
一直到半年后《齐鲁每日密闻》的头版头条登出了刘亚伯最终被判处终身流放琉求的消息这桩让人们关注了近半年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地但它带来的影响却是极其深刻的。
《齐鲁周报》的社论写道:“律法应以道德、人情为基础不通人情、不论道德实为律法制定的不善......”
《齐鲁每日密闻》又披露刑部司曾两次顶回了李思业要求杀刘亚伯、以儆天下的批复且不论这是作秀还是真实但它却在山东开启了以法抗权的先河。
于是从此案开始民众逐渐关心一些大案、要案的审理数年后刑部司开始引入了陪审团制度同时一种新兴的行业专门替人打官司的‘师辩’也孕育而生。
且说李思业回到益都后立刻召见内务府令萧进忠命他暗察山东私用童工的情况不久便在刘亚伯案尚未宣判之前杀掉了几个罪大恶极的私营业主又将一些屡教不改的父母罚钱、打板子这才有效遏止住了私用童工的猖獗势头。
此事先搁在一边。
就在李思业视察纺织工场后的第三天在益都生了一件事事情不小也不大但它的最终后果却是再一次改变了蒙古的历史。
这件事还得从山东的情报机构讲起山东的情报机构有两个对外是齐鲁营在宋、金两国都有秘密分布而对内的反间谍机构便是内务府下的捕风营相当于今天的国家安全局由李思业的前亲兵都尉王四宝掌控手下有五百名精干之士又在各地市井展数千名线人专门对付宋、金、蒙渗入山东的间谍。
这天中午王四宝被院子里的叫嚷声吵醒了自离开李思业的亲兵营以来他就常常在睡梦中笑醒他还记得走的那一天眼泪汪汪仿佛死了老子娘若现在再让他回头一次他恐怕连个屁也不放就逃之夭夭从都尉升为中郎将他不干那真是傻子了。
“什么事?吵老子午睡!”
“王将军!我们现一名蒙古间谍。”仿佛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王四宝睡意顿消立刻精神抖擞问道:“人在哪里?”
“在东市买铁几个弟兄先盯着我等赶回来等将军定夺!”
“这种事还要定夺个屁走!跟老子抓人去。”没几步又回头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蒙古间谍?”
“来人用银子交易一次要买几万斤上好生铁那掌柜不敢隐瞒立刻报告了线人属下想若是金国商人万万不会用银子来买况且交货地是恒州属下便可推断定是蒙古人需要生铁。”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风刮过对面之人早已没了踪影。
那名军士所说的东市位于益都东门附近主要经营铁、煤、马匹、木材等战略物资而与东市对应的则是西市却主要经营盐、茶、米、油、糖等关系民生大计的物资进两市经营的商家皆须本钱在五万贯以上且没有不良记录。其余非受控商品或少量的控制商品皆可沿街买卖但不管商家大小都必须要到市舶监去登记备案按资本大小分级管理。
中国自秦汉以来商的地位就仿佛是一夜情造的孽从来就低人一等妓女人老珠黄后大半归宿便是嫁作商人为妇。不过惟独宋朝商人的地位却不低不光贡献了七成的gdp和大半税收还帮助朝廷分流失地农民缓和社会矛盾所以宋至亡国都没有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根源便在于此。
王四宝抓住的间谍果真是从北蒙来的身份却是个商人北蒙自从丢掉中都和辽东后这中原地区所产的东西便渐渐稀缺起来再加上执政的斡兀立海迷失目光短浅一味仇视汉人把铁木真和窝阔台辛辛苦苦找的汉人工匠赶的赶、杀的杀到了最后甲坏了没人补刀断了没人接眼看忽必烈即将进攻她这才着急起来翻出老祖宗抢的银子派心腹八刺去中原地区采购粮食和铁器又恐他汉话不熟露了马脚便又找一个原金国的商人陪同。二人在金国逛了一圈听说山东的铁器质量最好粮食也便宜便巴巴地跑来益都。八刺在城外等候派商人进城去摸物价底细不料那商人刚开口便被抓获。
“老实一点!”军士狠狠地朝蒙古商人的屁股上猛踹一脚又问王四宝道:“将军这间谍该如何处置要不要?”他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王四宝却没吭声这个功劳他当然不会轻易扔掉他在考虑此事是向顶头上司萧进忠汇报还是直接向李思业汇报。
功劳是自己的岂能让萧进忠分去一半遂道:“老子是大将军的亲兵队长那萧老二算个屁走!去勤政院。”当下王四宝押着蒙古间谍兴高采烈去找李思业邀功请赏。
勤政院便是中央衙门的别称面积不大也不是新建找了几座挨在一处的大宅破墙把它们连通起来再简单修整就变成了山东的政治心脏所在。
房子虽然旧些却戒备森严上千名李思业的亲兵分成三班昼夜巡逻寻常百姓连边也别想靠近除有特别通行证外任何人都须登记获准后才能入内。
王四宝掏出块金灿灿的牌子在手下眼前一晃得意笑道:“大将军一共颁了六十四块可直接见他的牌子老子的排在十四号比萧老二的二十六号还要强些不过没这牌子老子也照进不误那些亲兵都曾是我的手下谁敢拦我!”
行至门口值勤军官却偏偏拦住了他仔细验了牌子这才命人收枪立正放他入内脸上无一丝表情。
王四宝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犹如吞下只苍蝇满肚子不舒服恨不得掐断他的脖子围着这个军官转了三圈这才拍拍他肩膀冷笑道:“老子出去才个把月就好象去投过胎一般怎么不认识我了?”
“王将军现在是公务时间请自重!”军官仿佛雕塑一般脸色冰冷目光似剑。
王四宝臊得脸色通红回头吼道:“你们在这里等着看好人犯老子去去就来!”又狠狠瞪他一眼这才进去。
进得院子远远便听见李思业的声音:“这裁缝、做菜虽然是女人的事但真正做出学问来的却是爷们你们几个都是特地挑选的都是织布世家去了崖州要好好学习纺织技术不准喝酒**误了我的大事小心我军法从事。还有也不要死脑筋那崖州的纺织技术虽高但也未必是最好的要想着怎么改良它我说过的轧棉技术、还有三个锤的纺线技术、甚至要要考虑怎样利用水力来织布你们也要时刻记住......”
这就是要派去崖州学习纺织技术的百工堂学生了一共两批分走海路和6路王四宝听到的正是走6路的一批临行前的训话。
“四宝什么事?”李思业早看见躲在门后的王四宝又最后叮嘱了他们几句:“只有半年时间要用心学到真本事莫要辜负我的期望!”这才笑咪咪地拍拍他们肩膀打他们去找户部司要钱。
“大将军我抓住一个蒙古间谍事关重大不敢耽误”
李思业笑容未敛听了王四报的报告更添了几分兴趣便急问道:“人呢?在哪里?带上来给我瞧瞧。”
很快士兵们将捆得如粽子一般的蒙古间谍推了过来他赤着上身眼睛戴了黑罩面孔扭曲嘴角有大片的青肿淤血鼻子里喷着粗气显是极为愤怒。
“跪下!”见那人挺直不跪几个士兵硬生生地将他摁倒在地又见他要挣扎站起众人竟不敢松手。
“让他站起来不要为难他!”李思业打量他几眼见他身量高大长得十分壮实尤其是鼻子异常大如紫茄子一般。
“你是从北边来的还是蒙哥的属下?”
那汉子昂头不理王四宝立刻道:“他要买的铁是在恒州交货应该是北面来的。”
“那倒未必!”李思业见他想站起来便笑道:“你不过是个商人为利而来我山东鼓励从商也未必不准你买东西我只想知道是北面的那个女人要铁还是蒙哥要铁”
那商人听李思业这样说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急道:“我不是从蒙哥那里来的我是个蒙古商人受斡兀立海迷失摄政王之托来中原采购铁器和粮食若你肯卖我愿出高价购买。”
李思业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盯着此人他刚刚想起他的鼻子好生眼熟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
沉思片刻突然李思业身子一颤猛地记起他是谁了急急命道:“快!快把他的眼罩解开!”
第二十七章 蒙古商人(下)
我回来了下午三点再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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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
那人眼罩一摘掉李思业便失声叫出此人正是他的故主萧西炎的儿子萧百越当年李思业执萧家金牌去京兆与他曾有一面之缘。
萧百越的视线渐渐清晰他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山东之主。
“你认识我?”也觉他依稀有点面熟但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来人!把他绳子解了。”
话音刚落王四宝的牛角尖刀已经挑断了萧百越身上的绳索见他立足不稳又找来一椅子给他坐下。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父亲去世时是谁把你们萧家的金牌带给你的?”
李思业笑笑也在萧百越对面坐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姓李的伙计?”萧百越也渐渐想起了往事。
又突然惊觉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你竟然就是山东的李思业?”
