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拜会(七)
成峦被人扶着走出了定军侯府,早已候在外面的下人赶紧上来,从定军侯府仆役手中,接过侍郎大人,一边道谢,一边扶着自家大人上了轿子。
在宽敞的轿子中坐下,成峦迷离的醉眼立马多了许多清明出来,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子,慢慢将官帽脱下,在手中打量一下,神色复杂,最终才赌气般扔在旁边,帽子滚了滚,一下滚落到轿子底板上,成峦惊了惊,赶紧俯身下去,将官帽捡起来,仔细掸了掸上面的尘土,左右瞧瞧,才安心的将帽子抱在自己怀里。
嘴里却好像自嘲般,喃喃道:“帽子啊帽子,你可知本官为了你做了多少,说了多少,心都操碎了,真想将你弃之不顾,唉,但没了你,本官又如何能活得下去?世人皆道咱光鲜,但这宦海之中的苦楚艰辛,又有几人能够明白?”
轿子传来震动,一晃一晃的,显然已经启行。
成峦这里感觉有些难受,有心想让下人们平稳一些,但怎么也觉得自己嘴里发干的厉害,也就懒得再开口训斥了。
即便昏昏欲睡,但心里事情太多,加上酒喝的有些多,还有些急,心口烦闷的厉害,却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不由习惯性的开始乱想起来。
之前所言所行,都想了一遍,又想到大将军的言语,心里立马跳了跳,即便是已经过去多时,走的时候大将军面容也是分外和煦,但当时那扑面而来的威压。却怎么也让人难以忘怀。
不自禁的。便苦笑了一声。“这位大将军的威势,可是越来越足了,与当年相见比起来,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十多年过去,那会儿的羽林左卫指挥使赵柱国,印象早已有些模糊,不过那稚嫩的面容,却显得分外的清晰。也是那会儿身为兵部右丞的他,最羡慕的地方。
十多年一晃而过,大将军赵柱国已然一飞冲天,让人羡慕的可就不只是年轻了……
悄然喟叹一声,成峦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那些感慨,真正琢磨起心事来。
大将军此次回京,恐怕朝堂之上,要起一番波澜了,但瞧大将军的意思,却也不会大动干戈。
好像……只是明白权势不同以往。才有了些谋算,这般说来……却也是朝廷之福了。
实际上。在这个上面,他是有着不同的想法的,宦海沉浮,不进则退,既然已经来到如此地步,若不趁势进取,震慑宵小,难道将来再来一场长安之乱不成?
当然,这样的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来的,也幸亏没说,不然的话,真可谓是错上加错了呢。
不过,这一趟虽有些狼狈,却也不算白来,大将军的意思总归是要明了一些了,比自己和那些幕僚们胡乱揣摩要强的多。
想到幕僚,他又呲了呲牙,看来回去之后,那两个由郑氏推荐而来的幕僚要赶紧辞出去,嗯,还是先等一等,和那边必定要分道扬镳,却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呢,这样的话,就先留在府中一些时日吧,瞅准机会再说。
还有其他几人,见事不明不说,还可能为郑氏收买,为其耳目,也是留不得了,再者,他已官居兵部左侍郎之职,府中几人学问才干皆显不足,却还是要仔细寻上一寻为好。
想到这里,他眼珠儿一转,定军侯府中几位先生名气都是不小,到时候打问一下,应该更好一些。
到是郑氏那边,被如此回绝,也不知会生出多少麻烦出来。
不过这个上面,已经是不用想了,显然郑氏并不为大将军所喜,这里面的缘故还要仔细探寻一番……
郑氏那边确实也很不讨喜,这几年,王家去后,郑氏便得越发张狂了,什么职位都要争一争,什么事情都要插手一下,分明是有着和李家分庭抗礼的野心和打算。
不过……
此时的成峦是典型的酒醉心明,思虑比平日里好像也要清晰一些,想到这个的时候,心里猛的便是一惊。
他想到,方才在定军侯府中,那位孙司马说过,兵部,户部不容人插手,更不能扰乱大军征战。
而郑氏看似张扬,但仔细想想,兵部,户部那里,他们可没有什么动静。
尤其是兵部右侍郎的任免之上,还是通过自己,向大将军本人举荐,至于什么枢密副使,什么兵部尚书之类的,也不过是口头承诺罢了,说是细节之处,还要等大将军赴宴,再与大将军相商。
成峦猛的一拍脑袋,心里咒骂了一声,莫非自己被人当了枪来使唤?
这样的试探,在朝中屡见不鲜,两边相互忌惮,便找一对方心腹之人,试探一番,成则皆大欢喜,不成也于自身无损。
但对于传话的人来说,可就不好说了呢,轻则,失去主家信任,重则,便为弃子。
想到此处,成峦是一脑门子的冷汗,酒也醒了过来。
糊涂啊,糊涂,成峦,枉你混迹官场这么多年,怎么就会做下如此蠢事,还自以为得计?真真是猪油蒙了心,如此算计,聪明之人,应该一眼便是明了,自己怎么就现在才醒悟过来?
升任兵部左侍郎之后,意气风发,谨慎之处也就没了吗?
如此小瞧天下英雄,将来必然粉身碎骨,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既然已经想通这个关节,虽是深恨郑氏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但眼前却已是豁然开朗,许多关节之处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轿子一颠一颠的,他心里也是翻腾不休……
要说羽林卫指挥使赵布宗,虽为大将军同族,但说起来,与大将军并不算亲近,这样的情形只要从景帝一朝过来的人,都清楚。
但大将军却要保举此人为兵部右侍郎,这应该还是谦退之道了,而且往深了去想,毕竟是大将军同族,又无私怨,就算有着芥蒂,却不至于与大将军作对,也能让朝廷许多人安心,尤其是……兵部尚书李承乾。
若是换了折沐,这是折家子弟,虽说也是大将军旧部,又与折家许多人闹的很是生分,但到底还是姓折,与折汇份属兄弟,大将军赵石和大将军折汇的恩怨,由来已久,在长安之乱中终于爆发了出来。
折汇的儿子和几个侄儿,兄弟的,都掉了脑袋,之前却也将大将军赵石送进了大理寺牢狱之中,根子上,其实都能追溯到大将军折木清的身上。
这样的恩怨,几乎难以消弭,更不存在和好的可能,所以,折沐根本就不可能坐到兵部右侍郎的位子上。
所以,赵布宗也就成了想当然的人选,折家和郑家……
成峦自顾自摇了摇头,长安之乱后,大将军并没有举荐什么人,一个兵部右侍郎的位子,只要大将军开口,谁又敢出来反对?
即便是枢密副使之职,只要大将军举荐,也有八分把握。
实际上,大将军手中握着的人极多,不过是都领兵在外,不想调回来罢了,若是将种遂,杜山虎等人调回京师,一个枢密副使之职,还能跑得了?
此时的成峦,心里有着庆幸,之前自己虽言辞不当,但实际上,他陷入并不太深,脱身出来,很是容易。
加上能在大将军面前,当即表了忠心,虽于颜面德行有损,但大将军那里应该不会太过在意才对。
如果再想深一些,户部那里为李氏所把持,长安之乱后,李氏其实也没少得了好处,但比起郑氏来,却要好的多。
户部不动,也就并不会与同门下平章事李圃有何触碰了,而想来,李家那边,对郑氏应该也没多少好感,文武首要之臣,皆是这个态度的话……如此,假以时日,压也能把郑氏压死……
成峦恶狠狠的瞪着眼睛,心里念叨了一句,郑家,咱们来日方长……
也就在这位成大人患得患失之际,定军侯府的主人,大将军赵石已经往内宅另一侧的花厅行了过去。
孙文通虽然对蜀中佳酿颇为喜爱,但量却浅的很,喝到最后,牛铃大的眼珠上,已经布满了血丝,勉强代赵石将成峦送走之后,便径自回到自己宿处休息去了。
赵石这里则问了问下人,知道李师雄还没走,便索性带着两个护卫,安步当车的过来见上一见。
路上想着成峦的言辞,好笑之余,却也很是安心,有这样一个人在兵部,其实不用再往兵部多安插什么人手了。
之后再与兵部尚书李承乾见上一面,这位尚书大人和自己斗了很长一段时日,如今相见,若无意外的话,这位尚书大人的心思,也应该会有些变化了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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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拜会(八)
在赵石到的时候,李师雄已经喝的满脸通红,醉意盎然了。
到后院拜见了老夫人,由定军侯府二夫人,更是羽林卫都指挥使的李金花设宴,定军侯府几位幕僚相陪,真的是拿他没有当外人。
所以,吃的高兴,喝的更是高兴,与南十八几人谈笑说话,颇不寂寞。
等到赵石来到,相互见礼,这位舌头已经有些大了。
赵石来到李金花旁边坐下,李金花低声笑着道:“这位李大人为人敦厚,确实不负老实之名,南先生几个可就有些不地道,喝酒恁的不痛快。”
赵石笑笑,“你没喝多就成了,管他们干什么?”
李金花抿了抿嘴,“妾身酒量可未必比这几位差了……对了,听说兵部侍郎成峦来了,这人在兵部借了夫君的势,是来表忠心的吗?”
赵石微微点头,李金花这些年常在京师,对朝野间的动静比他要清楚的多,只是这两日都没清闲得了,无论是南十八等人,还是家中妻妾,都还没说几句话,也确实让种七娘说中了,回来之后,还真闲不下来。
说话间,李师雄已经在敬酒,看着李师雄头上的白发,赵石也微有些感慨,这些年过去,多少人已经悄然老去,老天爷待他不薄,让他两世为人,给他这样一副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躯,若不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怎么也说不过去。
和李师雄饮了几杯,李师雄和他的父亲皆然不同,他父亲了然和尚一身豪气,重然诺,讲义气,是个宁折不弯的性情。
而李师雄虽然幼年迭遭困厄,却是走的纯粹的文人路子,无论心性,还是才干,与乃父皆是大异。
对赵石极为敬畏感激,但却没有多少话说,钻营的本事,照成峦可是差远了,反而是和南十八等人,摇头晃脑的说些典故,文章,相互逗笑讥讽来的多些。
赵石来到这里,没多一会儿,李师雄已经是不胜酒力……
赵石也不多留于他,命人奉上醒酒茶,让他清醒一下,亲自送了出来,却让几位幕僚都留在厅中,等自己回来。
走在出府的路上,李师雄自觉落后于赵石半步,看来并没有真的喝醉。
赵石本想借机叮嘱这人几句,让他专心任职便是,不须太过在意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切照旧便也是了。
但没等他开口,李师雄这里已经喷吐着酒气道:“下官年后可能要升任工部侍郎之职,下官在工部呆过两年……为将来计,下官打算在工部提拔一些国武监出身的官吏上来,革除些旧弊,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
赵石一听愣了愣,工部位在六部之末,辛苦之余,职权又都不大,京官若有些办法,很少有人愿意入工部任职的。
“你这是要在工部创出一番局面来?”
李师雄晃了晃脑袋,也不知是想驱散酒意,还是不同意这个说法。
“下官从来不争不抢,能到今日地步,全赖大将军赏识……但下官想,都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以前的官职也就罢了,上面怎么说,下官便怎么办便是,但若是身为工部侍郎……下官总不能再做那尸位素餐之人……”
“下官就想着,工部虽苦了些,但却是有所作为之地,这些年来,道路沟渠也就罢了,大军征战,用到工部之处颇多,但工部上下,固步自封惯了,加上尚书大人以及左侍郎大人都已年迈,也就没什么人有着进取之心……”
“下官不才,愿意在工部沉下心做些事情,国武监出来的官吏,下官见过一些,多数都心思便捷,锐意进取,而且,在工部这里,人数着实不能算少,若是用的好了,也许会有另一番局面。”
“下官不知道想的对不对,还请大将军指点。”
赵石是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不由停下脚步,挥手让随在身侧的护卫以及下人离的远些,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师雄,心想,果然世事无绝对,世道总是在变,人也在变,尤其是权势上来,人的野心也随之而来。
不过见李师雄在自己目光之下,颇有些手脚无措,心里还是摇了摇头,这么着可不成,凡是要创一番新局面之人,必定心性坚韧果敢,不然的话,还是老实做官为好。
但话又说回来了,有着他的支持,不信什么人敢于明着打压,至于那些小手段,只需派几个得力之人在旁相助便是了。
想到这些,赵石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师雄的肩膀,两人年岁相差不小,这番举动看上去有些怪异,但知道两人身份的人,一定不会有那种感觉,只会生出羡慕之心而已。
只听赵石道:“你难得有这样的雄心,这番话其实你应该向陛下去说,陛下定然高兴,怎么会不成全于你?不过这样也好,我这里合计一下,到你上任的时候,给你派几个得力之人……”
李师雄惊喜之余,更是感激,躬身道:“多谢大将军。”
这一次,他话说的可是分外机灵,“陛下用的是臣下的才干,不用说太多,做的好了,陛下自然高兴,但大将军这里,看重的是下官这个人,那是不一样的……”
赵石心里也是高兴,哈哈大笑之中,迈步继续前行,李师雄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旁边人等,没有吩咐,却是不敢再离两人太近了。
走动之间,赵石说道:“你其实说的不错,景兴鼎革至今,什么都在变,此乃大势所趋,你所说的,正是切中要害,但你要记得,变的好了,便是国家栋梁,变的不好,便是怨声载道,为人唾弃。”
李师雄不住点头,仿若学生聆听师长教诲般跟在赵石身后。
赵石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妥,只是接着说道:“既然你有着这样的雄心,便不能懈怠了,拿出些魄力和真知灼见来,之前的话记在心里,却也不要畏首畏尾,好坏都有我在,只要创出一番局面,工部尚书的位子,未尝不能坐上一任。”
“而你有这样的心思,同门下平章事李大人必然也乐见其成,可以在他那里得些助力,再有,你在各部之间,名声很是不错,但既然致力革除旧弊,得罪人在所难免,也就不能再那么随波逐流下去了,想要成事,就不能面面俱到,左右逢源,要狠下这个心来。”
“不用担心什么,有何难处,尽管寻我陈说,有人做的太过,你又力所未逮的话,我来为你除之,不过你若之后自己想着半途而废,那也没办法……我保你一门富贵便是。”
身后噗通一声,惊了赵石一下,停步转头看去,李师雄已经跪倒在地,哽咽着道:“大将军之恩,下官实在无以为报……大将军只管瞧着便是,下官定不会……不会半途而废,给大将军丢脸。”
赵石上前,一把将他拎起来,笑道:“这是干什么,你父亲于我有恩,咱们又份属兄弟,不用这般,你这人高马大的,岁数又长我许多,这般作态,若是让你父亲瞧了,还不气的从坟里跳出来?”
李师雄红着眼圈,却硬是退后了一步,显出几分倔强出来,“上下之分,尊卑有别,下官不敢逾越……”
赵石见了,心里也是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个文人……换了他父亲这里,一定大笑着说要喝上两杯,痛快的兄弟相称,哪管什么身份地位?
