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君臣
不论是方谦,还是种遂,听了这话,都是一呲牙,羡慕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这样的恩宠,比之景兴皇帝初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时候,大将军赵石便是国朝新贵,皇帝驾前宠臣。
而今,到了成武皇帝这里,又进一步,简直如对兄弟了,大将军赵石的权势,在这个时候,是无比稳固的,而在旁边两个人看来,皇帝陛下如此恩遇,简直就是定下了大将军赵石在未来成武一朝的地位。
当然,朝野中事,并没有那么绝对,就像当年景兴皇帝对赵石也是恩宠有加,但时过境迁,最终却是反目成仇,朝野变幻,谁也无法预测将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今日之君臣相得,异日之仇寇对手,谁能说得准呢?
不过,今日之所见,还是让人不自禁的升起羡慕嫉妒之心,能臣猛将,与贤明君主,一朝际会,之后便是风虎云龙,君臣相得如此,才也不枉了臣子们殚精竭虑,为君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这府里,朕来过几次,如今看上去,好像也变了模样了,嗯,有些气象了,这才应该是朕的大将军住的地方嘛,以后太过寒酸了些,朕忙于朝政,顾及不上这些,之后啊,还得交工部的人好好修一修,这里的斧凿之痕也太重了些。”
成武皇帝随意的说着,其实乌起码黑的,能看得出什么?但皇帝陛下就这么说了,所谓金口玉言,想来之后。定军侯府这里又要有一番工程了。
成武皇帝把着赵石的胳膊。就再没放下。赵石很不自在,若是旁人,被皇帝把着胳膊,说着这样的话语,难免会惶恐不已。
但经过长安之乱的赵石,心态早已不同,只是在亦步亦趋间笑着道:“都是家里人在胡乱折腾,臣回来之后。还险些迷路呢,要说微臣家中,也就那么几口人,屋宅修的再好,也没人来瞧,要臣说啊,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成武皇帝听了,哈哈大笑,方谦和种遂两人在后面也是莞尔,如同闲话家常般的奇谈怪论。让两个人心里都升起些古怪的感觉,顺便。好像也在他们和前面两个人之间,划出了一条好像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他们多少有些失落。
种遂这样的军人更是在想,男儿一朝如果走到了前面那个人这样的地步,当是无憾了吧。
只能皇帝陛下又道:“世间之人,若都是你这样的心思,可是不成,若是朕糊涂的当了真,以后谁还愿意当朕的臣子?”
此时方谦也笑着点头插话,“陛下所言极是,陛下天威浩荡,臣子们沐威而荣,此为天下至理……”
种遂也是附和,“冠军大将军应有之威仪,不可轻授,更不可轻夺,无论大将军愿不愿意,当为诸臣之表率的。”
有了铺垫,两人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但要像赵石那般,随意而言,却是不可能的了。
三言两语,就给扯出个老大话题,赵石心想,这些家伙也真是不简单,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自己这里好像还应该多学着一些才成,辩才无碍是不用指望了,但总归不能太过老实,让人拿话套住吧。
李全寿的脸冻的已是通红,但性质极高,几句话的工夫,这房子不修也得修了。
不过赵石可不敢将他带到那些宾客面前,身份太过悬殊,传出去的话,又要引起不知多少闲言碎语。
所以,随即便道:“府中人多眼杂,还请陛下委屈一下,移步到微臣书房,微臣这就命人准备酒菜,陛下以为如何?”
李全寿点头,笑道:“不用太过麻烦,朕这次来,是要跟你饮上几杯,叙叙别后之情,若是弄个天翻地覆的,反而不美,你们说是不是?”
相比赵石,皇帝陛下更是明白那些道理,所谓微服私访,到底只是民间传闻罢了,皇帝陛下出行,断不会见那些闲杂人等。
满天下,能与皇帝陛下坐的一处的谈笑的,更是屈指可数,皇帝陛下有着自己的尊严,断不会扔下国家大事,跑去跟平民百姓打成一片,那是亲民还是轻浮孟浪?恐怕那样一个皇帝,后者居多吧?
方谦,种遂两个哪里敢于反驳,立即点头附和……
又是一番布置,等几个人陪着皇帝陛下来到后宅书房,这里的酒菜已经准备的妥妥当当……
进到屋里,成武皇帝搓了搓手,脱去外袍,在上首坐了下来。
其他三人,其实官职都是相当,论起地位来,自然以赵石居首,按着座次坐了,赵石为成武皇帝斟酒。
“陛下寒夜而来,先饮一盏,暖暖身子……”
成武皇帝笑笑,灯火之下,看的很是清楚,当年那个景王府中的顽劣少年,已经带上了太多沧桑,细长的一双眸子,在灯火之下,闪动着莫测的光芒,风华正茂之年,却已有了太多的沉稳。
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威严和气魄,也着实让人敬畏……
举起酒杯,略略示意,便一饮而尽,放下酒撰,轻轻拍了一下桌案,笑道:“都不用过于拘礼,这里是定军侯府,与朕相谈,不用过于拘于君臣礼节,畅所欲言,朕不怪罪便是。”
话虽如此说,但君臣际野,哪里能够消除的了,之后说话,看上去轻松,实际上,其他几个人说什么,都要在心里转上两圈,哪里能真正放松下来?
至于其他宾客,赵石这里也只能交给府中几个幕僚,还有自家的妹夫了。
陪着皇帝陛下喝了几杯,吃了些菜,皇帝陛下举起酒撰笑道:“听闻种氏有了身孕,朕借花献佛,恭喜一声,望定军侯府,子孙繁茂,世世代代,皆为大秦栋梁。”
赵石举杯,笑笑道:“陛下,微臣子嗣不多,既然陛下今夜亲来,可不能就一杯酒将微臣打发了,臣也望陛下,能念在薄有微劳的份儿上,将来若是臣的子孙不争气,容忍这些不肖子孙一二……”
这话较真起来,可是多有不敬,但即便是方谦,这个时候也没在意太多,,大家为国为民日夜操劳,最终可不就是为了子孙在打拼?
若日后自己两腿一蹬,不肖子孙瞬间将偌大家业败个干净,谁能甘心的了?大将军这些话,很符合臣子们的念想,只不过,说的更直接一些罢了,以他的地位,和受到的荣宠,不这么说,才是qíguài呢。
皇帝陛下脸上不显什么,心里却是高兴,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承诺誓言,但人心谁能估测的那么准?
大将军权势日彰,他身为大秦帝王,若没有一丁半点的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今夜来访,可谓是屈尊降贵,除了表明自己对赵石的信重之外,未尝没有着瞧瞧,大将军此次回京,有着怎样的变化的意思,若是入宫面圣,人人都带着一张别样的面孔,怎么能如私下相谈感受的更加仔细直接?
说起来,他的心思和赵石的很是相似,都带着些审视的目光在打量着对方,说到底,君臣相交,注定便是如此,推心置腹?也许偶尔会有,但相互之间的信任,绝对不是靠着那些所谓真诚的言语来维系的就是了。
不过,在这一点上,成武皇帝李全寿和他的父亲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要比他的父亲高明的多,而这眼光的来源,不是像他的父亲那般,靠着许多手段来不断的试探,而是无时无刻的观察所得来。
这样的好处是很明显的,臣子们不用无时无刻的担心皇帝陛下心思转变,让自己落个没有下场,但坏处也不是没有,当他觉得你不堪信重的时候,手段将是无比猛烈而又突然的……
赵石的话,让他很是高兴,大将军赵石,便应该如此说话,若是过于恭敬了,也许也就意味着心思变了呢。
持功而傲,并不适用于这位大将军,他很多年前便明白,这位大将军野心很大,但他所想要的那些,独独不会包括皇位……
也许,将来权势太过的话,会有着身不由己的那一刻,但绝对不会是现在。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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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国策
笑谈几句,几个臣子轮番敬酒,皇帝陛下也不推辞,酒到杯干,气氛越发松泛了下来……
不过,陪着皇帝陛下,在臣子府中饮酒,种遂和方谦两人都在掂量着这番际遇,也揣摩着皇帝陛下的心思,最终,两人得出的结论是非常的相似。
际遇难得,这一晚过去,总归在陛下心中要加些份量,日后多些经营,未尝不能成为皇帝驾前心腹之臣。
方谦有着庆幸,今日入宫奏事,正巧赶上了时机,而种遂这里,也是如此,若非今日代父前来定军侯府,也不会遇到皇帝陛下深夜到访。
能陪着皇帝陛下在这里饮酒,谈笑,对于他们将来的仕途,都有着莫大的好处,这和宫中宴饮有着很大的区别,荣耀虽有不足,但却能多出几分亲近,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但今日陪着陛下饮酒,正主肯定不是他们两个,所以,多听少说,才是为臣之道,所以,两人说话都渐渐少了起来,耳朵却竖的老高,一字一句,也不会漏过去。
得间,会插上一句两句,却绝不涉及朝政军务,因为话题和意图,他们还拿不太准,到是种遂,经过之前和赵石的一番相谈,多少有着一些猜测,至于方谦,则是真的要靠臆测了,这也能看得出来,如今在礼部尚书的位子上,方大人的日子并不太好过。
比起景帝在时,差的可不是一丁半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成武皇帝陛下酒量不高,已经多少有了些酒意。
“爱卿可还记得,当日咱们君臣初见之时,你跟朕所说之言否?”
赵石刚与方谦对饮了一杯,这时放下酒撰,疑惑道:“陛下,那一晚惊心动魄,臣自然记得,而且,臣那晚多有孟浪,说的话也不少,只是不知陛下说的是……”
成武皇帝哈哈一笑,“当初之事,朕可是历历在目,差不多二十年过去,也彷如昨日,若说惊心动魄,也只能是朕,以你的胆气,几个家奴,能耐你何?不过比起金人于宫门之外行刺那一晚,可就又不值一提了。”
景王府中的事情,种遂,方谦两人都不知就里,但金人使节行刺赵石的那件事,却是朝野尽知。
那还是正德年间故事,大将军赵石在宫门之外,手刃金人刺客十数人,护得景王世子无虞,金人使者狼狈逃出长安,也正因为那一次,才引得金国挥兵三十万,叩关而战,也便有了之后大秦第一次东征。
到了这个时候,种遂两人连羡慕的心思都有些淡了,十数年前,便能与当今陛下结下善缘,之后又在景王府中同奉一师,有着同窗之谊,也难怪,大将军担着那样的风险,挥兵入京,扶立新帝,也难怪陛下对大将军有着这样的荣宠。
遍观朝中臣子,又有哪个能比得上?自己又羡慕的来吗?
成武皇帝的话还在继续,“那一晚竹林之中,你与朕说起天下之大,天下之奇风异俗,着实让朕心驰神往,可惜,这许多年来,朕去到外间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总也无法想象,外间天地之开阔……”
“这几年,你在北边立下战功无数,但朕知道,以你之能,本当如此……朕之所以每封邸报,皆仔细观瞧,其实看的,还是北地民风之种种,不过邸报终归太过简单,今日有暇,来,跟朕说说,北地到底如何辽阔,晋地到底如何雄浑,草原胡人英雄,又有着怎样的风采?”
赵石有些发愣,心想,当了皇帝,好奇心还如此重法,也不知是好是坏。
而种遂,方谦两人,却觉着陛下有着醉了,让大将军细数风土人情,好像有些过了……不过两个人,一个世家子弟,一个宦海沉浮多年,只一转念,就已经被赵石想的深了。
自古以来,历代开国之君王,皆都雄才大略不说,定然也都是马上皇帝,南征北战,立下的功勋,比之臣子也不遑多让。
但大秦……诸侯割据已久,更像是前秦之情形,与汉唐皆有不同……陛下这是有些耐不住寂寞了?
御驾亲征……那是断然不成的……
两个人都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许是多想了吧,如若那般,陛下可能终归要失望的了……
“其实,河东乃我汉家故地,为胡虏所窃久矣,早已不复旧观……前人遗迹依稀还在,却已无当年半分风采,北地百姓,为奴太久,蝇营狗苟,瞧着便让人气闷,更是无法与我秦川男儿相提并论……”
赵石缓缓道来,成武皇帝仔细静听,其他两人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这样的开场白,还是让两人有些惊奇。
“这么说来,到是让朕颇为失望了。”
赵石微微摇头,“也不尽然,臣离开河东时,与柳大人,郑大人皆有深谈,不管北地百姓现在如何,只我大秦强盛,不出十数年,必能提振北地民心士气。
女真,契丹肆虐北地百余载,流毒甚重,所以,北地民心易附,廓清余毒,却需些工夫……”
“而今河北纷乱,东北蒙古诸部南下,若予其时日,又是一个女真,契丹而已,臣北上草原,除了为将来扫清北方边患之外,也有着压制蒙古诸部的意思。”
这样几个人聚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像讲故事一样,谈什么奇风异俗,最终还是要涉及军国大事,即便是成武皇帝自己,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满。
当初年幼顽劣,如今已为一国之君,天差地远,当日之情形,根本无法重演。
种遂此时却是心悦诚服的点头道:“大将军深谋远虑,实为我等所不及也。”
皇帝陛下眉头轻扬,“这么说来,东北那边……却也要多加瞩目了?”
赵石笑了笑,显得成竹在胸,“蒙古诸部南下,攻掠河北,辽东诸地,已经无暇旁顾,微臣于草原会盟诸部胡人,蒙古诸部也派出了使者,从这一点看来,将来十数年间,蒙古诸部也只是边患而已。”
“再者,蒙古诸部所持者,不过数万精锐骑兵而已,若其能适时西进,收服草原诸部为己用,还可令人忌惮三分,如今嘛……南下劫掠,与金国鏖战于河北辽东等地,数载之后,即便据而有之,数万草原精骑,还能剩下多少?”
“女真朝廷,日薄西山,风气之败坏,官吏之贪渎,将校之自私无能,前所未见,蒙古诸部得之,疏无益处,以我大秦如今之强盛,也许只需谨守边地,不出几年,蒙古诸部之锐气,便也消耗殆尽了,到得那时,也只需一支精兵,便能将这些坏我汉家河山之胡虏驱逐出去,灭其族类,以警北方诸胡……”
“果能如爱卿所言,天下间还有何难事?”