在蒙古到处被人谈论、被人切骨深恨的山东大军阀竟然就是当年那个瘦弱、卑微的伙计萧百越只觉得大脑里一片茫然好象当年自己还曾经笑过此人愚笨不肯接受自己的重谢。
可是眼前历史好象开了个残酷的玩笑他成了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自己却成了他的阶下囚如梦如幻萧百越竟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萧先生怎么去了蒙古?”
“一言难尽!”萧百越叹了口气突然又记起自己的使命急道:“刚才你、不!李总管也说可以卖铁和粮食给我们可是真的?”
李思业刚才心中生出个念头如果能利用北蒙来削弱忽必烈这倒是个好机会暗忖道:“最好两边都同归于尽也省去我日后的麻烦!”
便呵呵笑道:“你父亲旧日有恩于我就冲这个我怎能不报?”又接过亲兵的茶命人给萧百越也递了一杯萧百越委实渴得紧了接过茶杯便一饮而尽连茶末也吞进肚里用光胳膊抹了一下口唇方才舒口气道:“大翰耳朵一年冷似一年物资愈加稀少连茶也少见了这几日喝的茶又让我回忆起从前的日子。”
李思业想起他过去锦衣玉食生活如王公而现在才短短几年已和普通蒙古人并无区别想是那苦寒之地生活艰难所至心中怜悯便吩咐左右道:“去!给萧先生拿件衣服来。”待萧百越系好袍带又问道:“萧先生不是商人吗?怎么这等狼狈?”
摇摇头萧百越眼光黯淡道:“我因不是汉人才逃得一命靠卖一些往日的存货度日眼看将罄若不是这次受命南下这个冬天我都不知该怎么过如果买不到粮食蒙古就要生饥荒了。”
他叹了口气又道:“蒙古人虽然残暴但妇孺何罪?尤其那些被抓来的奴隶生饥荒受害的当是她们李总管若肯卖粮却不知是给自己积了多少功德。”
说罢又想到自己这些年的艰难竟忍不住泪光莹莹。
“我已经答应自然不会食言你放心好了!”李思业起身递过一方手帕突然笑道:“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见萧百越眼中惊愕便笑着解释道:“你们既然想用现银买粮就算现在可以不付但定金总是要的几万石粮食的定金也不会少何况还有铁我想以那女人的心胸怎会放心把钱给你带着所以必然还有他人。”
萧百越默默地点点头:“是还有他人还是斡兀立海迷失的心腹他此时就在城外。”
......
八刺的外形是个典型的蒙古人摸样身材敦实矮壮尤其肩膀异常宽阔厚实面皮红得象喝了烈酒又粗糙似橘子皮正是草原上的特色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心中虽不安但却神色自若气势凛然毫不屈卑地与李思业相对而坐他此时是代表自己国家在和一个曾侵略过他们的地方军阀谈判。(他却忘了那辽东、中都也并非是他们的土地)几个副手坐在他旁边皆表情严肃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李思业和元好问、柴焕、冷千铎、姚枢先后进来拉开椅子便在他对面坐下柴焕挥了挥手有士兵将门掩好。
八刺起身先施了个礼道:“我代表斡兀立海迷失摄政王陛下特来贵地采购一些物资我听我这这位随从说大将军已经同意卖东西给我们不知可属实?”身后的萧百越急将此话翻译了过去。
笑笑李思业却言他道:“你们现在和忽必烈可开战了么?”
八刺略通汉语也听懂了这句话他心中微微有些诧异对方问这不相干的问题作甚?但出于礼貌他还是郑重的答道:“小仗已经打了几场互有胜负我们吃亏在武器弱但骑兵却比他们强。”
蒙古人性格是绝对不认输的即使真的败了也要从别的方面把优势找回来。
李思业微微一笑便直言道:“你们蒙古人曾荼毒山东本来么不想卖东西给你们但我也缺银子还有就是看这位故人的面上。”他手指萧百越傲然道:“我可以答应可以卖兵器和粮食给你只不过价格要贵一点而且还有个条件。”
八刺若有所悟他回头盯了一眼萧百越目光象针刺一般萧百越心中忐忑不安惟恐李思业又反口急将他的话翻译过来。
八刺不提生意之事反而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嘛!很简单我想和你家摄政王签署个和约要她正式承认辽东归山东所有。”
八刺暗暗忖道:“难道他不知道我们已经无力拿回辽东?”
现在北蒙的西、南两条出路都被堵死草原物资奇缺又面临忽必烈的大军威逼已经雪上加霜莫说拿回辽东现在如果还能保住草原就已经是大幸了他出之前摄政王已经下了战争动员令凡高过车轮的男子都必须从军。
心中在胡思乱想耳中却听李思业又道:“如果签了和约我还会送五千件铠甲作为辽东的补偿另外若你们肯拿战马来换我连火蒺藜、震天雷都会卖给你们。”
不管李思业是什么目的但粮食和铁器才是最要紧的现在居然还有火器仿佛柳暗花明来山东竟走上了阳光大道八刺心中狂喜急道:“我要买五万把战刀一万件锁子甲二十万石米若你们肯送到恒州我愿意用现银交割。”
心里又犹豫一下战马他做不了主虽然军中战马也不多不过军户的手上应该还有想想他便答道:“战马一事我须向摄政王请示但估计问题不大现事不宜迟我立刻返回向摄政王报告为节省来回时间请你们准备好物资我们就直接在恒州交换你们的火蒺藜和震天雷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李思业笑笑道:“我还有一个条件。”见八刺脸色微变他一指萧百越道:“他是我故人我把他就留在山东你回去后把他的家人都送来作为交换我可以先送三万石粮食给你们摄政王作为礼物。”
萧百越猛得睁大了眼睛他的眼睛里揉着感激只觉鼻子酸急将头低下把这句话翻译了过去。八刺看了看萧百越也有些感动的道:“我们蒙古人尊重那些珍视友情的人。”他翘大拇指赞道:“你是真正的汉子我答应你但这三万石粮食我也用一千匹战马来换。”
送走蒙古人元好问脸色却有些凝重他道:“主公想用斡兀立海迷失削弱蒙哥的实力战略上是一优选但正如主公刚才所言山东受蒙古人荼毒已深若消息传出去人言可畏只怕最后会影响主公的名声。”元好问所指并不止山东也包括中原和宋国。
李思业听他说得有理一时倒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姚枢突然道:“我倒有个法子或许可以瞒过百姓。”
李思业大喜道:“快快说来!”
姚枢笑笑比出两个指头道:“辽东。”
李、元二人对望一眼突然恍然大悟姚枢的意思是把借口辽东需求把物资先送到辽东再从辽东把物资转到恒州。
“如此甚好!”元好问回头对李思业道:“辽东通判赵邦永谨慎小心且又能带兵主公可命他为全权代表去恒州与蒙古人交换。”
李思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放心下来若这个想法真能实现他和忽必烈的交手恐怕又要再往后推迟几年了。
回到院中却见王四宝站在一旁脸色焦惶知道他是害怕蒙古人拿买的刀子杀回来又好气又好笑踹了他一脚道:“这种天下大事轮不到你来操心好好去给老子去当差以后现间谍都要先禀过我。”脸上又诡异一笑道:“这次且记你一功但萧进忠那里你自己去解释吧!”说完不理王四宝的苦脸哈哈大笑转身进屋去了。
......
北蒙大汗现为窝阔台之孙失烈门但大权却掌握在摄政王斡兀立海迷失的手上她是个长得如岩石般的女人这不仅指她身板和脸孔僵硬象石头更指她的心肠冷酷如石屠杀汉人、逼走耶律楚材、肃清异己都毫不手软。
她刚刚听取八刺的报告立刻便猜透了李思业的真正目的但眼下之势已容不得她选择她的要敌人是忽必烈敌军武器犀利、兵精粮足而自己的军队却物资稀少、士气低落如此一长一消高下就已判定她知道蒙哥的手段不管是失败还是投降都意味着斡亦剌部的失势甚至消亡。
彼此都是利用只要自己得利又有何不可?
