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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将血txt下载     将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二十九章宣旨(一)

    这些儿女之间的纠葛,也不过是现如今金州正要发生的事情以及将要发生的事情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对金州大势没有什么影响。

    而景兴三年正月,在蜀中之乱越演越烈的同时,金州,这座大秦粮草重镇,终于也迎来了第一波变乱。

    首当其冲的却并非那些作乱的贼匪,而是从坐镇金州数十年的吴氏门阀开始的,大秦景兴三年正月初七,日后官司打了十数年之久的金州吴氏谋乱案发,以金州团练使吴得胜以及兴元知府张宪为首十数人,以擅调兵勇,密谋不测事之罪,为金州通判种从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下,吴得胜,张宪等为首四人立即押解入京,按官场惯例,还要加上一句,交大理寺堪问。

    这还不算,通判司衙门不但派兵围了吴氏伯府,更是提骑四出,又捕相关官佐十数,皆是与吴家相交甚密之人,一时间,金州上下震动,人人自危,毕竟吴家在金州经营数十年,可谓是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凡金州官吏将佐,又有哪个能与吴家彻底抛开干系的?

    而金州通判种从端的所作所为,明眼人一看便知,哪里是要留一点余地的样子?简直就是欲趁大将军吴宁出征在外之际,一举将金州吴家赶尽杀绝的架势,再加上之前大将军吴宁遇刺重伤不治的传言,这样一来,和金州局势一般无二,金州第一门阀世家,吴氏,更是显得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了。

    好,好,种正贤,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安抚使衙门正堂之上,金州安抚使陈祖手指着坐在一旁的金州通判种从端,厉声喝问,两个人都是面带疲惫,但这时却是眼对着眼,视线纠缠在一起,仿佛能碰出一连串的火花来,一时间大堂之上鸦雀无声,门外的几个值守书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此时金州已是乱象纷呈,安抚使衙门里的官吏都忙的喘不过气来,但此时此刻,里面两个金州文武之首却是横眉冷对,互不相让,仿若仇敌一般,大伙儿自然知道这两位大人为的是哪般事情,但谁又有那个胆子,谁又有那个身份进去劝解?心中自然都是暗暗叫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都是什么事啊这是。

    对视之中,种从端嘴角慢慢泛起几许冷笑,他知道陈祖如此失态,连派四人将他传来的缘由,不相干的人会以为是因为他大动干戈,在金州动荡之际还要铲除吴家这样的举动而动了无名之气,但只要稍经官场磨砺之人便会明白,陈祖为之恼火儿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吴家在金州势大难制,掣肘的可不是他种从端一人,自陈祖到了金州以来,这夹板气受的难道还少了?

    而吴家声势正隆,陈祖又是新来乍到,即便心中不满,却也无可奈何罢了,而他趁此时机,一举将吴家在金州的势力连根拔起,陈祖高兴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激愤至此?

    若是迂腐些的,会说大乱将至,正是同心协力之时,如何能行此无谋之举?但陈祖领兵多年,又在平凉主政多时,应不会如此浅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少了吴家一干人等在旁掣肘,虽说人心震动,会惶惶一时,但只要金州首脑俱存,从长远看来,却是比之前安稳了三分,尤其是不会有人整日里催促速发援军入川了。

    而陈祖现在激怒至此,为是又是哪般,种从端心里跟明镜似的,只因他在动吴家之前,根本未和陈祖商议罢了,原因看似可笑,但却就是如此,他环海沉浮这许多年,大起大落,和朝堂之上那些心有七窍的朝中重臣勾心斗角好像差了些,但要说他缺心眼儿,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当然了,这里面还有一层更深的原因在的,像他们这样的外臣自不会宣之于口,但他相信,陈祖想的也和他仿佛,不会少了,但也多不到哪里去,川中乱报,已经送往京师多日,朝廷却还未有决断。

    两人都曾领兵于阵前,也明白朝中重臣甚至于当今圣上的难处,正值严冬,又打了这一年的仗,再派援军恐非易事,再说远水也解不了近渴,而金州一定要保住,川中十余万大军也不能丢了,这是实实在在的两难之事,但反过来想,这何尝又不是一件天大的功劳摆在面前?在这样的国之大事面前,别说只是动一个吴家,就算将金州杀个尸山血海,过后却只要能平了川中之乱,解国家于倒悬,可以想象,到时公侯万代,实乃等闲事尔,其他事又算得了什么?

    而这也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私心了,他种从端不过是先行了一步,让朝中诸公看看,当年的耿直尚书依旧果敢无畏,虽说贬放多年,但却还没老,也没变得首鼠两端,庸庸碌碌,依然能统辖一方,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

    使君大人在金州时日尚短,对于吴氏一族行事之霸道,根基之深厚,牵扯之众多还体会不得,大将军吴宁文武双全,为人耿介,本官是敬佩的,吴氏更乃功勋之后,但。。。。。。。族人借祖宗余荫,行事乖张,贪赃枉法者也不乏其人,大人可以打听一下,吴氏枝繁叶茂,便是旁支白衣,在金州也能横行无忌,金州官绅豪强大族,多与吴氏交好,本官添为金州通判,负刑名之责,早有心还金州一个朗朗乾坤,奈何吴氏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不敢轻动。

    而今川中事急,金州动荡,大将军吴宁领兵在外,其家子弟更缺了约束,竟敢擅自调兵,若不行雷霆手段,除此顽疾,等贼人一到,金州玉石俱焚之时,岂不悔之晚矣?使君大人领兵多年,当知此中利害,吴氏有功于国不假,然当此非常之时,吴氏不除,金州可安否?再者此事乃本官一意孤行,朝廷若有怪罪,本官当一力担之,与旁人无碍。。。。。。。

    好一个一意孤行,好一个一力担待。。。。。。。陈祖也冷笑了一声,并不为种从端慷慨激昂所动,想到此人瞒着自己调动兵勇,干出如此大事,哪里还将他陈祖放在眼里?心中不免大恨,事关金州安危,千万百姓之生死,你担待的起吗?本官添为抚使,又为大军留后,负守土之责,怎能容你肆意妄为?