种遂和方谦也是点头,这等指点江山,视天下英雄如无物的气概,确实让人心折,而大秦这里,恐怕也只有这位大将军,才对北地格局有着如此清晰的认知了,三言两语之间,恐怕说的就是大秦将来十年之国策了。
种遂心里更是清晰了起来,先灭西夏,再图中原,然后挥兵河北辽东,一举廓清寰宇,建万世不拔之基业,中间或有变故,但想来,将来十数年间,大秦国策,将不会有大的变化了。
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恐怕也就是这般了吧,实际上,他想的没有错,正是这一夜,让成武皇帝定下了决心,大秦的重心,开始由北而南,做出了转变。
可见,此时的赵石,对于大秦朝政之影响,已经到了如何的地步,这在景兴一朝,基本是无法企及的。
成武皇帝目光闪动,不过扫了种遂和方谦几眼,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出来,只是笑道:“听闻北方草原英雄不少,这一次北去,爱卿见了几位?”
赵石随即拱了拱手,“陛下还是放过微臣吧,草原胡人,所谓之英雄,不过是一部之首罢了,陛下领袖群伦,坐拥江山万里,治下百姓何止千万,与陛下相比,那些所谓英雄,何及陛下之万一?也敢称什么英雄?”
种遂适时附和,“将来若有不臣,敢呼英雄者,微臣愿提兵北去,为陛下斩之,掳其酋首,献于御阶之前。”
方谦抚掌而笑,添砖加瓦,“两位大将军如此豪情,实让旁人羡煞,陛下有此能臣猛将,何愁天下不定?”
瞧人家这说话,不但恭维了两位大将军,而且还拍了皇帝陛下的马屁,在这个上面,着实比两个武人要高明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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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国策(二)
成武皇帝龙颜大悦,举起酒撰笑道:“几位爱卿的恭维之言,比旁人说的可要中听许多,几位爱卿皆乃国家栋梁,,得之,朕之幸也,来,为我君臣相遇相得,饮胜……”
君臣相敬而饮,吃了几口菜。
“西夏为我大秦心腹之患,居我侧后,时刻窥伺,而今遣使称臣,可见,朝中已无俊杰……如今,朝中议论纷纷,无有定见,大将军还京,本应休息些日子,但今日既然来到府中,朕便要问一句,爱卿对此事有何建言?”
此为题中应有之义,种遂和方谦都不会感到惊奇,吐蕃,西夏来使,在京中已经驻留多时,闹得朝堂上下,沸沸扬扬,若是皇帝陛下深夜造访定军侯府,没有说及此事,才叫奇怪了呢。
不过比之方谦,种遂却是之前和赵石有了一番相谈,知晓大将军已有定见。
而方谦这里,却是不禁竖起了耳朵,屏气凝声,作为礼部尚书,有着中书论事之权,这个时候听得一言半语,在中书说话,便有了底气,说不定对将来仕途,也有着莫大的影响,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站对了阵营,比旁人自然要领先一步。
这样的便利,他可断然不会放过。
赵石沉吟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话语,在西夏的事情上,与几位军中将领,都有过交谈,思虑也已渐渐成熟,不过相比这些旧部,在皇帝陛下面前的说辞,必定要组织的清晰一些……
说起来,之前与皇帝陛下书信往来,已经有了很多铺垫,对于他的意图,皇帝陛下恐怕也是清楚的很,这时相问,问的不是泛泛而言的大略,怕是其中细节了,而且,皇帝陛下也需要一个说辞,来说服群臣,更多的是说服自己。
半晌过后,赵石才缓缓道:“以臣之见,西夏人并不可信,这个怕是朝中诸公也很明白,毕竟咱们大秦与西夏已经打了太多年的交道。”
只一句话,方谦便听出了些味道,插言道:“称臣纳贡,割让疆土,即使不可信任,也着实让人心动啊。”
赵石点头,接着道:“正是如此,才更应放眼于将来,西夏人向不强盛,存国至今,靠的便是这般手段,首鼠两端,势弱之时称臣,势强之时,攻掠疆土,契丹,女真,两国盛于北地之时,西夏人皆有称臣之举,然契丹,女真由盛而衰之时,西夏人反口,狰狞毕露,此等胡人之国,漫无信义,依仗地利之便,左右摇摆,才享国直到如今。”
“我大秦如今,已有一统天下之势,但恕臣直言,一统中原,并非一日之功,无论后周,南唐,兵势虽弱,却有教化百姓之功,民心归附,视我大秦如虎狼,挥兵攻之,或可逞一时之快,然想平定中原,却是任重而道远……”
种遂点头道:“此为深谋远虑之言,大将军先图河中,河东诸地,恐怕正是图的北地民心易附了,而从这些年大军征战看来,大将军之远见,着实让人钦服,北地处区区几座重镇之外,其余,皆是望风而降,夺之即平,平之即附,如此轻易,与河洛一地相比,真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他这话里自然是有着水份的,即便是赵石自己,当初北渡黄河,攻取河中之举,也纯属无奈,能走到今日地步,不过是因势利导所致罢了,要说什么深谋远虑,却是有些过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已经走到如此地步,大将军赵石也确实在北地纵横开阖,创下无人可比之功业,那么,此时再说什么,也无人能够反驳。
还是那句老话,时势造英雄,反过来,却又是英雄造时势,这才是世间之正理,没有谁能一望便是十年百年,世间之英雄豪杰,不过都是阴差阳错所造就而已。
赵石颔首,毫不脸红的继续道:“不错,北地易取,中原难下,中原之征战,必定颇耗时日……”
成武皇帝一直沉思着,此时方自若有所思的开口,“如此观之,若允西夏之请……怕是要留下大患了……”
“陛下英明。”
赵石轻击桌案道了一句,“以微臣看来,攻伐中原,将以年计,国力之耗损,无法计数,最为耗神的,怕还是安定所据之地民心,而河南,两淮,坚城无数,到时,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据地相争,吃亏受阻在所难免。”
“而在北方,蒙古诸部与女真相争,数载之内,恐怕就会有个结果了,到时,北方有敌在侧,中原鏖战不休,,一个不慎,后果难以想象。”
“而西夏居我侧后,去西凉府后,龟缩于一地,怎能甘心?不如趁此良机,一举拔之,消我侧后之忧,怎能为眼前小利而动,留下如此心腹之患,让我大秦无法倾力而为?”
此时,种遂振奋不已,方谦却脸色发白,他这个时候,才算真正明白了这位大将军的意图,到底是文臣,对于军事上的事情,并不敏感。
所以觉着,大将军攻掠北地,建功而还之后,却骤然打算挥兵西夏,太过突然了些,而且,还是在西夏派了使臣来大秦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却是猛的恍然,西夏人这个时候派了使臣来大秦,怕是有人瞧清楚了大将军的意图,畏惧之下,才会如此。
朝中许多人,怕是将因果弄的颠倒了过来……
这个时候,赵石却已经再次加重砝码,“陛下不必忧虑,微臣谋划数载,如今已有九分把握,剩余的一分,也不过是西夏有着地利之便,许能在兵锋之下,苟延残喘些时日,怕是不能速战速决而已罢了。”
这个时候,成武皇帝终于开口,但确实能看的出来,即便说的这个地步,皇帝陛下也有着疑虑,“爱卿既然已谋划至此,朕也安心……不过,爱卿还得跟朕说一说,这一战怎么来打,也好让朕,呆在长安城里,少几分心焦吧?”
这纯粹是一句玩笑之语了,皇帝陛下的忧虑,和一些朝臣的担忧,以及赵石这里的顾忌,其实如出一辙,最终的关节之处,其实还在东军身上……
赵石一笑之间,显得越发的沉稳笃定,这个时候,所有的顾忌,都要抛开,不然的话,稍有举棋不定显出来,却只能增加皇帝陛下的担忧罢了。
“陛下容禀,微臣已经将大将木华黎留在草原,只要陛下点头,明年开春,木华黎将率数万草原各部骑兵猛攻西夏之河南地,据微臣估算,明年夏末,木华黎将率兵于西夏左厢军司决战屈野川左近,即便不胜,也能拖住西夏左厢军司……”
“明年初夏,可诏吐蕃归义王,率兵出喀罗川,北上击西凉府,然后北上,攻掠甘州,肃州,瓜州等地,如兵力不够,可令庆阳府镇军助之,在明年立秋之前,定要将西夏右厢军司玉门关内。”
“延州镇军,明年夏末出兵,攻掠绥州,龙州等地,直趋无定河,威胁西夏左厢军司侧后,顺便呼应殿前司禁军,以及庆阳镇军攻萧关,打开西夏门户,等萧关一下,延州镇军或可北上,攻取夏州,银州等西夏重镇,与木华黎两面夹击右厢军司。”
“或也可转向西南,与其他两部沿葫芦川北上,攻韦州,会师于灵州城下,灵州一下,兴庆府便在眼前,到了那时,西夏满地战火,救无可救,守无可守,党项贵戚,若不想为我所俘,必然往西北逃窜。”
“兴庆西北,皆戈壁沙漠,当年西夏人祖先便崛起于此,也该覆灭于此,或可有一二幸者,逃到黑水,而那时,我大秦兵威正盛,只需传信于西辽,契丹人若不拱手奉上,当为我大秦将来覆灭西辽留下最好的借口……”
这样的野心,这样的气魄,这样的周详布置,深谙军事的种遂已是完全拜服。
当年数十万大军攻夏,诸路大军皆为精兵猛将,定下的大略,是诸路齐进,合攻灵州。
左路军顿兵于西凉城下,虽然拖住了右厢军司,却在西凉城下,一拖就是数月,而中路军,先挫于萧关,后顿于韦州,勉强来到灵州城下,已呈强弩之末。
而延州镇军,作为那时大秦最精锐的一部,在无定河边,大败西夏左厢军司,斩获无数,但……之后,翻山越岭,在西夏人不断的骚扰当中,粮草困顿,饮水具缺,还没有到灵州城下,便已经崩溃了开来。
右路军大败,灵州城下的中路军也随之溃败南逃,最凄惨的其实还是左路军,消息不通,又有着迟疑,最终在西夏大军合围之中,几乎全军覆没于西凉城下。
那一败,给秦人的教训太过惨痛,之后严防死守,几乎数十年间,再无人敢提攻取西夏之事了。
而今,大将军赵石的策略,几乎与当年一般无二,但无论是军力,还是大局,却未战,就已让人感觉胜券在握。
说到底,还是大势已成,沙场较量,却已经落在了后面,不知不觉间,西夏人已经四面皆敌,大秦却可以从容选择攻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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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国策(三)
“看来,这个冬天,大秦又不得安宁了……”
成武皇帝陛下轻喟了一声,但眼睛却是亮亮的,大秦这些年南征北战,打下了老大疆土,但说灭国之战者,却还是当年景兴皇帝时,挥兵入蜀,平灭蜀中的战事。
再者,攻灭西夏,乃大秦列祖列宗之夙愿,如果一战功成,成武初年的功绩,将使大秦所有先人,黯然失色。
听赵石谋划周详,成武皇帝又如何能不兴奋?
这一句,听着好像有些无奈的意味在里面,但实际上,却已经是同意了赵石所请……
此时,种遂这里又开始敲定边角,“灭夏之后,我大秦疆土已是连成一片,黄河以北,坐拥半壁江山,又据秦川,蜀中,河洛之地,根基牢固,进可攻,退可守,情势将非是如今可比了。”
方谦在旁边想了想,他不谙军事,不懂韬略,在战事上,便也不愿插嘴什么,不过心中也有些澎湃,隐约更是觉得,今晚之夜话,与坐几人,必将为后人所铭记,留名于青史之上。
若不能多说两句,显出些峥嵘,实是有些遗憾。
想到这个,方谦遂道:“既欲征西夏,那么吐蕃使者之事,怕是要有个决断了。”
皇帝陛下赞许的看了尚书大人一眼,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不过吐蕃使者狂妄,朕甚厌之……几位爱卿觉得应怎么应对才好?”
种遂随即建言道:“吐蕃残破,早已不复当年,各部联军。屡为归义王所破。如今有求而来。却还如此张狂不知所谓,微臣以为,当峻拒之,想来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
这是典型的军人思路,强硬而又直接,于外事上,并无多少益处,皇帝陛下将目光望向赵石。显然,种遂的建议并不符合他的心意。
至于方谦,也不用问了,中书议事多时,至今没有定论,已经让他有些失望和不耐。
在此事上,赵石本不愿开口,在进退之道上的把握,他现在拿捏的还是很清楚的,当然。这也是基于他一直投身于军旅。
在战事上,当仁不让。但在百姓民生,却只略略插手,而吐蕃来使之事,属于使者往来,两国相交的范畴,就像鞑靼人来使,克烈部使节,来到大秦之后,到底会受到如何的接待,他都是一言不发。
地盘打下来了,部族已经收服,应该怎么应对,那是朝廷文官们该想的,该做的,他又不是圣人,能够面面俱到,顾量周全,那样的话,还要朝臣们干什么?
而且,插手太多,除了给自己平添烦恼之外,还会成为众矢之的,武将,或许偶尔应该有着峥嵘不驯,但既无称王称霸之打算,就应该恪守些本份。
战争,政局,外交,样样皆能,样样插手,最后的结果,很能要靠一场内乱来解决,那对于大秦来说,也许结果将是毁灭性的。
不过皇帝陛下有意相询,却可以自述己见,至于合不合理,皇帝陛下自由考量,对于他来说,也不算逾越。
赵石思量了一下,才带着苦笑道:“陛下,臣乃武人,朝中那许多大臣,几个区区吐蕃来使,又知吐蕃内情,怎会应对不了?哪里还用臣来说什么?”