在权衡了两天后斡兀立海迷失终于决定和山东合作再派八刺为使者赴恒州用银子和战马换取她急需的战略物资。
现在已是深秋草原上开始寒冷忽必烈定然要到开春后才会动攻势也就是说她还有一个冬天的时间备战。
但斡兀立海迷失却不知道蒙哥并没有坐等第二年的春天来临他在命忽必烈备战的同时又派自己的另一个弟弟阿不里哥远赴金帐汗国寻求拔都的支持只待来年开春时两家夹击北蒙。
一个月后赵邦永在恒州与八刺秘密签署了辽东战役谅解协议并以一百万两银子和五万匹战马的价格将山东的四十万石陈粮和六万件兵器以及无数火蒺藜、震天雷卖给了北蒙。
此举后来果然让忽必烈军与拔都军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虽然联军最终战胜了北蒙但时间却往后延迟了二年还引了一场新的争权斗争导致刚刚统一的蒙古再次分裂这是后话不提。
第二十八章 新船下水(上)
李思业送走蒙古商人的当天莱州传来消息四艘万料大船均已经完工只等他去主持下水仪式另外从宋国新买的近百艘战船也已抵达登州。
自从半年前和蒲寿庚完成旧船交易后山东振威军便有了第一支水军巡逻队船都是千料大小规模不大只在内河游弋负责保障内河安全虽只是巡逻军但却极具象征意义。每当黄昏金色的晚霞染红西天一支战船编队游弋在北清河上沐浴着光辉水兵的脸上洋溢着自信和骄傲站在船舷向两岸围观的孩子们挥手。
万料大船是李思业渴盼已久的他没有耽误把蒙古之事托给元好问第二天就在五百亲兵的护卫下风驰电掣般向莱州急驰当日便赶到了莱州港。
这莱州就象正在长个的少年只隔半年又变了番模样高丽山下的莱港镇已经演变成了小城市居民达万户虽然建筑还嫌简陋杂乱环境也不佳到处是丢弃的垃圾污水横流但这一切都掩饰不住它的蓬勃生机林立次比的商店陈列着宋金及山东的物产丝绸、皮革、布匹、饰、宣纸、糖;日本的刀、漆器;高丽的青瓷、人参;甚至还有南洋诸岛的香料、珍珠;狮子国的象牙;骠国及印度的宝石;大食的地毯等等皆能寻到踪迹。到了夜间娱乐区更是热闹非凡各种酒馆、妓院门庭若市喝醉了酒的水手嘴上涂得血红的粉头老鸨的揽客声小二的吆喝此起彼伏一直到四更方散。
李思业站在一家卖日本货的店铺前手抚一把日本弯刀久久不语轻轻抽出冰冷的刀锋寒气逼人又拿着轻挥几下手感极佳不由感慨对身边的刘整和晁虎道:“这刀锋刚健轻盈适手可是马战的宝贝若配以改良后的蒙古马我们铁骑兵的战力提高何止一倍从前这日本是从唐朝学去了铸刀术潜心研究后反而胜过师傅让人汗颜。”感慨良久问店主道:“这些刀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你可曾见过铸刀师傅来港口?”
不等店主回答他又挥了两下手中之刀笑道:“这把刀不错卖多少钱?”
不用说这店主便是王蒲他也刚刚从益都办好商引返回自从与张三思合伙后他又把旁边的铺子买下再通过张三思的堂兄将一些不对外拍卖的官货买了回来很快在莱港镇便有了些名气张三思一早被他打到港内探听高丽商船的消息尚未回来他见天色已晚正准备打佯却见来了大群军人。
王蒲颇有阅历他见此人的随从不是都尉就是果毅都尉就猜到来头决然不小见问便弯腰陪笑道:“这些刀有些是高丽的商船贩来有些是官船贩来但小人却从未见过铸刀的匠人。普通的日本刀卖二十贯但大人手上这把刀是日本美浓国的名匠所治本店也只有两把一般不卖若客官真想要我以本钱卖给你一千贯一把算是结个商缘。”
李思业笑笑刚想放回原处突然瞥见旁边二人眼光炽热尤其刘整还咽口唾沫象丢了魂似的他摇摇头苦笑一下对店家道:“你把另一把刀也拿来出我都买了。”
回头对二人没好气道:“一人一把自己挑!”自己却一抽身笑吟吟站一旁欲看二人如何争刀撕打。
刘、晁二人大喜但却没有如李思业的愿争打起来原来刘整急智见晁虎粗黑大手已经向刀柄心中猛然想道:“既是不卖品另一把必然更为上乘。”
心念急转手缩了回来晁虎还以为刘整让他心中暗赞他识相拿起刀却是越看越爱待王蒲将另一把也拿出来他见刀鞘黑不溜秋心中更是得意直到刘整缓缓抽出刀锋他才脸色大变只见那把刀的锋面竟呈青玉色从他的角度看去一条笔直的冷线闪过又见刘整拔出自己的配刀相切如切泥般剜去一条边晁虎又看看自己的刀懊悔不已。
李思业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明白了吧!兵法中这叫以退为进你虽然勇武但最后未必能占到便宜所以还是去演武堂学习一下的好。”
又掏出二张千贯鲁交和一张名刺递过去道:“店家若能打听到何处有这制刀的师傅要及时报予我有你的好处。”
那王蒲只瞥了一眼名刺便唬得面如土色急跪下道:“小人不知是大将军来了请大将军恕罪这钱小人是万万不敢收。”
“你已经按本钱卖给我还要自己交税业已亏了我怎好白要不仅如此你库房里的刀我统统买下了!”又回头对大群亲卫喊道:“来!每人选一把其他都带上。”众人大喜纷纷兴高采烈上来选刀。
王蒲喜出望外全部要那打赌不就他赢了吗?想着林掌柜的苦脸他心中着实痛快立刻道:“小人若知道这铸刀人的消息定会马上禀报!”
李思业见此人伶俐心中喜欢便笑笑道:“好!我给你写张条这钱你就跟海港里的梁将军要还有那铸刀人的消息你若及时报与我我还有重赏。”
王员外脸色微变若梁将军不认帐那可怎么办!
马蹄声轰然响起远处尘土飞扬一群马狂奔而来梁秀得报大将军已经到了莱港镇。
......
穿过高丽山峡口莱州港赫然出现在眼前李思业惊诧于海港的变化如果说上次所见它还是一个待嫁的少女那么此时它就变成了孩子的母亲只见港外的海面上仿佛是一片桅杆森林数百艘海船在微波中起伏。
在港区里更加热闹每艘靠岸的大船下面挤满了卸货的民夫数十名壮汉光着黝黑的膀子喊着口号拉扯着一根粗大的黑色巨索巨索下是准备运往日本的糖一辆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向仓库方向疾驶在仓库前面的大广场上也同样停满了提货的马车操着各种口音人声鼎沸热气腾腾。
李思业注视着这一切却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听取梁秀的汇报。
“大将军上次离开的第五天莱州港就迎来了第一艘商船是从高丽来的装满了青瓷他们运气不错卖了个好价回去时船上装满了丝绸。”
梁秀总忘不了那高丽商人卑恭介绍之时口气竟有几分得意.
“那么!”李思业突然截口道:“他们交了多少关税?在莱港镇消费了多少钱?在高丽什么东西最畅销?可以赚多钱?”口气渐渐严厉起来脸上不满的神色流露无遗慢慢地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竟变成喝斥目光直透梁秀满眼怒意。
梁秀先是满脸通红讪讪说不出话来到后来听主公说得严厉他品出味来脸色惨白俯身跪下颤声道:“属下无能请大将军责罚。”
“这并非你无能!”李思业冷笑一声道:“相反你是能力太强了事事都要自己亲为以至于我说的话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我看你是玩女人玩昏了头!”
梁秀大惊他本能地跳起来拔出剑喊道:“我这就去把她杀了。”
但一抬头却看见主公冰冷的眼睛他吓得弃剑伏在地上一声不敢吭心中惶恐之极。
“你怎么不跳了?越长进了竟敢在我面前拔剑。”李思业走到他身后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说!你肚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
“那女人是高丽商人送的我、我.....”
声音越来越小终于说不下去泪水早已流满了面颊。
“港口是我一石一木亲手建起我就当它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实在舍不得给别人!”
“哼!亲生儿子你的亲生儿子在益都不是这里这莱州港是山东唯一的民港不是你梁家的私产。”
李思业越说越气怒斥道:“你以为这港口是你建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想免税就免税想赶人就赶人阻挠市舶监和盐铁监进驻置我的律令于脑后你以为自己就是莱州港的土皇帝么?是不是!”
“属下知罪!请主公责罚。”
梁秀吓得浑身抖大气不敢出一口只拼命磕头地上已经见了血迹。
李思业盯他好久方才语气稍缓徐徐道:“当初是我把权力给你的说起来我也有责任你起来吧!凡事不过三我且再饶你一次不过这莱州港的政事你也不必再管过几日市舶监和盐铁监会进驻莱州港以后这贸易和关税就交给他们管理还有金矿也要交给户部司我改任你为莱登团练使负责这莱州港和登州港的安全不准你再插手地方上的政事你听到没有!!”
“是!”梁秀低声答道。
李思业见他神色黯然知他心中不服不禁冷笑道:“你可是在心里抱怨我削了你的权?”