不过这样也好,多出个五六十岁的兄弟出来,可也不是一般的烦恼。
之后两人说着话,私事渐渐少了,朝廷政事便占了多数,一直将李师雄送到他进来时的偏僻侧门,看到那顶小轿。
赵石不由笑道:“之后来往,不用这般鬼祟,光明正大过府便是,你那些儿女,我还不曾见过,一起带过来,陪老夫人说说话。”
李师雄又是一阵谦谢。
赵石也不再多说什么,任由李师雄上轿,被其家人抬着,渐渐远去。
回到府中,心里又多了一件心事,不过他现在事情极多,都在心里装着,也不差这一件……
回到内宅花厅,李金花已经自己回去了,花厅中只剩下几个幕僚,还在边饮边谈,这次他们的话题却是转到了河东宣抚使府那位书记官身上。
此人来历,他们都已在书信中知晓,只是都有着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几个人中,除了李博文之外,其他两人都很稳重,说上两句也就罢了,只有李博文,在那里喷吐着毒液,不屑之情一览无余。
直到看见赵石进来,这位立即住口,还缩了缩脖子,南十八和陈常寿两人相视而笑,想的都也差不多。
那李之问来历已然出奇,又自请北去草原游历,这样一个人,必乃人杰无疑,想必李博文也心里明白,只是秉性难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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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朝局
这一日午后时分,定军侯府选择了闭门谢客。
定军侯的主人则在后宅花厅,和几个幕僚相谈,谈论的事情很多,当前朝政,之前的官职任免,朝中政局有着怎样的变化,一些朝廷重臣都有着怎样的倾向等等等等。
看似没有多少重点,不过这还是赵石头一次这般关心朝堂政事,几个幕僚说着说着,便已经都打起了精神。
赵石仔细听着,却渐渐少有说话了,因为陈常寿,南十八两人对于朝廷人事以及政局的见解,皆有独到之处,非是他所能及,多数不用他再来置评什么。
到了将近傍晚的时候,孙文通也来到这里,定军侯府四位幕僚齐聚于此,由于各人出身来历不同,见解各异,争论的时候也就多了起来。
不过说的多了,赵石还是听的明白,经过一番动荡,朝政如今渐趋平稳。
不过现如今朝堂之上出缺不少,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最重要的就是三个。
一个还是几年前的长安之乱,余波至今未靖,许多人或被抄家拿问,或被流放于外,中间难免党同伐异之事,许多无辜之人也被陆陆续续卷了进来,这几年当中,多数争竞皆源于此。
而因为王家之事,大理寺,都察院两处受创最重,其余如国子监,翰林院,六部,反而在经过一番争斗妥协之后,在成武皇帝力压之下,很快便平顺了下来。
但大理寺和都察院,职缺出现的太多。许多人为王氏牵连入罪。盯着那些职位的人不少。但有那个资历,德望坐上去的,却没有几个。
如此这般,一直到得如今,两处还有不少职位空悬,加上这几年,又有大片疆土归入大秦辖下,使得这两处更是捉襟见肘。左右为难,也可见,长安之乱对于朝局的影响,还远远没有到平息的时候。
这让大理寺,都察院,甚至是御史台,都有着难言的尴尬。
不过南十八和陈常寿两人也说了,最近有传闻,中书有意裁撤各路巡查御史,以按察使代之。按察使隶属于都察院,都察院在御史台辖下。这样一来,实际上便是精简了人手。
在南十八和陈常寿看来,此乃善政,可节省国库度支,又利于下情上达,以免政出多门,繁冗拖沓。
但孙文通则认为,如此一来,按察使必置于地方官吏之上,而御史台上监朝政,下察百官,权势大彰之下,若无人制衡,将来难免擅涉朝政,胡乱插手地方政务,监察之责反而会弃之不顾,未必是朝廷之福。
几个人在此事上很是争论了一番。
赵石更倾向于孙文通所言,监察制度的缺失,自古以来,便是历朝之痼疾,其实不管怎么变来变去,用官员来监察官员,都很不靠谱,长久之后,都会不可避免的散发出令人厌恶的腐臭味道。
而孙文通在辩论之中处于下风,最大的原因其实就是知道漏洞,却不知道怎么去堵,实际上,还是只能寄希望于官员的操守。
自古以来,历代王朝的制度实际上已经趋于完善,即便是景兴鼎革,也非是全部推倒重建,更像是在查缺补漏,一部唐律,几乎已经涵盖方方面面,现在的秦律,多数都基于之上而来,现在做的,只是去掉那些已经不合时宜的东西罢了。
还是那句话,能做出大文章的,还是在税赋上,至于其他方面,变动其实并不算大。
赵石对这个也没什么见解,他可是知道,即便再过去几百年,监察制度还是那个样子,相比之下,这个时代的官员操守,却还令人放心一些,他们或许会看上去有些迂腐,有些顽固,但赵石接触的这些文人,都或多或少有着道德洁癖,他们的最终目的或许不会是济世安民,匡扶天下,但他们却都想着在史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姓,换言之,他们的**,多数不会落在贪渎枉法之上,那是要让祖宗蒙羞的。
说的有些远了,回到正题。
第二个原因,景兴一朝的臣子们,都在渐渐老去,相比军中将领人才辈出,朝堂之上的新旧更替,却是显得艰难的多了。
枢密使汪道存老了,但能接替这个位子的人,至今也没有什么定论,除非几位大将军回朝,不然的话,从朝中看,除了兵部尚书李承乾之外,真还没有太过合适的人选,但李承乾的岁数却也不小了。
同样的,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也在渐渐老去,但争这个位子的人不用担心,中书之中,尽有人在盯着,不用太过担心,李圃去后,这个位子无人问津,当然,这个位子想要坐上去,并非那么容易就是了。
文武辅臣都是这样一个情形,可见,朝中职缺空悬,可并非只是因为长安之乱,王氏族诛留下来的首尾。
当然,还有第三个原因,因为大秦在经过新一轮的扩张之后,人才的缺乏,正在进一步加剧,朝堂上的职缺不少,地方上的职缺更多。
大批的官吏,进入河洛,河中,河东等地,这却进一步加剧了朝堂官员的老化趋势,年轻人,总是更愿意去地方任职,顺便赚取资历,政绩,无论世家子,还是寒门书生,都是一般想法,而朝廷这里,也很乐见其成,按照大秦官场的规矩,年轻人本就应该更多的去地方历练,不过如今,却已经成为大秦官员任免中的一种趋势,让朝堂重臣们感到分外尴尬的趋势……
当然,在这样的朝局之下,也给官员任免带来了很多变化,荐举之制又一次被人提起,并很快付诸实施。
在官员岁考上,只要是优等之人,几乎多数立即便会得到晋升。不再固守于三年大考的规矩。
只要有着才干。很快便能脱颖而出。几乎可以预见的,很快,京中各部便会出现更多的新面孔,他们年轻,而且有着活力和蓬勃的野心。
实际上,这样的端倪早已出现,不说国武监出来的年轻官员们正在占据着越来越多的底层官吏的位置,已经不拘于军旅。而是在向朝野蔓延。
就说如今朝廷各部之中,也有着一些变化,这里面,值得一提的便是蜀中官员,经过这些年下来,蜀人官吏开始渐渐出现在朝堂之上。
他们多数是文人出身,比之秦人,他们显得更加内敛,讲究尊卑进退之道,文章华美。于政务之上,也多有独到见解。
先是多数任职于翰林院。国子监之类的地方,后来才扩展于各部之间,他们平日里显得谦和而彬彬有礼,不过一旦有了自己的政见,却显得分外固执。
更让秦人难以适应的是,这些家伙便于言辞,精于朝堂政争,很是显示出了他们独具一格的为官之道,而蜀人官吏,在治政之上,却比秦人更加细致,更加的温和。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蜀中沈氏。
翰林学士,沈鹤,字放舟,蜀中成都府人氏,咸宁二年进士,外放利州路怀县知县,逾二年,经利州路抚使齐子平举荐,回京入户部任职,翌年,因文章华美,转翰林院,任翰林学士。
编纂史书,后又继李士芳之后,负承旨之责,兼任东宫属曹。
至此,沈鹤在大秦朝中站稳了脚跟,接着,成都沈氏陆续有人入京任职,多数都在翰林院,其族弟沈白,则因文章故,入国子监为教授。
而景帝末年,艳惊长安的沈才人,便是出自他这一族,长安之乱后,多数人都以为,沈鹤等人必遭新滇弃。
谁知,成武皇帝登基至今,沈氏中人,皆安然无恙,且隐已为蜀人之首,而此时,蜀中大族苏氏也缓也了过来,开始陆续有子弟出仕于秦,但相比沈氏,却已经晚了不是一步两步了。
而蜀中自古以来便为人杰地灵之所在,若非当年赵石率兵平蜀,杀伐太重,使蜀中大族皆受重创,不然的话,如今入朝为官的蜀人,绝对不止这些。
赵石自是不会去想这些,他只是知道,相比军前,京师政局也是日新月异,看着平稳,其实也是机遇和风险并存,这注定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局面。
也许,当下一次征战回来,朝廷就又是一番新气象了。
说到沈鹤这里,赵石终于问起,李士芳怎么没有动静。
几个幕僚听了这个都笑了起来,见赵石疑惑,南十八这里才解释,李士芳非是不想过来,而是前几日会客,染了风寒,不易出来走动,李府那边,到是已经派人过来告罪过了。
赵石一听,就更不明白了,会客怎么还和风寒联在了一起。
等到南十八一解释,赵石也被逗乐了,原来,这位李大人,春风得意,几位他的得意门生回京述职,宴请于他,设宴的地方在彩玉坊那边。
如今李士芳也是朝堂重臣,位高权重,自不好明目张胆过去,要说,弄上一顶小轿也成,但这位文人性子发作,非要便服步行前往。
带着几个从人,来到彩玉坊,路过一处小楼,听楼上琴音渺渺,不知不觉便驻足聆听,可好,一盆凉水从楼上直灌而下,将其淋了一个落汤鸡。
大冷天的,经这一下哪儿受得了,当即便躺下了。
若是如此,也不至于传出去,偏身边的从人不懂事,上赶着上那楼子跟人理论,逼的急了,还漏了李士芳的身份。
那楼子的主人吓了一跳,赔情什么的自不必提,但李士芳逛青楼,喝了旁人洗脚水的故事,也是遍传京师,弄的分外狼狈。
当然,如今深受帝宠,又和大将军赵石交好的他,位置是无比稳固的,在朝堂上,多数被当做一个笑话,或者可以说是佳话来传扬,但说实话,不论是笑话,还是佳话,这名声着实不太好听。
所以,李士芳借着养病之机,其实脸皮被落的一塌糊涂,在府里猫着躲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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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章主从
晚饭照旧是在花厅中用的,直到月上梢头,才算结束。
到这个时候,对于朝局,赵石才算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把握,不过虽说如此,想要体会更多东西,却不是一番倾谈就能达到的。
这需要多年的浸yin,参与,对于常年征战在外的他来说,这无疑是有点痴心妄想,不过赵石也不着急,这许多年都过来了,朝局看似繁复,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而到了他这个位置,以后许多事不用他太过关注,就会自然而然的进入他的视线,传入他的耳朵。
实际上,说到底,他还是不想介入朝政太深,对于他来说,不管他身份地位有了怎样的变化,他首先是一个军人,然后才是其他什么,这是根本,自始至终不曾变过。
旁骛太多的军人,终将流于平庸,他的抱负和野心,以及精力,也将消耗在朝堂你来我往的政治斗争当中,那样的日子,就算权倾天下,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说,对于朝廷的动向,他不得不关注,却总也无法全心投入其中,而且,常年身在军中,对于朝廷政务也都一知半解。
农桑,税赋等等等等,你让他去管,也许还不如付与一介小吏来的得力,可以这么说,他的才能,不在那些事情上面,想要样样皆能,往往是样样皆失,天才式的人物,不是没有,但绝对不是他,在这一点上,他是有着自知之明的。
所以,无论是面对成峦,还是对着李师雄,他只在大致的方向上能说上几句,真要论起细节工夫,那两个人,可就不定比他强到哪里去了。
实际上,说起来,到了他这个地位,也不用事必躬亲,往往是要在用人上下工夫了,所以说啊,这当官,多数都是先苦后甜,辛苦那么一阵儿,等到位置上来,只要稍懂用人之道,这官儿做起来也就轻松的很。
南十八,陈常寿等几个幕僚没有看出这一点吗?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们中,只是南十八会多说两句,劝上一劝,也不会太过相强。
因为赵石在军国大事上的功绩,已经掩盖了他几乎全部的缺点,加之越来越善于听取旁人的建议,许多问题其实也就不能称之为问题了。
而到了如今的地位,稍稍谦退隐忍,对自身是有着益处的,让人最为担心的功高震主的危险,也在一场变乱之后,化解于无形,当然,在长远看来,这个问题依旧存在,但现在看来,却是不用太过担心了……
所以,也不用规劝什么,如今的大将军,想的已经极为成熟周全,再非当年那个峥嵘毕露的羽林将军了。
于是,这一番交谈,很平静的结束了,疲惫的陈常寿和孙文通相伴而去,李博文醉醺醺的被仆人扶了走人。
而赵石却将南十八留了下来。
等到花厅中没有了旁人,赵石目注于南十八,开门见山道:“南先生之后行止,在河中,还是河洛?”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南十八显然没有想到赵石会问的这般直接,愣了愣,不过随即便平静下来,他已经跟随赵石十余年了,知道这样说话,并非是因为对此事不满,而是这位大将军认为没有必要兜圈子而已。
不过习惯使然,南十八稍稍沉吟,便反问了一句,“大帅的意思是……”
赵石笑笑,“我当然想让你去河中,但怎么说来……都好像是张大将军那里,更合先生心意,咱们相处多年,赵石不愿相强,所以,只要先生开口,我也无话可说,只能预祝先生夙愿得尝而已。”
听了这话,南十八感激的拱了拱手,也由不得他不感激,像他这样在人家身边倚为心腹,知道不知多少隐秘,先不说到旁人那里会不会受到重用,就说离不离得开旧主身边,都在两可之间。
哪能如这般推心置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本来,南十八有许多话要说,但最终,却只道了一句出来,“多谢大帅成全,十八感激不尽。”
赵石摆了摆手,笑道:“先生不必如此,咱们主从一场到如今……先生在我这里殚精竭虑,让我获益良多,而我,好像也未曾亏待了先生,如此,若还不能好聚好散,,未免就太说不过去了。”
“只可惜,咱们不能全始全终……异日,先生觉着心愿已了,别无牵挂之时,若还记着古旧之情回转,我这里必定虚位以待。”
“好了,不说这些,先生可想好了去哪里,若是定了行止,我也好有所安排。”
南十八举起酒盏,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巴,才道:“十八愿往河中杜将军处……”
赵石笑了笑,“如此最好,但我还是要提醒先生,河洛大军,已有全取河南之心,先生若想了却心愿,却还是张大将军处合适一些吧?而孟珙之子孟青,也正在张大将军麾下效力,先生若去,正是志同道合……先生可是顾及于我?”