这样的自谦,不光是成武皇帝心里很是舒坦,即便是方谦,也不自禁的露出些笑容出来……
可见,再有着怎样的功勋,大将军还是难脱武人行列,文武之间的天然对立,也就无法消除干净,而皇帝陛下再怎么信重,在其心底里,也是不愿这样一个什么都要管一管,什么都要说一说的大将军存在于朝堂之上的。
皇帝,文臣,武将,自古以来的相处,便是这般,相互制约,相互掣肘,也可以相互协作,处理的好了,便是君明臣贤,建立一番基业出来,处理的不好,后果就很难预料了。
“无妨,朕之前就说了,今夜咱们君臣对饮于爱卿府中,尽可畅所欲言,但有所得,朕自欣喜,但有所失,朕自不罪便是。”
方谦适时道:“陛下有如此心胸,实乃臣等之幸也,而且,下官也想听听,于吐蕃之事上,大将军有何见解呢……”
种遂冷眼旁观,便知晓,之前自己有些冒失了,心中有点后悔之余,却也感慨万端,长安之乱后,大将军在进退之间,可是越发的纯熟了,以其人权势,都是如此,自己背后还有着种家,以后更应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是,可不能太过于狂妄了。
而这个时候,赵石已经再无顾忌,微微拱手道:“既然如此,臣便说上几句,至于对于不对,还请陛下斟酌。”
“说来无妨。”
“吐蕃之事,微臣只从府中几个幕僚口中得知一二,先还不知真假,方才听得陛下之言,到是觉得,应该相差不多才对。”
这就又是撇清的手段了,随即,赵石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便又接着道:“在微臣看来,吐蕃来使,让人厌憎者,不过两件事罢了。”
“一个,就是想要让我大秦助其重建吐蕃王庭,不知旁人怎么想,但以微臣之见,这是一件好事……”
此言一出,成武皇帝睛一亮,身子前倾,听的越发的专注仔细了,旁边的方谦和种遂都有些讶然,但此时却谁也不敢打断赵石的话语。
赵石则接着道:“据臣所知,吐蕃早已名存实亡久矣,而今遣来使臣,除了归义王用兵得力之功外,怕是吐蕃跌经战乱之后,已现一统之端倪了,不然的话,何来使臣之说……”
“这般看来,重建王庭,乃吐蕃各部当务之急,但战乱已久,又有归义王陈兵在侧,这才让那些吐蕃首领们派使臣入秦,求得大秦助力罢了。”
“至于说此议狂妄……也确实狂妄,以吐蕃如今情形,几乎一举可下,根本没有与我大秦相谈的资格,不过,换而言之,吐蕃使者如此妄言,想来是将我与当年盛唐相比了。”
“盛唐时节,外使入唐,无论贡物如何,皆赏赐丰厚,礼遇有加,几无所取,却有厚赐,看似吃亏,却也尽显我中原大唐之慷慨博大,遂使四夷宾服,远人不绝于途。”
听到这里,成武皇帝轻轻一拍桌案,恍然道了一声,“原来,这些吐蕃使臣将我大秦想成了大唐……”
话语中有着惊喜之意,汉唐盛世,魂牵梦萦,战乱割据愈久,则愈加深入人心。
种遂在旁边也是喃喃道:“若真能与盛唐相比,大秦何其幸也。”
方谦此时也拱手道:“大将军此言,振聋发聩,我等所不及也。”
赵石轻轻摆手,心道,这可不是我想到的,是人家南十八的功劳,现学现卖,着实有些惭愧。
那边成武皇帝已经缓过神来,轻叹一声,“不必如此,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大唐之繁花胜景虽也惹人遐想,但大唐早已作古,而我大秦,毕竟不是大唐,而今,朕与爱卿们所要做的,就是建出一番不让于前人的基业出来,不让汉唐盛世专美于前而已。”
这句话中的气魄,着实让人热血沸腾。
“陛下英明。”
“陛下既有如此雄心壮志,臣等敢不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成武皇帝脸上露出笑容,“世人知之,不定要说朕狂妄呢,何来英明一说,好了,都坐下,大将军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片刻之后,赵石才又继续道:“吐蕃闭塞,畏我兵威,将我与大唐并列,也在情理之间,也许将来,我大秦不会比汉唐差了,但如今,我大秦却断无法与盛唐相比,也正是锱铢必较的时候,吐蕃人此来,恐怕是来错了。”
“而吐蕃高地诸部既有一统之势,那简单的拒绝,恐怕就不合时宜了,吐蕃高地,气候之恶劣,犹过于草原,地利之便,犹胜于西夏,如无低地之兵,怕我大秦也奈何不得它,但如今却是不同……”
“以微臣之见,此正是插手吐蕃高地之契机,重建吐蕃王庭,非是不能,但如何因利乘便,限吐蕃王权,以吐蕃之民而有之,却是中书众人之责了,微臣不敢多言……”
此时,种遂终于问出了心中之疑问,“只是……为何不能如西夏般,一举荡之,留的久了,岂不养虎为患?”
赵石当即摇头,“吐蕃地域之广,山川之险恶,非是西夏可比,将来或可用兵,但如今嘛……却无法速战速决,即便归义王有我大秦倾力相助,最多,也只能占据些险要之地罢了,无法毕其功于一役,与西夏之情大异,不可同日而语。”
威严的目光,让种遂不敢多言,立即垂首道:“大将军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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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国策(四)
“大将军还有未尽之言吧?”
方谦此时心里的真的急切,这等抽丝剥见,循序渐进,偏又条理清晰的真知灼见,听的再多,也是嫌少,尤其是在远见上,方谦觉得,朝堂上的同僚们说的那些,真真是让人惭愧了。
与其纠结于拒与不拒,或是吐蕃使者如何狂妄,到不如多想想,怎么从中取利,将坏事变成好事……
他这是典型的文人心思,自然便与南十八,陈常寿等人所思所想,更加契合,而和种遂这样的军中将领所想大异。
成武皇帝若有所思,这时也是催促道:“爱卿之见,着实另辟蹊径,若还有什么,尽管说来,朕可有些等不及了呢。”
赵石瞅瞅外间天色,已经来到深夜,酒冷羹残,不由道:“陛下,天色已晚,不如微臣明日一早入宫,再说与陛下,陛下如此深夜,还在宫禁之外,怕是不妥吧?”
皇帝陛下性子偏急,哪里等得,瞅了瞅桌上的酒菜,摆了摆手道:“今日来你府中,所获良多,兴致正浓,怎能轻去,换过酒菜,咱们接着商量,才是正理。”
这个时候,他确实是觉得,如此商谈国家大事,让人有些欲罢不能之感,而且,气氛远比宫中议事要轻松的多,几个臣子句句贴心,也句句听着,都有着深意。
方谦和种遂则微微对视一眼,都觉着,大将军这个时候住口不言。许是之后所言。旁人不宜在侧了。
两个人虽说一文一武。却都是心思通透之辈,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上面。
方谦虽然也是不愿,但还是立即挂上了笑容,劝道:“陛下,大将军昨日方自归京,身子恐怕疲惫的很呢,再者,大将军所言有理。陛下久离宫禁,深夜不归,怕是不妥……”
种遂接着话头也劝,“陛下,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不如早归……”
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却显出了本性中的霸道出来,瞅了赵石一眼,笑道:“两位爱卿瞧瞧。大将军神采奕奕,何来半分疲态?大将军豪勇无双。身子强健无比,早年,朕便知之,些许旅途疲惫,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陛下既然不想走,谁还能赶得动?
赵石也只能命人再换过酒菜,这次带人进来的却是内宅管家观星,这是地道的东宫旧人,见了成武皇帝在座,当即便吃了一惊。
外面只道是尚书大人在与侯爷商量大事,观星不敢打扰,在外间等了已经许久,还有些奇怪,说进书房的是四个人。
能与两位大将军,一位礼部尚书并坐饮酒,却未听得下人传报名姓,又会是谁,这时一见,真的惊的差点心都跳出来。
不过到底是宫中出来的,又在成武皇帝陛下身边侍候过,当即便明白,陛下这恐怕是私自出宫,不欲外人知晓,勉强定下神来,当即一拜。
“老夫人命婢子传话于老爷,宾客已经散去,姑爷也已兴尽而归,如今夜深露重,不如留客,客房已经准备妥当,还请老爷示下。”
赵石摆手,“换过酒菜,你们在外间候着,其他之后再说。”
等人都出去,成武皇帝便笑,“这观星如何?朕身边的人,这心思还算灵透吧?”
其他两人这才知道,方才那府中婢女,还是出自陛下身边,不过对于这样的事情,两人已经麻木了。
“见怪而不惊,一派大家风范,陛下身边之人,自然不同凡响。”
方谦猛拍马屁,心里却在想,就说嘛,定军侯府才立下几年?这女子看上去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却是美貌非常,又有着一身的灵气,别有一番风采,显是自小便有人教导,这样的女子可不是随随便便便能寻到的。
种家那里更不能送这样的女子入府,却原来出自宫中,怕是陛下送到大将军身边的伺候之人,啧啧,大将军果然艳福不浅。
不过这样轻浮的心思,他断然不会表露出来。
那边,赵石已经拱手,“若非陛下所赐,以臣那几位夫人……这内宅啊,不定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呢。”
成武皇帝满意颔首,其他两人也都笑了起来。
谁都知道,大将军赵石的几位夫人,可都不同寻常,正室夫人小门小户出来的,偏偏坐稳了定军侯府正室的位子十数年,在京中各府之间说起来其实也算是一桩奇事,多有赞大将军念旧情的。
种氏,李氏两位夫人,都是将门出身,巾帼不让须眉,一个若非嫁人了,如今的地位怕是已经可以和当年香侯比拟。
一个随夫君南征北战,也是一等一的女中豪杰,加之出身种家一门,当年奇闻异事,也是屡有听闻。
之后又有两位草原公主嫁入定军侯府,据说都是貌美如花,却又弓马娴熟。
只有另外一位大将军妾室,出身景王府歌姬,身份卑微,不过却诞下了定军侯府唯一的子嗣,为京中青楼女子钦羡不已,其实勉强也算是一段传奇了。
这样来历各异的女子凑在一起,府中没有闹翻了天,确实让人有些惊奇。
不过在座之人,有着探寻大将军**的能力的皇帝陛下,却断不会做那无聊之举,皇帝陛下此时只是举杯,笑道:“都说家和万事兴,这定军侯府的安逸祥和,却不知为多少朝中臣子所羡,爱卿治军治家,皆是有方,来,咱们敬大将军一杯,家国家国,家在国前,家兴则国旺,愿我大秦,将来也能震慑四方,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
听此言语,几人不敢坐着,立即起身,双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重又落座,成武皇帝吃了几口菜,才又开言道:“好了,爱卿还有何话说,就接着说吧。”
赵石放下筷子,心里也道,快点说完,好打发这几位赶紧走人。
“刚才说了一个,那臣就再说说第二件事,听闻吐蕃使者请求公主下嫁,一如当年文成公主旧例可是有的?”
不用方谦两人接话,成武皇帝已经点头,恨恨道:“此事绝无可能,别说朕之女儿,年纪幼小,娇贵尊崇,便说那文成公主入吐蕃与松赞干布联姻,带去能工巧匠无数,还有着大唐皇帝种种厚赐……”
“据归义王传信,吐蕃旧日王庭所在的宫宇当中,还留有当年无数珍奇,虽多有散失,却也蔚为可观。”
“朕可没那许多家财,予一吐蕃小子,这个绝对无可商量。”
皇帝陛下一旦露出守财奴的样子,除了让人忍俊不禁之外,却也多少有失威严。
不过,这里不但不是宫廷之内,而且,饮酒相谈,气氛很是轻松,这玩笑之语,从皇帝陛下口中说出,却是分外的让人感到亲近。
赵石笑着连连摇头道:“微臣只是问问事情真假,才好评说,可没说让陛下舍财,咱们的工匠银钱还不够用,却舍去救济吐蕃人,世间没有那个道理,我想,这里也没人会有那样的善心。”
一句话,众人都乐了,种遂更是一口酒喷在了桌上,赶紧抹着嘴巴,向皇帝陛下请罪。
皇帝陛下也笑的前仰后合,连连摆手,“爱卿所言甚合朕意……甚合朕意……”
笑过之后,气氛越加融洽,赵石才又说道:“微臣是想说,既然不能答应,便换个条件来谈便是,吐蕃闭塞已久,坐井观天,拖上些时日,等西夏一灭,吐蕃人也就知道怕了……”
成武皇帝听了,却是笑着指点着赵石道:“原来在这里等着,攻取西夏之事,朕已点头,不用如此转弯抹角的老来提醒于朕,罚你一杯,之后还要给朕说说,换什么条件才算合适……”
赵石喝酒自然痛快,一杯酒下去,放下酒撰。
“可换的太多,朝臣们自有建言,微臣……想不太好……”
“莫要侨情,朕知你心中已有定见,说来于朕听听,也不定用的上,咱们君臣,情分非比旁人,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种遂和方谦都低下头去,默默吃菜饮酒,就当没听见这话。
赵石扬了扬眉头,沉吟片刻才道:“如果非要说的话,微臣觉得,开放边市,互通有无,当可让吐蕃人思量一二才对……”
一句话,让方谦和种遂同时抬起头来,开放边市,设立市易所在,向来是不得了的大事,而与大秦第一个有着边市之约的正是后周,那还是在景兴皇帝年间,为求交好大秦,后周提议开放边市,不过几年之后,大秦东出,边市便随之废弃。
和吐蕃通商……两个人都是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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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国策(五)
“有归义王在,又何须开边市?”
方谦禁不住反驳道,自古以来,之所以说开放边市乃朝廷大事,其实是因为稀少所致。
无论秦汉,还是盛唐,边市皆断断续续,大部无法长久,并非只因相互仇视,而是汉人和胡人想要的东西都是对方所不愿给予的。
汉人需战马,胡人需茶叶,铁器等等,而这些东西,只要两方不傻,就绝对不会拿来做什么交易,这样一来,边市其实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汉人有时还会拿这个来做文章,用丝绸,瓷器等物,来弱胡人心志,拉拢友好,使胡人内乱不绝。
而胡人一旦强大,比如女真,契丹立国之后,不时南下劫掠,又迫后周纳贡称臣,所谓边市之说,更是形同虚设。
所以说,汉胡这种边市贸易,大多只是名义而已,并无多少实际上的用处。
而由于时代所限,无论汉胡,在贸易中都看不到相互之间能够带来的好处,更多的则是作为一种友好的见证罢了。
历经千年,许多才智之士更认为,边市乃资敌之举,甚至让帝国谍探进入边关,刺探军情,时而建议朝廷,或皇帝陛下,废绝边市,堵塞道途,唯恐敌人在边市中得利,这样一来,边市的存在也就更加艰难。
方谦说的到不是这个,他的意思是,大秦现在并不缺良马,大秦的骑兵队伍正在急速的膨胀之中,而有归义王在,北方草原又收拢了鞑靼人。克烈部等部族。与吐蕃贸易。也就没有任何益处。
实际上,归根结底,还是觉着,吐蕃人在贸易中得到的好处,要强过大秦许多,心有不甘罢了,这种思想,也正是承自前人所述所想……
“是啊。设立边市,定有商人为利所趋,私贩违禁之物……再有,归义王麾下,多为不法……将来,吐蕃所辖之地,怕是难以管束……如此一来,吐蕃人从中取利,恢复元气,或呈尾大不掉之势。”
种遂也点头附和。在边市之上,许多观念都有着根深蒂固的成见。而这样观念的形成,其实与中原地大物博,总能自给自足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商人地位一直低下,禁绝贸易之事也屡有发生。
反观胡人,多居苦寒之地,缺衣少食,最是热衷于贸易。
如此相比之下,中原汉人帝国再是强盛,政治再是清明,到得后来,也总是日趋保守,保守其实也正是没落的开端,这也正是中原王朝更替的内在原因之一……
成武皇帝此时也是沉默不语,但心中所想,怕是与方谦,种遂两人所说其实差不多。
不过赵石这里也并不在意,他想的也没那么长远,只是虽说在观念上,与这个时代越来越是契合,但终归有着些不同,眼光也不太一样,觉着贸易流通,对于大秦来说,并非全是坏事罢了。
听了两人所说,只是笑笑,并无懊恼尴尬之意,“陛下,微臣只是随口一说,至于成与不成,还需陛下,朝中重臣们商议决定,如今我大秦势强,吐蕃势弱,可选之策颇多,朝中多有睿智之士,不愁无有良策……”
“再者说了,无论北方草原诸部,还是吐蕃人,甚至于西夏党项诸族,权贵者,奢靡无度,部民则衣食无着,贫困潦倒,商途一开,除互通有无之外,也可让人知我大秦威名,传我礼仪教化,归附之人必多……”
“更甚者,胡人不事生产,多以牧养牲畜为生,可以茶叶,粮草,食盐等胡人必须之物,易其牲畜,日久,胡人牲畜日少,人口却有繁衍,如此,命脉渐入我手,一旦不臣,闭绝边关,不费一兵一卒,胡人已乱矣……”
“策出多门,陛下只需择善而纳之而已……开通言路,不守旧,懂变通,无万世之良法,存一时之良策,以我中国之强盛,人才之多有,何愁大事不成?”