第二十九章 新船下水(下)
梁秀听主公语气中透出寒意急忙惶恐答道:“属下不敢属下犯了错被削职是应当的”
“你只说对一半!”李思业坐到大石上语气温和道:“你犯错该罚是一方面但真正原因却不在此我山东的制度已经日趋完善既定了规矩就要照办若独给你特权那别人怎么管束你是我的亲兵出身更要严格要求。”
“属下明白了属下也知道自己特权太多嫉妒的人不少所以很小心生怕出半点差池也曾想过要交权可终究舍不得。”
梁秀说着又想到港口终于要交出眼窝开始变红鼻子酸想忍却没忍住他别过头抽抽噎噎最后竟伏在大石上失声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李思业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别象娘们似的男人流血不流泪过几天你就把家人从益都接来算是我的特批还有那女人既然跟了你你也给她个名分。”
梁秀心中感动虽止住了哭声但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扑簌簌落下。
李思业见状摇摇头暗道:“小孩心态还和从前一样!”
心中遂对梁秀放心下来此人虽然在港口有些跋扈但并无野心只须敲打敲打还可再用。
夕阳已经落下海面上荡漾着暗红色海风习习李思业凝视着万倾大海任风吹拂端他心中突然有了出海的冲动。
......
次日清晨李思业早起推开了窗昨夜下过雨空气中潮湿薄雾已渐渐散开远远看去渤海烟波浩淼竟透出几分仙灵之气想那秦皇东游也必是看了此景便生了求仙的念头。
他突觉身后有动静亲兵来报梁秀在屋外相请今天是吉日船可以下水。
李思业见梁秀眼里布满血丝知他必一夜不眠也不多说只淡淡一笑随他而去。
今天是试船的日子码头暂不理货几艘刚到的货船也远远停泊。一夜秋雨码头上分外洁净早早便有士兵站岗戒备森严将这莱州港防护得跟铁桶一般。
大群人穿过一面灰白色巨石垒成的石墙一条宽阔平坦的石板路出现在眼前上次来却未见到此路。
梁秀指着山路道:“这林平当船坞主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拓宽从码头到船坞的道路主公请看这条路依山势而建用巨石将边补平却没有走直线而是尽量蜿蜒曲折以降低坡度这样便于材料的运输。”
“果然不错!这就叫磨刀不误砍柴工。”李思业笑道:“这个林平确实是人才当日他保证半年给我造好四艘万料大船我还有点不信现在看来他果然有几分本事你可验过船的质量?”
梁秀急忙道:“属下认为非常不错前不久蒲寿庚也来看过他赞扬此船坚固可远航万里完全能抵御深海中的狂风恶浪。”
“说得我更有兴趣了快走!”二人沿着山路很快便来到船坞船坞有士兵严密把守见二人过来‘啪!’立正行个军礼还未进门便听闻‘当!当!’的钟声响起。
“大将军现在是休息时间!”梁秀命令手下先去通知林平。
进了门数艘巨大的海船蓦然出现在眼前仿佛四幢傲立在海边的大厦气势恢弘先前造好的‘五月花号’和它们相比就宛如侏儒一般。
林平早得到消息和王老好急急赶来只数月不见他便似换了个人虽然黑瘦很多但眉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自信和喜悦骄狂尽去一言一行都透出圆熟和威严李思业突然理解了李治的评价这林平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自己竟还以老眼光看人。
眼光迅从他身上移走李思业更关心的却是船他几步走到船下抬头仰望这几艘庞大的家伙船已经完工架设在下水滑道上从高向低俯卧被巨大的龙骨墩遏住冲锋的**只要撤掉龙骨墩船就会不可阻拦地滑向无边无际的大海.
“这四艘都是福船可当货船也可用做运兵船船的图纸是属下从泉州搞来虽各有分工但却是整体建造每艘船尾长三十丈深十五丈、阔十丈虽不是最大的船但就是在宋国也是少有的巨舰了。”
林平跟在李思业身后一艘一艘地娓娓道来渐渐的眼中的自豪再难掩饰大匠可夺国建业而他这小匠能达到这等水平何尝不也是一种基业。
“只是”林平又想到费用眼中的光芒迅黯淡下来他低声道:“只是这费用却是了很多。”
北方之木虽生长迅且高大但密制疏松寻常江河小船可以用但造成万料大船却难挡海上恶浪他却没料到巨木从南方运来成本已上涨了一倍不止。
“不碍我有办法!”李思业脱口而出他仰望着属于自己大船感觉到视觉上的极大震撼他需要一支庞大的舰队需要上百艘这样实实在在的俨如海上城堡一般的巨舰况且他已经想到了降低成本的办法木料可以从琉求送来甚至也可在吕宋采伐。
他蓦然回盯着林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再修三个船坞用三年的时间再给我造出一百艘这样的军民两用船你要想办法去宋国招募工匠任多少工钱我都出。”
......
"下水喽!"
王老好响亮又略带一点沙哑地声音在船坞上空盘旋所有的人都撤到了高处船闸已经开启海水汹涌而入瞬间便淹没了大半船坞数十根粗大的绳索拉扯着龙骨墩出吱呀的声音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待李思业手上的太平斧斩断绳索大船就会滑向它的归宿。
“砰!”沉闷的爆炸声在高丽山上响起这时吉时已到的信号。整个海港都开始激动起来所有的士兵都冲向驳岸纷纷探头向船坞方向的海面望去。
李思业长吸一口气高高举起太平斧手起斧落长索断裂长索的力道突然失去平衡两根巨大的龙骨墩竟被左右拔了出来大船开始出吱吱嘎嘎的巨响缓缓向前移动随即越来越快冲出的闸门‘轰’地一声只见白浪浊天巨舰一头栽进大海瞬间又高高地扬起头来摇摆两下借着惯性竟平平稳稳地向大海滑驶而去。
“砰!砰!”高丽山上又连续两声爆炸那爆炸声里却洋溢着成功的喜悦伴随着海港的欢呼声久久在莱州港上空回荡。
白色的风帆挂起来了二十二车楫片翻飞带起滚滚的水波大船缓缓地驶远为第二条船的下水让开道路。
船群如列队的海豚在海面上尽情的畅游傍晚欢庆的场所已经移到了码头上四艘大船呈一条直线整齐的排列在码头之上仿佛尽兴晚归的少年在夕阳的余辉下将脸儿涨得通红。
上千名试船的士兵和水手在码头上一字列开为果毅都尉虎步上前向李思业行个军礼大声道:“试船完毕末将吴良才特来交令!”
这吴良才就是日本商船来时用计策清场的那位泰安州人参加过密州保卫战后随梁秀建设莱州港慢慢积功至果毅都尉是梁秀最得力的手下。
见李思业不解一旁的梁秀急忙解释道:“试航分近航和远航两步船先在近海适应后再远航琉求一次若无差漏这船才算合格今天只是第一次近航。”
李思业点点头又问吴良才道:“那何时远航?”
“回禀大将军一个月后远航!”
“好!”李思业回头对左右道:“自琉求驻军我从未去看过身为大将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此次远航我正好可以一同前往。”
做个手势立刻有亲兵牵过马来他飞身上马大声道:“一个月后我当再来!”
雪影长嘶一声四蹄飞扬载着李思业飞驰而去众亲兵纷纷上马大声吆喝向主公方向追去渐渐地大群骑兵便消失了踪影。
众人惊愕都不解为何庆典只到一半主公就仓促离去这庆功酒还没喝呢!唯梁秀凝视着李思业远去的方向喃喃道:“他已经急不可耐了。”
一转身望着四艘大船眼中异常兴奋梁秀大吼一声道:“弟兄们!跟我试船去。”
.....
十天后市舶监下的港务属署进驻莱州港主簿为新科进士李檀主管山东对外贸易及关税另外盐铁监也派出机构长驻莱港镇负责除关税、田税以外的其他工商税的征收。
与此同时刘整也赴登州走马上任组建山东的第一支水军:海龙卫从宋国新购的一百多艘战舰已经停靠登州军港。
又过二十天海龙营的五十艘战舰从登州开赴莱州准备护送四艘万料大船远航琉求。
这一日破晓时分船队准备起航灰色的曙光淡淡的还看不见冉冉上升的太阳。空气中的雾气很重四周烟霭弥漫海面上风浪却不大透过迷雾左面高丽山长长的山脊隐约可见。
随着一声长长的号角声船队缓缓开拔冲开迷雾直向无边无际的大海驶去。
第三十章 琉求试航(上)
船队在大海上已经航行了五日起初李思业经不住海浪颠簸吐得昏天黑地整日里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直到二日后他才慢慢适应过来这两日他已经象清明时分的爬虫兴奋得可以满船乱跑了。
这日清晨他又照例来甲板上欣赏日出起初天际边是一条淡灰色的云带渐渐地云带变薄、变亮、变红突然一轮红日喷薄而出刹那间在海面上放射出万道金光。
迎着朝阳李思业和众亲兵一起禁不住欢呼起来他兴奋地对晁雄和刘整道:“所有日出中我看这大海的日出是最美的!”
“不!大将军没去过泰山要知道泰山的日出才是最美的。”
李思业回头却见是试船的果毅都尉吴良才笑笑道:“泰山?你可是泰安州人?”