南十八摇了摇头,思索片刻,道:“十八与孟将军不同,孟将军如今魂牵梦萦者,怕是就是家门之仇了,但十八之仇,虽犹有甚之,但毕竟……十八惟愿眼观后周覆灭,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但为儿女计,却也不愿手上沾染那许多鲜血了。”
“所以,是到杜将军处,还是到张将军处,无甚差别,而杜将军与大帅情同手足,到了那里,好像还能安逸一些。”
南十八平静道来,与当年相比,确实有着心胸开阔许多的感觉,这也难怪,自从去岁膝下添了一双孪生儿女后,老来得子,正乃人生快意之事,再者年岁不饶人,所以,家仇之事也不可避免的看淡了许多。
不过到底已经深植于心底,总要有个了结才成,不然的话,从哪里不能得到后周覆灭的消息,非要去外间,恐怕,还是存着在近处观望开封陷落,血火冲天的那一刻的心思罢了。
赵石点着头,心里却道,安逸?那可未必,杜猛林那厮的心大着呢……
“好,先生既已想的周全,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也不用太过着急启程,我看啊,明年春暖花开或者夏末时节都成,这个先生自己思量,东边的战事,一时半会打不起来……”
“先生走时,我很可能不在长安,咱们多年相处,我看也不用那么麻烦,借这个机会,我敬先生几杯,多谢先生这些年来相助之情。”
“是十八敬大帅才对,十八向来飘零无依,若无大帅,这辈子,别说报得家仇无望,多数也要孤身终老,岂非愧对祖宗,大帅于十八的恩情,十八这辈子也报答不完,只能借这一杯水酒,祝大帅功勋盖世,福寿绵长。”
两人对饮一杯,放下酒盏,赵石又道:“先生即去,我这府里可又多了几分冷清,我这身边人不少,但得用之人却不多,先生走前,我还要请先生物色几个心思机敏的人物,不求及得先生万一,只求能用的顺手便成。”
南十八眼睛亮了一亮,这又是难得的情分了,经他引荐,入定军侯府任职,哪里会不感激于他,也让他在无后顾之忧,这是正经的退路。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人选,只是此时还不宜说出来,只是感激的道:“大帅放心,十八定然尽心为大帅物色合用可靠之人……”
之后两人又说了几句,南十八才又道:“十八此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能得些什么,所以……十八厚颜,还请大帅照看十八妻儿,十八……”
赵石哈哈一笑,“不必多言,若是觉着府中呆着还可,便在府中居住,一切照旧,先生之儿女,便是我之儿女,断不会有所亏欠,若是觉着府中拘束,不如自己当家作主,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定军侯府宅邸颇多,选上一处便于往来行走的,也就成了……”
“只是我还是要劝先生一句,咱们男儿行事,其实最终不过是为了个妻荣子贵罢了,只要这点做到了,这一辈子,也就不算白活,其余的,该放一放,就放一放,以免老来后悔才是真的。”
“大帅说的在理,十八定然谨记在心,只是劳苦奔波半生,总归要有个了结,才能心中安宁,待此事一了,十八也不贪慕什么荣华富贵,到时,回转京师,还请大帅能给个容身之所才好。”
两人这番交谈,时间虽短,却说的分外清楚,多为推心置腹之言,两人推杯换盏,又说了些时候,见天色已晚,南十八这才告辞离去。
将南十八送到厅堂门口,赵石也自回转。
旧人即去,新人又来,见的多了,也没什么感慨之处,赵石径自回去内宅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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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李府
晚间,长安李氏府邸正门之前,灯火通明。
马蹄得得,一行骑士来到府门之前,翻身下马,早有李府仆人迎上来行礼,然后恭敬的从骑士手中接过马缰绳,自去安置。
赵石一身便服,在这寒夜之中,看着有些单薄,但他铁打一般的身躯挺直站立,却连一丝颤抖都不曾有。
赵石抬头瞅了瞅李府略带斑驳的朱红大门,又自顾自的打量了一番周遭,心想,长安这些世家豪门府邸看上去都差不多,低调中带着浓浓的富贵气息,只要到了近前,那种由岁月沉淀下来的威严和贵气,便好像无处不在。
自家的定军侯府比起人家来,到底差了很多味道。
当然,这里不是什么感慨的地方,侧头微微示意,程书奇立即从怀中取出拜帖,交给了李府下人。
今年长安的天气要比往年冷一些,大雪也已经连下了两场,但比起大同那边来,却还要差的远,北地重镇,寒风呼啸,滴水成冰的景象,是黄河以南的其他地界根本无法想象的。
赵石如今的护卫,皆都曾随他北上草原,长安这点风寒,在他们眼中已经不算什么。
他们错落有致的散开在赵石周围,按刀而立,好像脚下生了根,再也未挪动一下地方,只是数人,便让这李府府门之前吹拂而过的寒风,渐渐带上了一些肃杀的气息。
李府的下人们在早已等候在门前的管家带领之下,本来打算上前嘘寒问暖一番,但见了这等架势。却都自觉的候在了远处。
很多人心里都在嘀咕。大将军赵石之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日才算亲眼见到,这威风煞气,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在长安李府门前,摆这样的威风……好像有些不妥当吧?
不过虽有着不满,却也无人敢上前说话,若说朝廷数位大将军之中,谁有资格在长安李府门前摆出这般模样的。也就要数眼前这位冠军大将军了,连折种两家的人也是不成。
灯火照耀之下,李府门前,一片诡异的寂静……
赵石却不管这些,只是眯着眼睛望着那扇朱红大门,心道,李圃的架子摆的够足,今晚也就罢了,日后再要如此,哼哼。真当你们李家的权势那么稳当吗?
手握兵权,颐指气使惯了。再是谨慎之人,骄娇二气也是难免。
其实,并未等太长时间,李府的大门便缓缓打了开来,一行人等迎了出来。
赵石瞅了瞅,为首的一人花白胡须,面容清肖,与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看上去有几分相像,但绝对不是李圃本人。
一身的官服,赵石只是瞄了瞄,心里便已有谱,这应该就是李圃那位堂弟,户部尚书李吉了。
其余几个人,形色各异,多数应该是李家为官的族人,以及府中幕僚之类。
出来的几个人本都还挂着笑容,但见到府门前的情形,却都脸色一僵,而赵石身材魁梧,负手而立,一眼便能看到。
李吉眨了眨眼睛,那一身便服着实刺眼,艰难的按捺住自己胸中翻腾的怒意,顺带着也忍住低头去瞧自己那一身官服的冲动,矜持的率人缓步下了府前台阶。
赵石心里也不太舒爽,这其实也正是他不愿跟这些大族豪门往来的原因之一,这些家伙看似低调,但却总要时刻显出那种独特的优越感出来,也不想想,上溯百年,他们的祖先也不知是在哪里吃土呢。
当然,这是草根出身的人普遍的想法,赵石如今虽身居高位,但说到底,出身寒微,在一些想法上,难免如此。
不过他心里也是冷笑,相邀过府,没说家宴还是官宴,那自己这里可就当做是家宴了,若非家中几个女人都嫌麻烦,不愿相陪,不然的话,还要带上女眷过来,看看你们怎么应对……
这般一本正经的,做给谁看?
见这些人迎面而来,赵石微微摆手,让护卫闪开。
隔着老远,这些人便已施礼下去,世家大族,从来不缺礼数。
赵石回礼,几个人这才在李吉带领之下来到近前,这位尚书大人又是拱手一礼,才笑着道:“将军过府,我等迎接来迟,还请恕罪啊。”
“劳尚书大人出门相迎,是赵石的罪过才对。”对于这样的官场逢迎,赵石现在已是驾轻就熟,套话说着,并不见多少生硬了。
“尝慕将军之名,今日一见,将军风采更胜往昔,实是令人心折不已,今晚又能促膝一叙,幸何如之?”
“李大人过谦了。”
“来,容老夫为将军引见……”
之后又是一番见礼寒暄,果然不出赵石所料,这些都是李家嫡系族人,皆于京师各处任职,李家根繁叶茂,旁支极多,这里的几个人,官职不显,却是李家离核心最近的一些人无疑。
而且,这里的几个人,年纪都在三十上下,正都是李家的后起之秀,将来再过十年二十年,不定就都是些高官显贵。
赵石心道,李家也算是准备的好,知道自己年轻,派了些晚辈相陪,好像更容易说话,不过这里面的味道,却好像并不怎么让人舒服啊。
若是平日见了,这里除了李吉之外,任一个人,还不得跪下行礼,但如今却一个个的连膝盖都不弯上一下……
目光一闪间,几个人中那个大脑袋看着有些显眼,仔细瞧了瞧,赵石就笑了,这位好像有些眼熟,嗯,在彩玉坊好像见过一次,叫……叫李浑的家伙,不对,这小子还在自己府中打过架来着,为自己守过门儿。
所以,待得引见到这位的时候,赵石听了听,升官还挺快,如今已经是吏部郎中,官职到了五品了。
赵石不由笑着拍了拍这位的肩膀,“咱们见过两面吧,听说你心思机敏,主意也多,不如投身军旅,到我麾下来,可不比你在长安呆着,总想着打架逛青楼强的多了?”
大脑袋身子一矮,不是腿软,是那两巴掌实在让人有些受不住,心里却已大惊,心道,那样的小事,亏得这位还记着,这得心胸狭窄到什么地步?到了你的麾下,那还有我活路吗?
心里腹诽不止,但他心思确实机灵无比,立即躬身笑着回道:“不想大将军还记得下官,当时下官年少轻狂,若有何得罪之处,还请大将军不要见怪才好。”
赵石笑笑,又拍了一巴掌上去,转头向李吉道:“李家人才辈出,可喜可贺。”
若旁人说这话,李吉自然会当做真心赞许,但这话出自这位冠军大将军之口,却怎么也让他听不出任何赞美的味道。
只是淡淡道:“这些后生晚辈,略有才干不假,但却算不得什么人才,与将军比起来,他们差的不可以道里计,将来若有何不当之处,还要将军多多教诲才是。”
赵石瞅了他一眼,与他的堂兄同门下平章事李圃比起来,这位户部尚书大人少了几分沉稳老道,却多了几分锋锐之气。
当然,这也只是臆测而已,他同李圃也只是交谈过几次,和此人更是只是见了几面,连话都未曾多说,这样的评断,却是靠不住的。
有了这个插曲,李吉也不愿再多耽搁了,匆匆将剩下两个介绍一番,便束手相邀道:“这里不是说话所在,还请将军入府,家兄已然设宴于府中,只待将军光临,只是未能亲迎于将军,让老夫代为告罪则个。”
赵石笑道:“无妨,请。”
“将军先请。”
赵石再不客气,迈步先行,一行人簇拥着他,走上台阶,进入府门。
李吉扭头吩咐,“李浑,你引其他人妥当安置,不要让客人觉得怠慢。”
略略吩咐一句,扭头随着赵石入府而去,李浑在其他人古怪的目光中,留了下来,心里有些郁闷,但他也知道,这位四伯父对待晚辈向来严厉,却也非常护短。
自己方才没做错什么,但被那位大将军指名道姓的数落,却让四伯父有些不快,所以略略顶了一句,之后却又罚了自己,到也不算奇怪,自己也正不愿跟那位大将军多照面呢。
不过他这里确实有些冤枉,当年的那些事情,都是因年轻气盛做下来的,谁又没年轻过了?
现如今却是被那位大将军惦记上了,要不……还是借着年关将近,百官回京述职的机会,谋一任外放?
借着心里已是有些惭愧,当年还要和人家别别风头,心里更是不服气的厉害,如今人家一句话,却就让自己生出了出京避风头的心思,自己他娘的骨头也太软了些。
不过……注定是要外放一任,熬一下资历,顺便长一些见识,还能熟悉一下地方政务,这样才能在宦途上更进一步,大伯父,四伯父以及家中许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那才是仕途正道。
总是呆在京里,也不是办法不是。
一边想着,一边招呼定军侯府的侍卫家将们,将人让进府门,自去招待不提。
赵石这里可想不到,自己几句话下来,就改变了一个李家子弟的命运,只是跟李吉说着话,一路来到府中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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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交锋
李府会客正厅灯火摇摇,看上去就像草原上的篝火,显眼无比。
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已经等在正厅之外,这位老人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估摸着就算旁边有再多的人,头一眼看到的也会是他。
这就是气度,两朝首辅当下来,已经完全取代了当年杨感在朝中的地位,但因为种种原因,他的权力,却远不如杨感在时,为什么会如此,其中涉及的东西太多,也就不在这里一一细表了。
即便如此,也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跺一跺脚,京师长安也要颤上三颤,这样的人物,自然非同小可。
隔着还有老远,其他人已经闪在了一旁,赵石停下脚步,微微躬身,抱拳施礼道:“劳李相相迎,赵石怎么敢当?”
灯火之下,李圃摇摇回礼,声音清朗,“今日仓促相邀,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赵石直起身子,继续前行,来到近前,与李圃对视了一眼,他与这位李相并不算陌生,尤其是长安之乱后,不论是李圃,还是汪道存,都曾相谈过几次。
当然,那个时候是很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的,几乎将他等同于逆臣贼子,但正所谓成王败寇,身在长安,陪于帝侧的他们,之前根本无法真正了解到,大将军赵石南征北战这些年,已经具有了怎样惊人的实力。
赵石回京,之后入狱,其实都少不了他们这些朝堂重臣的参赞,若是有那么一个两个为赵石说话,事情也不会闹到那般地步,说到底,大家伙儿还是瞧着大将军赵石兵权过盛了些……
也许,他们之前只是觉着应该削夺赵石兵权,到了后来,除掉大将军赵石,他们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地方。
直到万千铁骑,滚滚而入长安,他们也才惊觉,原来算盘打的太过如意了些。
所以,两个人算不上是对手,但也绝对算不上是朋友,长安之乱前后的情势,实际上许多人都是一般,顺势而为罢了,主导了长安之乱的赵石现在站在这里,真正想要谋算于他的对手们,大多都已做了刀下之鬼。
对于李圃此人,赵石算不上有什么好感,却也没有太多的厌憎之情,作为景兴鼎革的中坚,赵石其实是隐隐有些佩服这位老臣的,但作为大秦兵权最重的大将军,他却并不喜欢上面有这样一个人压在头上,指手画脚。
文武殊途,其实也就是这样一番模样了。
不过李圃就说不准了,不定心里早已将他当做了像曹操那样的人物呢,如果是那样的话,赵石就是他的天然对手,忠臣嘛,总要有着一二大奸大佞之臣来衬托,才能称得上是忠臣不是?
当然,这只是臆测而已,实际上,景兴鼎革进行了这么多年,若是李圃是那样一个心胸狭小,不知变通又固执己见之人,想来早已被赶了下台,怎么会一直坐在那样一个位子上岿然不动?
回到正题,赵石并没有多少拘谨,随意的笑着道:“李相相邀,赵石不敢不来,但……李相说的不错,赵石觉着确实仓促了些,还觉着,应该是先入宫面圣,之后就算李相不曾相招来见,赵石也要登门造访,向李相问候一声的。”
李圃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见到赵石就不曾变化过,就像戴上了一张面具,让旁人根本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听了赵石的话,也没有半点怒意浮现,只是看了赵石衣袍一眼,自嘲般的掸了掸身上的官服,虽是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也滋味难明。
曾几何时,这个年轻小子别说见他一面,便是等李府的门儿,恐怕都不太够资格,许多人私下里更是称其为景王府家奴,但如今,却已能和他平起平坐,还能就势埋怨上几句,战阵上的百战之功,真的是能赶上旁人一辈子的殚精竭虑了。
而旁边的李吉则在想,皇帝陛下都亲自登门了,,还用入宫面什么圣?也不知在皇帝陛下面前又进了几多言语,若不将你叫过来商量一下,不定之后一脚就迈进了你的套子,惹得皇帝陛下不快了呢。
成武皇帝深夜出宫,看着悄无声息,但实际上,瞒不住有心之人,像李氏这样的大族豪门,更是当日晚间,就得了消息。
大将军赵石回京,本就是万众瞩目,李圃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当即便决定隔上一天之后,在府中宴请大将军赵石。
如此这般,也能看出,朝中为官着实不容易,耳目通达是必须的,还要有着必要的手段,不然的话,怎么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却听李圃的声音响起,“将军说笑了,如今朝政纷繁,千头万绪,老夫深感力有不逮,将军正值壮年,心胸眼界,皆非旁人能及,而今回京,可忍心置身于事外,让老夫这样年纪的人为国事操劳?”