一席话说完,赵石拱了拱手,“微臣之浅见,多为胡言乱语,若有不敬之处,还请陛下恕罪……不过还是那句老话,只要我大秦君明臣贤,区区胡人番邦,又怎会放于我大秦眼中?”
这些话,意思可就深了,若是写于纸上,怕又是一篇大文章。
种遂凝眉瞠目,盯着桌子上的酒菜,好像要看出花来,但手中握紧的筷子,却是咯吱一声,断裂开来。
方谦目光直视,却没有任何焦距,若有所思之间,却不知思绪已经飘到了哪里。
而成武皇帝,却是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在旁边来回走动了两趟,重又坐下,半晌,才喟叹了一声,“可惜,没带起居郎过来……大将军之言,与前人多有相悖,但却实属为国之大道,不守旧,懂变通,无万世之良法,存一时之良策……好好,如此真知灼见,当为后世之孙训诫……”
之后举起酒撰,微微示意,便一饮而尽,接着便大笑道:“若是朕不相逼,今晚哪能听得到这一番良言?”
方谦此时已经缓过神来,实际上,赵石的话多为平常,有待商榷之处也是颇多,但无万世之良法,存一时之良策之语,才算真正的让人震惊。
要知道,此时之臣子,一生追寻,其实就是在一句,万世之良法而已。
一般来说,在朝堂之上,总会听到祖宗之法不可轻变之语,换一句话说,不管祖宗说的什么,是好是坏,切不切合如今实际,都不能轻动,实际上,这出自于儒家之言,为的只有一桩,稳定,稳定的传承,稳定的治国之策,稳定的朝堂格局,等等等等。
很多时候,这种祖宗之法,都会成为朝臣相互攻讦的借口,但却也很好的维护了皇权,政权,军权,使许多未期的变乱消于无形,这对于一个皇朝来说,是有着好处的。
但更多的时候,僵硬的生搬硬套,不合时宜的祖宗之法,导致的只会是僵化,许多变革,都无法触动那些所谓传之于万世的祖宗法度,宫中,朝野,法度之间,都有着这样的条条框框,让变革之举措,多数流于表面,而在这样的法度面前,许多致力于鼎革的朝臣,甚至是君王,都望而却步,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更有意思的,鼎革之臣,多出身于寒门,守旧的,却多为大族门阀,其实,这也正说明了,祖宗之法的用处,维护固定阶层的利益,变法,便一定意味着触动了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威权。
所以,每一次变法,都会阻碍重重,都会荆棘满地,但也延续了当前政权的延续,不管是苟延残喘,还是其他什么……
而赵石的话,无论是意有所指,还是有感而发,方谦此时都将这位的大将军划归了坚定的鼎革一派当中去了,心里也有着担忧,祖宗之法既然可变,是不是也意味着这位大将军……有着别样的心思呢?
再想想,这位大将军对朝政一直冷淡有加,除了创立国武监和那些显赫的功勋之外,在朝堂上一直少有言辞,让人很容易忽略过去,一直到长安之乱……
但景兴鼎革至今,若没有像赵石赵柱国这样的军中大将一力支持,怎么能走到今日之地步?
而再想深些,长安之乱为的是什么?
储位之争啊……
王家大族,以及大将军王佩,折汇等人,可不都是出自大族豪门?
实际上,那是一次门阀与鼎革一派的激烈碰撞罢了,最终,在大将军赵石挥兵入京的那一刻,以王家为首的保守一派,轰然倒地,在刀枪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长远抱负,都被击了个粉碎。
方谦恍然如悟,同时也是悚然而惊,对于今后朝堂的走向,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有着这位大将军的支持,景兴旧臣失势之说不攻自破,也难怪,当今陛下登基之后,朝堂迅速便安稳了下来,看来……聪明人很多啊,自己这里,可算是愚钝不堪了呢。
再瞅瞅皇帝陛下兴奋的样子,方谦更是明白,皇帝陛下之所以如此,没有什么奇怪的,这里许就要牵涉到宫中许多隐秘上去了,方谦也不愿多想。
他现在只需要明白,皇帝陛下对于这样的建言,是十分喜闻乐见的就行了,想的太多,于自己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而有皇帝陛下在位,京中大族,或许可以平安度日,或许可以为国效力,但再如当年一般,权倾朝野,家族繁茂,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却万万是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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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遂这回聪明的没有说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大将军赵石有着怎样的心思,种家已经和大将军联为一体,所以只有支持的份儿,断没有拖后腿的可能。
方谦颇有些怜悯的看了种遂一眼,大秦百多年来,已经成型的门阀大族不少,但也绝对不算多,而种家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有着当今陛下的支持,再加上大将军赵石,景兴鼎革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李圃之后,还有旁人,门阀大族……鼎革之下,还能存下几个,真的很难说。
不过,随之又有些羡慕,种家有着这样一位女婿,在众家黯然失色之下,会不会脱颖而出,也说不好呢。
想着这些,方谦终于开口笑道:“大将军胸中之丘壑……啧啧,实让我辈惭愧啊。”
赵石却不愿接这个,摇头道:“随便说说而已,丘壑不丘壑的无从谈起,以如今吐蕃之残破,再是如何,如今看来,也不过小患而已,寻一二良策,徐徐治之便是,无需忧虑过甚……”
实际上,他这是真心话,后面几句,确实是他随口而言,不过以他如今之权势,所谓随口而言,却也能让人挖出不少深意,此是在所难免,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此时,成武皇帝也平静了下来,他没有方谦想的那么深,那么远,但赵石所言,却很合他的心意。
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一种心理,方谦猜的也是**不离十。
皇帝陛下此时,心中很是振奋,有许多话想说,却又都咽了回去,毕竟身为帝王,一些话是说不得的,臣子不能逾越本份,帝王同样如此……
各人皆是若有所思,话题也再没有什么重点可言,过不多久,皇帝陛下就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意兴阑珊了起来。
也该是到结束的时候了,虽有着许多难尽之意,但皇帝陛下心里,也只能暗叹一声,所谓畅所欲言,终归不过是一句笑谈罢了。
终于,皇帝陛下举起酒撰,笑道:“今夜一叙,获益良多,朕心甚慰……传了出去,不定又是一桩佳话,再怎是不愿,却也难免曲终人散……来,几位爱卿,陪朕饮了此杯……”
饮罢,皇帝陛下站起身来,挥手道:“兴致已尽,就此归去,咱们君臣,来日方长……且待日后吧。”
留下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皇帝陛下率先离席。
一番畅谈,外间已是月上中天之时。
陪着皇帝陛下出来,寒风一吹,酒意上涌,皇帝陛下抚着赵石的胳膊笑道:“改日,朕在宫中设宴,再与大将军深谈,这几日,爱卿好生休息,也可四处转转散心,不出三四日,圣旨便会到府,到时,一门皆显,不要欢喜太过才好。”
赵石顿时咧了咧嘴,瞧这话说的,看来真是醉了。
不过嘴上却道:“那微臣便先多谢陛下了,微臣可不懂那许多谦退之道,说高兴,那可是真的高兴,到时陛下不要怪臣狂妄失礼才好。”
一句话,说的皇帝陛下哈哈大笑不已,与赵石把臂前行,“爱卿的功劳,赏赐再多,也是应得……朕之功臣,当赏便赏,应得便得,不必顾忌其他,朕与旁人不同,这心胸宽广的很呢。”
这句话,就没人来接了,其中意有所指的味道太浓了,在场的三人,都是从景兴一朝走过来的,而且,也都经历了长安之乱,又如何不明白皇帝陛下话中所指?
这是皇帝陛下的心结,谁也消除不了,也许终其一生,都要留在皇帝陛下心里。
不过说实话,对于皇帝陛下所言,不管之后是不是那么回事,如今听着却都让人暖心,景兴皇帝多疑善变,让臣子们可都担着心事,若成武一朝,功臣们都能得善终,可不就是邀天之幸了吗?
送出府门,恭请皇帝陛下上马,从街边黑暗出,冻的脸青唇白的宫中侍卫们纷纷现出身影,簇拥在皇帝陛下身边。
方谦以不胜酒力为由,告罪离去,赵石和种遂两个身为武将,却是上马护送皇帝陛下一直到宫门之外,这才回转定军侯府。
一晚对饮,让种遂很是有些疲惫,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比打仗还要累人的多,回到定军侯府之后,也没客气,当晚便住了府中。
赵石则回到书房所在,让人打开门窗,散一散酒气,自己则坐在书房当中,静思良久,才唤来观星,让其去瞧瞧,几位夫人谁没睡呢,自己好过去安寝……
一晚对饮,对于赵石来说,不过是把御前问对以及宫中宴饮提前了罢了,要说的话,也早说了几日,并没有太过出奇的地方……
但实际上,这一晚君臣夜话,涉及的东西看似不多,但影响之深远,却远非赵石能够想象。
与座四人,包括赵石在内,对将来大秦兵锋所指,朝中政局,都有了另一番崭新的认知,这无疑会对大秦朝野政局,辖下军旅,都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许多后世之人,在评论大秦成武一朝之时,都不会略过这一夜,许多之后成无一朝所行诏令,都可以隐约看到这一晚相谈的影子。
更别说,大秦在一统一天下的道路之上,也正是遵循了这一晚之定计,可以说,之后数十年间,天下风起云涌,秦人之铁骑,纵横天下,其大略之处,正是源于这一晚的相谈。
而起意义之深远,更非局限于成武一朝。
当然,这些将来之事,此时说之无益,而作为其中主角之一的大将军赵石,更没有想的那么长远,他更多思索的,还只是眼前西夏一战而已。
他不会想到,自己所言,对于大秦意味着什么,对于方今天下又意味着什么,在座的几个人,又会受到他这些言语怎样的影响……
他只是在略一思索过后,便不再多想,等到观星来报,几位夫人多已安寝,只正室夫人,以及二夫人还没有睡……
赵石略一迟疑,便选择了去李金花宿处。
观星忍不住,在赵石背后翻了翻白眼儿,就知道这位老爷今晚要去那里,直接说不就是了,还侨情的让自己多跑了一趟。
这要是让夫人那里得知,可不知道有多失望呢。
赵石可不管那么多,让人在前面引路,径自来到李金花这里,先去瞧了瞧早已睡的香甜无比的女儿。
这个女儿让他满意的很,和她哥哥不同,不但活泼好动,而且身子健壮无比,胆子又大,若是个男孩儿,将来定是从身军旅的好料子,不过就算是个女儿,也未尝不能像她母亲那般,创下一番事业,让人不敢小瞧。
想到这个,自己不由也笑了,他大将军赵石的女儿,又有哪个敢于小瞧了?