吴良才上前几步半跪行礼道:“末将确实是泰安州人。”
李思业见他身材魁梧高大竟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又看了看晁雄心中暗赞道:“山东果然不愧是出汉子的地方先是晁氏七雄现在又来一个吴良才这山东的水土竟是如此养人么?”
又见吴良才在自己的盯视下略略有些局促不安李思业突然记起织布工场一行寻思道::“难道他就是那纺织工场女人的丈夫不成?”
微微一笑问道:“你娘子可在益都纺织工场里干活?”
吴良才早得到家书知道妻子得到重用竟当上工场长家境变富裕倒是其次他却知道李思业绝对是看在军属的面上才提拔妻子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心下感动他大声回道:“大将军之恩属下无以为报当为大将军效死!”
李思业笑笑扶起他道:“我闻梁秀命你驱赶商人你始终未让士兵动手而是用计诱走了商人这很好!”
他又突然逼视着吴良才的眼睛道:“若有一天敌人驱千万百姓来作肉盾攻城你又无计可施那你是战还是弃城而走?”
吴良才没想到李思业会突然提起此种事他从未想过脑筋竟没有转过弯来脑海中一片茫然耳边又听他问刘整道:“还有你!若是你你是战还是撤?”
刘整后退两步左膝跪下道:“末将是战!“
李思业心中一松又追问道:“为何?”
“敌人若是不论百姓死活我就是不打他们也活不了与其让敌人进城屠杀还不如决一死战!再者为将者若有妇人之仁那还打什么仗回家哄老婆抱孩子去吧!”
李思业回头又问吴良才道:“那你呢?”
“我战!”吴良才心一横咬牙说出这两个字。
“你们起来记住自己今天的话。”李思业只淡淡一笑负着手向船头走去。
众人面面相视皆不明白主公为何突然问出这么一番没头没尾的话来。
李思业凝视着西方他说那些话并非无的放矢而是他心中所忧虑齐鲁营得到重要情报蒙古时局生了变化蒙哥已派使者前往金帐汗国不用说必是寻求军事援助他又从萧百越的口中得知远在欧州的拔都带走了大部分蒙军的精锐拔都是蒙哥的坚定支持者蒙哥决定北伐他岂会袖手旁观自己虽然大力支持北蒙但它到底能支撑到几时却是个未知数。
一旦蒙哥拿下北蒙又获得拔都的兵力金国危矣!而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准备?
来莱州前他召集军机处紧急会商此事内阁一致决定加紧战备积蓄财力。
先是重拾荒废的盐政控制盐源实行盐专卖除每年进贡给金国朝廷的十万石定额盐外其他盐每斗加价一百文卖出且严禁私人晒盐。
其次是税制调整将目前田税的三十税一改为五亩免税五亩以上的征十税一;对从事工商业的百姓开征个人所得税月五贯以下收入免税五贯以上征收一成税由工商业主代扣代缴;对于一般难以明确收入的工商业主本人则看其产业规模每月按三十贯、五十贯、一百贯、五百贯、一千贯五种收入标准征税。
最后是削减各项开支加大铜银产量将财力集中向军事倾斜包括征兵、练兵、武器装备研究、制造。
李思业望着海面又想起蒙古人攻城的残暴不禁长长叹了口气他暗暗忖道:“若再给我五年山东的基础便已打好。”
李思业想着突然桅杆上铃声大作眺望兵大声喊道:“左前方有情况!”
不及细想李思业和众亲兵一齐扑向左弦目力所至却是一片茫茫大海什么也看不见但各船上的铃声都此起彼伏显然都现了情况又过了片刻刘整突然大叫道:“我看见了在那里!”
李思业顺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在极远之处他也隐隐看到了十几个小黑点仿佛针尖般大小。
“晁虎!你保护大将军我来指挥船队。”刘整大喊一声撒腿跑回船长室。
旗手在桅杆上打着旗语指挥着战舰几十艘护航战舰迅减慢度呈菱形编队拱卫在四艘大船的前后左右。
“或许是几个小岛”李思业暗暗想道这一带已经台州外海他知道这里岛屿众多从舟山群岛一直往南密密麻麻的礁石、岛屿分布千里。
可很快李思业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已经看清楚那不是岛确确实实是船并没有航行只是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
“难道是海盗?”一个念头从李思业心里冒起他猛地扭头却见吴良才神情自若并没有将它们放在眼里的样子。
“吴将军难道你知道?”
吴良才躬身答道:“禀报大将军这是一伙海盗专门打劫落单的船只我们每次去琉求的船都会碰见它们只有一次追过我们一艘运甘蔗的船不过它们都是千料级的小船追不上我们所以也不用理它们。”
李思业又盯着它们确实没有追来船渐行渐远渐渐地将它们抛到视线之外。
铃声再一次响起解除警报船队又恢复了正常的编队.
刘整心中生了个强烈的念头使他一刻也坐不住寻到李思业便大声叫嚷。
“大将军我认为这是个练兵的机会。”刘整激动得浑身颤抖道:“我水军最缺乏的就是实战经验这群海盗岂不是最好的对手。”
“那我问你他们是谁?有多少船?有多少人?”见刘整的脸臊得通红李思业冷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去和人家打想打?可以但你要先想好后再向我汇报。”说罢不再理他转身返回了船舱李思业心中微微动怒身为水军主将却如此沉不住气俨如一莽夫。他为自己的任命略略有些后悔难道自己真被后世的史载所误导吗?或者他还年轻第一次担任此重职故有些失态想到这李思业怒气稍平推开窗向东北面望去那群黑点已经看不见了。
一群海盗在琉求岛北部猖獗他理应出手剿灭但李思业心中却突然生了个念头:留这帮海盗留着骚扰宋国的商路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
船队又航行两日终于抵达了大琉求岛。
琉求即今日的台湾一直孤悬于海外汉唐称夷州、宋称琉求岛上森林茂密、毒虫出没再加上生活用品运输不便故不受官府重视历朝历代一直便为荒芜之地南宋时归福建路晋江县管辖但无论哪任知县都不曾踏上琉求岛一步。
蒲家建国计划流产后琉求被李思业所得得利于蒲家的早期开此时它已成为山东的甘蔗种植基地和产粮基地现在移民一万余户以及驻军共八千人。对于琉求岛上的异动南宋地方官员并非没有察觉但所有送到临安的奏折都似石沉大海都被丁大全扣了下来李思业每年送他一万两黄金买的就是他的沉默。
琉求的北部有一个深水天然良港可舶万料大船蒲家在这里修建了一个十分简陋码头琉求的开就围着这个码头在几十里的范围内呈半圆放射状分布最外围是几万顷的粮田和蔗田。在中心部位则修了一座城镇近万户人家李思业在此设县县名平安也没有城墙县由大片民居聚集而成两条老街贯穿其中平安县居民以种植甘蔗和狩猎为生李思业为收买人心不但免他们的一切税赋就连盐、油及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都由山东免费配给一些沿街且有点头脑的人家也纷纷开了店每月随船去山东办货。
百姓农闲之余又进山搞些皮毛、药材、山货卖给官府所以只要不是太懒惰这里的生活水平都是中上虽也有些不便但比那宋国的苛捐杂税却要强了很多既不愁衣食又民风尚勇所以也无偷鸡摸狗人存在故治安极好。前几个月启蒙堂又在县里办了几所官学就近收孩童入学但若父母舍得的也可将孩子送去山东念官学每年回来两趟诸般费用皆免。
军队又在百姓中建立民团大部份男子农闲时都须随军队操练所以一般都弓箭娴熟渐渐地军民打成一片相处融洽再无宋**队扰民的困恼。如此一来原先想着姑且住几年再回福建的百姓竟都舍不得走了纷纷或写信或传话告诉家乡亲友:‘此间乐不思闽’。
军营建在平安县与港口之间占地极大可容数万名士兵生活驻扎的军队二年一轮换平时以训练和屯田为主当李思业他们船队抵达的这一天正是军队一年一度比武大会的最后一日。
第三十一章 琉求试航(下)
数百匹快马从军营向码头疾驶路面坑洼不平坑内积满雨水马蹄过处激起的水飞溅数百名闻讯跑来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撩起衣襟向两旁躲闪惟恐被飞起的水湿了衣服这是极罕见的事若是平常军队必然会放慢脚步不和百姓争道可今天却一反常态。
许多性急的早叫骂起来嚷着要到军营去告诉宋将军严惩这帮抢道的兵匪但也有几个眼尖的早认出马上之人就是宋将军于是大家都安静下来加快度向码头跑去到底来了什么人让宋将军如此着急。一些自作聪明的早就认定一定是宋将军的老婆来了两口子经年不见他能不猴急吗?