    哼,本官虽是位卑职小,但也是朝廷命官,恐非陈大人任意处置的了的。。。。。。。。

    两个人话赶话到了这个地步,心中却也有些无奈,都知此时退让不得,不然颜面大失之下,在属吏面前又如何自处?不过就在两人横眉冷对,都下不得台阶之际,外面却是脚步凌乱,急匆匆的跑进一人,外面守候的几人连拦都没来得及拦,这人已是跑进了正堂。

    这人不过是一个安抚使衙门中的属吏,进了正堂,气喘吁吁之际,乍然见两位主官剑拔弩张,仿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一般,先就一愣,接着却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急声便道:大人。。。。。。。朝廷来旨。。。。。。。传旨钦差已经入城,片刻即到,您看。。。。。。。。

    陈祖和种从端两人闻听,都是一愣,气氛立时缓和了下来,台阶到是找到了,但两人又对视了一眼,这一次,两人却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几分狐疑,两人心里,接着便都又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些时日,两人可都没闲着,等的也是朝中来旨,也真可谓是望眼欲穿了,有了大义名分,不管之前如何,之后行事才好放开手脚。

    而两人狐疑的却是圣旨早不到晚不到,却是这个时候到来,朝廷和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着实让人猜不透了,种从端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吴得胜几人刚刚被押解进京,这圣旨就到了,看来自己这里还是晚了一步。。。。。。。。

    但当此之时,两人却也思量不了那么多了,也顾不得再纠缠吴家之事,两人同时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袍袖,不觉间视线又碰在了一起,但这一次,两人却都未从对方眼中看到丝毫的敌意,不约而同的,两人嘴角慢慢绽开笑容,虽说都有些僵硬,但不知不觉间,两人仿佛便有了默契,都是微微点头。

    官场相争,就是这般奇妙,两人虽都有些私心作祟,但论起来,两人之间并无任何私仇,也算得上是就事论事,虽说经这一次,难免落下间隙,但两人为官多年,都明白此时此刻,不易开罪对方,更有可能的是,之后两人还要同心协力,以解危局,所以不约而同的,好似方才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一般了。

    摆香案,派人去请一下鹰扬将军赵大人,还有,传令凡在城内之兴元府,安抚使治下六品以上各级属官,暂歇公务,全到安抚使衙门恭迎传旨钦差,种大人,咱们先出去迎一迎。

    使君大人请。

    通判大人请。

    鹰扬将军,羽林左卫都指挥使赵石听旨。

    传旨之人声音浑厚,脸色微黑,身材高大,一身礼部员外郎的官服穿在身上,却不像个饱读诗书的文人,反而像个地道的武夫,这人别说陈祖,便是曾在京师为官的种从端也是面生的紧的,只是从方才迎入的时候,才知道此人乃是朝中礼部新晋员外郎李师雄。

    一行人都是风尘仆仆,随行的几个太监文吏下了马,腿都并不拢,显然路上也是急敢慢赶,不曾耽搁。

    为首的大太监陈祖可能不识,但赵石和种从端两人却都认识,正是如今圣上身边心腹,内宫总管大太监董总管,此时这位大总管看上去着实有些狼狈,脸色灰败,仿若死人就不说了,不知为何,这脸上的神情也是呲牙裂嘴,好似得了急症却强自忍耐一般,不过整个人看上去,却是和去了半条命差不多的。。。

    至于为何传旨的是礼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儿,宫中大太监却站在一旁,却不是几个人能猜得透的了。

    臣赵石听旨。

    三个人本来并排跪在一处,种从端稍后一些,后面的则是尚在兴元城内的曹司属吏,正堂随大,却满满的跪了一地,不过看似随意,却是等级分明,没有半点马虎的。

    安抚使陈祖,又为入蜀大军留后,品阶第一,自然是以他为首,而赵石本来稍差,但却有钦差名分,所以能与其并列,种从端在品阶之上比陈祖差了一级,但爵位上却是没人能比得上,所以稍稍次之,身后的这些人则按官阶大小,或差一步,或跪于不起眼的角落之中,低头埋首,以承天威,一眼望去,看似有些凌乱,实则等级分明,无人敢越雷池半步的。

    但当传旨钦差念出赵石的名字,不光是陈祖和种从端脸色一变,就是他们身后的各级官吏也都是一愣,头一个听旨的既不是安抚使陈祖,也不是在金州经营多年,又刚刚行过雷霆之威的通判大人,而是那鹰扬将军赵石,委实有些奇怪。

    不过这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当传旨钦差板着一张黑脸,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鹰扬将军,羽林左卫都指挥使赵石,年纪虽幼,然其人勇武过人,胸有韬略,战功彪炳,屡任艰难,皆能不负朝廷期许。。。。

    。。。。。。

    今特晋鹰扬将军,羽林左卫都指挥使赵石为兵部郎中,羽林郎将,赐符节,准开府建衙,俸禄同三品,总揽蜀中战事,金州,凤翔,秦州等西南四州,州府郡县不论镇军禁军皆从调度,一应地方官吏,四品以下者,赐临机任免之权,望能。。。。

    。。。。

    之后陈祖为军前巡阅使,种从端为西南按察使,兼军前转运使众人已是无心仔细倾听,凡在场众人,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一步登天,是的,就是一步登天,想大秦立国百多年,名臣大将不在少数,但要仔细说起来,能建牙开府,行节度之事的边臣大将却是寥寥无几。

    不说旁的,就说当今景兴一朝,除大将军折木清外,却再无一人能到此地步,就算西北张祖,潼关张培贤等这些边镇领兵大将就都要差上许多了,虽已都开府,但却只有领兵之权,其他诸事如粮草辎重等事,及大规模的兵员调动等都不能自专,就更别说能任意任免辖下文武官员了。

    圣旨冗长,李师雄念的是口干舌燥,但下面众人在震惊之余,虽说无心细听,但圣旨上的每一个名字都关乎自己以后前程去留,却也轻忽不得,所以也没人会听得昏昏欲睡,半晌过后,圣旨上已有十余人得以升迁,虽说大多都带着暂摄二字,但众人还是心情大振,抛开之前的心事,听得越发的仔细了,生恐不经意间漏下自己的名字。