还好的是,李金花适时拉住他的胳膊,让他不能动手动脚,将女儿弄醒,不然的话,这个精力旺盛,一如赵石的小家伙,定是大哭一场之后,便四处闹腾,让人不得安宁。
让诚惶诚恐的乳母照看着孩子,自己则硬拉着赵石回到自己屋中。
夫妻两人几年不见,其间旖旎之处,自不足为外人道……
等到天色微明,夫妻两个才静静相拥,窃窃私话。
两人皆为军旅出身,身居要职,数遍大秦,也没有这么一对夫妻,所以说起的,便根本不可能是什么家长里短的事情。
羽林军中诸事,将领之任免,北去征战中的风霜雨雪,都在夫妻两人床头私话中展现出来。
直到说到李敢当,李金花才稍稍黯然,微微摇头,意思不言而明,李敢当已经时日无多,说起这次回去,李家中人也再不敢不敬。
不过各房之中,风言风语还是难免,在那里呆着,真的是难受无比,加之惦念家中诸事,索性,带了几个亲近的子侄,赶回了京师。
说到这个,李金花眼眶微红,她这外刚内和的性子难改,时不时的就会心软,还问了赵石一句,“妾身是不是太过绝情了些,连那点日子,都等不了……”
赵石当即便回了一句,“你在那里也帮不上什么,人家子侄俱全,又是善终,你难道还想在其床前尽孝不成?放心,等到……我自会向朝廷请封,让其尊荣无比,到时候,若是得便,我陪你回秦州一趟,李家之人,除了你父亲兄弟四人,就说你伯父这一支,各个都是虎父犬子,你想帮也帮不了什么……”
“这次回去,准备妥当一些,若是李家人还算恭敬也就罢了,若是再闹什么,那可就是真的给脸不要了,你心软,到时瞧你夫君我的,定要打的他们各个屁股开花,然后送到街上去要饭不可。”
开始听着李金花还有着担心,之后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再一想到夫君若能陪自己回转秦州,心中更是欢喜,温柔之意打起,脑袋不由自主轻轻靠在夫君胸膛之上,腻声道:“夫君……真好……”
“你家夫君好的地方多着呢……”赵石嘿嘿一笑,之后……嗯,之后的事情大家自然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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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拜会(一)
说起来,定军侯府到了大将军回京后的第三日,才叫真的热闹。
来拜会于大将军的多数都选了这一天,好像约好了一般,拜帖如同雪片一样传进定军侯府。
不过如今能进入定军侯府,登堂入室的人可就不多了。
京军各部将领,大将军旧部,都还能借着私谊,或者曾为统属之便,到定军侯府问候于大将军,还有一些国武监出身的军官将校,借着师生之谊,拜于门下,问安于老师。
其他的,多数便没有那个便利了,有的干脆被拒之于门外,有的则被婉言谢绝,能够见到大将军府中长史,司马等人的,已是极为荣幸,只有寥寥数人,可以面见于的大将军。
不管赵石愿是不愿,地位相差越来越是悬殊之下,许多当年旧部想要见他一面,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而这次回京,赵石不用避忌太多,但说起来,得以入府之人,却多还是军中将领,可见,赵石在朝野之间,根基还弱,当然,这其中有着他自己不愿过多参与朝政的原因,不论是枢密院,还是中书,与他亲近之人并不多,而想要攀附之人,多数也得不到机会。
这一天,赵石见了雄武军指挥使刘忠国,长安之乱后,此人因功晋县伯,仍领雄武军指挥使一职,说起来,算是因祸得福的典范。
当时此人被裹挟而入长安,本来以为新皇登基之后,必然获罪。但成武皇帝继位后。对其却是另眼相看。仍掌雄武军不提,而且还晋了伯位,算是京军中除掌玉林右卫兵权的李金花之下,第一等深受皇帝陛下恩遇之人了。
实际上,京师重地,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平衡因赵石部将领兵入京而打破的京军势力的均衡。
像刘忠国,赵布宗这样的将领,在京军中占有一席之地。乃题中应有之义,虽然,这两人都与大将军赵石有着这样那样的牵连,但却都是长安之乱中,并不想卷入其中的京军将领……
在当时看,都有着获罪的理由,但并不妨碍他们之后受到重用。
这样的人事任命,赵石并不打算计较,此为官场常态,计较了。会生出很多他不愿意见到的麻烦,平衡。永远是朝廷为政的主题,想要打破这种平衡的人,都有着极大的野心,和明确的目的,而赵石对这两样都缺乏兴趣,他的野心,从来不在这里……
说起来,刘忠国也不得不来这一趟,自长安之乱后,京军中有着很大的变动,为了震慑宵小,也为了能让长安尽快恢复平静,更为了皇帝登基之初,稳定朝政所需。
雄武军中多了许多国武监出身的将领,即便大将军人在河东,但京军各部,其实还是牢牢握在了大将军赵石一系的手中。
这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没有人敢在大将军赵石的威慑之下,于新皇登基持有任何异议。
血淋淋的屠刀刚刚放下,长安城头的人头还在飘荡,教坊司中,权贵的女眷们的嚎哭声还在回荡,所有人,包括刘忠国在内,都显得战战兢兢。
和左右羽林卫一起轮番值守宫禁不说,还要配合着长安令尹衙门巡视长安街坊,以防不法作乱。
即便皇帝陛下,甚至于朝廷,再怎么想平衡京军各部,但实际上,经过长安之乱后,不论旁人怎么想,皇帝陛下必定要牢牢握住京军,以防有所反复。
怎么握?还不是得靠大将军赵石?
而国武监将领,在这个时候自然当仁不让,可以说,国武监在长安之乱后,才是最大的得益者,许多人纷纷进入京军各部任职,假以时日,京军难免会成为国武监的自留地。
事实上,随着国武监的膨胀,有着地利之便,比之外方镇军,京军这里,早已成为国武监生员最常见的去处,归根结底,大将军还是出身京军,在京军中有着难以形容的影响力。
景兴末年,为了消除这种趋势,皇帝陛下甚至不惜掏空京军各部,频繁的将一些将领调离,其实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而已。
当新帝登基,景兴皇帝所作的一切,几乎在自家儿子手中,全部付之流水……
京军各部本就难以被指挥使完全掌控,这么一来,像刘忠国,赵布宗这样的将领,日子更是难过。
像大将军回京,若是搁在景帝一朝,避嫌还来不及,哪里会登门问候?
但如今,就算可来可不来,刘忠国却也不敢不来,不能不来,下面多少眼睛看着呢,他若不来上一趟,之后只要大将军稍微暗示,有的是人想要取而代之呢,就算勉强留在这个位子上,下面的人也能阳奉阴违,日子久了,自然军权旁落。
在京军中军权旁落,皇帝陛下第一个就要换了他……
与他相仿的是赵布宗,和他也是前后脚到达定军侯府,好像约好了似的,两人处境差不多,不过比他强的地方在于。
赵布宗不但是外戚,名义上与大将军都是出自太皇太后赵氏一族,而且人家赵布宗曾任殿前司禁军副都指挥使,在资历上,要比他强的多。
当初被景帝调回京师,掌管羽林卫,为削夺大将军赵石军权做准备,虽最终以失败告终,却在京军,殿前司禁军中都拥有一定的声望和班底。
即便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并不受当今陛下的待见,但有着太皇太后的情面,以及与大将军赵石同出一族的情分,出路却要比刘忠国多的多。
京军稳固之后,已经有传言,赵布宗会出任兵部侍郎一职,就算不成,重回殿前司禁军也应不难,如今殿前司禁军可不是还缺着一位副指挥使呢嘛。
来个人在定军侯府正厅不期而遇,对视了一眼,很有些尴尬。
两人虽然位置差不多,但家世来历都相差甚远,平日也就是个点头之交,此时相见,却很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
两人向大将军见礼,寒暄几句,赵石略略问了几句京军情形,见两人一副下官拜见上官的模样,自己不问,绝不率先开口的木讷样子,心里也就明白。
这两位过来,多数也就是作个样子,并无多少求得他支持的心思。
他这里本就没有拉拢的念头,闲谈了一时半会,两个人起身告辞,便也不做挽留,象征性的将两人送到厅门,便任由两人离去了。
一起作陪的孙文通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道:“国武监其势已成啊……”
赵石看了他一眼,今日选他作陪,其实已经存了重用的心思,这一句话也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京军这里的情形,他自然洞若观火,这两位指挥使大人的日子,比起当年的他初入羽林左卫的他来,也强不到哪里去。
不由笑了笑,“可是有些担心?”
孙文通在他麾下任职多年,性情向来耿直,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京军各部,护卫京师,值守宫禁,其责尤重,长此以往,恐为旁人所忌……”
赵石转身往回走,随意的道:“怕什么,来日方长,朝中才智之士多了,法子也多了,左右宫门御卫可以重建,左右屯卫也在,当年唐时,有着十六卫之多,分权的事情,自有人去想,咱们操个什么心?”
重新落座,饮着蜀中名茶,继续道:“到是齐子平那里,进取之心不足,与我成见已深,很不合用,等到来年征夏之后,也该是换一个人的时候了。”
孙文通当即目光闪烁,“大帅的意思是……”
赵石呵呵一笑,目光中皆是难测之意,“军中派系林立,骄兵悍将,向来难以约束,而军中世家子弟横行,不问良莠,皆窃高位,早年,我便有意……可惜,总有人掣肘,而今,正好趁势为之,让那些人明白,没了他们,大秦依旧是大秦……”
孙文通当即惊了惊,正想说话,外面前院管家保福已经满面红光的跑了进来,捧着一张拜帖,弓着身子递到赵石面前,“禀报老爷,兵部侍郎成大人求见。”
兵部侍郎成峦,向与大将军赵石走的很近,这个不是什么秘密,长安之乱后,在兵部权势大涨,借的也是大将军赵石的势。
之前兵部右侍郎位子一直空悬,是李承乾不愿有人掣肘,如今,这个位子还空着,却成了两人联手压着了,许多人想要这个位子,都被顶了回去。
但这个位子不可能一直空着,最近,便已经有很多传言,被看好的几个人中,最有可能的其实就两个。
一个是利州宣抚使折沐,有着折家的一力支持,而且还曾经在大将军赵石麾下任职,无论资历,还是声望,都很合适,唯一让人不看好的就是,折家和大将军赵石不睦,就算有着旧部之情,也很难让大将军亲自点头才对。
第二个就是羽林左卫指挥使赵布宗了。
不过这两个人谁入兵部,都不会让人太过舒服,而这个时候,兵部侍郎成峦到访,为的是什么,其实并不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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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拜会(二)
“走吧,咱们去迎一迎。”
走在路上,孙文通低声道:“大帅,兵部右侍郎位子一直空悬至今,争夺甚烈,我听闻,这位成大人如今与京中郑氏交从甚密,这两年,郑氏声势日长,如今若又有意插手兵部……大帅可要三思啊。”
赵石蹙了蹙眉头,这个到是头一次听说,郑铎就是出身郑氏大族,在河东和他相处的很是不错,两家又已联姻,若是成峦开口推荐,情面上好像难以推却。
“成峦心目中的人选是哪个?”
“应该是……吏部郎中郑逊,此人曾在兵部任职,后转吏部,乃郑氏一族嫡子,后起之秀,年富力强,很是有些才干……”
赵石听到这个名字,又扬了扬眉头,郑逊这个人,他见过两面,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曾一起逛青楼吃花酒来着。
正经的世家子,和杨胜,折沐等人都有着交从往来,后来,他与范柔儿结亲的时候,范柔儿的兄长在青楼被李承乾的侄儿李清扣下,当时好像就有此人在场,还有其他一些世家子……
这样看来,此人交游广阔,往来的,却都是些大族子弟,自然而然的,赵石便不很喜欢这个人。
虽然言谈风度,都不惹人厌烦,却已经给他一个心计颇多,为人圆转的印象……
若是这个人的话,赵石心里已是冷笑,去了一个王家。又有郑家出来。若是成峦聪明的不开口也就罢了。若是开口,他不介意趁机敲打一下,蹦跶的这么欢,也不怕闪了腰。
他对世家子弟的观感,是根深蒂固的,虽然他自己也正在步入这个行列,甚至与种家,张家这类世家豪门都有着牵连。
但对于像郑逊这样标准的世家子。还是有着很强的厌恶感。
至于交情情面什么的,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便不再顾忌了……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孙文通也不再多言,他心里想的,已经转到了方才的谈话上面去了,而两人迎出没多远,兵部侍郎成峦就已经在定军侯府仆人的引导之下,出现在两人视线之中……
宾主相见,见礼过后。一番谈笑寒暄。
成峦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满面红光。说笑的时候,也备显恭敬亲切,自然而然的,执的便是下官礼节,实际上,他头上的赵字已经很难去掉了。
自当年赵石初入羽林左卫,见到这位兵部右丞大人,十多年过去,赵石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相比之下,成峦却只往前迈进了两步。
一直以来,两人都有着默契,屡有相互扶助之举,到得如今,主从之分才渐渐分明了起来。
说起来,两人没有多少私交,连私下相谈的机会都少有,正经的官场结连之谊,说实话,能与赵石这样的人相处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一桩不大不小的奇事了。
“下官此次前来,是要向大将军讨杯水酒的,大将军可不要嫌下官冒昧啊。”
相比前面两位离开的指挥使大人,成峦的言谈就要自若多了,他也笃定的很,他也笃定的很,大将军赵石威名赫赫,显于天下,但在大秦朝堂之上,援引却并不多。
长安之乱前,他这里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子,在兵部说话的底气也越发不足,等到长安之乱后,情形整个颠倒了过来,他更是深深的佩服自己当初的眼光。
早早便与这位权势终于来到巅峰的大将军有了交情,宦海沉浮多年,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如今在兵部,已经和兵部尚书李承乾呈分庭抗礼之势。
他此时年纪也还不到五十,前程是一片光明,现在唯一让他有些烦恼的是,将来是入枢密院任职,还是盯着兵部尚书的位子不放,很幸福的烦恼。
但这些,都少不了大将军的扶助,他很明白这一点。
所以,言谈举止之间,显得很有分寸,既不疏远,又恪守下官之礼,对于他来说,这样的做派,驾轻就熟,看的旁边的孙文通都很是佩服,这才是官场中人嘛,定军侯中见到的,多是些军汉,这样的人可真少见的很,不过将来,定军侯府来往的人中,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少了便是。
赵石微微一笑,“成大人登门,幸何如之,府中多有好酒,就是不知成大人酒量如何?”