宋大有也是熊耳山旧人绰号‘黑旋风’这个绰号还是李思业替他起的刚开始时叫的人并不多倒是来琉求后他变得更黑每日里急急火火这绰号才慢慢叫开来他在年初刚得了对双胞胎一儿一女喜得他回山东一连住了三个月就在李思业正准备调他回来之时他却不声不响又自己跑了回去。
这两天正是军人比武大会的最后一天比武大会是宋大有因为士兵驻扎琉求枯燥无聊而设立的每年一次以都为单位每都先内部选拔再派出代表参加举重、越野跑和射箭三项比赛举重和越野跑在前几天已经决出胜负今天的射箭比赛正在进行中码头上值勤的军官紧急来报:“大将军亲自随船队来了......”
李思业正在打量着者这座耳朵都要听出茧子的码头但见它几乎都是用粗大的原木搭建刷上桐油便打桩在海里经年积月有几处已经明显朽烂只是上面不常有人走故还搭个架子在那里而西面常走人卸货之处已经明显塌陷下去远远望去整个码头显得东高西低。
“他***这个港口如此破**起莱州港可要差得太远。”
晁虎口无遮拦当着陪同的琉求军官就嚷开来那军官左肩上三条红杠、一颗银星军阶是果毅都尉胸前铜牌显示他的名字叫杨廉隶属李思齐的虎贲卫原是山东南部的驻军。
这琉求因条件比较艰苦所以李思业并没有在这里长驻军队每两年从各地的驻军中抽调十个都过来驻扎按振威军的军制琉求只有八千驻军规模只是营还不能成卫宋大有是以卫上将军之衔来行都尉职所以他的手下最高也只是果毅都尉没有都尉。
李思业眉头微微一皱斥晁虎道:“莱州港花了多少钱而这里却没要我们投资一文不知道就休得胡言乱语。”又对陪同的军官道:“这里条件艰苦委屈你们了。”
“感谢大将军关心。”那军官道:“属下也是今年年初才到这里来的比第一批的艰苦创业已好了很多除了气候上有些不适应别的倒没什么。”
李思业知道他说的并不是心里话这琉求气候湿热雨量充沛比起山东的干燥、四季分明虽然是大大不同但却并不是不可忍受倒是远离故乡和亲人的孤苦才是最难受的所以驻防琉求官兵的军饷都要比别的地方高一倍。
“这次我来除了犒劳你们的钱物还有就是带来了你们家人的信八千儿郎每个人都有晚些时候就给你们!”
李思业话音刚落突然就听见马蹄的轰鸣声传来他急搭着手帘望南边望去隐隐可见大群马队朝这边飞驰而来。
军官大叫:“定是我们宋将军来了!”
果然马队驶近为大将脸色油亮漆黑正是上将军宋大有。
“末将宋大有参见军师!”
宋大有翻身下马急走几步左膝跪下给李思业行大礼李思业急扶起他笑道:“我的称呼最乱有人称总管、也有叫大将军的在金国有人称我驸马、也有称郡王惟独你和萧进忠还叫我军师只恨那萧老二我自升了他的官他倒改口了只有你一如既往每听到这个称呼我就想到我们的熊耳山岁月分外亲切。”李思业又拍拍他的肩膀诚恳地道:“都说冷千铎和柴焕是我的心腹但我心里明白对我最忠心的还是你否则我就不会派你来琉求了让你一呆就是这么多年生了儿女也见不着面真是委屈你了!”
宋大有心中感动眼窝有了些湿意他道:“俺是个粗人没有冷千铎的心计也没有柴焕、李思齐的学问周翰海的人缘俺也比不上但大将军不嫌弃俺的粗鲁不仅做到了上将军又让俺领八千儿郎来琉求这份信赖俺心里明白。”
“你明白就好!我带来你老婆的家信还在船上等会儿给你”李思业笑笑又指身后那军官道:“我听这位杨将军说你们这几天正在搞什么比武大会可是真的?”
宋大有不好意思笑道:“士兵们除了操练就是干农活俺怕时间久了影响大家的士气就想出这个办法每年一次给大伙儿提提劲。”他突然又想到一事便笑道:“正好射箭的第一名马上就要出来了请军师给他颁奖可好?”
“你倒是会抓壮丁”李思业笑笑他见东面有一大空地已用石块砌出几十个堡垒惊喜道:“那便是我要求建的炮台吗?”
“是!已经建好。”
不等宋大有再说李思业已经急步走向炮台。
炮台是用长青条石砌成中间用石灰、细沙和糯米化开后粘合虽不比水泥但以这种方式砌成的城墙至今仍在不少地方保存可见也是十分坚固。
炮台上架的便是阿老瓦丁明的回回炮这是一种巨大的抛石机可投巨石或震天雷最远射程达二千步若同时射可将港区海面完全封锁任何进攻之船都能砸为齑粉。回回炮平时放置在炮台背后的仓库内若有战事可很快推上炮台射。
但李思业想要的却是青铜大炮的炮台为了早日研究出火铳和青铜炮李思业在年初就专门成立了火器研制局汇聚最好的铸造及火药工匠分成几个小组投入重金进行日夜不停的研制并言率先研制而成者给与十万贯钱的奖励。
“军师射箭比赛可能已经结束。”宋大有在一旁苦笑道打断了李思业的思路。
李思业哈哈一笑:“是了我想得太远竟把眼前的事给忘了。”
射箭比赛场地就设在军营内分固定射、移动射、骑射三个步骤累计得分最高为冠。军营内早人山人海除了士兵还有上万来看热闹的百姓这只有这三天百姓才可以任意进出军营更有数十名得高望重的长者坐在前排以示尊荣这比武大会也是军民同庆的大会地方民团也可以选出代表参赛二天前举重比赛的头名便是一民团大汉其人以举起四百斤重的石锁夺冠。
射箭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轮此时出阵的是一名校尉在前两轮的固定射和移动射比赛中他得分排在第二和第一名相差无几适才排在他前面的人已经射过控马技术不佳三箭中脱靶一箭已失去机会而这名校尉若三箭都中那头名非他莫属。
只见他轻催战马战马飞奔而出越来越快这时目标已经出现百步外也是一个移动的稻草人战马与稻草人相交的瞬间便是射箭的最佳良机只有一次机会要射出三箭难度极大。
这时校尉的战马已经和稻草人的正面成一条直线只见他他拈出三支箭张弓似满月手微松刷地一箭如流星般射出正钉死在稻草人的咽喉上箭尾尚在晃动第二支、第三支箭也已经脱弓而出战马跑远但赛场外却欢声如雷这两支箭竟同时射中它的头部三箭都是上上之分不用说此校尉已经夺取射箭比赛的头名。
“好箭法!”营门处传来一阵鼓掌声声音不大却震慑了整个军营士兵们安静下来接着生一阵骚动许多人站起身来朝营门处望去校尉也拨转马头却见身后不远处立了一群骑马之人琉求主将宋大有陪着一名穿白色便服的男子那男子正用赞赏的目光看着他校尉心中突然一阵猛跳他是认识的来人竟是山东振威军的最高统帅李思业。
校尉急甩镫下马跑上前去左膝跪下道:“苍龙卫弩兵三营第五都校尉张百胜参见大将军!”
“不错!箭法不错。”李思业下马扶起他上下打量一下回头对宋大有笑道:“我军中藏龙卧虎亏你想出这个法子否则真埋没了。”
说罢拉着校尉的手腕大步向主席台走去那校尉大窘却抽不出手来只得跟了李思业。这时整个军营都欢呼起来主公亲来琉求视察对他们这些驻扎海外官兵是何等振奋一群老者早得了指点拥上前给李思业见礼军士告诉他们自己的主公不喜欢人跪拜只长辑便可。
“这些都是琉求百姓中的长者颇有名望。”宋大有急上前给李思业介绍道。
李思业这才放了那校尉的手拱拱手回礼道:“各位乡亲这琉求可住得习惯?”
一群老人围着他七嘴八舌道:“大将军不仅给我们免一切税赋甚至每月还白送油盐这等景况几乎可追尧舜了。”
李思业心中暗道:“尧舜时倒是一切免费不过是要吃生肉你们可愿去么?”心中这样想嘴上却呵呵笑道:“过奖了琉求人口稀少送一些柴米油盐倒也无妨不过人口若是涨了我也会负担不起各位安坐我去给儿郎们说几句。”
后面的一句话让这些老者面面相视皆在想回去是不是需要写个万民书上呈这位大将军禁止宋人移民过来。
第三十二章 剿灭海匪(上)
接着李思业亲为那校尉奖将自己所用弓箭赏赐给他并表了鼓动人心的讲话允许士兵将家属接到琉求若愿定居琉求的可授五十亩粮田和五十亩蔗田作为永业田终身免税。另外在琉求驻满五年的可授羽骑尉一爵军爵对于普通士卒是很难得到的除非立有杀敌五人以上的军功可现在并无战事军爵更显宝贵所以这一条却是最让士卒动心。
山东的规定在役军人获得军爵不仅可享受民爵的尊荣而且更实惠退伍时有优厚的安置费更有五十亩永业田和十年免税的待遇。
此条新规一宣布顿时在士兵中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下午李思业又命人将船上的物资家信卸下来一一分给了众官兵官兵得了家信又见犒赏极厚军营里欢声雷动人人称颂自己的李思业体恤下情不愧是值得效命的主公这话却混帐难道李思业不来他们就要在琉求反了不成。
李思业刚刚回到行辕直拉着衣襟嚷道:“这琉求的隆冬季节竟也这么热么?”