    到了此时,众人皆已明白,朝廷虽说未有派遣援军入川之意,但力保金州的意思是不容怀疑的,这一道圣旨,整个就是要建立一支能战之军的意思,恐怕之前那句让鹰扬将军赵石统摄蜀中战事的话,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如今川中烽火四起,乱的跟什么似的,入蜀秦军安危都不明了,更不确定各军布置,还如何统摄?就算能派人传令过去,人家听不听你的都是两可之间,更别提如今金州无兵可用,危机四伏之局面了。

    不过等到李师雄念出吴得胜的名字,众人不免都面露古怪之色,大多难免有些幸灾乐祸之心在的,毕竟这些日子被通判大人弄的心惊胆战,生恐什么时候通判衙门的人出现在自家门前,毕竟这里是金州,跟吴家交从甚密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谁又知道发了疯似的通判大人到底想做到哪个地步呢?

    如今金口御言,却是升了吴得胜一级,显然朝廷还不知金州前些日的变故,看来通判大人却是有的麻烦了。

    尤其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圣旨一到,吴氏谋逆一案就算是到头儿了。。。。。。。。

    众人心潮纷涌,不过最不平静当数陈祖,种从端以及赵石了,先不说陈祖和种从端,两人劳了这些时,虽说都皆重用,但总有一种到头来终是一场空的感觉在的,不过说起来,他们期望虽深,但也知机会渺茫,都有心理准备,总归也是不出所料,虽说赵石异军,让两人心中震惊,但两人为官多年,自不会将失望之情带出来,不多时便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陈祖更是悄悄挪动身子,将赵石让了出来,以示尊卑已定,不敢逾越之意。

    至于赵石,则是只能用意外惊喜来形容了,之前种种布置,终是收到了回报,不过这回报却是大了些,他虽有期待,但南十八,及李金花等人皆是认为,即便朝廷委以重任,也不会让他统摄诸事,最有可能的便是从种从端以及陈祖两人中选一人暂摄州务,其他众人从旁辅佐,力保金州不失之局。

    沉下心来的他也是深以为然,那平蜀七策虽说费尽心力,想人之不敢想,剑走偏锋,以掩盖金州微薄之兵力这一最大的缺点,实为不易,但说起来,总有纸上谈兵之嫌,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就更别说朝堂之上的那些重臣了。

    所以,他也没指望能起多大作用,只是想着能在自己身上加些砝码,借以争取最宽松的领兵环境罢了。

    没想的是。。。。。。。。。。

    等到圣旨终于宣读完毕,李师雄将手中圣旨一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赵大人,还不接旨?

    等到身后的董太监招人送上印信等御赐之物,不管众人如何想法,一切也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李师雄笑容更盛,更是亲手将赵石搀扶了起来,两人目光对视之时,李师雄目光闪动,嘴上却道:圣上说了,如今兵势正急,诸事皆要从简。。。。。。。。。呵呵,制府大人,皇上还有口谕,可否找一处清静所在。。。。。。。。

    见赵石双手将圣旨接过,陈祖添为地主,这个时候可是不敢有半点迟疑,立即挥手让心思各异的众人起身,接着便毫不犹豫的带人出了正堂所在,竟是将整个正堂都让了出来。

    董太监也带着随从人等出了来,这时却是一笑,两位大人稍等,咱家这里也有皇上口谕,两位大人看是不是。。。。。。。。

    这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到是没什么奇怪的,是口谕还是密旨,都无差别,无非是怕领兵大将专权,或是几人不能同心协力而设罢了,不过种从端心里却是滋味莫名,有些难受,虽说比之之前的金州通判,他也算是官升一级,已与安抚使并列,但与自己期望却是相差太多,尤其是现在陈祖还是压了他一头,朝廷甚或说是当今圣上的意思已然不用猜的了,还是忌惮他废太子娘舅的身份,兵权是一点也没他的份的。

    至于赵石,他心念电转,在心里也有了些猜测,金州事急不说,蜀中战事又急转直下至此,朝廷不是无人可用,但却让一孺子领兵,宁不让人疑惑?说起来,当今圣上力主攻川,而今战事糜烂,和四十余年前大军伐夏何其相仿?皇上这回是不是要找个替罪之人。。。。。。。。

    想到深处,种从端背后冷汗涔涔之下,心里却也平衡了许多。。。。。。。。

    陈祖这里有些忙乱,却未想及太多,安抚好了众人,让众人在正堂外边等候,自己则领着种从端以及董太监两人往侧厅而去。

    不提他们,正堂之内现在却只剩了赵石以及李师雄两人,李师雄环视左右,门厅紧闭,并无旁人窥探,脸上笑意绽开,俯身便是一礼,恭喜制府大人高升,下官这里给大人见礼了。

    赵石也露出了笑容,眼前这人他当然认识,此人正是和尚的儿子,当年初入京师的时候,此人还不过是一个礼部库官,得他之助,在翰林院谋了一个六品官儿,之后两年又转回礼部,官升一级,再然后,也不知怎么就得了当今圣上的眼缘,在礼部升迁之速可谓是无人能及,只这两年就已成了五品员外郎,再进一步,便位列朝堂的了。

    不过虽是熟识,但两人在京中走动却少,一来是两人文武疏途,这嫌是要避的,二来也是他有意为之,不想两人关系示人,不过此人到也知道分寸,平时虽不露面,但逢年过节,总会让人送些礼物,几年间从未断过的。

    不过虽然如此,但赵石如今城府已深,乍一见到传旨钦差竟然是李师雄的时候,却未露出什么异色,便是方才只剩下了两人在,他也未先开口说话,毕竟人心难测,谁又知道此时此刻,这人又是怎样一番心思呢?

    但这时就不同了,见李师雄说的亲切真挚,没有任何疏离之处,一如当年初见时一般,他心中也是不由一松,笑着一把搀住对方胳膊,不过同时心里也在琢磨,这制府大人是个什么官职?