赵石扬了扬眉,随即摇头苦笑道:“李相何出此言,您这精神头看着可比年轻人还要强的多了,怎能称老?赵石后生小子,见识短浅,总是想着多做少说,生怕给人添乱,怎么能说是置身事外呢?”
无论言辞举止,隐隐的交锋,从见面开始就不曾停下,一老一少,相对而立,侃侃相谈,谁也不落下风,旁人的李氏族人见了,才算真正当面感觉到,这位大将军的威势。
但生于世家,身在朝中的他们,却还是根本无法想象到,随手一挥,万千将士敢死向前,扑向血肉横飞的战场,将天地之间,变成浮屠地狱的时候,那种威风和煞气到底和朝中你来我往的政争有着什么样的本质区别。
现在的赵石,已经能够将锋芒收敛起来,让人很难察觉到他的危险和可怕了,相比之下,人们如今更多的则是在意他的权势。
不过,几句话下来,虽然有着隐隐的交锋,但气氛还是和缓了下来,又寒暄两句,李圃邀客道:“宴席已经备下,全当老夫为将军洗尘,请。”
“能与李相相对而酌,实乃生平幸事,李相先请。”
来回谦让了一下,李圃也不再侨情,当先步入正厅。
正厅之中,温暖如春,酒菜也早已摆好。
赵石四下打量了一番,也并不出乎他的预料,这里古朴中隐隐透露着奢华,连梁柱之间,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脚下是木制的地板,脱了靴子,踏在其上,没有一点凉意,厅中十分宽敞,却并不显空荡,四壁之上,都挂着装裱精美的字画,想来都出自名家手笔才对。
几个俊美的小童,一早便迎上来,引着众人落座,旁边自由美婢,斟酒布菜,富贵之气,一览无余。
微微向李圃施礼,席地坐下,赵石不由笑道:“百年世家,果然名不虚传,相比之下,我那定军侯府,可就像个草庐般不堪入目了。”
刚刚落座的李吉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这位大将军自来到府中,便句句带刺,真当李家无人耶?
“将军何必过谦,如今京师谁不知定军侯府豪富逼人,美酒千万,田宅无数,恐怕皇家……”
说到这里,已在主座落座的李圃却是打断了他的话,“且住,不得妄言,将军有功于国,岂是你能凭之论之的?”
赵石却是摇头笑道:“无妨,赵石所取,皆为应得之物,到是不怕旁人说什么,再者说了,大丈夫在世,当居华屋,驱奴仆,鲜衣怒马,飞鹰走狗,行于道途,人皆侧目才对,所以说,我那定军侯府差的还远,得多看看,多学学,才更气派一些不是?”
李吉面色不虞,却不再说话,意气之争,总归不能几次三番的在李府正厅上演,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李家不懂待客之道,虽然接待的是这么一位特殊的客人。
其他李氏族人多少有些不满,但他们这次来,本就是陪着客人饮酒的,毕竟,大将军赵石的酒量在满长安都是出了名的,若是武人心性作祟,将李府的主人当即灌倒在席上,那才叫真正的笑话。
实际上,此时满座的人,也就三个人有开口说话的资格,其他人根本插不上话。
李圃却彷如浑然不觉,还点头微笑道:“将军说的是……不过将军这话到让老夫想起旧日之事,当年老夫曾随扬相入宫,于凝翠园中见驾,嗯,当日好像将军也在才对,当时先帝令众人赋诗,兵部尚书李大人做了半阕好诗,但下半阙却还未有成之,扬相当场补之,意思和将军方才所言极是切合,可见,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说完,微笑不语。
赵石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当时,景帝还让做不出诗的人讲自己一件趣事,自己呢,自然做不出什么诗来,却趁机澄清了擅离职守,北上云外草原的事情。
多年过去,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了,又哪里会记得杨感做了什么诗?不由有些疑惑的瞅了李圃一眼,他是真的有些迷糊……
到了李府,一来他心里不舒坦,二来也确实看不惯高门大阀的一些做派,三来呢,他不会像文人那样旁敲侧击的试探,只能激怒对方,看看对方的目的到底如何,是有着敌意,还是其他什么。
说到底,还是武人本性作祟,几乎就是照着行军打仗的套路来的,当然,面对的也就是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其他人嘛,到也不至于如此。
不过文人骂人不带脏字的本事,哪里是他能比得了的,想都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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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下风
实际上,当年李承乾刚刚继任兵部尚书,正是意气风发,目无余子之时。
而杨感年迈,不得帝心,已显去意,新老之间,自然不可能融洽,李承乾野心勃勃,欲取而代之,杨感多年为相,威严所在,却也不容后生小子轻犯。
李圃所言的两阙词句,与赵石所说暗合的其实是李承乾的上半阙,不过他谅赵石这样的武人哪里还会记得那样的词句?所以只说杨感,将李承乾略过不提,毕竟,杨感已经逝去多年,而李承乾还在兵部尚书的位子上。
像他这样谨慎的人,自然不会在私下里肆意议论朝中重臣之是非,以免传出去,不但得罪于人,还要留下话柄。
二来赵石与李承乾不睦,若直说了,怕是赵石当即便能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至于这话里面的意思,也就很深了。
两阙词句,上半阙意气风发,锐气逼人,下半阙却是英雄迟暮,黯然魂消,当日,便让李承乾很是下不来台。
现在拿出来,则是暗讽赵石太过得意张狂,将来却总有失势之时,断不会如李氏百年豪门般,常享尊荣。
明面之上,却也在拿杨感和李承乾两人当年情形来比喻如今,告诉这位大将军,自己还在相位之上,放尊重一些为好,不然的话,只能弄自己个没脸而已。
一句话之间,锋芒隐露,透着指责,告诫之意。却又不显咄咄逼人。你连计较都计较不得。
赵石却哪里会想那么多。就像李府中人无法想象两军对阵时的惨烈一样,他也根本不会理解,人家一句话中,有那么多的弯子。
在心里想了想,却也没觉出什么不对,也就不管那些,只是笑着干巴巴的来了一句,“李相还记得当年之事……赵石哪里又能与扬相相提并论了?”
李圃微微一笑。赵石对面的李吉却是脸上带出了几许嘲讽之色,当年故事,并非多么隐秘,在李家这里,李圃更曾当做笑谈,来告诫族中子弟,敬老尊贤,得志之时不要猖狂,失意之时,却也不必气馁云云。
当日李承乾。杨感两人所作词句,也经李圃亲笔录下。存于李家藏书之处,供族人阅览赏鉴,百年世家,也正是这么一代代传承下来,或许你可以对其有所偏见,但也足显李氏一族之不凡。
见赵石不明所以,李吉心中不屑,武人热衷于权势,而其粗鄙之处,人所共见,怎么也抹杀不了,即便你如今权势滔天,也不过巧取豪夺而来,又怎能与长安李氏相比?
只可惜,兄长这次邀请这位过来,还是存了私下相谈的意思,不然的话,邀上几位朝臣,明日之后,到是能狠狠落上一下这位年少轻狂的大将军的脸面。
其他几位李氏族人到底年轻,也想不太明白其中就里,不过虽是如此,却也知道一句话间,李家却是占了上风,心中自是欢喜。
此时,李圃终于举起酒撰,“扬相四朝之臣,惊才绝艳,实乃我大秦百年一遇之栋梁,辅佐贤君,休养生息,才有如今我等有武之地,我辈皆不能及其万一矣,来,为将军之劳苦,为先贤之余烈,饮胜。”
赵石心里品咂一圈,觉着味道不怎么对,但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没有大军在侧,跟这位老大人言语相争,实在是愚蠢之极,想要激怒其人,没准先恼起来的会是自己,不如老老实实饮酒吃菜,见招拆招来的好些。
实际上,这样的心思一起,已经是落了下风,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胸中墨水确实不多呢,那些靠着小聪明,能够侃侃而谈,驳得朝中那些饱学之人哑口无言的故事,到底只是臆想而已。
将军们多数时候被读书人所压制,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在朝堂上,想靠着嘴皮子赢得这些朝中文臣,试想一下,那还是武将吗?他还有多少精力用于领兵作战?
这是一个无解的命题,实际上也注定了大部分武将们的命运,在朝中争不赢文臣,在权势上,自然处于文人之下,许多时候,人们会归罪于君王和文人之奸狡,甚或于儒家之学,但根本之处,却还在于文武立身根本不同罢了。
文人领兵,自不待言,武将到了朝堂之上,缺陷也同样明显,最理想的状态,还是文人治政,武人领兵,井水不犯河水。
事实上,这就像胡人智谋之士想的,胡人牧马,汉人耕田,平安相处一样的不切实际,若是那般,天下又怎会有那么多的纷争,世间却也少了多少的颜色?
回到正题,这样的情形,并不值得奇怪,但话说回来了,言语之争,或许会有损于其威望,但却无法动摇其权势。
而赵石其人行事,从来都有着明确的目的,偏离目的的无谓之争,从来不会太过放在他的眼内,在这个上面,他的进攻意识是无比强烈的,为了达到目的,他的手段,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是他的本性,几乎从来不曾变过。
所以,之后相谈,赵石开口的次数眼瞅着便少了下来,他这里已经打定主意,要看看李圃到底要做些什么文章出来。
露巧不如藏拙,既然试探不出来,也就算了,还怕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相邀而来,会这么一直云山雾绕下去?
这般一来,宴席之上的气氛却是渐渐融洽了起来。
不论谁人敬酒,赵石都是酒到杯干,痛快无比。
曾经有着好茶不如好酒的名声的大将军,喝起酒来之生猛,一点不比他在战场上的骄人战绩差上一分半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了不知多少的赵石,只是脸膛微红,其他别无一丝异处,但再瞅李家子弟,各个喝的已是满脸通红,各个皆道,这位大将军的酒量,果然名不虚传。
此时厅中轻歌曼舞,一群李府歌姬身着彩衣,伴着丝竹之声,翩然来去,各个身姿曼妙,柔若抚柳,姣好的面容在如云飞袖之间,若隐若现。
不过看在赵石眼中,他却只知道,这舞的好像是鹊桥会,穿白衣的那个就是织女了,其他的,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觉着,李府的歌姬美则美矣,歌舞好像……也是不错,但比起自己府中那些异域美人来,却差了许多的风情,过于庄重了些。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存了比较之心,在心里胡乱的品评着。
实际上,李府这些歌舞姬,能歌善舞之外,琴棋书画皆有涉猎,放之于外间,一个才女的名声,几乎是铁定的,他府中那些异域女子,热情奔放不假,但各个出身卑微,生活过的也是颠沛流离,哪里能和自小养在李府中的这些女子相比?
看着看着,赵石不禁恶意的想,若是这里也有个女刺客藏身于其间,行刺于他也就罢了,若是欲给老李来上一刀,自己是救还是不救呢?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暗笑,按照几率来说,自己在长安这些年,立下两次拥立之功,抄家无数,论起结仇来,李圃是拍马也赶不上自己,嗯,回去之后还是得让府中人等小心些,别弄了犯官家眷入府才好。
胡思乱想间,却还不忘举杯,向着对面的李吉示意,自己则先是一扬脖,将就灌下了肚囊,见李吉饮了,才笑着点头。
李吉此时早已喝的差不多了,只觉胸中翻腾不休,脑袋也有些发沉,心里恼火的想,果然不能和这些武夫同桌而饮,不然的话,吃亏的肯定不是这些身强体壮的家伙。
说起来,在李府正厅宴饮宾客的时候并不多,年关前后,每年会有一两次,多是宴请与李家亲近的朝臣故旧,平日里,则一年下来,也见不到一回。
而这一次,只邀宴一人,情形已经极为特殊,更特殊的是,这位的身份地位,皆不下于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当他举杯敬酒之时,连他这个户部尚书,都不能推辞,好在,这位还有着些自知之明,没有肆意妄为,想将李家家主灌倒在席上。
这样的宴饮,多少年来,估计也是头一遭。
瞅瞅下面的李家子弟,已经都喝了不少,虽还知道不能过于肆意,却也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到是不错,但总是……觉着有失体统……当然,这还在于客人只有一个,主家之人太多所致。
再往上看看兄长,却还慢条斯理,好像并不着急,李吉心中不由暗叹,自小,自己便没少跟这位兄长较劲,如今看来,就这城府气度之上,自己还要差上许多。
兄长本无意设此酒宴,只想私下摆了酒菜,与这位大将军相谈一番,却他存了显一下李氏风范之心,力主如此。
现在看来,却是弄的有些尴尬了。
不但让这位大将军生出了反感,之前讥讽之言一句连着一句,现在话虽然少了,却成了斗酒……唯一让人舒坦一些的是,兄长在问起北方战事的时候,这位却能有问必答,能够如此,说明兄长还是能压制住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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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恼火
一曲终了,舞姬们行礼退下。
李圃略略举杯,“府中舞姬貌丑技拙,让将军见笑了。”
赵石举杯回之,道:“李相过谦了。”
一个略略谦逊,一个也没当真,在女色上面,到了两人的地位,也许除了世间倾国倾城之绝色,其他的也难入两人法眼。
且世间精彩正多,大秦上下,注意力断不会转到享乐之上去。
不过李圃接着便笑道:“听闻将军从北地带回了一些异域美人,也不知是怎样一番风姿?”
赵石摸了摸下巴,玩笑了一句,“怎么,老大人若是有意,赵石到可以送来府上几个,让老大人品评一番就是。”
两人说的都不太庄重,甚至可以说是有**份,但这是宴饮之间,又没有旁的什么人,就着话头说起,到也不算什么。
李圃听了,摇头失笑道:“将军好意,老夫心领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哪里敢让将军割爱,再者,不久之后,这长安城里啊,少不得那些异域来人的身影,想来老夫在世之时,有那赏评异域佳人的机会,将军以为然否?”
赵石嘿嘿一笑,“李相这雄心,原来也不比旁人少了,赵石敬李相一杯,就为了将来能有那么一天,繁盛之处,还是盛唐时节之上。”
李圃笑着举杯,“将军知我心意,此杯当饮。”
又是一杯酒下肚,其他人纷纷附和在所难免,又是一番相敬,到是李吉,没凑那个热闹,只是等喧嚣一过,才正容道:“将军此番征战,克太原,陷大同,尽据河东汉家故地,使金人闻风丧胆,功勋卓著,实是让人钦佩敬仰……”
“不过,之后提兵北上,与草原胡人连番激战,朝中多有人称许将军扬我大秦威名于塞外,使胡人陆续来朝归附,功勋盖于先辈,然,老夫却有异议,不知将军可愿听老夫道来?”
此话一出,厅中立时便是一静。
李圃适时道:“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早早休息,业精于勤荒于嬉,此语要时时谨记于心。”
这些李氏子弟虽都想听听,之后会说些什么,但也都明白,这是真正的政见之争,已经涉及到军国重务,他们官职卑微,恐怕是不能与闻了,不过之后,也许还能旁敲侧击一番,从长辈口中略知一二,以为告诫。
李氏子弟纷纷行礼,陆续退了出去。
赵石眼珠转动了几下,心道,戏肉来了?