晁虎急送来一碗刚刚做好的冰镇酸梅汤李思业咕嘟咕嘟喝下这才长舒一口气见晁虎笑得怪异便笑骂道:“鬼鬼祟祟有什么好笑的?”
“属下见这岛上之人都穿着单衫而大将军却还穿着山东的厚夹袄当然要热一些。”
李思业顿悟赶紧脱下厚夹袄一转眼却瞥见一名亲兵站在帐前欲言又止。
“什么事?”
亲兵赶紧上前报道:“平安县吴知县率县中官吏来求见已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哦!让他们进来。”
亲兵引进了一群人站成两排向李思业躬身行官礼前排居中的便是知县。
这知县姓吴名太原是金国进士当日无人肯来琉求只有他一人报名到任后倒也兢兢业业、日夜操劳竟将这平安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李思业在数年前他赴任时曾见过他一面见他和几年前比皮肤明显粗糙了许多又想起宋大有的报告中也多次提到他勤勉务实便笑笑对众人道:“我倒反客为主了大家请坐。”又命亲兵给众人一人端上碗冰镇酸梅汤来。
这群官吏除了知县外都是本地人皆是初次见他众人见李思业为人随和毫无架子暗暗寻思道:“都说此人土匪出生残忍暴戾如今看来却也亲切和善可见传言并不足信。”
吴太坐下啜了大口酸汤只觉的浑身冰凉舒坦这才将这几年琉求的展一一向李思业汇报最后道:“这琉求资源充沛土地肥沃当前就是苦于人口不足若总管大人能再从山东移十万户百姓来我可保证山东所有的粮食都由琉求提供。”
说完他眼巴巴地看着李思业只盼他一爽快便应了这个要求。
李思业心中暗道:“这琉求是我将来攻宋的跳板规模搞大了岂不让那宋国警惕?”
便笑笑道:“我山东也人口不足实在无能为力不如我以后将那些犯事的囚犯送来琉求做苦力吴知县看这样可好?”
吴太见李思业敷衍便不再提此事他倒第一次喝这酸汤见冰凉之气要去了赶紧端起再喝一口嘴角倒流出一些急用袖子拭去却被李思业看见他的袖子上坏了大口子尚未缝补。
便笑笑道:“我记得吴知县是携妻女赴任的他们可适应这里的气候?”
不料吴太眼睛却微微一红低头不语旁边县尉叹口气道:“吴大人的妻子来这里没多久便染病去世不久他的女儿也走了。”
李思业只觉鼻腔猛地一阵辛辣眼睛也跟着红了急站起身来背对众人半晌他才回过头来徐徐道:“是我不好这种人伦惨事吏部司也必有陈条我却没注意。吴知县一心为公可谓百官楷模我记下了回头我让公主留意一下寻个大户人家小姐与吴知县续弦生个儿子不要断了烟火才好。”
吴太正心中难过听主公说得诚恳心中感动之极他想起这几年来的辛劳竟控制不住片刻间已泪流满面耳边又听李思业道:“过几天你就随我回去吧!我让你去个望县这平安县我另派人来。”
众人大骇早跪倒一片皆泣道:“吴大人是百姓眼中的生佛总管大人可不能调走他啊!”
吴太也急道:“属下心中有千般计划尚未实施实不想走再说属下的妻女皆葬在此处我已决定终身不离琉求。”
李思业望着他半天方才挥挥手道:“好吧!将来琉求人口若过三万户我便将平安县升格为州让你做这第一任刺史!”
送走吴太一行李思业凝视着北方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快出世不知道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心中柔情绕起竟生了思乡之意。
......
晚间宋大有杀猪宰牛犒劳三军又解了军中不许饮酒的规矩允许将士今夜可痛饮一番。
在中军帐内命校尉以上军官皆来做陪给李思业接风琉求野味极多一道道叫不上名的山珍海味竟将每人面前都摆得满满当当肉香酒烈只喝了一个时辰在座诸将都面红耳赤慢慢地放开了手脚一一上前来与李思业敬酒。
李思业醉眼熏熏盯着众将问道:“大家最想之事可是想早日当完这苦差返回山东?”
众人面面相视皆不知该如何回答席间一名最年长的果毅都尉站起来道:“回禀大将军这驻扎不过两年时间中间又有二个月年假倒不是大家最想之事。”
“那是什么?”李思业猛喝一大晚凉茶腰一挺坐直了盯着他问道。
“打仗!”那果毅都尉回头看了看大家毅然道:“作为军人最渴望的就是冲锋陷阵建功立业现在却无仗可打整日里操练种田把大伙儿可憋坏了我们都知道对岸泉州那边的驻军不过三千人军纪松弛战力低下只要大将军一声令下我们这八千儿郎定连那福建路也给大将军夺下来。”他越说越激动下面的其他将官也纷纷大声应和起来个个摩拳擦掌在酒精催化下恨不得立刻就回营披上战甲出征。
李思业见下面气氛火暴而旁边的宋大有却无声无息扭头看去见他也目光激动盯着天花板怔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
心中苦笑一声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起身走了几步问大家道:“拿下福建路又该如何?谁能告诉我又怎样才能抵挡住宋国大军的反扑?就算我振威军倾巢来援那山东怎么办?金国、蒙古趁势而入?谁来抵挡?”他长长喷出口酒气又道:“我知道大家急于打仗可山东刚刚得到喘息之机需要苦修内政积蓄力量将来打起来也不是一年二年所能结束没有雄厚的物资保障怎行!‘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千日少说也要三年可现在辽东战役结束仅两年大家就急了我不好办啊!”
此言一出大帐里都安静下来主公说的是实情打仗打的是国力这个大家都懂。
“末将冲动请大将军恕罪!”那果毅都尉见李思业的口气虽然和善但话却很硬赶紧出列左膝跪下请罪。
宋大有见场面有些尴尬急站起笑着打圆场道:“俺早也给大家说过不把刀子磨亮一点是杀不死敌人的其实大家只是手痒想找个好捏的软柿子出出火。”
李思业急将那果毅都尉扶起笑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唯有打仗才能保持士气且让我想一想。”宋大有一句话倒提醒了李思业他暗暗寻思道:“就算不打宋国也可以找些别的国家来捏捏给士兵活动活动筋骨久不打仗身子倒真变庸懒了。”
想到这他的脑海里迅搜索宋国附近的软柿子日本的实力与山东相仿现在打起来未必能占便宜高丽倒不错只是需要进行战争动员就准备起码也要半年的时间这一来一去只怕士兵的心都等凉了况且也只是想提提琉求驻军的士气没必要搞大。
李思业又想到了吕宋但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吕宋不过是住了些土人实在没有练兵的效果此时距欧洲的殖民风潮兴起尚早不必太过看重拿下它倒是可以只是为了砍伐木头用于造船。
正在千思百转之际李思业瞥见了刘整见他也是一脸好战的渴望突然想起那帮海盗来这倒可以用来练兵脑中突然象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件事琉求的东北部不就是琉求群岛吗?他记得后世曾有个琉求国不知这宋朝时情况怎样?若能拿下它倒可以建个基地派人扮做海盗袭扰宋国的货船断了它去日本、高丽的商路。
想到这李思业便高声问道:“各位将官我曾听说这琉求东北部有一串海岛叫小琉求岛不知在坐有谁知道它的情况?”
一名军官高高举手李思业认识他就是自己早上在琉求港口碰到的那个果毅都尉便笑道:“杨廉将军请说!”
那杨廉站起来道:“属下祖辈是密州渔民年少时随父亲出海曾遇风暴流落到小流求的其中一个岛上那里荒蛮落后领叫什么按司各岛都有一个几十年前被人统一了那人自称舜天王约有几万人生产条件极端落后军队里面甚至还有用竹刀木枪。”
李思业闻言暗暗忖道:“看来那流求国的实力确实不济否则他们早该来抢占这台湾岛了这等战略之地自己不取倒是傻了。”
先灭海匪再取小流求他心中打定主意便对众将笑道:“现在不谈此事大家吃饱喝足明儿校尉以上都来开个会。”
众人大喜个个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胸中豪气顿生憋了多久的刀子终于又可以饮血了。
第三十三章 剿灭海匪(下)
海面上很安静微微波浪涌起偶然可见海面上有鱼群跃起迅消失在远方头顶海鸥在盘旋出阵阵急促的鸣叫声二艘大船正向列队向北行驶远远望去宛若航行在一面湛蓝的镜子上。
风不大船也不快但船上气氛却凝重紧张在东面极远处已经出现了十几个黑点海匪终于露头。
“吴将军我们是否继续北上?”