    你我兄弟,不用如此客气。

    李师雄连眼睛都笑弯了,只为这一句,就不枉自己争着来这一趟,那位现在都不知在何处的父亲可是受了一位好徒弟,在他看来,他能在这数年之间,升迁如此顺遂,重振家声,多半都是因为得了如此强助的缘故,他自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几年也想好好报答,能让交情再进一步。

    但说起来,这位大人出身寒门,家中亲眷也是有数的那么几位,除了其兄张世杰外,也都不合适走动,加之他也明白,两人文武有别,实不易走的太近,所以这几年来虽是有心,但见面次数都是寥寥,就更别提什么报答了。

    听了这话,顺势直起身来,心里好似腊月天,喝了两杯烧酒般慰坦,微微躬身,师雄在京师听闻大人又在蜀中大展神威,心中着实振奋不已,如果师雄不是文官,也只愿到大人帐下听令的,所以一听要来金州传旨,又是了不得的好消息,下官就抢着来了。

    一来呢,是想亲自向大人道喜,二来呢。。。。。。。。。。。

    说到这里,他左顾右盼了一圈,压低了声音,大人,蜀中真有那么乱吗?京师可是传闻,大军被围,大将军吴宁战死,李严蓄勉力支撑,但大军已是危如累卵,连金州恐怕都不保的了。。。。。。。。。虽是谣言,但下官来金州,沿途观望,可是触目惊心,难道蜀中战局真的败坏到如此地步了不成?

    来,坐下说话。。。。。。。。

    赵石心中一惊,这些谣言虽说难免,金州这些时日不也是如此?但放在京师长安那种是非之地,就很是难测了,心里虽是这般想着,但脸上却不露分毫,笑着摆了摆手,让种师雄随自己坐下,皇上口谕怎么说?

    哦,对,对,对。。。。。。。。种师雄干咳了两声,连连点头,他自认不是什么清高傲岸之辈,但总归也不算谄媚之徒,不过话说回来,和这位份属兄弟,却又如日中天,对他又恩同再造的年轻新贵,他心里哪里平静的了?却是有些失了方寸。

    努力的让心绪平静些,这才朗声开口,皇上口谕。。。。。。。啊。。。。。。。这个。。。。。。。

    见赵石还是稳稳当当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跪下听诏的意思,种师雄结巴了一下,心下到也明白,这位大人可能没接过口谕,不知规矩,说起来这口谕和明文圣旨差不多,都如皇帝亲临,是要跪接的。

    但当此之时,面前的又是赵石,他也拉不下那个脸来,见四周无人,心里暗道一声罢了,只有两人在场,若是再拘泥于小节,没的让人对方觉着自己拿捏造作,留下间隙反而不美。

    于是乎,也不再按皇上原话说了,便如闲话家常般继续道:皇上委大人以重任,对大人之期许那就不用提了,但临行之前,皇上亲口让下官给大人传谕,虽将大事付予大人,但却无意陷大人于两难之境,大人应明此中道理吧?这可是皇上一片保全之心啊。。。。。。

    呵呵,也就是说,让大人不要因忧心蜀中乱事而轻易出兵蜀中,皇上让大人紧记一条,死保金州,只要等到来春,朝廷自会调度兵马,应援蜀中,而皇上也说了,只要能在朝廷措手之前,力保金州不失,便算大人立下奇功一件。。。。。。。。

    不过皇上也没说死,只说大人若能立下殊功,皇城边上那座平王府少了主人,换上一个永定伯府的牌匾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啧啧,大人在圣上心中的分量还真是羡煞旁人啊。

    他这么一说,赵石不喜反惊,前面的话到还合情合理,但后面这一句却真不像是那位陛下说的,这是在什么情形下才能说出来的话啊?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章宣旨(二)

    近来京师谣言四起,心怀叵测者众,腊月里,传闻有人上书请皇上立储,下官位卑,也不能确定真有其事,更不知其中关联,到是前些时,有人弹驳同门下平章事杨感,说其用人不明,以误军国大事,矛头更是直指大将军吴宁,更有人说其在蜀都成都内秽乱宫禁,肆意妄为,屡违朝廷规制,更有没谱的,说其秘藏龙袍,私刻印玺,意图据地称王,听的人是心惊胆战啊。。。。。。。。

    下官自感才薄,不能理清其中要害,所以去了大人府上一趟,陈惜身让下官给大人传话,请大人专心战事,勿要虑及其他,金州安,则朝廷安,金州若失,则萧墙之祸不远矣。。。。。。。

    赵石仔细听着,渐渐已经理清了头绪,说起来也是简单,关键处还是在蜀中战事上面,当今圣上力主攻川,在兵部任上就已开始为此谋划,可谓是殚精竭虑,不遗余力的,前些时还好,毕竟战事顺利,朝中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就算有人心怀不满,也不敢当那众矢之的,但这个时候战事受阻,却是为人提供了攻讦的最好借口。

    说起来还是皇位之争的延续罢了,看来当今圣上将他推到这个位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这显然是一场豪赌,若是胜了,则万事无忧,皆大欢喜,若是败了,就算将他当做替罪羊,恐怕当今圣上的龙椅也就不那么安稳了吧?

    所以陈惜身那里才会让他专心战事,不要顾及其他,是的,关系千里之外朝堂之争成败的既不是朝堂上的势力消长,也不是蜀中之乱能否平定,而是金州之得失,这可真是将一副重担压了他身上啊。

    金州保住了,也就保住了入蜀大军的一线生机,给了朝廷缓口气的机会,圣上那里也就有了转圜的余地,当然,要想真正堵住悠悠众口,最终还是要看蜀中战事的。

    其实让他感到安心的还是李玄谨并非将话说死,给他留了三分余地,这样的表现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不过李师雄这里还有让他更吃惊的话等着他呢。

    只见李师雄慢慢将笑容收了起来,沉声道:皇上还有最后几句叮嘱大人,望大人记在心里,勿示于人,不然你我万死也难辞其咎的。

    圣上御口亲传,朕与卿君臣一场,甚为相得,今予卿重任,不论成败,朕必不负于卿,若卿能保得金州重镇,朕则保你赵氏一族富贵绵延,若势不在我,朕也保卿身家性命无虞,只需切记,临危之际,焚毁粮草,以免资敌,卿家虽幼,却乃国之栋梁,假以时日,必为大秦柱石之才,不需死战,经此一战,国家疲惫,正需贤才良士为国分忧,卿家当惜有用之身,勿以金州之得失为念,切记,切记。。。。。。。。