实际上,此时李圃也不甚满意,这个李吉,还是那般耐不住性子,太急切了些,而且,选择开口的话题也十分不妥当,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针锋相对,无论对人对己,都不会有任何的益处。
但李吉既然开口,那么也只能顺势而为了,李家毕竟不是他李圃一人的李家,京中有一个李吉,还有其他兄弟子侄,有时候,他们只要开口,就算不是他李圃的意思,但过后,却也就成了他李圃的意思。
为家族计,他也只能认下,身为一家之主,虽贵为相铺,却也有着这样那样的无奈。
厅中杯盘狼藉,但却是安静了下来,赵石四周看了看,心想,这还真不是个谈话的好所在,这般喧嚣的一场宴饮,戛然而止,总让人觉着有些突兀,京师第一门阀,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李吉的话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说到正事,他这里就会少去很多顾忌。
微微一笑间,一边把玩着精致的酒撰,一边淡淡道:“嗯,让我来猜猜,恐怕李大人是要说……天下未靖,我却擅自用兵于外,不但有舍本逐末之嫌,而且,图耗兵力粮草,在草原上更可能结下强敌,只为了自己得个好名声,实是于国无益云云,也不知本大将军猜的对也不对?”
语气平淡,却如山之重,而且自称为大将军,这在入府以来,还是头一次,已经极为明显的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李吉当即便噎住了,若能循序渐进,委婉一些说话,以他的口舌,自不会如此,但这已经涉及到了军国大略,正是赵石最熟悉的地方。
而且北方的局势,远在京师的李吉,又怎么能够赶的上他?无疑,李吉选择了一个愚蠢的话题。
当然,这样的论断,不可能只代表他一个人,所以,完全可以归纳于政见之争里面,只是说的不是施政,而是军国之事罢了。
不过,李吉身为户部尚书,却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满脸通红的他,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身子也渐渐挺直如松,已经是一副庭对的架势了。
李圃微微蹙眉,嘴唇蠕动了几下,最终也没开口,心想,这样也好,或许也能察觉一些,这位大将军将来有着怎样的打算。
李吉此时已经开口言道:“今日宴饮于将军,身为主人,本不该扫兴,失了礼数,但老夫为人,向来快言快语,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将军见谅……今日非是庭问对,但老夫还是想问一问将军,既不为虚名,如此损耗国力之举,为何还要为之?”
赵石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两眼,又瞄了瞄李圃的神色,才道:“回京几日,听到的多是歌功颂德之言,李大人这话听着才叫新鲜……早就听闻,户部尚书李大人精于军国之事,在中书之中,与兵部尚书李承乾大人就军务之事,唇枪舌剑,分庭抗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看来日后,就军国大事,还要向李大人多多讨教才是。”
此言一出,不但李吉的心狠狠的跳了几下,脸色有些苍白,即便是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也忍不住了。
这话说的太硬,一个应对不好,这位大将军很可能便会愤然而去,此时朝堂情势,与景帝时可断然不同,手握兵权的将军们,在这短短几年之间,皆是权势大涨,而其中,更以冠军大将军赵石为最。
如果贸然惹下这样一个大敌,王家之事才过去几年,李家又与王家有多少不同呢?
别看同门下平章事李圃,还能凭着在朝中的威望以及身份地位,摆一摆架子,但真要针锋相对起来,李家别看势大根深,此时却断然奈何不得这位大将军,而这位大将军,对于枝繁叶茂的李家来说,却是一把堪称锋利的剪刀,也许,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足以让李家万劫不复。
李吉不明白这一点吗?他是明白的,但知易行难就是这么一回事了,对于这位年轻的大将军,李家上下,恐怕都抱着一种既敬畏,又不屑,却又很是羡慕的复杂心理,态度有所反复,间或冷语相讥,几乎是必然的。
事实上,赵石也真的有些恼了,他并不想太过得罪于李圃,而且李吉还是户部尚书,真要闹起来,他在外征战,后面却多出这么一个让人不得不时刻提防的政敌出来,有时候还握着大军命脉,那才叫人难受。
但李圃片纸相邀,自己来了,已经算是给了他颜面,到了这里,些许言语上的交锋,也不算什么,只当自己有意为之,怪不得李府之人架子大,多为戏言罢了。
但李吉这番话出来,却有着质问之意,这里是李府宴请他这位大将军的所在,又非朝堂之上,难道真当你李家势大滔天,将旁人随意叫过来,问这问那,旁人必须有问必答,答的不对,还怕你李家恼怒不成?
赵石瞅着李吉,眼中寒光一闪,心想,惹的老子火了,等从西北回来,再来跟你计较……
之前他已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这李吉还不知进退,穷追不舍,那就不要怪他赵石不讲理了。
实际上,像李家这样的长安大阀,不怕别人跟他讲理,就怕别人不讲理,当然,想跟长安李氏不讲理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但可惜,眼前这位冠军大将军正是其一。
此时,李吉不知是被他话语中的意思气的,还是想到因自己一番话,导致将来太多不可预计的后果给惊的,身子已经有些颤抖,但还是强撑着,不愿显出一丝的退让。
李圃此时不得不开口转圜道:“将军不必动怒,他只是饮的多了,胡言乱语,不必太过计较,来,饮酒饮酒。”
让同门下平章事李圃来搭台阶,赵石想了想,就势缓和了脸色,“我就说嘛,这既非中书,也非枢密院,更非御前,我与李大人更是头一次见面相谈,也非好友,若是对这样的军国之事觉着有何不妥,上书弹劾于我便是,私下问之,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这话就更是让人心惊了,李圃趁机向李吉使了一个眼色,他是明白的,这话断然不能接,不然的话,李氏于府中接见冠军大将军,言辞倨傲,如问臣下,如对奴仆,这样的话,若是出现在外间,才真叫糟糕。
李吉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却还是拱了拱手,“老夫确实有些不胜酒力,言语若有失当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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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远见
见李吉低头,本就没想着彻底闹翻的赵石也不啻于解释两句,缓和一下气氛,“李大人也不必如此,中书之臣皆有议事之权,无论朝政,还是于我本人有何异议,尽可言之,若秉公而为,即便意见不一,却也没人能因国事怨望于大人不是……”
“只是,场合有些不对……不过当着李相,我也跟你解释一句,此事事涉军国机要,陛下没有开口之前,我劝李大人不要就此事轻易论之,到时,自有李大人开口的机会……”
这就是李圃想要的了,而赵石话语中隐含的告诫之意,却也不会让人太过在意了。
赵石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也让李吉满心的郁闷一下便去了大半儿,朝堂之上,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的不是跟陛下,或者其他朝中重臣政见不一,大家政见不合,各施手段,相互争竞,乃朝堂惯有之情形,当庭与皇帝陛下争辩,更显直臣风范,许多时候,只要君王稍微贤明,也就不会记恨于臣子,甚或会得到重用,这样的例子自古以来,屡见不鲜。
但话说回来了,在朝堂上最怕的其实也在于此,一些事情之上,可以争而辩之,无论成与不成,却也于自身无多大损伤。
不过怕的就是在一些陛下已经下定心意,并得到了一些重臣的支持的大事之上,一旦受到阻挠,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就像当日景兴鼎革。在杨感去位之后。即便是那些在朝中根基深厚的重臣。也没有人敢于当面阻之,只是在私下里施些手段罢了。
若他方才所言之事,真如赵石所说……李吉想到自己之前不止一次就此事与同僚论之,当即便出了一身的冷汗。
私下议论也就罢了,之后若再按照惯例,上书言事,中书则联接友好,借机攻讦。他这个户部尚书可能就要做到头了。
想到这里,李吉不由抱拳拱手,多少带着些诚意的再次道:“多谢将军提醒……”
赵石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这个人情,算是卖给李家的,之后与李圃相谈,若再有什么,也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说实话,朝堂上的事情。他并不太熟悉,只是听的多了。也还能摸到一些脉络,相比之下,李家这两位大人,却都是此中老手,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本事,非他能及。
他们吃亏就在于,掌握的信息并不对等,这就是皇帝宠臣独有的优势了,就算是李圃这位同门下平章事,也少有机会和皇帝陛下对坐饮酒,商谈军国大事,皇帝陛下的心腹之言,也许能听得几句,但相比赵石,却还是差的远了。
皇帝陛下会对赵石推心置腹,不但因为他有着拥立之功,而且,在于十几年的交情,在于赵石向来对当年的皇后娘娘敬重有加,还在于,赵石当年一直便是太子一系,从来不曾变过。
这样的际遇,数遍历朝历代,不是没有,但却只那么两三个而已,但有着赵石这样的才干功绩者,却可称得上绝无仅有了。
所以,赵石提兵,北上草原之事,不独独李吉一个,朝中也是多有议论,但已得陛下鼎力支持,又有着极为明确的目的,在这个上面做文章,也只能说李吉存心不正,心思也嫌太过急切了些。
可以说,膨胀中的李氏一门,实际上和郑氏一样,都在寻找着机会,他们对自身的缺陷之处,都已察觉,对将来,也都有着规划和谋算。
将来怎么样?谁都明白,大秦一统天下的脚步已经迈开,根本不可能停下来,到时中原烽烟四起,长安大族们怎么可能眼瞅着将军们在外建功立业,而无动于衷?
相比插手兵部,在朝堂上对军国大事发出自己的声音,那么让自家子弟投身军旅,一刀一枪的拼杀出功勋来,则显得是那么的艰难。
因为这些世家子弟谁愿意到投笔从戎,用性命去换功劳?他们的才干,他们自小接受的教诲,以及富贵荣华的生活,都决定了,那样的决心不是轻易能够定下的。
文武殊途,在这一刻,显是分外的明了……
回到当前,李圃沉吟了片刻,渐渐,脸上带出了些笑意,相比容易意气用事的李吉,他更能沉得住气,胆子比李吉更大,更敢说话。
从来,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便不是一个面团团的老好人,和当年杨感相比,李圃少了几分文采,或者才干心胸也都有所不如,但他这人胜在厚重,敢作敢为,这让其人耿直端方之名,传于朝野内外。
实际上,对于这样的情形,他并无多少意外,而他也很高兴,赵石能挫一挫这位堂弟的锐气。
景兴鼎革至今,他在朝中政敌渐多,与王家,郑家之类的大族也都渐行渐远,即便是在家族之中,威望在远不如从前了。
以李吉为首的一些人,正在挑战着他的权威。
但他看的很清楚,大势如此,没有了他李圃,也会有另外一个人来行此事,景帝立意鼎革,决心非同一般。
而继位之成武皇帝,比先帝,还要急进,还要强硬的多,王家因此而烟消云散,郑家那里,下场也未必是好。
当今皇帝陛下是如此的年轻,李家若有何反复,朝秦暮楚,定然不会落得好去。
当年长安五大世家豪门,另外两家在先帝一朝,已经渐渐淡出朝野之外,王家满门抄斩,只剩下了李郑两家。
这样的情势,多么的触目惊心,他又怎能不早早为家族打算。
和李吉深谈了两次过后,他便不再跟这位堂弟说什么了,因为这位堂弟还在幻想着,建立唐时郑崔那样的大阀豪门,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态势,也许自秦以后,再不会出现那样的上可逼君王,下可凌朝臣,富贵荣华,金玉满堂的百年大族了。
而由他亲手推行的八分田亩制,也正在摧毁着这些大族存在的根基,没有了土地的供养,那些人口众多的大族,必定会四分五裂。
所以,除了约束族人不得妄为之外,在朝堂上,也多数避开郑氏那边的锋芒,显得很是低调。
实际上,这更加剧了李吉等人的不满,想要插手兵部的心思也更加急切,他却不知道,堂兄的目光已经越过了他,在年轻子弟中,寻找着适合接任李氏家主的人选。
李氏的没落已经不可避免,但天下那么大,当天下承平之际,李家子弟,当可寻机觅势,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才对,也可避免像王家那样,落得个凄凉下场。
这些长远的打算,没有什么人能够明白,也没人知晓。
李圃只是瞅了一眼有些灰头土脸的李吉,心想,当自己离开相位之时,也许就是李家真正没落的开始。
但他绝不会允许,李吉将李家带上绝路,为此,让其离开户部尚书之位,也在所不惜。
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开国名臣,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李吉根本就不明白,在自己之后坐在同门下平章事这个位置上,绝对不会是姓李的,和姓郑的,两家谁要是争了,只会死的更快。
而将来接任枢密使的人选,很可能便是眼前这位大将军,若是此人在京里多呆两年,将来自己这个位置,未尝也不能坐一坐,因为这人与皇帝陛下太过亲近了,功高震主什么的顾忌,好像已经不适用此人了一般。
心念电转间,李圃转开了话题,“听闻金国战乱不休,已呈日暮途穷之势,于北地情势之上,没人比将军更熟悉,于此事上,将军有何打算?”
话题转移的有些大,但也不算太远。
赵石有些捉摸不定李圃的心意,虽然问的还是北地之事,却没有半点诘难的意思,赵石瞅了瞅这兄弟两人,想了想,只是道:“李相说的不错,金国覆灭已在不远,至于是我大秦,还是旁人得利,却还要看将来战局如何。”
李圃笑笑,紧接着便道:“瞧将军传回来的战报,老夫到是觉得,那些蒙古人,或许可继女真契丹之后,为祸北地,不如早早图之,以免养虎为患啊。”
赵石轻轻摇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赵石以为,现在插手,时候过早,中原未定,还有西夏窥伺在侧,若挥兵河北辽东……难免腹背受敌……”
说到这里,赵石一下便顿住了,抬头看了看犹自没有恢复过来,有些懵懵懂懂的李吉,再望向含笑不语的李圃。
李圃却是举杯示意,道了一句,“将军目光长远,看来已有定计,我大秦有将军,实乃幸事啊。”
这个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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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人情
赵石目光闪了闪,被人套话,在所难免,他一直琢磨着的,其实是,能不能趁此机会,争取一下李圃的支持。
当然,这么做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年后攻取西夏的事情,在他想来,还是在御前说清楚的好,那个时候,有成武皇倒着,圣意也已明了,像李圃这样的人,很可能在权衡一番之后,便会选择站在皇帝陛下一边。
如果此事在私下提起,李圃的反应很难预料,就像方才李吉那样针锋相对,是不是出自李圃的授意?
到底是试探,还是表达其他一些什么,他可没有南十八,陈常寿那样的本事,所以,冒然提起此事,他心里可没底。
还是等入宫面圣之后,再商议一下吧,其中难免有些波折,但因为耐不住性子,而坏了大事,可就不应该了。
打定了主意,他微微拱手,“李相过奖了,金人之败在于何处,李相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到是东北蒙古诸部,赵石要比旁人多了解些才是真的。”
李圃点了点头道:“我大秦上将之中,也就将军曾北上草原,我等于草原部族之了解,全出于将军,在这个上面,自然是将军的话更有见地,不过胡人屡兴于漠北,而今中原还未安定……这天下纷争,到底何日是休?”
一边顺着赵石的话头说着,一边心里想,听方才之言,这位大将军看来近些年应该是无意于金国了,那么。进兵的方向应该是哪边?
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李圃已经感觉到。战事迫在眉睫了。
张培贤已经接连上书求战,折汇那边的求战之心也不比张培贤差到哪里去,殿前司禁军无论军制,将校军官,兵力,粮草辎重也都日益完备,就不信种遂没有其他打算。
到是夔州的赵方,还是那般安静。作为蜀中降臣,是个什么样的心境,也到可以理解。
不过到底是后周,还是西夏,就不太好说了,大将军赵石回京,听风声,好像要停驻京师一段时日,这般说来,应该是攻伐中原才对。
但话说回来了。赵柱国回京,也有可能是向陛下进言。掉头攻取西夏……不过也不用着急什么,不论用兵于何处,近日可能就要见分晓了。
也不急于做出决定,那应该是枢密院操心的事情。
在军国大事上,他说话的份量即便不如当初杨感在位之时,但还是要比枢密使汪道存重上许多,但到底不是正德年间了,枢密院权威日重之下,许多事情,不是他不能开口,而是不便开口。
而到了成武皇帝登基,朝堂重臣们的意见,甚至有些时候,比不上那些征战在外的大将军们了。
这是征战天下必然要付出的代价,历朝历代都不能免,没什么可奇怪的,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之辈,除了那几位马上皇帝之外,好像也就诸葛孔明,前朝李靖等寥寥几个而已……
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那边赵石沉吟片刻,道:“胡人多惑于女子财货,初时并无多少野心,只当汉人辅佐之后,为祸才烈……”
李圃抛下那许多心思,歪了歪头道:“早就听闻将军于河中,河东诸处立下许多论罪碑,可就是为了此事?”