吴将军便是吴良才按照部署这二艘大船扮演了诱饵角色各有三百士兵扮着作水手并载有五千石稻米佯做货船北上。
他扶在船舷上细细地观望半天将食指放进嘴里又指向天空片刻他断然下令道:“转舵向东北方向全前进。”
两艘船渐渐偏离航线风帆微微鼓起白肚度也开始加快与此同时远方的海匪船也有了动静大帆挂起列队呈扇型向这二艘孤船合围过来。
这群海匪是二年前由一伙破产的台州渔民纠众聚成先是劫了几艘商船得手又买了不少二手船渐渐地壮大起来掳掠招引声势竟也达千人。海匪的领也姓李名字不详据说是名逃兵生得彪悍高大性子凶横残暴他因头顶无故人称李光头。
此时他正瞪着一对铜铃大的牛眼虎视眈眈地盯着猎物半天一声不眼看猎物已加北上身旁副手黑骷髅急道:“大哥我们是追还是不追?”
李光头不答仰头向桅杆上叫道:“看清楚了后面还有船吗?”
半晌上面传来了望哨的回音:“大哥后面无船!”
李光头这才回头对副手道:“非是我胆怯前几日你也见了有大队战船去了琉求我们与之为敌他们岂能轻易放过我们我有些怀疑这艘船是他们的诱饵。”
“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光头冷笑一声道:“这艘船见了我们若是放慢船我必不追赶相反他现在加北逃正说明它心虚如此肥羊我岂能放过。”
他满脸狞笑大吼道:“弟兄们挂上帆给老子追!”
他们存粮已不多见这二艘货船吃水颇重显然是载满了货物岂有不动心之理升起大帆众海盗拼命踩踏楫片三艘飞虎率先驶出如飞一般向货船赶去。
......
海面上的风力加大由先前的西南风转成了西风海浪也渐渐高达一丈这对轻巧的海匪船显然不利已经追了大半个时辰货船非但没有靠近反而拉远了距离眼见货船的风帆鼓起如半圆航线已经由东北转向正东仿佛画了条弧线李光头开始焦急起来。
一回头见手下的十几条船都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却没有一艘去走直线拦截他气得破口大骂道:“一帮蠢蛋!只会跟老子屁股后面吃屎吗?”
“大哥不对啊!”黑骷髅突然感觉到了大船的异样。
“有何不对?”
“大哥你看这大船的船太快好象并非只有风力所致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靠风力驱动的大船咱们的飞虎船只要半个时辰就可以赶上可现在已经一个时辰了好象却越来越远.”
“你的意思是?”
“大哥我怀疑他们也装有楫片。”
李光头猛然醒悟一般的货船都不装楫片以减少操作人员多装货物所以只有一些军船才安装助航的楫片。
“难道这两艘船是军船不成?”此念头在他心中冒起他紧盯着货船越看越觉得它们象军船他猛然又想起几天前路过的舰队它们护卫的货船和这两艘船很象。
“传令!停止追击火后退。”
话音刚落头顶上便传来了望哨的狂叫声:“大哥后面、后面有战船!”
李光头大惊搭手帘向后望去只见数里外有五十多艘战舰一字排开撒网似的向自己船队逼来他一阵心寒自己竟在不知不觉落入了陷阱。
来船正是由刘整率领的山东水师由楼船和福船等近五十艘战舰组成虽组建时间不长但基层官兵大都是山东或宋国渔民航海经验丰富只缺实战的经验积累。
山东水师配备的武器有重、轻两种重武器有专门为海战设计的回回炮和床弩回回炮固定在船舷通过望山调节角度和射程射出的震天雷重约五百斤最远可达二千步若击得实了两枚巨大的震天雷足以摧毁一艘千料大船;其次便是床弩每根弩箭长达五尺前端装有铁尖又另在铁尖上绑有火药筒若钉在对方船上火药引燃的火还可把船点燃。
而轻武器就是火球、火蒺藜、火箭等用于短距离作战每个士兵都有配备。此战山东水师坚船、利炮、雄兵、良将取胜已不成问题只是要看取得怎样的战果。
刘整旗舰一马当先它渐渐逼近了落伍的敌人这也是一艘福船千料级别船体已经白翘裂水师的战船和它并驾齐驱相隔约千步士兵们都已经可以看清敌人的面孔听见他们的叫喊尽管敌人拼命蹬踩但帆小浆少渐渐地还是被水师过。
“击沉它立威!”刘整紧张得两手捏了一把汗终于下达了第一个作战命令。
了望斗上的旗手挥动红旗打出射击的命令射程内共有三艘水师战船炮手开始紧张调节回回炮的射距并在抛槽上安装震天雷。
“砰!”的一声响动居然是敌船抢先开火一支黑色的床弩射出快若闪电悄然无声地袭来击中刘整座船的后舱在船壁上破开一个大洞那里是储存火器的船舱亏得敌人的床弩不带火否则山东水师的旗舰战便要被炸沉。
刘整惊出一声冷汗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轻敌了早该在两千步时就射震天雷老天眷顾没有让他遗恨终生。
“射!”他恶狠狠地大吼一声三颗硕大的震天雷带着尖利的呼啸在空中翻滚着扑向敌船其中两颗击中船壁滑入海中爆炸激起十余丈高的白浪几乎要将敌舰锨翻但第三枚震天雷落在了舰尾一道红光迸出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破碎的木块四处飞溅白烟散尽露出一片狼籍的船尾和黑洞洞船舱。
紧接着另外两艘船上的震天雷也射而来三颗震天雷同时在敌船上爆炸将整艘船炸得粉碎残破的船体迅沉入海底海面上漂满了木片、尸和杂物十几个未死的海匪抱着一根桅杆大声哀求救命。
李光头眼见自己战船被炸沉眼睛瞪得血红恨得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的野性爆开来低声咆哮:“转舵!攻击挂有黑旗的敌船!”他已经看出对方没有实战经验战术若运用得当自己未必会输凭着直觉他感觉到那艘敌船必然就是敌人的旗舰。
李光头的战船全向刘整坐船猛扑过去但他却忘了自己的手下都是一群未经训练渔民在敌人威力惊人的震天雷面前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早已骇得胆裂心寒甚至有几艘战船脱离了战场向西逃窜其余战船虽然跟着但也是慑于李光头之威离得远远的摇旗呐喊出工却不出力。
渐渐地双方的船越来越近海面上杀气腾腾两艘充做诱饵的船也已回航截住逃路
“大哥!我们已经被包围了!”黑骷髅惊惶失措跑来叫道。
李光头猛的回过头来果然他的前后左右被七八艘敌船团团围住而自己的手下象一群被撵的鸡在敌船的追赶下四处逃散。
“一帮没用的东西!”
李光头怒骂一声狠狠地把黑骷髅的手摔开大声令道:“你去集合弟兄们等我靠近了那大船你率大家跳过去。”
黑骷髅一呆他来是想劝老大投降的不料老大将让他去拼命。
“大哥!这.....”他犹豫一下却见李光头凌厉的眼光盯来腿一阵软调头就向后船跑去。
“跳过去再投降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大声的叫喊:“弟兄们都拿起刀子准备跟老子跳船。”
李光头已经杀红了眼他死死地盯着敌人的旗舰亲自操舵恶狠狠地向敌舰扑去。
突然他现敌舰上的旗手打出了三面红色的旗帜他顿觉不妙急向左满舵企图从一条略大的缝隙里穿出包围圈。
但已经晚了天空中数十颗黑球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伴着呼啸声直向自己的头顶砸来
“嘭!”的一声巨响一只黑球砸穿了驾驶舱前面的档板滚落在他的脚下疯狂地咝咝冒着白烟李光头吓得魂飞魄散只觉眼前一片红光闪过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
海面上硝烟已经散尽南面又出现了几艘大船这却是李思业来视察平匪的战果。
李思业探头审视船尾那个大洞半晌才对局促不安的刘整笑笑道:“且说说你的战果。”
说起战果刘整又兴奋起来他激动道:“我军未伤一兵一卒摧毁敌舰两艘俘获十五艘投降的海匪八百余人。”刘整望着一队队举手走进船舱的战俘语气中掩饰不住初战大捷的得意浑然忘记了刚才的局促。
李思业的目光从船尾的大洞上收回淡淡说道:“乌合之众虽然胜之不武不过你确实大胜我赐你‘旅骑尉’军爵手下立功将士皆有封赏。”
刘整大喜刚要下跪叩谢却被李思业一摆手止住了他。
“但是!”李思业又瞥了一眼船尾冷笑一声道:“轻敌冒进犯兵家大忌却又不得不惩从现在开始降你军职一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