    此等推心置腹之言,虽是经人口传而出,但听在赵石耳朵里,心中也是一热,自与李玄谨相遇至今,两人静心相谈也不在少数,但两人身份相差太远,所说不是争权夺利之事,便是国朝大义,便是托以腹心,也会把握好分寸,丝毫不会逾矩的,不想在这样一个时候,却得了一番如此有人情味的话,帝王者,掌的是大私之权,行的却是大公之事,这也决定了帝王少有私情,因为帝王心中最大的私情便是帝王权柄,不会有旁个什么。

    别说是臣子,即便是骨肉至亲,只要触及这个,就是犯了逆鳞,争斗之残酷也就非是常人可以想象的了,而现在,他可以想象景帝李玄谨身上的压力之大,已经威胁到了他的帝位,但却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谓是着实不易。

    沉吟半晌,他心肠虽说冷酷,但心底里却最重恩怨二字,其实即便李玄谨不说这些,他也没有以死报国的觉悟,但既然能听到这番推心置腹之言,那他。。。。。。。

    但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托以生死之言却并未出口,其实也是他谨慎惯了,未有把握之事他是绝不会轻许然诺的,你回禀陛下,臣定力保金州不失,但战阵之上,瞬息万变,有些事也就不好说的很了,比如靠近汉水的庆余,庆丰两仓,臣已决定舍之,粮草也必陷于敌手。。。。。。。。。。

    金州兵少,贼匪欲取金州,必是人多势众,臣会细寻决战良机,一举破之,待利州之乱稍解,再图其他,不过臣有言在先,如闻金州战事不利,还请陛下勿以朝廷之远,而乱众将之近,稍予时日,臣必有捷报奉上,还请陛下宽心。

    李师雄在旁边听着,眼珠儿转悠了半天,他不谙军中诸事,自也不知赵石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不过心中却是暗自咂舌,圣上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眼前这位却是听而不闻,先谢陛下洪恩,表一表自己心迹,反而说出这么一番言语来,虽说后面的话听着有些道理,但总归是让人觉着心里没底的样子,这让自己回去怎么复旨?难道按原话说?皇上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会不会将雷霆之怒发在自己身上?

    说不得,在赵石话音刚毕之时,便挤出些笑容道:大人果然大才,还未与贼匪交战,便已虑及全局,这也便是那俗话说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了吧?不过。。。。。。。。下官斗胆问上一句,大人心中胜算几何?呵呵,也好让下官跟着高兴一下。。。。。。。

    赵石瞅了他一眼,这个问题有些愚蠢,料敌机先,未战便能握有胜算的战事不是没有,但绝不会是将要到来的金州之战,他方才说的句句是实,并无任何夸大的地方,尤其是如今利州大乱,贼匪情势不明,能有多少贼人来攻金州都不知道,更别说贼人之战力了,若来个数万人马,又缺衣少甲的,他有信心正面交战便击溃对方,若是人数上了十万,即便是用人添,也就够他头疼的了,更别说出现的其他变故了,只这两点,就已决定了此战只能临机应变,不会有任何胜算在手的。

    不过都是自己人,他到也不会在乎这些,但话说回来了,有些话也不必细说,不然回京之后,在皇帝面前乱说一通,不准就惹出什么麻烦来,所以人还是要糊弄一下的,说不得微微一笑,这个成算嘛,当有七八分在手,若是金州上下同心协力,众志成城,胜算当在九分。

    李师雄连连点头,心里却是暗道,这话看来是一定得传给陛下的,这是在给人家自己留退步余地呢,若事有不协,自然金州上下就不是那么同心协力了。

    接下来,赵石话锋一转,又多问了几句如今京师形势,李师雄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了,两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外人,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中间再夹杂着一些听来的或是自己的判断,将长安现如今的局势到也说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在蜀中之乱传开之际,便有人上书言立储之事,其意不言自明,当年三十万大军伐夏,兵败之后,众议汹汹,逼得宣武皇帝退位,殷鉴不远,也就不难猜测此议的最终目的了,不过这也只是传闻罢了,谁也不知真假,所以也未闹出什么风波来,也许有,但那个层面的争斗还不是种师雄可以于闻的。

    再有就是弹劾杨感任人不明的事情了,此事却是闹的沸沸扬扬,上书的是御史台的人,但这禁不住有心人查探,那人却是如今兵部尚书李承乾的同乡,兵部尚书与同门下平章事杨感不睦那是人尽皆知之事,这是典型的政争。

    老一代的人占住位置,新一代的权贵想要上进,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讲,而同门下平章事杨感这两年也是颇受攻讦,无他,只因一朝天子一朝臣尔,而选择这个时机,也是有提早替皇帝找一个够分量的替罪羊罢了。

    不过作为四朝老臣,也不是说笑的,也不用自己说话,当即便有许多朝中重臣上书维护,兵部更是备受攻讦,蜀中战事不利,兵部哪里还跑得了?如此一来,李承乾也算是引火烧身,弄了个焦头烂额。

    最终那上书的御史灰溜溜的被贬往外方,李承乾也被罚俸一年,不过也不是没有效果,同门下平章事杨感上书请罪,其实已经露出了归老之意,若是早些时候,恐怕景帝李玄谨也就顺势答应了,但在这个时候,为稳定朝局,却只有下旨抚慰,不过杨感年纪虽老,心里却和明镜儿似的,借势便说自感老迈,精力不济,坚辞枢密使之职,皇帝这里挽之再三,才应允了下来。

    如此这般,从朝局角度看,也算是皆大欢喜,杨感自己彻底与蜀中战事撇清了干系,皇帝这里也已经渐渐消弱了老臣们对朝政的影响,虽说外间谣言越来越烈,战事也不顺利,但只就朝局来看,这位登基方两年的皇帝却是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来的强势了。