成峦也笑,还微一拱手,“世人皆知大将军海量,下官肯定不如,不过能陪大将军饮上几杯的人,现在可不多了,如此说来,应是下官的荣幸才对。”
说话间,已经来到正厅,进了厅堂,仆人早已换上新茶,分宾主落座。
不过还没等继续说话,外间保福的声音响起,“老爷,有拜帖到府。”
赵石向孙文通颔首示意,孙文通立即起身去到外间,不一会儿工夫,就捧了一张拜帖过来,目光在成峦身上一掠而过,紧走几步,送到赵石面前,却什么话也没说。
成峦瞄了瞄,当即眉头就跳动了几下,那拜帖外形古朴,上面还有着精致的花纹,隐约可见一个大大的李字在上面。
赵石从孙文通手里接过拜帖,顺手打开,瞧了瞧上面的字迹,神色微动,接着从中间抽出一封信笺,拆开观瞧。
这是同门下平章事李圃的亲笔信笺,除了问候之语外,还邀约冠军大将军,定军侯,河东宣抚使赵石过府一叙,时间定在明日晚间,看样子是要摆宴相待的,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客人。
说实话,赵石和这些朝中权贵的交往并不深。
同门下平章事李圃,枢密使汪道存,这一文一武,已经把持朝政多年,一个首辅,一个次辅,都在朝中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威望。
但在长安之乱中,却被大将军压的丝毫动弹不得。
对于他这位一手掀起大秦百余年来从未曾见过的惊涛骇浪的罪魁祸首,有一点好感那才叫见了鬼呢。
不过朝堂之上就是这般,权势到了他们这个地步,相互联合,相互抗衡,相互制约,都已经不以各人观感为转移。
一张拜帖,一封书信,简单的邀约,其实却意味着很多,赵石品咂着其中味道,却是觉着,这邀约来的早了些,也急了些,不过却也在情理之间。
实际上,以他如今的地位,已经可堪与那两人相比,甚至犹有过之。
当然,那只是就军中实力,以及功勋而言,按照官场规制,两人任何一人,却还是他的上官无疑。
这两人才是朝堂之上真正的首脑人物。
更何况,征伐西夏,若没有这两位的支持,怕是要横生出许多枝节出来……
所以,就算没有这个邀约,他也会选个时机,登门造访。
这个邀约,来的时机并不算好,而且其中的意味,让人心里很难舒服的了,片纸相招,便让他上门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变相的羞辱和警告。
不过,同门下平章事李圃,若没有这样的气魄和手段,也难以主持景兴鼎革,一直走到今日。
赵石缓缓合上书信,皱着眉头想了想,将书信放在桌子上,顺手将拜帖递回给孙文通,沉声道:“告诉来人,明晚,赵石会准时登门赴约。”
没有见传信之人的意思,其间的强硬,也有着表露。
成峦这个时候再不明白这拜帖属于哪位,那他这个兵部侍郎也是白当了。
而深谙官场规矩的他,更明白,首辅大人的相招,大将军的回应都有着什么样的意味,瞧着有些心惊,不过这样也才是正常。
若是亲如一家,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个听凭吩咐,无有怨言,才叫见了鬼呢。
这又不是正德年间杨感为相的时候,无论文武,压的所有人抬不起头来,现在是成武皇帝在位,无论是同门下平章事李圃,还是枢密使汪道存,他们的权威都在受着来自各方的挑战。
太平年间,这是不可想象的朝局,但现如今天下纷乱,英雄豪杰辈出,贤臣良将,比比皆是,都在用野心勃勃的目光往上瞅着呢。
而尤其能让他们倍感威胁的,正是坐在自己眼前的这位大将军……
大将军以前并不十分在意朝政,不然的话,也许就不会有之前的长安之乱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将军的目光,也应该收一收了,自己这趟前来,却也要多劝劝才是……
这还不算完,出去的孙文通回转来的时候,一张丑脸上也带了些无奈,手中又捧着一张拜帖。
这一回,成峦也受不了了,苦笑道:“大将军繁忙至此,下官这次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赵石接过拜帖,摆了摆手笑道:“成大人安坐无妨,再怎么忙,这顿酒成大人也是躲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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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拜会(三)
这一次,送上拜帖的人也非同小可,定阳侯,大将军张培贤长子,荫飞云尉,乔县县男,宫门使张焕。
说起来,张培贤的几个儿子都不太成器,只能靠荫佑得官,常居京师,算不上什么人物,却也让朝廷很是放心。
到是张培贤的两个侄儿,自小从军,跟随在张培贤身边,有着继承家声的希望,为此,张府中一直不太安宁。
当然,这属于人家的家事,旁人也只能私下里说说,上不得台面。
大将军张培贤常年在外,一心建功立业,对子嗣疏于管教,后继乏人也是有的,到底不是门阀大族,在底子上无法跟那些簪缨世家相提并论。
张焕本人自然没有资格面见大将军赵石,但他是代其父来定军侯府问候于大将军,就又当别论了。
赵石随即向孙文通点点头,“请进来吧。”
扭头,又向成峦笑了笑,“要见的人不多,但各个轻忽不得,来的是定阳侯之子,一起见一见?”
成峦虽有很多话要说,但这点耐心和城府还是有的,“大将军此次回京,可是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啊。”
可不是不同了嘛,算不上多忙,但总归闲不下来就是了,而且,以往回京,见的多数都是麾下将领以及曾经旧部,其他人避讳还来不及,哪里会登门造访?最多派人过来问候一声罢了。
而现在,不但兵部侍郎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而且同门下平章事李圃。都要派人前来邀约相见。
大将军张培贤远在河洛。却也提前知会自己儿子。过来问候。
再加上昨晚皇帝陛下亲临,大将军种遂,礼部尚书方谦作陪……
地位和权势之变化,感觉分外的清晰。
赵石则意味深长的道:“若是还和以往一般,可就难得成大人登门了,岂不让人扼腕?”
这话里就有些讥讽的意味了,不过成峦也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再如何说,两人相识至今,一在兵部,一在军中,相互隐成联结之势,日子已是长久,他成峦自忖,和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是不一样的。
“张焕此来,怕是代其父前来吧?”
“若非如此,见与不见。又有何妨?”
两人说着话,都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张焕本人,官职太过低微,即便代其父而来,却也份量不足。
不一时,人便已经来了。
张焕看上去四十多岁年纪,保养的很是不错,面皮白净,身子微胖,却也非常魁梧,养尊处优之下,到也有些气度,尤其是那一张酷肖其父的面庞,很有几分威严。
被人带到正厅外面,由孙文通迎住,引上厅堂,略微打量了一下,当即施礼,“张焕拜见大将军,恭贺大将军得胜还朝。”
赵石端坐不动,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笑道:“不用多礼,坐下说话。”
张焕直起身子,转脸望向旁边的成峦,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不快,但还是又施一礼,“见过成大人。”
成峦拱了拱手,虚应故事般的道:“张大人……”
没有什么不对,但冷淡之意却表现的很清楚,别说是张焕,即便是张培贤亲来,这个做派也不会不同。
大将军赵石只有一位,张培贤等人都比不得,身为兵部侍郎的成峦,无须太过在意,而且,这里是定军侯府,当着大将军赵石的面,断不能给人以左右旁顾的印象。
但张焕显然并不明白这一点,有着那样一位父亲,不管旁人怎么看,定阳侯府出来的人,都是有着些傲气在的。
尤其是父亲封侯之后,如今更是统兵河洛,几与大将军赵石分庭抗礼,朝廷中人见了定阳侯府长子,都要礼敬三分。
见成峦如此,心里不由有些恼,好生无礼,不过是个兵部侍郎罢了……
心里不快,也就不愿再搭理这位成大人了,成峦更不在意这个了,京中人事,见的多了,只是微微眯着眼睛,想着自己心里的那些事儿,只当个看客了。
落座之后,张焕立即笑道:“家父前些时传信家中,言及大将军回京之事,并知会府中,定要前来探望……”
赵石笑笑,打断他的话,“大将军的厚爱,赵石心领了,你父亲身体可还安好,我今已回京,他却还在河洛殚精竭虑,为国操劳,我这里很是有几分惭愧呢。”
张焕道:“家父一切安好,若是听了大将军此言,定然高兴,尤其是,大将军声威振于北地,家父书信之中,字里行间,皆钦佩莫名,曾言,男儿在世,当建如此功业,才不负此生,可见,家父对大将军之推崇了。”
赵石扬了扬眉,成峦在旁边听了,心里也是暗笑,这话听着是没错,但不妥当的是,颇有些居高临下,倚老卖老的意思。
以年岁论,这话可能真的有,但可不能这么说出来,大将军赵石如今已然隐为众将之首,如今朝中,除了同门下平章事李圃外,即便是枢密使汪道存,也不敢说稳稳居于大将军赵石之上,何况是张培贤了。
虎父犬子,莫过于此。
张培贤耐不住寂寞,却不应该派这个儿子来大将军面前胡言乱语,疯了吗难道这是……不过听闻如今定阳侯府中很是纷乱,莫不是此子自作主张?
他这个猜测还真的是**不离十,张培贤急于建功不假,也派人回京,告知府中,等大将军赵石回京之后,让府中长史,也是他的族兄张培盛过府探望。
但如今的定阳侯府中,子嗣之争已经是如火如荼。
大夫人胡氏育有两子一女,其中就有这个长子张焕,而府中最受张培贤宠爱的,却是四夫人李氏,这位李氏夫人出身地方将门,为张培贤履任时所纳部将之女。
此女很是有些手段,也为张培贤育有二子二女,,而张培贤不在的时候,府中大事小情,多有这位李氏夫人掌管,这样一来,子嗣之争哪里免得了?
张焕在府中和自己的兄弟们斗的已经红了眼似的,奈何父亲虽是尊贵无比,但对儿子们,却管教甚严,反而是对几个侄儿分外慈爱,当然,这是在他们这几个儿子的眼中,在外人看来,就是张大将军儿子们不太成器,只能寄希望于侄儿了。
不过张焕兄弟几个,奈何不了身有军职,常年跟在父亲身边的堂兄弟,也只能争一争父亲百年之后留下的爵位了,尤其是张培贤进封定阳侯之后,张焕每次看着府门上的牌匾,都要跟自己说一声,这爵位将来一定是属于他的。
怎么争?
家里的家财要争,外面也要争,这次便是个机会。
在大将军赵石面前露脸,是如今京中多少世家子弟梦寐以求的机会……
实际上,张焕觉着自家这里,也不差什么,大将军赵石再是权势显赫,也是得来非正,远不如自己父亲那般来的踏实。
这可不是他一个人这么想,这是很多人都藏在心里面的心思,换句话说,这位定阳侯府的嫡长子,很觉得自家不含糊。
尤其是,长安之乱的时候,定阳侯府岿然不动,也很是给了他们一些错觉。
那个时候,张培贤任职枢密副使,长安之乱中,大将军赵石闹的京师天翻地覆,过后,却还到定阳侯府拜见过张大将军,给他们的感觉便是,大将军赵石再怎么样,也还动不得定阳侯府分毫。
而张培贤本人,先是被打昏在大理寺牢狱之中,后又被困于皇城之内,那是他这一生中最丢脸的一件事,哪里会向府中之人提起?
这才是知道的人不说,不知道的人瞎琢磨。
再说回当前,既然有了这样的心态,这位定阳侯府嫡长子的言谈举止也就可以理解了,而这趟过来,却还是他从伯父手中,硬生生抢过来的……
不过话语中虽有着那样难言的意味,表达的意思却很清楚,赵石又哪里会不明白?
在他眼中,现在已经没有张焕这样的人物了,他看重的是张培贤的意思,回京第三日,便派了儿子登门……
看来,过后还是有着必要,写封亲笔书信给张培贤,不然的话,若是明年开春,张大将军上书请战的话,却是又要闹笑话了。
“大将军的心意,我领了……”
赵石向来干脆,既然人已经见了,话已经听了,不在多少,却已经没有寒暄的必要,加之这位一口一个家父的,让他也颇为难以应对。
大将军张培贤就在眼前的话,自然简单,但对着他的儿子,也没必要太过客气,住口不言之间,送客之意也就露了出来。
这个张焕还是明白的,只是算了算,自己到了正厅,茶还未喝一口,话也未说两句,心里满是不甘,到底还知道,大将军赵石和兵部侍郎成峦是不一样的,丝毫不敢将不快流露出来。
只是眼珠儿一转,起身笑着拱手道:“大将军回京,鞍马劳顿,就不多打扰了,只是大将军威名赫赫,让人钦慕非常,若不嫌弃,明晚下官设宴府中,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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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拜会(四)
他的打的算盘其实挺好,若能跟大将军赵石建下私交,几个兄弟恐怕立即便要退避三舍,不敢与他相争了。
但这样的狂妄,即便是他的父亲,说出这等话来的时候,都要三思而行,何况是他?
两个京军指挥使毕恭毕敬的离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厅中坐着的是兵部侍郎,位在四品,身在朝堂,权位之重,即便张培贤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却亲身来访,陪着见客,也无丝毫不耐,更是一口一个下官……
别说,昨晚皇帝陛下还在定军侯府的书房之中饮酒,作陪两人,一个礼部尚书,一个大将军种遂,都是战战兢兢,连插话都要思量再三。
之前更有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亲笔信笺相邀,虽略有不善,却也依足官场规矩,郑而重之。
相比之下,张焕此等言谈,却只能说是妄想加自不量力了……
若是当年初到贵地之时,赵石会干脆的拒绝掉,换了任职羽林军指挥使的时候,他会思量一下,不过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说辞也许要婉转一些。
等到了大将军这个位置之后嘛,他会在心里道上一句,凭你也配与我相交,然后说不定找个机会,就要跟张培贤本人理论一番。
但现在,无论是心态,还是气度,皆非几年前可比了。
他只是略微打量了一下对方,便敛下眼皮,淡淡道:“文通。代我送客出去。”
难以言喻的羞辱感。让张焕立马满脸涨红。
成峦偏过头。这样的场面并不好笑,甚至有些怜悯的感觉在他心里升起。
在朝中立足,家世其实是很重要的,没有傲人的家世,只靠自己往上攀爬,定然艰辛万分,便观朝中重臣,没有根底的可谓是少之又少。即便是他,也有着不少助力,即便如此,在兵部也只能一步步艰难走来。
若无当年际遇,一个兵部左丞估计也就到头了,这两年晋身不算太快,却是平安的迈过了兵部侍郎这个门槛,说到底,还是得了大将军赵石这个意料之外的奥援所致。
当然,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说不定没有大将军赵石这样的助力,以他的资历。也能往上再走一走,但那样难以预期的事情,他不会想那么多。
在他看来,有着大将军张培贤那样一个父亲,从身军旅的话,到了张焕这个年纪,即便与他有着差距,也不应该太多才对。
但到得如今,张焕才不过是恩荫了一个飞云尉,只能说明,才干太过不足。
才干不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没有自知之明,此正取祸之道,若是因为儿子的缘故,得罪了大将军赵石……那才真叫个家门不幸。
快走吧,若再说两句,还能不能出定军侯府的大门,就都两说了,成峦心里念叨着,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兵部侍郎大人,心性却也颇为宽厚。
只是官场中人,所谓宽厚,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罢了,若张焕真的得罪了大将军,他不但不会为其说话,恐怕第一个出声斥责的,也正是他了。
张焕年岁不小了,一身的棱角也没剩下几分,只不过是仗着家世,有些傲气罢了,与京师很多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
勉强又施了一礼,便灰白着一张脸,跟在孙文通身后走了。
看着张焕的背影,成峦叹息了一声,微微摇头,大将军张培贤后继乏人,一世英雄,最后的下场不定会怎么样呢……
赵石瞅了他一眼,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笑道:“大浪淘沙,方今天下纷乱,英雄用命,但到得承平之际,还能剩得多少豪杰,声名又是如何,谁又能想得到呢?”
成峦点头,语气中难免带着些感慨的道:“大将军说的是,我等成败,多在这十数年间了,不过下官要说的是,已大将军的年纪,无论是张大将军,还是下官,都是羡慕不来的……”
赵石哈哈一笑,“张大将军的家事,就让张大将军自己烦恼去吧,咱们又何须如此感慨?自己的儿孙,自己管教,我这府中,以后还不定什么样呢?”