这还是他头一次问及这个,而当年河中之乱,也正是王正清欲拆除论罪碑所起,当然,王家并非是因为这个论罪碑碍了他们什么,只是想引起纷乱,不过是意在大将军赵石而已。
不过确实,那论罪碑触碰到了许多人的隐秘之处,朝中褒贬不一,就像这位大将军历来行事一般无二,总是伴随着诸多争议。
说着这些,谈话的气氛也渐转平和。
赵石笑笑道:“当初没想那么多,赵石只是深恨一些家伙,损我兵将,再者,河中民心未定,有许多人还念着那些与我死战的金人地方官吏,感念其恩什么的,很是不利于安靖地方。”
“所以,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如细数其罪状,昭告于天下,让百姓自己明辨是非,顺便省去了许多麻烦,还能少流上一些血不是?”
“后来,成效很是不错,我就想了,中原诸国争雄,还可以说是咱们汉人家事,各为其主,无论成败存亡,都没有什么话说,但胡人非我族类,更乃外敌,寇我河山,役我百姓,夺我妻女,胡人禽兽之行,历历可数,却还有我汉人,争先效命,却还有脸称之为大义。”
“若不趁早扼之,将来不知有多少人要受此风气荼毒,所以,后来每到一处,这论罪碑便先要立起来,说起来,朝中也应该有些议论才对,也就是李相这样的重臣,深明大义,才会知道赵石之苦心。”
听了这番话,李圃笑了起来,顺手举杯,道:“将军此言,此举,皆开前人未有之先河,却也说的有理,可见,将军之功勋,得来非是侥幸,来,为了那论罪碑,老夫先干为敬……”
赵石举杯相陪,气氛终于也整个缓和了下来,赵石一边喝酒,一边还在心里念叨,一样是李家之人,瞅瞅人李圃说的话多好,再听听李吉说的,恁的不中听。
此时李吉则在旁边,嘴唇蠕动,很想就此事说上两句,但之前被堵的太狠,却是不敢再轻易插言了。
放下酒撰,赵石眼珠转了转,随即道:“说起这些胡人来,赵石到是听闻,吐蕃,西夏使者都来了京师,不知李相准备最终如何应对?”
此言一出,不仅李圃,李吉那里也是精神一振,这才是如今朝中最为关注的话题。
李圃眼光闪了闪,反问道:“将军于胡人之事上,多有见地,不知将军认为,朝廷该如何处置呢?”
赵石抬头看向李圃,半晌无语。
李圃被他瞅的有些尴尬,知道自己习惯使然,这话说的有些轻率了,眼前的可不是中书大臣们,在他面前必须先各抒己见,再由他来决断。
清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李圃才道:“朝臣中所纷纭,中书也无定论,不过老夫认为,无论西夏,吐蕃,彼即有求于我,便可从容周旋,驳其无礼,受其诚意,只要秉此而为,断不会有伤国体才对。”
说罢,目注赵石,便没有开口的意思了。
等于什么都没说,赵石心里又是不满意的又道了一声,老狐狸,亏还有着耿直之名,这般兜圈子,也不知直从何来。
他却没有想到,能让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兜圈子的人,朝中又能有几个?
见李圃已经不打算说话,赵石又望向李吉,道:“不知李大人又做何想?”
此时,貌似话语权已经抓在了他的手上,但在这个话题上,无论是李圃,还是李吉,都有着太多的余地和说辞,反而是他自己,不能随便说什么了。
当然,提起这个,赵石这里已经是准备好了露些话风出来,等到御前问对之时,也好让李圃有个准备,算是再次卖个人情。
至于向李吉发问,只是他敏感的感觉到,这位户部尚书大人恐怕会说出很不一样的话出来,回去跟南十八,陈常寿两个念叨一下,说不定对朝局会有个更清楚的认识,而且,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在将来十数年间,对于前方大军来说,会非常重要。
和李吉说话的机会越多,越能清楚这位的为人处世,也将决定,户部的主人到底该不该换上一个人。
还是那句话,如今兵部,户部,即便不是他的人来掌管,但也绝对不能落入敌对之人之手便是了,换句话说,必须要得到他的认可,为此,就算得罪于李家,他也在所不惜。
李吉愣了愣,然后就是漫长的思索,看的李圃都有些脸红,堂堂户部尚书,气势上落于下风也就罢了,竟然一至于此,真真是让人无语,若是将来当了李家家主,一旦受挫,便如此进退失据,又如何能守得住家业?
直过了半晌,李吉才道:“吐蕃也就罢了,狂妄之极,断不可就此允之,然西夏……割地求和,或可许之?”
赵石笑笑,心道了一声,果然,而这位李大人虽然隐隐有着敌意,但这人确实却比李圃实在多了,他也有所感觉,这两位李家位高权重的兄弟之间,恐怕并非那么融洽,隐隐间好像有着争风头的意思。
随即,他便道:“李大人果然识见不凡……只是,我却觉着,西夏人并非那么牢靠。”
李圃眼睛亮了亮,心里马上便安稳了下来,有了这么一句,若是入宫问对,他心里便有底多了。
李吉神色变了变,复杂的瞅了一眼赵石,点头道:“多谢将军。”
两次相谢,其实谢的都是一件事,却让赵石领了两个人情,这买卖并不算亏。
不过之后他便有些难受了,李圃这里放下了许多心事,说起的事情便让赵石觉得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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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言储(一)
“前些时候,礼部侍郎吕伯远,御史刘孝恭等人上书议迁祖宗陵寝之事,为陛下所斥,吕伯远罚俸一年,刘孝恭外贬河洛,其他诸人,多降职留用,不知将军于此事上如何看法?”
赵石眨了眨眼睛,目光闪烁。
李圃好像看穿了赵石的心思,接着便道:“当年迁陵之事,风波迭起,想来将军应该记得,而今多事之秋,若行此举,必定便要动摇国本,老夫已经劝阻过陛下几次,吕伯远,刘孝恭等人所行,或有不对之处,但却也都存着为国为民之心,奈何陛下心意难测……将军为陛下信重,老夫等多有不及,还望将军坦言……为家国计,好能多规劝一些……”
实际上,赵石对此事前后因果知道的别旁人还要清楚一些。
成武皇帝登基之后,从成武三年开始,迁陵之事便一再被提起,直到如今,却有着愈演愈烈之势。
而此事,说起来肇始之人,却还是避居承恩湖畔,貌似不问朝政的大长公主殿下,这主意出自大长公主之口的时候很是轻描淡写,但却在朝堂上,掀起了很大的风波,据说,礼部尚书方谦,没少为了此事受人诟病。
但相比从前,他受到的压力实际上反而减轻了许多,借此,他还得到了皇帝陛下的信重,朝堂上的事情,就是这般的变幻莫测。
照南十八,陈常寿两人的推测,皇帝陛下的心意是非常坚定的。这个赵石也知道。成武皇帝陛下的心结。没谁比他更清楚。
但据两人观瞧揣测,朝堂之上,闹的虽然越来越凶,看以称得上是风波不断,但皇帝陛下未必是要一意孤行,非要将此事立即办了。
当今陛下,心性之隐忍,在长安之乱中便能见得一般。
所以。此事屡屡提及,反对者众,但到得此时,也未有人从陛下口中亲耳听到什么,估摸着,皇帝陛下只是在为将来做着铺垫罢了。
一件事,提的多了,反对者们屡屡受挫,等时日一长,哪里还会有现在的锐气。而时机一旦来临,陛下亲自开口。受到的阻挠也就不会太大了。
这是为政者惯用的一种手段,而吕伯远,刘孝恭等人上书言及此事,实际上却是被当做了出头鸟,正好让皇帝陛下发作了一番。
当然,里面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牵扯,若非置身于其中,谁也说不太清楚。
李圃身为相辅,这里面的关节应该很明白才对,但此时还是说了这样一番话,赵石估计,这位李相大人,是不怎么确定皇帝陛下的心意,他也怕皇帝陛下性子发作,或被人逼的急了,将此事发到中书议决。
那结果几乎不用问,定然要在中书被否决,那样一来,于皇帝陛下,以及中书重臣们来说,面子上都不会太过好看,那也就很可能沦为纯粹的意气之争。
在这样一个时节,中书绝对不会以封还陛下圣谕为荣,更不会在此事中得到什么真正的好处。
而赵石这里,按照南十八,陈常寿的意思,三缄其口,静观其变才是正理,皇帝陛下已有定见,劝了,收效甚微不说,还会惹的陛下不快。
那么,李圃的意思的也就很清楚了,并非是要赵石劝得陛下改主意,当然,那样最好,但让这位大将军冒死力谏?怎么瞧,这位大将军也不是那样的人不是……
所以,他想要赵石做的,便是在陛下身旁,时不时的规劝一下,不要弄的太过剑拔弩张才好。
而实际上,在李圃以及一些人看来,相比大秦正在急剧扩张的疆域,西山皇陵确实显得太过于局促了些,已经与大秦的威势无法匹配了,皇家陵寝,早晚是要迁移的,只是绝对不能是现在罢了。
说到底,其实还是怕皇帝陛下年轻,性子太急,朝臣们反对之声越多,越是可能让陛下恼怒,他嘴上说是吕伯远等人为国为民,但心底里,可就未必那么想了,多数是要给这些家伙加上一个不识大体的评语。
惹恼了皇帝陛下,又恶了相辅大人,这些人的宦途实际上已经暗淡无光,没有多少起复的希望了。
当然,这里面若是另有因由,却又当别论了,要不怎么说朝堂风波险恶呢,只在这一件事上,其实就可见一斑了,对错在这里显得分外模糊,也无关轻重,考量的其实是人们的眼光。
前前后后想了想,他的反应并不算快,却也不算慢,毕竟有着信息的支持,比旁人知道的多,也就能更快的想清楚前因后果。
这一次,他很准确的把握到了李圃话中的重点,这对于他来说,真的算是个不小的进步。
遂点了点头道:“本来,这应该是礼部尚书方大人头疼的事情,不过既然李相如此说……赵石自然当仁不让。”
“只是李相也不用太过忧虑,陛下英明神武,哪里会冒然行事,此时闹的虽然厉害,但到底都是些传言,只要圣旨没到中书,便也不必太过理会,咱们做臣子的,若是说的多了,因此惹的陛下不快,反而不美。”
这后一句才是点睛之笔,李圃轻轻一拍桌案,顺势举杯,“将军此言甚为有理,来,老夫敬你一杯。”
饮毕,赵石刚刚缓口气儿,李圃好像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接下来的话题,比方才那个还要让人难受。
“此事事关国本,将军能够如此,老夫实是欣慰,不过……还有一件事,老夫要与将军商量一下。”
赵石脑袋有些隐隐胀痛,不是酒喝多了,明显是用脑过度的征兆,地位带来的变化,让他在一些事上,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发言权,但在这些事情上说话,耗费的心力也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说实话,赵石并不擅长动那许多的心思,一直以来,也算是能够扬长避短,但今时今日,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李圃顿住话头,眼睛却看向旁边的李吉,用目光示意了一下。
李吉虽是不太情愿,这里说的每一句话,差不多都能影响到将来的朝局,即便是受些委屈,他也断不愿意过早的离开。
但李圃很显然是要跟这位大将军单独谈一谈,说的事情肯定是不容旁任何人听到的话题,即便是他这个堂弟,更是户部尚书,却也不能与闻。
什么样的机密大事,李吉心里猜测着,简直就是心痒难搔,但还是缓缓站起身来,施了一礼,“将军稍坐,老夫已不胜酒力,却是不能相陪了。”
赵石回礼,眼瞅着李吉拖着步子,缓步离开厅堂。
此时,李圃才正容道:“陛下登基已有四载,尝言,储位,国之本也,本犹未正,朝野上下,无所系心者也,今陛下盛年,然臣下者,安能不虑乎长远,只计今朝?”
“如今朝中,已有立储之声做,老夫以为然也,只不晓陛下心意若何,今邀将军来府,所议之事,当以此为首,不知将军以为如何?”
听罢,赵石当即就动了动身子,眉毛也扬了起来,很想照着往常的习惯说上一句,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但他很快就明白,这事不但跟他有干系,而且关系还不小。
两次拥立之功,看在旁人眼中,这眼光就不用提了,再者说了,以他如今的地位,在立储之事上说话,根本就是理所当然,即便他自己不愿意开口,也是不成。
当年景帝是日防夜防,不让人开口,而今再想闷不做声,也不可得。
实际上,文武重臣,私下谈及立储之事,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情,但却也有例外,就像如今,李圃可以不问枢密使汪道存的意思,也不会跟中书众臣私下里商议,多数上是一二亲近,略略谈及此事罢了。
而真要上书言及立储之事,也定然不会是这些朝堂重臣,而更多会是一些言官先提出来,然后众人瞧一瞧陛下的反应,再跟进上书,或者缓行之类,这是朝堂常例。
但赵石身份不同,在朝中一直只挂着一个兵部侍郎的虚衔,却又很能能左右立储之事,在李圃这里,有心提及立储之事的时候,不得不顾及到赵石的看法,尤其是在长安之乱后,谁也不愿见到那样的乱事重演。
因为东宫之位一旦定下,就很难更改了。
就算是景帝一朝末年,景帝恐怕已经有了废立太子之心,也是犹豫不决,只因改换太子,有着太多阻挠的理由,就像正德一朝废立太子,虽说最终景帝胜出,还是留下了很多的首尾,得位不正之下,平蜀之战前后,差点就被人赶下皇位。
而成武皇帝登基,别看弄出了一场兵乱,也有着得位不正的传言,但他是正经的东宫太子,即便得位之时名声不好,不过最终,朝堂上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当然,其中有着兵威震慑之功,但其中未尝没有人觉着,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乃理所当然,只是手段上有些激烈罢了。
可见,这个大义名分,真的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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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石沉吟了许久,李圃也不催促,这位大将军身份不同,比于陛下朝夕长处的皇帝近臣还要亲近三分,在军中威望如今已是无人可及,尚缺者,可能就是在朝堂之上根基浅薄罢了。
立储之事,若没有此人参与,那是不可能的,即便此人身在外间,皇帝陛下也会传书予之,问其心意。
这不是立不立储的问题,而是立谁不立谁的干系所在。
与此人私下商议,很犯忌讳不假,但此人到底不同旁人,私下里说说到也无妨,最重要的是,先瞧瞧此人的心意,之后与立储之事上,也能得以顺遂一些。
而且,此人非是多言善变之辈,不用将这里说的话往外传,最多是跟陛下说上两句,那样一来,却是更好,借此人之口,探一探陛下的口风也好。
他这里思虑周详,但赵石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想了半晌,望向李圃,蹙着眉头缓缓道:“几位皇帝皆在幼龄,现在提及立储之事,怕是太早了些吧?”
李圃听了这话,头一次扬起了粗重的眉宇,脸上也生动了起来,同时威严顿起,“将军何出此言?此等大事,宜当早决为佳……陛下已有三子,储位不定,人心浮动,于国实无益处,为我大秦百年计,而今趁国势欲张未张之时,更应早立储君,选贤任能,充于东宫,善加教导,何来年幼之说?”