    赵石听来听去,觉着长安闹出的几场风波并不如何险恶,反正比之当初太子谋乱那一晚可是差的多了,不过这也平常,遍观当初夺位诸王,也就是废太子李玄持和魏王李玄道两人还算有些模样,其他的人不过是陪衬罢了,如今废太子被囚在西山,魏王李玄道离的兵权也是如鱼离水,起不了大多的风浪了,其他人嘛,再要起别样的念头,恐怕就是取祸之道了。。。。。。。。

    想到这里,思绪慢慢离了长安,转回到金州,金州兵少,就算将所有兵卒凑到一起,也不过万人而已,还有这许多州县粮仓需要守护,可用之兵着实可怜,这一仗并不好打,看来还需和陈祖,种从端两人商议一下。。。。。。。。

    正想的入神间,旁边的李师雄笑着从袍袖间取出一封书信来,大人,此乃家书,之前未予大人,是不想乱了大人心神,呵呵,其实下官早想恭喜大人一句,听闻府中侍妾已经有了身孕,待得大人凯旋之日,又有添丁之喜等着大人,如此双喜临门,下官那时上门讨上一杯水酒应不为过吧?

    这下赵石愣住了,有了身孕?那也就是说是有孩子了?这个他可是真没任何准备,侍妾?那自然说的是府中的惜红了,因为府中女人虽多,和他发生关系的也就是这么一个,本来两人相处时日也已不短,但他忙于公务,在府中的时间却是有限的紧,初时还觉着自己这副身体年纪尚幼,不宜早生,所以有意无意间弄些防范措施,不过一直没有动静,他也就不以为意了,不想却是在这么个时候,从旁人嘴里听得如此消息,一时间,百般滋味齐上心头,其中到是吃惊占了一多半。

    这到也怪不得他,毕竟他是外来之人,这个时代重视子嗣传承的观念还未深入他的心底,前世的他又是孤身一人,毫无经验可谈,所以此时此刻,将为人父的欣喜却是少的可怜,出了吃了一惊之外,剩下的滋味好像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了。

    李师雄却是被他直勾勾的看的发毛,这是怎么了?高兴坏了?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啊?

    说不得,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大人,大人,您这是。。。。。。。

    家书拿来我看。。。。。。。赵石此时已是心烦意乱,之前那些什么朝堂政争,什么金州战事都一股脑的没了踪影,径自拿过家书拆开来仔细观瞧,上面一行行的蝇头小楷,一看便知是陈惜身的的手笔,写的虽是漂亮,但对于他来说,看起来却是分外的费劲儿。

    但这时也没了埋怨的心思,一行行的看下去,再无一句言语,旁边的李师雄也只得陪着,心里也是暗自唏嘘,这位果然和传闻的一般无二,对家人看重的紧,方才看来也不过有些突然,生下来不是长子就是长女,但却是庶出,这位大人成亲刚刚数月,正室没有动静,却是侍妾将要临盆,恐怕传出去有些不好听,估计也是担心家中闹出什么是非来,这才表情有些古怪。。。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一章商议

    见赵石默不作声,李师雄心里也琢磨开了,这次出来也算是开了眼界,虽说一路疾驰,累了个半死,但京外风物还是让他如痴如醉,到金州之前,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谋上一任外缺,当然了,这不光是因为醉心于山水,也是因为这几年京师政局动荡,让他有了退缩之意的缘故,尤其是当年他父亲就是因为掺和进了皇位争夺,这才失了踪迹,早年间,一家子的落魄模样让他可是尤为心悸的,虽说如今渐受重用,但他心底总难踏实。

    再加上他到了这个位置,若不外放上几年,宦途之上也难有进展的,所以不管是为自己添些资历,还是躲开京师的是是非非,都促使他下了离京的决定的。

    到得金州,则又是另外一番场面,大战迫在眉睫的紧张气氛逼的人好像喘不过气来,大冷的天气,民夫塞于道途,传令之人走马灯般在身边疾驰而过,间或一队队官兵在眼前匆匆来去,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这里将要发生一场惨烈的战事,让他热血沸腾之余却又有些毛骨悚然,想的更多的则是这里已经如此,那么汉水那边的蜀中又将是怎样一番情景?

    由此联想到自己也算出身将门,小时父亲一身戎装的威武样子犹然在目,而今自己却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真愧对父亲为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就算官越做越大,比之父亲当年也不多让,但心底这点遗憾却又能骗得了谁?

    不提他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却说赵石逐字逐句的看过家书却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信里开头是老太太的一些叮嘱,无非是衣要穿暖,饭要吃饱的琐碎言语,显然是老太太口述,由陈惜身代笔的。

    接着才是惜红有身孕的事情,这也是他看得最仔细的地方,不过可恨的是,显然陈惜身并没有以此为重的意思,对于出身大户人家的陈惜身来说也好理解,惜红说是侍妾,那不过是糊弄外人的,其实身份还是下人,一个庶出子哪里会看在他的眼中?所以也只是寥寥数笔带过,只说惜红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已请了大夫观瞧,一切安好,也就完了,赵石心里大骂见鬼。。。。。。。。

    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只是这么几句,看不出花来,无奈之下,接着往下瞧,除了说家中诸人安好,叫他放心之外,朝堂之事却是一字未提,反说说起金州来了,叮咛的不过是让他着重交好两人,一个是前金州安抚使陈祖,另外一个自然是前金州通判种从端了。

    信中更是直接言道,陈种二人,皆为老臣,虽有微瑕,然此非朝堂,更非党同伐异之时,大人骤升高位,抚有四州,不识属吏,不悉情弊,此二人多年宿将,文武并举,德望皆非常人能及,兼且履任金州多时,若能得此二人真心相助,当有事半功倍之效,望大人慎之。

    赵石缓缓放下手中书信,心中烦闷稍解,初时手足无措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对于他来说,生男生女反而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实在没有为人父母的准备,所以一时有些慌乱罢了,其实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别说一个,就算养上十七八个儿女也没任何问题的,不过到底心中多了一份牵挂,只是他为官日久,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更不可能现在赶回长安,无奈之下,也只好将此事暂且放下,毕竟金州战事对于他来说,也可谓是生死存亡之战,容不得他有半点分神。