成峦心里一松,若是因为张焕,两位大将军生出间隙来,怕是于国不利,大将军能如此说话,说明心里并无芥蒂。
遂也笑着拱了拱手,真心诚意的道:“大将军心胸豁达,实为国家之福。”
赵石兴致看上去很是不错,在他这里,方才也确实不能算什么大事,别看张焕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接人待物,言谈举止,在他眼中,都透着生涩和稚嫩,比之一些年轻人都不如,他也是奇怪,大将军张培贤这个儿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要说官宦子弟,纨绔子他也见过几个,却也多数有着不凡之处,但这张焕……
不过,这样的人物,现在是真的不值得他上心了,之后,跟大将军张培贤书信往来,略微提一提也就罢了,想来张培贤也知道自家儿子什么德性,不会有何不智之举才对。
不一时,孙文通已经回转。
赵石随即站起身,“行了,今日见客就到这里了,其他再有上门的午后再说,来人。”
“吩咐厨房,在后院花厅摆酒设宴,我要款待贵客。”
随口吩咐着,之后才束手邀客道:“走,今日成大人若是无事,可要和我多喝几杯,孙司马,你也来作陪……我这府里还算清静,不用怎么拘束,只当自己府中便是了。”
成峦笑着拱手,“那下官可就不客气了,总听人说,定军侯府中,藏着美酒若干,今日却要亲口品尝一下,到底是否名副其实了。”
孙文通黝黑的脸上也浮起笑容,“今日文通却要沾成大人的光了,府中美酒,以剑南火烧为佳,文通蜀人,却要陪大人多喝几杯了。”
成峦点头,这位孙司马长的丑怪,但在京师,名气却也不小,身为蜀人,得大将军青眼,从蜀中带回京师,深得大将军看重,如今已经将军府中司马,不论放于外间份属何职,却也有资格与他相交了。
几人谈笑着,出了府中正厅,前后相随,向后宅而去,沿路,成峦难免又对府中布置赞叹一番,不过到也不算阿谀奉承,这座府邸,确实已经开始和大将军赵石的身份地位相称了起来……
有些人,并非赵石想不见就不见的。
几乎与此同时,定军侯府一处较为偏僻的侧门,一顶二人抬的青色小轿姗姗而来,到了侧门处,便即停了下来。
“老爷,咱们到了。”
听见老仆说话,轿中之人嗯了一声,随即,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身影已经从轿子上钻了出来。
一身便服,宽袍大袖,身子却极为魁梧。
满身的书卷气,配着他那异于常人的身形,却让人总感有些怪异。
下来的人掸了掸袍服,左右旁顾,看周围没人,不由伸展了一下身子,闷声闷气的说道:“这轿子太过憋屈,蜷在里面,连气都喘不过来,也不知当初坐的时候,怎么就……”
旁边岁数也已不小的老仆凑过来,帮着他拍打腿脚之余,却是呵呵直笑,“老爷,您现在一身富贵,当年咱们住的什么,吃的什么,如今可住的是大宅,吃的是山珍海味,哪里还受得了什么苦了?”
听着老仆的絮叨,这人方正的脸上颇有感慨,不住点头,“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咱们这富贵日子得来不易,可不能就这么到头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但老仆却早已习以为常,一边顺手给主人整理着袍服,一边回道:“老爷,咱们家里这富贵长久着呢,等老爷年后上任,又该修修府宅了,少爷娶妻生子,院子可有点小了,对了,夫人也说,你到工部上任,正好找几位巧匠,给修修宅子,多便利的事儿。”
这一下,却是惹的主人不高兴了,只听他一声冷哼,直起了腰杆,显得越发魁梧了几分,“妇人之见,老爷我乍一上任,就假公济私,这官哪能做的长久?”
老仆却有些不以为然的道:“以您与大将军的情谊,怕是您开个口,大将军能立即给您几处宅子,用几个工部匠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人昂了昂头,显得有些自得,不过还是轻轻拍了拍老仆的肩膀,“别胡说,做人首要知足,知足才能常乐,这些年已经得益良多,不然的话,你道你家老爷真有那本事,能顺风顺水的走到今日一步?别啰嗦了,快去抠门,别说旁的,把拜帖递上去就是了。”
老仆显然被纵容惯了,还有点不服气,嘟囔着,“这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来当贼呢,做了那么大的官儿,怎就不能光明正大的上门了?”
絮絮叨叨的话,让魁梧汉子脸上着实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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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拜会(五)
赵石看到拜帖的时候,已经和成峦在后宅花厅落座……
户部郎中李师雄,说起来,了然和尚的这个儿子,从一户部小吏,一路走到今日地步,升迁上看来并不算快,但却是踏踏实实,顺风顺水而来。
而且,李师雄这些任职经历不可谓不丰富,六部中除了刑部,都呆过,还任过东宫侍讲,与当今陛下结下了一些情谊。
资历有了,又有人帮扶,除了没有外任经历,有些欠缺政绩之外,什么都不缺。
在一些人看来,这明显就是飞黄腾达的路数,但聪明一些的却能看的出来,李师雄的年纪摆在那里,再想往上走,恐怕也是不太容易了。
赵石看了看拜帖,想了想,随即便吩咐道:“带客人去拜见一下老夫人,让二夫人设宴款待,再叫上南长史,李先生作陪,不可怠慢……”
他考量的是,李师雄年纪已经不小,而且为人谨小慎微,如今天下风云动荡,大秦朝堂上也不算安稳,还是不要让这位故人之子卷进来为妙。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朝堂上没谁知晓,户部郎中李师雄跟大将军赵石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不可能瞒得过有心之人,比如当今陛下,但旁的人嘛,却谁也不知颇为老实,人缘也很不错的李师雄有着这样一个奥援。
成峦则在那里心里猜测,来人定然是御史台的张世杰了,不过听说。张世杰好像……因父亲亡故。回乡奔丧去了……
通家之好。李家的人?或者说,西北张家有人进京了?
他这里胡乱猜测,却断不会想到即将晋身工部侍郎的户部郎中李师雄身上去。
要说李师雄这一步走的有些大,但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他又是东宫旧人,加上有着大将军赵石的支持,,工部也是受苦受累。却又清苦无比的衙门,所以这一步走的也很是顺理成章……
虽然心里有些好奇,但见赵石并未有将人叫到这里来款待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去问,定军侯府的客人,现在可是不少。
他来的时候,府门外的车马也是见到了的,回想当初景帝一朝时,臣子们战战兢兢,各个府门之前。多数都冷冷清清的样子,如今几个年头过去。却是变了模样,也真可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这朝野变幻,是谁也说不好,不过想想,自己等这些为臣下的,多数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富贵尊荣,若是整日活的胆战心惊,其实也就没太大的意思了,想当初在兵部,他可不就是屡次都起了求一任外放,好远离朝野纷争的念头?
不过是最终都压了下去罢了……
他这里若有所思间,酒菜很快就已经上来,花厅不小,只有三人对坐,显得有些空旷,但确如赵石所说,定军侯府后宅这里,很是清净,今日来拜见之人虽多,却没有几个能见到大将军本人的。
等仆人们都下去,赵石随即举杯,“成大人,咱们上一次对坐而饮,应该是多年之前,在羽林左卫大营中的事情了吧?”
成峦点头笑道:“大将军记得不错,下官那会儿入羽林左卫大营公干,遍观左卫上下,又与大将军一番相谈,便已认定,将来大将军定非池中之物,而今看来,却还是下官将大将军瞧的小了……”
赵石微微摇头喟叹了一声,“这些年成大人身在兵部,屡屡相助,我心里都也记得,不过今日才能与成大人把酒言欢,也真是让人有些感慨……来,共饮此杯,就算是我于成大人赔罪如何?”
成峦赶紧双手举杯,谦道:“下官不敢,这些年,若无大将军在,下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这一杯本当是下官敬大将军才对。”
一杯酒下肚,略略吃了些菜……
成峦定了定神,终于开口道起了正题,“恕下官冒昧,如今大将军回京,朝野瞩目,只是不知,大将军有何打算?”
一听这话,赵石立马知道,正题来了,歪了歪头,笑道:“成大人这话怎么说?”
成峦捋着胡须,想着措辞,本来这话应该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谈起效果更好,但自他入府,拜帖接二连三的过来,谈话总被打断,却不好再等,谁知道又会有什么人到来?
片刻之后,成峦才拱手开口道:“恕下官直言,以如今大将军之地位权势,已与往日截然不同,军中自不待言,这些年大将军南征北战,功勋无人可及,于军中威望,亦无人可比,然于朝中……”
成峦微微摇头,继续道:“下官知道,大将军与陛下自幼相识,情分非比寻常,但大将军常年征战在外,难免有那小人妒贤嫉能,图谋不轨,王汉卿之事,便是前车之鉴,不能不防……”
“诚然,以大将军如今之地位,一二谗言,自与大将军无损,但长此以往,若无人在陛下面前时常为大将军仗义执言,总归会在陛下心里留下芥蒂,这芥蒂多了……难免重蹈当年覆辙。”
“下官诚心为大将军谋之,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大将军恕罪。”
赵石听的很是认真,实际上,这样的短处,正是景兴一朝留下的首尾,那个时候,军中将领,无论是谁,结交朝臣,都是很犯忌讳的事情。
所以,除了折种两家这样的豪族,不光是他赵石,其他诸如王佩,张培贤等人,在朝中连说话的余地都不太多。
说起来,他还要好些,之前是李严蓄,后有种从端,在枢密院中,消息往来,还能稍稍为他张目。
那会儿,景兴皇帝一心想着让武将们左右不靠,谁冒了出头,都要打压一番,开始时,到也不算错,但是后来,简直已经到了偏激的地步,而好大喜功的性子也露了出来。
这般,又想让人干活,又不给人吃饱,自己反而重修宫室,选取秀女美人,试问,这世间哪有那许多纯臣?所以,在大秦基业蒸蒸日上之时,却到底遭了反戈一击,那个时候,折家隐在背后,王佩投靠了王家,赵石自己则联接了西北张家以及种家。
碰撞之下,差点弄了个天崩地裂,看上去,与谋反无异,实际上,归根结底,却都是被景兴皇帝陛下给逼的。
所以说,朝廷为政,最终还要讲个分寸,物极必反的道理,也正适用于此。
成峦所说,很有道理,也并非什么真知灼见,许多人都能看到这一点,无论是赵石自己,还是定军侯府中的幕僚们,已经多次就此事商议。
只是这并不容易,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结交朝臣,联接成党,可不是一挥而就的事情,更不能明目张胆,是个地道的长远功夫。
尤其是像赵石这样,并不为朝臣所喜,就算有投靠之人,却也官职低微,更多的是想借大将军之势罢了。
赵石自己也是常年在外,朝中若没有一个像种从端那样的老臣领头,结交再多的人,也不过是一盘散沙,还平白留下把柄,为人攻讦。
所以说,这事并不容易,怎么商量也是无济于事……
赵石眯起了眼睛,旁边的孙文通也收起了轻松,肃容端坐。
半晌,赵石才缓缓道:“成大人说的不错,我这里也是承情的很,但……知易行难,成大人即如此说,定是已经胸有成竹了,不妨说来听听。”
成峦心里立即松了一口气,他最怕的不是旁的,而是这位大将军非要固守成规,又有着武人的倔强,或者在乎名声,不愿跟朝臣走的太近,那样一来,他说再多,也是无用。
而听了这话,他心里就笃定多了。
按捺了一下心里的振奋,这才回道:“不瞒大将军,下官这里确实有些谋划,只是未必周详,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将军斧正。”
“今日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这个时候,赵石显示出了武人的豪气和直爽。
成峦心里一喜,随即道:“那下官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将军出身军旅,无论于公于私,当首重于枢密院,兵部才对……”
赵石笑了笑,“兵部有成大人在,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成峦噎了噎,却是摇头苦笑道:“下官疏于才干,可当不得大将军如此夸奖,不敢欺瞒于大将军,这几年托大将军之福,略有经营不假,但时日尚短,总有孤掌难鸣之感,如今却有一个机会,可让大将军在朝中平添许多助力,就是不知大将军能不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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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卷 第十二卷千秋功业需百战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拜会(六)
不用赵石说什么,孙文通忍不住道:“大人可是说的京师郑氏?”
成峦殷切的表情当即就是一僵,而孙文通那里还没完,他这人从来不怕得罪人,绷着一张丑脸,便接着道:“听闻大人与郑氏子郑逊交好,想来是欲以郑氏为援,为我家大帅添一强助了?”
这话头听着好像是陈述一件事实,但语气硬邦邦的,怎么听都有一股讥讽的味道在里面。
成峦心里跳了跳,定军侯府的几个幕僚来历各异,皆非无名之辈,其中当以南十八为首,此人曾任首辅杨感府中长史,后杨感去位,这位相府长史却是不理京师许多高门想邀,随即便来到了大将军赵石身边,这些年过去,此人无论才干还是眼光,已经遍为人知。
定军侯府中还有一位陈先生,此人据说来自河中,娶河中韩氏女,来历莫测,众说纷纭,但却在京师士子间,有着不小的才名,只是身体虚弱,这些年少有在外间走动了。
不过而今,却很有些进京赶考的举子,慕其名而来,递上文章,以求一语之赞,可见,此人在士子间,文名之盛了,而定军侯府庶长子,也正是此人的弟子,听闻,此人膝下一子,却也是从巩义赵氏的姻亲,范氏族中挑出过继而来,由此可知,此人在定军侯府中的地位,并不比长史南十八稍弱。
李博文,京师浪荡子,因缘巧合之下,进了定军侯府。名声上。自然与前两位没法相比。但却有人称之为定军侯府大管家,府中内外琐事,多经此人之手,大将军常年在外的情形之下,定军侯府能资财日增,颇有豪富之名,却多数是此人的功劳了。
剩下的一位,就是这个蜀中降人。据说,此人善韬略,精行伍,常随大将军于军中,貌丑无比,却精干非常,而且,生性颇为耿介。
据传,当年平蜀之后,蜀国君臣入京。蜀中降臣,多有官爵赐下。相待甚为优厚,多数降臣,之后对蜀侯一门,避之唯恐不及,只此人上门,痛斥蜀侯一番,含恨而去。
而其对旧主清明伯赵方,颇多留恋,至今书信往来不断,并荐其子赵葵入国武监,其人之忠义,实是让人钦敬。
不过今日一见,到是和传闻相符,只不过实在让人兴不起多少欢喜的念头。
成峦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赵石,心想,此人所言,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大将军的意思?若是大将军……自己说这番话,不但有些孟浪了,怕是根本不应该说出口。
赵石和成峦对视了一眼,到没有多少异样,只是笑笑道:“孙司马心直口快,成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成峦此时哪里会顾及这个,顺口就道:“不敢不敢……大将军原来已经知晓此事,下官还妄言于此,着实惭愧……只是下官以为,大将军与郑氏交好,联为姻亲,郑氏于朝中根深蒂固,不如借势而为,岂非两全其美?”