李圃说起话来不急不缓,字字真切,但其中语气却已经重了许多。更是隐含指责之意。
赵石虽不会为他威势言语所动。但他刚才一开口。其实就知道自己犯错了,储君不同于皇帝,在年龄上从来没有太多的限制。
年幼什么的,不应该出自他这位大将军之口,一旦说出来,给人的印象就是推托之词,更多的则是给人以别有怀抱的感觉。
显然,李圃就是这么认为的。话语中隐含的怒气,已经很好的表达了这一点,也许,在李圃心里,更是认为他如今跟几位皇子都不太亲近,想着拖延些时候,找准一个,再仿效当年等时机来临,拥而立之。
这实是李圃这样的朝臣最难以忍受的事情,也终于成功的让这位相国大人露出了真正的颜色。
实际上。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是平等交谈。不然的话,李圃也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想那么多。
交谈至今,他给赵石的压力很大,但赵石给他的压力,却也绝对不算小,也许直到如今,这位朝堂重臣也显出真正郑重相待的态度出来,只是所思所想并不太美好罢了。
既然知道错了,赵石立即摆了摆手,苦笑道:“李相大人教训的是……”
顿了顿,微一沉吟,赵石心里也只能承认,一旦犯下这样的失误,尤其是在这位李相大人面前,再要推脱恐怕也就不成了,旁人误会也就罢了,最多说上几句闲言碎语,或者对他敬而远之,甚至于一些地方故意刁难,都没什么,但让这位李相大人误会了,之后许多事情可就麻烦了。
想明白这个,赵石也便拿出了武人本色,直接道:“立储大事,国之根本,李相所言,极为在理,赵石并无异议,但赵石常年征战在外,才刚刚回京几日罢了,李相若想让赵石说出什么有用的来,怕是过于难为人了吧?”
这话说的分外的明白,立储之议我不反对,但你要让我说出立谁不立谁来,那是不可能的。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我在外面领兵打仗,于这个上面的规矩不太懂,这个事情问我也没用,不过虽还是推脱之词,听上去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了。
李圃是什么人,只微一思索,便弄明白了这话里的味道,脸色当即便缓和了下来,他所要的,其实还是那句,赵石并无异议而已。
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李圃嘴角挂上了微笑,颔首道:“将军一片为国之心,老夫是明白的,当然,储君之位还要陛下亲自定夺,老夫与将军皆身为臣下,还是少要插言为好。”
赵石笑笑,他这人的进攻性从来不曾少了,“李相思量的周详便好,陛下正值壮年,恐怕这事一提,心里不会舒服到哪里去,还望李相以及诸位大人善加布置才好,不然的话,朝局动荡,影响到前方大军征战,咱们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李圃目光一闪,微微偏头,“这个自然,不过陛下的心意,谁又能比将军清楚?所以……陛下那里,还需将军……探一探口风啊。”
这个老狐狸。
赵石第三次在心里骂道,这是给派差事吗?来这一趟,怎么好像事情都成了他的似的,若是都接下来,不定后面有什么在等着呢。
赵石干脆的摇头道:“李相说笑了,赵石是什么人李相心里清楚,擅议此事,怕是之后首尾极多吧?到时,李相可还能将今晚所言对着旁人说上一番,还赵石个清白,更释疑于陛下……这亏要吃下去,赵石为的哪般,还请李相告之。”
李圃呵呵一笑,道了句,“将军说笑了。”
脸都不带红一下的,这个套子信手拈来,钻不钻的都在于你,说的这么明白,果然还是武人心性。
赵石说完,自己心里也有了感觉,以直破巧,跟这些文人去学什么斗心眼啊,他本就是领兵大将,拿出武人本色来,反而要好说话的多,想到这里,简直是豁然开朗。
随即便道:“立储之事,既然已经有人提起,在赵石看来,应该越快越好,若是明年开春,还没有尘埃落定,到是那时,谁若再借此事闹腾,可就别怪旁人不客气了。”
这句话杀气腾腾,在同门下平章事李圃面前也是没有半点的掩饰,这才显出了冠军大将军的些许威风。
李圃听了,眼睛微瞪,心中难免被这一句激起了火气,他很想问一句,怎么个不客气法,但别说他是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即便换任一个文官来,怒火中烧之下,却也断不会这么问的。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了,文人讲究的永远不是直接,而是含蓄,要不怎么会有,君子绝交不出恶语,这么一句话呢。
也直到此时,赵石才算真正的夺得了一些话语权,而不是随着对方的心意而动,斗心眼?别开玩笑了,十个赵石来了,也不定会是这位相国大人的对手。
李圃顺手捋上了自己的胡须,若是熟悉的人在这里,一定知道,相辅大人一定是有些恼了,因为每次有人提起他的那位夫人的时候,他便一定是这个动作。
不过最终,李圃还是语气淡淡的道:“将军多虑了,如是陛下有意于此,哪会拖到明年开春?若是陛下无意……那可就说不准了呢,老夫可阻不了那许多朝臣的口舌。”
赵石撇撇嘴,“李相德高望重,若连你的劝阻都不听,说明也只是些愚顽之辈,除之,也不可惜。”
李圃重重哼了一声,心里面终于升起了一丝无力的感觉,手握兵权的将军,尤其是像赵石这样的大将军,现在看来,他根本操控不住,压一压到是还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立即转了话题,不在此事上跟这个蛮横的家伙纠缠了。
“这么说来,明年又要动兵?”
赵石此时心里着实畅快了不少,歪着头便道:“李相大人这是明知故问吧?”
李圃捋着胡须的手立即加了几分力道,他能够感觉到战争的来临,而且也很确定,明年的战事将非常宏大而激烈,但他想知道的则是,到底要用兵于何方。
有着同样困惑的可不仅仅是他,还有着枢密院和兵部的重臣们,都在争论着此事,冠军大将军还朝之后,也必定会给这些争论画上一个句号,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人满意,什么人失望罢了。
如果是以前,无论户部,还是兵部,都可以从粮草,兵员的调拨上,发现进兵的动向,而且,每次进兵之前,也都不会绕开枢密院和中书。
但这一次,朝中没有谁,能够看的清楚,因为无论是河东,还是河洛,或者是西北的庆阳,延州,都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辎重,这几年,大秦为战争做的准备到底有多少,连他这个同门下平章事都不可能一一道来。
有了蜀中做依托,大秦的强盛,在这个时候已经显露无疑。
当然,现在李圃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猜测,明年大秦兵锋所指,很可能便会是西北那个宿敌,这事他在之后,还要仔细考量一番,在战事上,他的话语权正在逐渐消弱,这是长安之乱后的朝局,最直接的体现。
但没有人能够轻忽他所说的话,连当今陛下也不能……
可以说,这个话题转移的并不算成功,但却也是他兴趣所在,而让人好笑的是,话题转了一圈,却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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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争辩
这一番夜谈艰难无比,就像是一场谈判,有妥协,也有针锋相对,更有你来我往的试探。
他们谈及的话题不少,但也绝不算多,件件皆可谓是国朝重务。
不过,两个人谈论的话题,都在极力的避开朝廷政务,作为同门下平章事的李圃,自然不愿赵石插手太过,自然有着提防,即便赵石身为河东宣抚使,行节度事,李圃也很少谈及河东施政之事。
赵石这里也多数避而不谈,因为在政务上,他确实不很熟悉,胡乱说之,容易留下话柄,为人所笑,对于他自身而言,也没什么好处,即便他已经意识到,身份地位的变化,今后难免要越来越多的涉及到朝廷中事。
但就此时来说,过多的干涉政务,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会引起许多人的警惕不说,对之后的战事也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
所以,这番夜谈的结果,两个人心里都不会太过舒坦,更不会有什么文武相得的意思,更多的还是隐隐间的较量。
不过,对于李圃而言,可谓是收获颇多,又可以再次审视其人,心中许多悬而未决之事却也有了答案,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满意的,实际上,让他最安心的,则是这位大将军并未如他想象般跋扈。
难以操控不假,但还算讲道理,在一些事情上,他觉得,甚至可以取得这位大将军的全力支持……这才是真正的收获,如今的大秦,没有军中将领的支持。很多事便难以下手。
最终。李圃在心里道了一句。看来啊,将来和这位大将军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只是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位子上呆多久,自己去后,朝堂政局又是怎样一番情形。
也许,当年扬相离开朝堂的时候。心下之感慨,应该与自己一般无二吧?
反观赵石,所得比之李圃,可就少的可怜了,不过李圃隐隐表露出来的对明年战事的支持,也让他心中轻松许多。
明年的战事,必将是大秦自国以来,最恢弘壮阔的一场战争,没有后方的全力支持,赵石宁愿自己留在京师坐镇。将灭国大功交给旁人,也不能因为后方不靖。而致兵败,那样的结果,没人能承受的了。
寒夜已深,谈的也差不多了,赵石起身告辞。
李圃稍稍挽留,便也不再多话,只是吩咐人去叫在偏厅饮茶的李吉,自己则亲自将赵石送到厅堂门口。
“将军此次回京,功劳又是不小,封赏必然丰厚,老夫在这里,先恭喜将军了。”
赵石笑笑,在这个上面,他不用自谦,现在大秦的疆土,多数是他打下来的,在功劳上,没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赵石的功劳不算什么,若无前方将士敢死用命,赵石又能有多大作为,所以还要大人们多费神,将有功将士的赏赐发下去才是正理。”
“这个自然。”
李圃点头,在他心里,朝廷叙功之制也应该改一改了,现在有功之人渐多,又要论功行赏,又怕前方将领虚报军功,所以现在的叙功之制已经显得过于拖沓,不但让枢密院,兵部人等疲于奔命,而且,这么下去,前方将士难免要有怨言。
瞅了瞅赵石,李圃想就此事跟他说说,但那边李吉已经行了过来,想想,也不急于一时,之后日子还长,许多事情现在都已经绕不过这位大将军了,再说很多事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敲定下来,他心里装着的事情多着呢,想起一件是一件那怎么成?
待得李吉来到近前,见礼之后,李圃随着又送了几步。
临了,李圃停下脚步,挥手将引路的仆人赶开,笑道:“兵部右侍郎之位空悬已久,将军可有合适人选?”
赵石愣了愣,李吉脸色一变,嘴唇蠕动,到底没有插话,只是脸上的笑容可就僵硬多了。
赵石想了想,知道这算是个人情了,四品大员,这位李相大人到是好气魄,不过即便他不开口,难道这兵部右侍郎的位子还能落在旁处?
随即,赵石便笑了笑,拱手为礼道:“李相说笑了,选贤任能之事,赵石怎么好插手?李相留步,夜深露重,赵石这就去了,改日在府中设宴,再与李相畅饮相谈。”
李圃神色不变,笑着拱手,“将军慢走,老夫这里就不远送了。”
好像方才的话根本就不是他说的一般。
出府的一路上,相送的李吉颇有些心不在焉,赵石心里暗自冷笑,这些世家之人,多数与那些草原权贵其实并无多大分别,得陇望蜀,贪婪之处,如出一辙,只是草原上的那些权贵们表现的更加**一些罢了。
不一时,来到李府府门之外,赵石的护卫们早已等候在那里,大脑袋李浑也陪在旁边,赵石向李吉一拱手,“多谢相送。”
李吉回礼,“将军不必客气。”
赵石点了点头,回身从侍卫手中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带着护卫,呼啸而去,连头也没回一下。
李浑小心翼翼的凑到若有所思的李吉身边,嘀咕了一句,“好大的威风……”
李吉回头便瞪了他一眼,现在他看谁可都有些不顺眼,口中立马斥责道:“瞅瞅你,衣衫不整的,成什么样子,有工夫说那些酸话,不如好好想想为官牧民之道,回去抄两遍论语,之后拿来给我过目。”
说罢便是拂袖而去,留下李浑眨巴着眼睛,眼珠转悠着,心想,难道四伯父也吃亏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大的火气?
还抄论语,当我是族学里的小崽子吗?
李吉此时急急直奔正厅而来,到了那里一问,又寻去了书房。
书房之中,李圃官服已经换下,饮着香茗,显得分外惬意。
见李吉从外间进来,李圃也并不意外,摆了摆手,“坐,来人,给四老爷上茶。”
李吉坐下,饮了几口茶,压了压心里的焦躁,他这个时候,酒早就已经醒了,只剩下了满腹的心事。
书房中的书童,仆人都悄悄退了下去,很快这里便安静了下来。
李吉已经有些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措辞,这才缓缓开声道:“大哥,赵柱国刚刚回京,虽然陛下……但朝堂重臣任免之上,还是要多听听其他人的意思吧?”
李圃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见事不明至此,将来能在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上终老,已是难得,若再想进上一步,艰难自不必提,若是成了,也就变为取祸之道了。
“你还是太心急了……”
只说了这一句,见李吉望过来的目光中藏着的都是不满,也就不再多说,而是就事论事道:“就算我不提,难道李家的人,还能出个兵部侍郎不成?”
李吉暗自摇头,心想,大哥见事不明,那人本就权势愈彰,再要让其插手朝中人事任免,长久下来,还有谁能制之?
“但也可寻一二门下……潼关转运使……”
李圃蹙了蹙眉头,根本没容他说完,“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调大军转运使回京,任兵部侍郎,舍本逐末,于国无有益处。”
李吉的目光微微瑟缩了一下,对这位大哥,他的敬畏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
不过他心中实在不甘,一个兵部右侍郎的位子,对李家来说,也不算小事了,而且,这不但涉及到限制大将权势的问题,除此之外,在他看来,李家若想成就一番功业,老是这么不温不火可不成。
就算不能争到这个位子,也要推举亲近的人上去,李家子弟之后的选择也能多上一些,尤其是军功,李家现在少的也正是这个。
若是能插手进兵部,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李圃看着他的样子,明白他心中所想,暗道了一声,这位堂弟的野心,真的是不合时宜,嘴上却只能继续解释道:“将来这些年,兵部,户部皆乃重中之重……方才,你道那位是在谦逊,或者是顾忌什么?”
“你呀……只瞧瞧那位的神色,以及言语,就能明白的事情,人家早已有了安排,听其话语,朝廷中事,不欲多管,但兵部,户部两处,事关大军征战,若是有理有据也就罢了,但想要安插私人……那位怎会容人胡乱插手?”
李吉听了,却是抗声道:“那就容他安插亲信,肆意妄为不成?”