    又和李师雄多聊了几句,却是绝口不提家中诸事,李师雄这里也是有皇差在身,不能在金州多呆,兴元府虽说是此行的第一站,却还得去其他地方传旨,丝毫耽搁不得,见赵石再无其他交代,也便出口请辞。

    等到二人出了正堂的时候,阶下官佐却还在外面等着,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新官上任,他们又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为官,就算公务繁忙,此时也不容丝毫轻忽的,再者说了,战事在即,说不定新任上官要有什么措置,就会找到自己头上,正好在这里一起听了也就完了。

    而那边厢,陈祖,种从端两人也已经等候多时,接下来便是一番客套,两人心思虽然复杂的可以,但却都是有城府之人,并不外露于人,按着规矩,先是延请几位传旨钦差在金州暂住,也好让众人尽一尽地主之谊,但李师雄几人坚辞不受,并拿出皇命来做抵挡,众人也都明白,此乃非常之时,便也少了许多表面文章,多番客套下来,几个传旨钦差在众人恭送之下,翻身上马,旋即出了兴元府城,赶往他处去了。

    回到安抚使衙门,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中,赵石也没多做客套,立即将此处设为中军所在,当然了,不可能将原来的主人撵走,但他本人并未在金州任职,所以必须找这么个地方,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安抚使衙门更能体现他现在的权威呢?

    不过他到底对在场众人不熟,心里又知道前些时吴氏谋乱一案让金州官吏胆战心惊,所以在声色俱厉的说了几句金州局势危殆之类的话之后,便又着实勉励了几句,又给众人画下几张大大的馅饼,便挥手让众人散去了,众官面面相觑,自不会为这小小的几句安慰之词所动,不过多数人心里到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毕竟这位有实无名的四州节度使大人不是那位种大人,对于吴氏一案未必会追根究底,到也算安心不少,在瞅着陈祖,和种从端两人皆不做声之下,众人则满怀心事的渐渐散了。

    赵石唯独留下了陈祖和种从端两人,方才他独断专行,根本未给两人说话的机会,这让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但位份已定,两人虽然心中腹诽,但也无可奈何,唯求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人别骤升高位,便得志猖狂,误了军国大事才好。

    但赵石可不理会这些,当前有许多大事要做,政事上他没什么兴趣,但领兵之权却绝不会假手他人,虽说领有四州之地,但其他三州调拨兵卒都需时日,其实还得靠金州现有兵将来支撑战局,所以当务之急,却是先使金州迅速安定下来,才能安心将所有金州上下兵勇握在手中,按自己的布置来打这一仗,而现在,正是陈祖和种从端两人能出大力的时候。

    等到几个人坐定,赵石并不犹豫,事情在他心里已经想的不是一时半会了,所以开门见山便道,“如今蜀中战局相信两位大人比我清楚,此中轻重我这里也就不多说了,我等皆是为国效力,所以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两位大人不要计较,所谓攘外必先安内,赵石这里借助两位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呢,呵呵,直说了吧,这第一件事,就是兴元知府空缺,两位大人都在金州任职多时,对于金州政务自非赵石可比,这人选上,两位大人可有合适的?不妨荐举一下。”

    这话一说,陈祖,种从端两人眼睛都是一亮,两人现在最怕的就是赵石打的是大权独揽的主意,听这话一出口,两人就已明白,这是制府大人表明心迹的举动了,当然,也可能是这位心中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谁知道呢,但总归有一个好的开头,不是吗?

    种从端嘴唇动了一下,但还是强自忍住,金州知府这个空缺虽说是他弄出来的,但毕竟他是按察使,荐举人才却非他职责之内的事情了,到是陈祖,正是理所当然。

    果然,陈祖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别驾杜原深悉政务,有干才,当可胜任此职。”

    赵石轻轻点头,“好,先让其暂摄知府之职,不过还得禀明朝廷,才可授其印信。”

    轻飘飘的,一个新鲜的知府便出了炉,一个人情送出去了,接着赵石转首看向种从端,“种大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身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啊。”

    种从端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再看不出人家的示好之意也就不用当这个官了不是,遂放下了之前的种种心思,还开了一句玩笑话出来,“大帅,金州旁的也许没有,但要说粮草嘛,却是不用愁的,大帅看这金州义仓两座,官仓十九,其中大仓八座,小仓十一,嘿嘿,下官这回可是弄了个轻省差事,大帅你说是不是?”

    赵石陈祖两人见他摇头晃脑说的有趣,到都是笑了起来,不过陈祖心里也是撇嘴,老种外贬这许多年,旁的没学会,这逢迎拍马的功夫到是练的不错,这么一会儿功夫,连大帅都叫上了,真真是无耻之尤。

    赵石到是没觉出什么,他的职衔有些混乱,是结结实实节度使的职责,但偏偏大秦废除节度使有些年了,所以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现在他的官职应该叫个什么,到是觉着大帅两个字分外的顺耳。

    不过这时他还是摇了摇头,笑道:“种大人想享清闲可是不成。。。。。。。。明日还要聚将议事,所以我这里有些打算,现在想请两位大人参详一下。”

    “大帅请讲。”这次却是陈祖抢了先,虽说他对种从端心中鄙夷,但自己称呼大帅出口,却未打一个磕绊的。

    其实这两人能官至如此位置,下作之事就算做过,也不会做的像如今般明目张胆,不过话说回来了,两人也都心知肚明,上官如此年轻,有些屑事上就不用计较太多了,陪着哄着还来不及,若是为了一点小事闹翻了天,那才是得不偿失呢,两人大帅大帅的叫着,但实际上,还说到底,心里并非曾有多少尊敬之意,也是赵石德望不足,所以才有这番场景,怨不得旁人。

    赵石虽说两世为人,但这种官场作为他还差的远,自然咂摸不出其中的味道,不过现在他要的也不是两人的真心敬重,他要的首先是一场胜利,经过东征之战,对于冷兵器战争他已经了解很深,他前世半生时间,几乎都是在炮火硝烟中度过,对于战争的敏感实非旁人能及,经过这些时日的深思熟虑,心中早有定计,现在嘛,虽说猜不到两人心思,但对于这一仗怎么来打,还是有谱的很的。

    所以虽说不明两人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占了这个位置,眼前的两个人心里未必高兴,借着这个时机,正是要跟两人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的,“两位大人都曾领兵于战阵之上,所以我这里要问两位大人一句,贼人若来取金州,得有多少兵马?”