赵石把玩着酒盏,等成峦把话说完,这才抬起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郑氏豪门大族,门生故吏,遍于朝野内外,赵石一介寒门子,可高攀不上,至于和郑氏交好之说,也不知成大人是从哪里听闻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话说完,一下子,成峦的冷汗就冒出来了,这语气可是分外的不善,孙文通方才的言语和这相比,只能勉强算得上是委婉之词。
从入府至今,大将军赵石都是态度可亲,笑语不断,而今一旦峥嵘稍露,拿出大将军的威严出来,即便是成峦为官这许多年,也不禁胆战心惊,心念电闪间,不知有多少念头从心头划过。
错了,完全的错了,这位大将军是不啻于结交朝臣,但像郑氏这样的大族豪门,却显然并不为他所喜,也许是有所顾忌,也许是主客之位的关系,到底如何,仓促之间,成峦哪里能够想的清楚……
不过明明白白的是,自己这事真的办错了。
此时,怀里那张已经准备好了邀请大将军赴宴的信笺,好像也是烫的厉害。
他与郑氏相交,也不过是在大将军将妹子嫁给了河东宣慰使郑铎之后,妄自揣摩之下,才有了行动,而郑氏那边的一些人,恐怕也是同他一样心思,如此这般,很容易便交往走动了起来,这时看来,却是错的厉害。
说起来,还是与大将军走的并不算太近所致,不然的话,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虽说心慌意乱,但到底非是常人,左右权衡之间,没有太多的犹豫,事关自己将来仕途,也顾不得颜面之类的东西,立即站起身来,深深一礼。
“下官多有妄言,还请恕罪,不过……大将军容禀……”
赵石轻轻一拍桌案,“成大人,你乃朝廷命官,如此作态,我怕是生受不起,还是坐下说话吧。”
这话里的意思更是不善,成峦哪里敢坐,只是低着头,急急道:“下官之心意,天日可鉴,兵部右侍郎之位空悬至今,多有人窥伺,前些时,郑氏欲据之,与下官相谈,下官以为……”
“你便以为,我以妹妻郑氏,便是有意结交,所以便答应了下来,恐怕,郑家那边给出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吧?”
“大将军明鉴,下官……下官确实有这般想法……那边说,一旦郑逊为兵部侍郎,则将举荐大将军为枢密副使,待张世杰丧满回京,可掌大理寺,或都察院……”
赵石眉头微扬,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怒色,冷笑道:“可是李承乾也要晋枢密副使,然后兵部尚书之位就是成大人的了?”
成峦脸色发白,腿终于有些软了,还能硬撑着,只能说明,这些年的官儿没白当。
“是,那边……是这么说的。”
赵石的声音更加冷漠了几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长安郑氏,好大的气派,我若是不答应呢?”
“大将军息怒,自王氏去后,郑氏便有取而代之之心,但王氏前车之鉴不远,想来郑氏不敢轻逆大将军之锋才对。”
赵石哼了一声,看了成峦两眼,之后语气却是缓和了下来,“成大人糊涂了,坐下吧,孙司马,你来给成大人说说,此事关节之处在哪里?”
成峦其实已经站不住了,心惊肉跳的厉害,他已经想的分外清楚,在兵部这里,若是没有了大将军的支持,别说李承乾那里会怎么样,就说郑家那边,也定然会迅速疏远。
在他这个位置上,是最危险的时候,上面有人压着,下面有人盯着,若没有强硬的靠山,真的是难受的厉害,所以,此时的诚惶诚恐,一多半是真的,一小半却是装出来的,官场中人,厉害之处,其实便在于此了。
孙文通沉吟了一下,瞅了瞅赵石的脸色,等成峦重新落座,才道:“京师郑氏,胃口不小,插手兵部也就罢了,还要插手枢密副使之任免,大理寺,都察院,以往皆为王氏门人掌之,如今却也落在郑氏的眼中,再说外间,河东宣慰使郑铎郑大人是郑氏之人,蜀中,秦川,河洛,各个州府,怕是郑氏也没少做了手脚……”
“而今竟然还要联结于军中大将,如此作为,实为取死之道,都说王家殷鉴不远,但看来啊,长安郑氏,却还是以为自己有所不同。”
“成大人其实所言不错,大帅于朝堂之上,确实需要一些……但肯定不能是郑氏这样的簪缨世家,郑铎郑大人一心为公,又是东宫旧人,与大帅相交甚笃,自是不算什么,但郑氏如今树大招风,不定什么时候,便要枝折叶落也说不准……”
“再者说,有大帅在,也容不得郑氏这样的贪心不足……无论是兵部,还是枢密院,甚或是户部,都容不得郑氏这样的大族豪门插手,敢于觊觎,乱我大军征战者,当以王氏为鉴。”
“枢密副使,兵部侍郎,大理寺,都察院,这样的职位……还轮不到旁人来举荐……”
孙文通摇头而笑,虽然笑的丑陋,却带着满满的轻蔑……
赵石适时摆手,孙文通说的都对,但却说的太过直接了,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正是如此了,成大人,不必理会太多,你即为兵部侍郎,只专心公务便是,旁顾太多,怕是于仕途无益。”
成峦赶紧垂首道:“是,大将军教训的是,下官一定谨记在心,但兵部右侍郎之位总不能一直空悬,大将军心目之中,可有人选,下官一定尽力荐之。”
吃了当头一棒,却还能有这般的应对,此人之心性也就可见一般了。
赵石想了想,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点头道:“羽林左卫都指挥使赵布宗,深有才干,精军事,通谋略,正是合适之人选,成大人不妨保举一下,总好过推举那些没迈出过京师一步的世家子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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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赵石说什么,孙文通忍不住道:“大人可是说的京师郑氏?”
成峦殷切的表情当即就是一僵,而孙文通那里还没完,他这人从来不怕得罪人,绷着一张丑脸,便接着道:“听闻大人与郑氏子郑逊交好,想来是欲以郑氏为援,为我家大帅添一强助了?”
这话头听着好像是陈述一件事实,但语气硬邦邦的,怎么听都有一股讥讽的味道在里面。
成峦心里跳了跳,定军侯府的几个幕僚来历各异,皆非无名之辈,其中当以南十八为首,此人曾任首辅杨感府中长史,后杨感去位,这位相府长史却是不理京师许多高门想邀,随即便来到了大将军赵石身边,这些年过去,此人无论才干还是眼光,已经遍为人知。
定军侯府中还有一位陈先生,此人据说来自河中,娶河中韩氏女,来历莫测,众说纷纭,但却在京师士子间,有着不小的才名,只是身体虚弱,这些年少有在外间走动了。
不过而今,却很有些进京赶考的举子,慕其名而来,递上文章,以求一语之赞,可见,此人在士子间,文名之盛了,而定军侯府庶长子,也正是此人的弟子,听闻,此人膝下一子,却也是从巩义赵氏的姻亲,范氏族中挑出过继而来,由此可知,此人在定军侯府中的地位,并不比长史南十八稍弱。
李博文,京师浪荡子,因缘巧合之下,进了定军侯府。名声上。自然与前两位没法相比。但却有人称之为定军侯府大管家,府中内外琐事,多经此人之手,大将军常年在外的情形之下,定军侯府能资财日增,颇有豪富之名,却多数是此人的功劳了。
剩下的一位,就是这个蜀中降人。据说,此人善韬略,精行伍,常随大将军于军中,貌丑无比,却精干非常,而且,生性颇为耿介。
据传,当年平蜀之后,蜀国君臣入京。蜀中降臣,多有官爵赐下。相待甚为优厚,多数降臣,之后对蜀侯一门,避之唯恐不及,只此人上门,痛斥蜀侯一番,含恨而去。
而其对旧主清明伯赵方,颇多留恋,至今书信往来不断,并荐其子赵葵入国武监,其人之忠义,实是让人钦敬。
不过今日一见,到是和传闻相符,只不过实在让人兴不起多少欢喜的念头。
成峦不由自主的转头望向赵石,心想,此人所言,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大将军的意思?若是大将军。。。。。。自己说这番话,不但有些孟浪了,怕是根本不应该说出口。
赵石和成峦对视了一眼,到没有多少异样,只是笑笑道:“孙司马心直口快,成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成峦此时哪里会顾及这个,顺口就道:“不敢不敢。。。。。。大将军原来已经知晓此事,下官还妄言于此,着实惭愧。。。。。。只是下官以为,大将军与郑氏交好,联为姻亲,郑氏于朝中根深蒂固,不如借势而为,岂非两全其美?”
赵石把玩着酒盏,等成峦把话说完,这才抬起头,摇了摇头,淡淡说道:“郑氏豪门大族,门生故吏,遍于朝野内外,赵石一介寒门子,可高攀不上,至于和郑氏交好之说,也不知成大人是从哪里听闻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话说完,一下子,成峦的冷汗就冒出来了,这语气可是分外的不善,孙文通方才的言语和这相比,只能勉强算得上是委婉之词。
从入府至今,大将军赵石都是态度可亲,笑语不断,而今一旦峥嵘稍露,拿出大将军的威严出来,即便是成峦为官这许多年,也不禁胆战心惊,心念电闪间,不知有多少念头从心头划过。
错了,完全的错了,这位大将军是不啻于结交朝臣,但像郑氏这样的大族豪门,却显然并不为他所喜,也许是有所顾忌,也许是主客之位的关系,到底如何,仓促之间,成峦哪里能够想的清楚。。。。。。。
不过明明白白的是,自己这事真的办错了。
此时,怀里那张已经准备好了邀请大将军赴宴的信笺,好像也是烫的厉害。
他与郑氏相交,也不过是在大将军将妹子嫁给了河东宣慰使郑铎之后,妄自揣摩之下,才有了行动,而郑氏那边的一些人,恐怕也是同他一样心思,如此这般,很容易便交往走动了起来,这时看来,却是错的厉害。
说起来,还是与大将军走的并不算太近所致,不然的话,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虽说心慌意乱,但到底非是常人,左右权衡之间,没有太多的犹豫,事关自己将来仕途,也顾不得颜面之类的东西,立即站起身来,深深一礼。
“下官多有妄言,还请恕罪,不过。。。。。。。大将军容禀。。。。。。。”
赵石轻轻一拍桌案,“成大人,你乃朝廷命官,如此作态,我怕是生受不起,还是坐下说话吧。”
这话里的意思更是不善,成峦哪里敢坐,只是低着头,急急道:“下官之心意,天日可鉴,兵部右侍郎之位空悬至今,多有人窥伺,前些时,郑氏欲据之,与下官相谈,下官以为。。。。。。。”
“你便以为,我以妹妻郑氏,便是有意结交,所以便答应了下来,恐怕,郑家那边给出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吧?”
“大将军明鉴,下官。。。。。。。下官确实有这般想法。。。。。。那边说,一旦郑逊为兵部侍郎,则将举荐大将军为枢密副使,待张世杰丧满回京,可掌大理寺,或都察院。。。。。。”
赵石眉头微扬,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怒色,冷笑道:“可是李承乾也要晋枢密副使,然后兵部尚书之位就是成大人的了?”
成峦脸色发白,腿终于有些软了,还能硬撑着,只能说明,这些年的官儿没白当。
“是,那边。。。。。是这么说的。”
赵石的声音更加冷漠了几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长安郑氏,好大的气派,我若是不答应呢?”
“大将军息怒,自王氏去后,郑氏便有取而代之之心,但王氏前车之鉴不远,想来郑氏不敢轻逆大将军之锋才对。”
赵石哼了一声,看了成峦两眼,之后语气却是缓和了下来,“成大人糊涂了,坐下吧,孙司马,你来给成大人说说,此事关节之处在哪里?”
成峦其实已经站不住了,心惊肉跳的厉害,他已经想的分外清楚,在兵部这里,若是没有了大将军的支持,别说李承乾那里会怎么样,就说郑家那边,也定然会迅速疏远。
在他这个位置上,是最危险的时候,上面有人压着,下面有人盯着,若没有强硬的靠山,真的是难受的厉害,所以,此时的诚惶诚恐,一多半是真的,一小半却是装出来的,官场中人,厉害之处,其实便在于此了。
孙文通沉吟了一下,瞅了瞅赵石的脸色,等成峦重新落座,才道:“京师郑氏,胃口不小,插手兵部也就罢了,还要插手枢密副使之任免,大理寺,都察院,以往皆为王氏门人掌之,如今却也落在郑氏的眼中,再说外间,河东宣慰使郑铎郑大人是郑氏之人,蜀中,秦川,河洛,各个州府,怕是郑氏也没少做了手脚。。。。。。。。”
“而今竟然还要联结于军中大将,如此作为,实为取死之道,都说王家殷鉴不远,但看来啊,长安郑氏,却还是以为自己有所不同。”
“成大人其实所言不错,大帅于朝堂之上,确实需要一些。。。。。。但肯定不能是郑氏这样的簪缨世家,郑铎郑大人一心为公,又是东宫旧人,与大帅相交甚笃,自是不算什么,但郑氏如今树大招风,不定什么时候,便要枝折叶落也说不准。。。。。。。”
“再者说,有大帅在,也容不得郑氏这样的贪心不足。。。。。。。无论是兵部,还是枢密院,甚或是户部,都容不得郑氏这样的大族豪门插手,敢于觊觎,乱我大军征战者,当以王氏为鉴。”
“枢密副使,兵部侍郎,大理寺,都察院,这样的职位。。。。。。还轮不到旁人来举荐。。。。。”
孙文通摇头而笑,虽然笑的丑陋,却带着满满的轻蔑。。。。。。。。
赵石适时摆手,孙文通说的都对,但却说的太过直接了,好在这里没有其他人,“正是如此了,成大人,不必理会太多,你即为兵部侍郎,只专心公务便是,旁顾太多,怕是于仕途无益。”
成峦赶紧垂首道:“是,大将军教训的是,下官一定谨记在心,但兵部右侍郎之位总不能一直空悬,大将军心目之中,可有人选,下官一定尽力荐之。”
吃了当头一棒,却还能有这般的应对,此人之心性也就可见一般了。
赵石想了想,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点头道:“羽林左卫都指挥使赵布宗,深有才干,精军事,通谋略,正是合适之人选,成大人不妨保举一下,总好过推举那些没迈出过京师一步的世家子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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