李圃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的手不自觉的捋上了胡子,“兵部那边的事情,想也不用想了,做好你的户部尚书,要是出了什么纰漏,老夫也护不住你……去信叫老三那边也老实一点,你当冠军大将军此次回京,会耐心性子跟人纠缠不成?一旦逼的狠了,雷霆手段自然滚滚而下,到时别说你一个户部尚书,即便是老夫,又能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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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石回到府中,随即来到书房,南十八几个人都在这里等着,除了陈常寿熬夜不得,已经自去歇下,其他几个人都还是精神抖擞,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话。
等到赵石回来,将李府中的谈话挑些重要的出来,与他们一起参详。
文人到底不一样,南十八只稍一沉吟,便将论及之事分为了外事和内事两个方面,并直言,外事之上,相国大人谈及的并不多,而且多为试探,可以说,这已经表明,朝堂之上能够与大将军谈及吐蕃,西夏,或者是草原部族等话题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他毫不讳言的道,同门下平章事李圃这是在藏拙,也只是说明,朝堂上对于这几年的变化,准备不足,应接不暇之余,政见很难统一起来,更可能的是,中书也没有一定之规。
在如何对待这些依附而来的各族上面,无法形成定见,理藩院建起来的时日已然颇长,但工夫还是流于表面,根本无法应对当前之局。
在这个上面,大将军的话语权会显得分外重要。
在这个上面,李圃无疑是谨慎的,在自己没有考虑周详之前,并不想受到大将军赵石的影响,这是身为同门下平章事的气度,也是尊严所在。
在他那个位置上,与旁人意见相左,甚至是与圣意不合,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云亦云,拾人牙慧,那样的话,作为大秦相辅,也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听上去有些一意孤行的味道,实际上,这是以赵石,和李圃的身份地位为前提的,身为同门下平章事,可以听从许多人的意见,但像赵石,像汪道存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和旁人完全不同。
文武辅臣意见相合,听上去很是不错,但以谁为主,以谁为辅?又是谁低头相就,就是个问题了,在这个上面,完全没有善纳人言这一说,一个纳字,就已经将枢密使,或是大将军之类的存在排除在外了。
所以,在皇帝陛下面前,文武辅臣,多数都是各抒己见,除了本就想法一同之外,要达成一致,其中的较量和争斗之繁复,常人根本想象不到。
最终,南十八总结了一句,将来,在外事之上,军中将领的意思将渐渐成为主导,朝臣们再是挣扎,也只能眼瞅着将军们功勋越来越是耀眼,话语权越来越大,这是大势,没谁能够阻挡的了。
所以,在入宫面圣之时,不妨强硬一些,李圃在这些事上,明显已经有了退让的意思,这是非常明智的一个选择,但南十八还是酸溜溜的道了一句,如今的相国大人……比起扬相当年来,无论心胸气度,可是要差的远了。
实际上,无论是他,还是赵石,甚或是旁边的孙文通,李博文,都明白,李圃之长在于治政。
这些年,大秦国势能如此蒸蒸日上,可不全都是前方将士们的功劳,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同样功不可没。
尤其是景兴鼎革,若无李圃一力主持,怎么可能一直延续至今?
论起其他什么也就罢了,但论起魄力和功绩来,杨感却已无法跟李圃相比了。
说起心胸二字,连做过杨感幕僚的南十八其实都不得不承认,李圃之心胸,可不是那么不堪。
赵石和李圃两人在李府中谈及的内事,无论迁陵还是立储,甚或是兵部侍郎的人选上,都是赵石能说得上话的事情。
也就是说,李相大人并非诚心想压赵石一头,若是那样的话,只要随便拿些涉及朝政的话题出来,又怎么能是领兵在外的大将军能够应付得了的?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不愿大将军干涉朝廷政务,但若是换了旁人,怎么可能放过那样的机会?
李圃在中书向来有着老实人之称,这说的有影射其人惧内的意思在,却也正说明其为人处世,多会予人留下三分余地罢了。
李圃其人行事,实际上并无多少可供旁人指摘之处,可不像赵石,功劳虽大,名声却一直褒贬不一。
在谈及的内事上,赵石应对还算得体,并无多少可供议论之处,迁陵之事不去说他,在立储上,其实成武皇帝登基之初,就应该立下储君,以安朝中人心。
但大秦就是这般,每次皇位之争,都是纷争不休,这一次闹的更大,储位之事才拖延至今,到得现在,也应该是恭请皇帝陛下立储之时了,并没有太多奇怪之处。
而几位皇子都还年幼,远谈不上什么储位之争,且皇后娘娘膝下有两个儿子,选一个出来,谁都不会有什么话说,连皇帝陛下,可能都不会有太多的言语,顺势将储位定下也就是了。
按照南十八的猜测,李圃并非只是想定下储位那般简单,而是想要定下立嫡立长之规,,若是那样的话,一定也会得到很多朝臣的支持。
每一次皇位之争,都让人心惊胆战,不如定下规矩,让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纷争消弭于无形,也彻底绝了外间像赵石这样手握兵权的将军们投机取巧,以求富贵的心思。
这在南十八看来自然是一件好事,对于任何臣下来说,皇位之争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和凶险,即便是大将军赵石也不例外。
但赵石看法却是不同,少了这一个环节,看上去皆大欢喜,但养在深宫中的皇子们,却失去了争权夺利的动力,只以出身和出生早晚来论及尊卑,早晚都成了窝囊坯子……
当然,他也明白,这还涉及到景兴鼎革的一个重要的争论话题,连皇家都是立贤不立长,那么大秦继承法度之中的立嫡长之说,也就形同虚设,很多高门大户中的纷争也由此而来,这是一个天下典范的话题,延伸开去,甚至可以影响到爵位之类的继承,这也正是景兴鼎革被卡住的一个方面。
虽然有着不同的看法,但这个话题赵石并不感兴趣,南十八那里说上两句,给他提个醒也就罢了。
临到了来,孙文通却是幽幽来了一句,“大帅还是小心关注一下户部那边为好。”
蜀人出身的他,对于朝堂上的那些争斗多存负面看法,这个并不奇怪,蜀国之亡,说是亡于大秦之手,实际上,却是亡于内斗,大臣们一旦政见不合,便结党相争,丝毫也不顾及其他。
即便大军临于城下,却还想着怎么趁机将政敌除去,如此,焉能不亡?
若说金国将来必亡于贪腐,那么蜀国就是亡于党争,一南一北,很好的诠释了王朝兴替的两个痼疾。
孙文通之后,李博文很好的抓住了说话的机会,立即便来了一句,“那位户部尚书大人啊,坊间多传,论其人之才,实在于钻营,若非处于长安李氏,当为御前幸臣无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确实需多防范一些才好。”
赵石和其他几个人听了都是一笑,并不以为意,这位从来没有什么大志向,读书人出身,却只愿混迹于坊间,与那些落魄文人饮酒畅谈,最终已经沦为定军侯府大管家,却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曾与好友言曰:“如今世道,存身多有不易,如今我等能饮酒作歌,逍遥度日,还要抱怨什么呢,当有食便饱,有衣便暖,有钱便使……”
这样放浪形骸之言论,除了传为笑谈之外,在各府幕僚之间,却很是有些支持者,不多时,很多人便知晓,定军侯府中有一位洒脱存世的李先生。
实际上,在赵石看来,这位就是个饱食终日,不求上进的吃货,如今议事之时,连话都插不上几句,但却还自得其乐,那朝中大臣来玩笑,真真是让人无语以对。
不过对于李吉此人,赵石已经大致有了些印象,有着野心,但性子偏软,才干什么的还不太清楚,但能坐到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就算有着出身李氏的缘故,想来也不会如李博文说的那么不堪,还是有些本事的。
朝中这样的人很多,有野心的人更是比比皆是,观其人言谈举止,实不用太过关注,上面有李圃压着,闹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若是敢拿军前重事来做耗,那才真叫活腻了……
所以,之后的行止,赵石已经有了打算,还要跟兵部尚书李承乾这位老对手见上一见,那位到是越来越沉得住气,这几日也没个动静。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像李承乾,汪道存,位置身份所限,却无法像同门下平章事李圃这般,光明正大的邀约宴饮,在身份而论,他们都差着一些,却也断然放不下架子来拜会,所以只能擎等着在朝堂或御前相见了。
不过赵石这里没那么多的顾忌……
思索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笑道:“户部可不是咱们的地盘,户部尚书位高权重,更非我能左右,说这些也是无用,好了,夜已深了,跟那位大人相见,可不轻松,我这里可是弄了个身心俱疲,要不……李先生日后代我应酬一番,让我也能清闲上些时候?”
众人都是一笑,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了,随即纷纷起身,李博文厚着脸皮还在说着,“大帅能者多劳,博文身单体薄,可担不起那样的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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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上飘起了小雪,路上行人稀疏。
但在定军侯府之前,却并没有因此冷落下来,到府拜会之人依旧不少,其中不少都是今年回京述职的军中将领。
或为大将军旧部,或欲在大将军麾下谋一职务,比昨日来的人好像还多一些。
而且,在上午时候,枢密使汪道存和兵部尚书李承乾两人不约而同的派人过来问候,显然,与赵石的猜测有着偏差。
两人在得知同门下平章事李圃邀约大将军赵石赴宴的消息之后,也都有些坐不住了,而不同的是,枢密使汪道存派来的是属官,而兵部尚书李承乾派来的却是自己的一个侄儿。
可见,相比枢密使汪道存,李承乾这里要更急躁一些,也充满了示好的味道。
这也难怪,兵部侍郎成峦前日过府拜会,大将军赵石设宴相谈,这瞒不过有心之人,不像李师雄那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李承乾那里自然会感觉到些什么,若说听了这个还有些放不下身段的话,之后同门下平章事李圃设宴相邀,与大将军在府中密谈良久,就不得不让他们重视了。
一文一武,皆是朝野瞩目,不但是他们,许多人都在猜测,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而以如今大将军赵石的权势,是想在枢密院或者兵部任职吗?那什么样的职务才适合其人?
这可不是景帝年间,再没有任何可能将这位功勋卓著的大将军放在一个闲职上,枢密使汪道存到还不算怎么着急。但李承乾不成。他与大将军赵石素有间隙。
如今完全处于劣势。如果赵石有意,顶了他这个兵部尚书,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示好也在情理之中。
当年两人确实多有纠葛,但到得如今,胜负分明,失去了皇帝陛下支持的李承乾李大人,也不得不低下头。为自己的将来打算了。
好在,长安之乱中,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很明智的没有参与其中,是不想沦为他人刀枪,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现在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长安之乱中没有扮演落井下石的角色,甚至于。兔死狐悲之下,还曾出言为赵石说过几句好话。这也便给他留下了余地。
长安之乱过后,他在兵部的威望不可逆转的在消弱,但与赵石之间的多年恩怨好像一朝之间,变得不算什么了。
来到成武一朝,新的气象已经渐渐显露,心性想来坚韧的李承乾断不会在这个时候生出什么隐退之心。
但环顾左右,却是危机四伏,景帝一朝的几个心腹之臣,除了大将军赵石,境遇都是不佳……
所以说,他的选择并不多,倒向汪道存?
别说汪道存在枢密使任上呆几年,陛下那里也必然不愿兵部和枢密院太过和美,李圃?那更是笑话,还不如和其他几位重臣交好来的顺当一些。
兵部尚书,这是个令人无比眼红的位置,但却也没有哪个敢强自握在手里,这是李承乾的依仗,却也是他最大的难处。
这么看下来,同样身为景王府旧人的赵石,却好像成了现如今最好的选择,时移世易,听上去有些可笑,多年宿敌,当初恩怨之起始,却成了如今结好之由来,但朝堂人事变幻,也正是这般。
从没有什么一生之敌之说,你来我往之间,更多的则是妥协,和在敌友之间不停的变化……
李承乾派来的这个侄儿,乃是他的外侄,可不是那个李清,那位来京师长安转了一圈,很是吃了些苦头,后来更是与世家子弟勾搭上了,屡屡生事,麻烦不断,对李承乾这位叔父,也很是添了些怨恨。
李承乾一看,实在没有旁的办法,索性趁着缺职众多的时机,给他谋了一任知县,也没有离的太远,就在西北家乡左近,并去信让自家兄长严加看顾,很是恐吓了一番,如此这般,几年下来,好像也没出什么乱子。
这个外侄和李清大不相同,很有几分精明强干的意思,李承乾已经有意,将这个外侄过继过来,承于膝下,再放到军中历练几年,将来他百年之后,也好支撑他这一支的门户。
说的有些远了,两人不约而同的派人过府问候,不用来人多说什么,他们各自的身份,已经将两人的意思表达的很是明显。
都想着今早能跟大将军赵石相谈一番,这正合赵石心意,不过和与李圃见面不同,却还要等到入宫面圣之后了。
赵石送走了这两拨人,想了想,自己回京才几日?
文武首辅,见了同门下平章事李圃,汪道存主动派人过府问询,六部尚书,面见了礼部尚书方谦,户部尚书李吉,兵部尚书李承乾派人过府相问。
李师雄在工部,过了年便是工部侍郎,还见了兵部侍郎成峦,殿前司禁军都指挥使种遂,甚至连皇帝陛下都找上门来了。
加上回来的时候,魏王李玄道亲迎于郊外。
除了吏部,和刑部,好像向来与他没有什么瓜葛,其他人等,见的可都是达官显贵,虽然颇为耗费心神,但这权势在手的感觉,实在让人胸中畅快,难以割舍……
没容他生出太多的感慨,已经有人来报,归义王李匪来送年礼的人到了。
赵石一听就乐了,这时间赶的好像太好了些,自己回京可还不到几日呢……
不过想想也是惭愧,说是定军侯府豪富,其实,多数家财,到是这位远在吐蕃低地的四哥送过来的。
这位满身江湖草莽气息的四哥,最重的其实就是义气二字,当年在庆阳府百里之外结下的交情,如今二十年过去,却是越结越厚了。
他没少帮了李匪,李匪对他也没话说,若说如今,还能与他平等相交,引为知己者,非李匪此人莫属。
像张峰聚,杜山虎,若是有一天卸下官职还可,如今嘛,就算他们不想太多,麾下的将校,那么多人的前程担在身上,也无法像李匪这般,跟他称兄道弟了。
他助李匪聚拢人马,送其粮草军资,在吐蕃低地打下一片老大基业,李匪那边,在其片纸相邀之下,不远千里,不惧艰难,挥兵而来。
这还不算当年两人并肩杀敌,之后赵石被迫回乡,李匪断指而去,远走西北,两人间的交情,真可谓是一番异数……
不过相比于他,一身豪侠之气的李匪才真正称得上是一诺千金的草莽豪杰,行事之洒脱,为人之侠义,皆非他所能及。
但话说回来了,有李匪这样的草莽豪杰,自然也会有赵石这样的大将军,只有有了他们,这世间之事,才会平添无数光彩和引人入胜之佳话……
回到正题,听到李匪派人前来,赵石是真的高兴,试问,世间可以生死相托之人,又能碰到几个?
只是也有些烦恼,听说李匪那边又去吐蕃高地打劫了一番,也不知今年送过来的东西,有多少。
这么下去,府中还要多建几座府库?定军侯府豪富之名,由此而来,连李家那边都是酸溜溜的,可见这名声可不太好听啊。
之后却是要跟这位四哥说说,朝贡你要勤一些,定军侯府这边,意思到了就成,难道交情还要靠金银细软堆出来不成?
不过想想,自己来回书信,还有几次见面,都说了无数遍,却也没见每年来到的年礼份量少上一分,可见,在这位李匪李四哥心里,银钱不算什么,但想要表现出两人的交情,那些酸话总是差着份量,远不如这些耀眼的物什来的实在。
可惜,这回又被赵石料中了,归义王的年礼,足足有三十车,车上装的满满当当,各种珍玩就不提了,多数都是从高地抢回来的,其中不乏唐时宫中故物,按照李匪的原话,这些东西挑着送给皇帝一些,别舍不得,皇帝老子就喜欢这些,咱们这里东西还多着呢,若是不够,只管开口,那些看不懂的鬼画符之类的玩意,据说都是名家手笔,留在吐蕃这里糟蹋了,他正打算都送到长安这里来……
转述这话的是赤摩,多年不见,赤摩已经显出了老态,不过显然在吐蕃过的逍遥无比,身子健壮依旧,就是有些胖了,红光满面的,还带了几分颐指气使的气息,这味道赵石熟悉的很,在草原上,他可没少见到那些草原贵族的模样,显然,赤摩身上的气息跟他们很是相仿……
见到赵石,赤摩眼圈红了起来,人一到岁数,就分外的念旧,这可不是当年平蜀之中,一个念头,就随着残敌跑去吐蕃的那个赤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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