    陈祖和种从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笑意以及些许的狐疑,这是在考教他们吗?两人都曾是边镇大将,对于行军打仗自不陌生,两人好笑的是,眼前这位问的唐突不说,好像还有些愚蠢,哪里像是个领兵大将应该问的话?任谁都明白,蜀中民乱四起,若想成大事必来取金州,但能纠集多少人马,又有谁能乱匪中力压各路人马,将人聚集起来,实在难说的很,其实别看金州一片慌乱,但在两人看来,实则金州稳如泰山,乱匪即是乱匪,昔日汉末黄巾闹的天翻地覆,但说起来,与官军作战,却是十战九败,为什么?因为贼匪多数都是百姓,放下锄头便拿起刀枪,战力低下不说,还漫无军纪,更加谈不上什么谋算了,如今蜀中乱匪若来取金州,顶天也便是数万人马,虽说金州兵少,但将乱匪截在汉水以南还是轻而易举的,之所以前些时那般忙乱,又是请援,又是招人将粮草运往后方,一多半儿到是做给朝廷看的。

    不过两人沉吟片刻,又都有些狐疑,都说这位天纵其才,在京师练兵于西山之麓,不但将自来散漫的羽林卫士练成了虎狼之师,还在东征之时立下大功,破贼数万余,虏获金狗万夫长以下将佐数十,领兵之才应不会有假,怎会问出这么糊涂的话来?

    要不怎么说呢,官场是非多,但也最是能磨练人的地方,要说这两人都是在宦途上吃过大亏之人,但这份玲珑的心思,还真就不是赵石现在能比得了的。

    “这不好说,蜀中传回的探报皆云贼匪日众,道途之上,五里一小队,十里一大队,当真是数不胜数,若是聚集一处来取金州,则。。。。。。。金州危矣。”先开口的还是陈祖,说的也是实话居多。

    种从端这时也摇头一笑,他到不愧当年被朝堂大臣们称之为呆尚书,此时说起话便颇有当年风采,“陈大人所言不错,不过以本官看来,现在重中之重应是尽快将粮草转运凤翔等路,不然粮草一旦有失,朝廷怪罪下来,恐怕。。。。。。。。”

    陈祖听他这么一说,也只是微微一笑,心里话,老种这还是有些不服气呢,转运粮草?那你这个转运使不是权势大增?再说了,正值严冬,这许多粮草,哪里运的过来?加上道途靡耗,调拨民夫,又得耗费多少钱粮?不过他心里虽是不以为然,但却也并不说破,也是想看看赵石怎么应对。

    “此事不急,两位大人月余以来,措置得当,抢运粮草无数,又察吴氏谋乱一案,为金州除了隐患,劳苦功高,赵石自会禀明朝廷,为两位大人请功。”

    轻飘飘一句话,却是让种从端心里一堵,他和吴家积怨甚深,经此一闹,已经没了半点的转圜余地,本来存着一箭双雕的心思,但结果却不尽人意,他不知赵石只是就事论事,并无旁的意思,还以为对方提起这个,恐怕是明了了自己的话中之意,却以此事作胁,让他不得擅动呢,嘴里不免有些发苦,老了老了,性子怎么还是急躁至此?这是又当了出头的椽子了?

    陈祖在旁边却是暗自点头,说的好,若是真顺着老种的意思,眼前这位新任大将军也未免太好相与了,那么作为大秦有史以来,威权最盛,也是最最年轻的边臣大将,其威信可就岌岌可危了。

    不过接着,赵石话锋一转,已经续道:“陈大人确实说的不错,不过又有不然,乱匪,乱匪,其实就在一个乱字上,进剿不能,退守却又不利,这才是让人头疼之处。。。。。。”

    陈祖见功夫已经差不多了,心中对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制府大人虽还存疑,但心中也是暗惊,看来这位好像心里已经有了定案,恐怕也非是一日之功,这位旁的先且不说,光是谋算之远,却是让人佩服的紧了,加上三个人是头一次坐下来商议军情,到底不能弄个不欢而散,传出去三人不和,金州上下人等哪里能够安心?恐对金州不利至极的。

    说不得笑道:“观大人仪态从容,当是成竹在胸的了,这里没有旁人,大人不妨直言。”

    “我欲聚乱匪与之一战,还请两位大人相助。”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二章商议(二)

    陈祖,种从端两人都是一惊,好大喜功,轻敌冒进等字语从两人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两人都是武人出身,虽是有些狐疑,担忧,但心底深处未尝没有一丝兴奋。

    种从端性子急些,眼光一闪,“大帅可是欲拿金州做饵?若是如此,可要慎重啊,一旦。。。。。。恐怕难以收拾。”

    与这样的人说话却是省事,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是一句,就已经猜出赵石的目的了,赵石心里暗赞了一句,嘴上却道:“准确的说,是拿金州粮草做饵,两位大人请想,如今蜀中乱匪肆虐,人多势众不假,就利州来说,经了一年战事,又为我大秦占据多时,钱粮仓储多数已经运来金州,险关要隘还有我秦军把守,听闻乱匪群集于利州府城之下,围困恐也有些时日了,除了初时行那刺杀等阴私举动外,却是一筹莫展,乱匪战力之低下也可见一般了。

    而乱匪人数越来越多,军械兵甲缺了也就罢了,但却不能无粮,以我估算,三月春暖花开之前,乱匪定会聚众来取金州。。。。。。。。”

    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陈祖和种从端一眼,见这两人并不动声色,显然这些事情两人心里都明白的很呢,他这时多少也清楚了眼前两人的心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想将乱匪挡在汉水以南,固守待援,于当今情势来看,到也不失稳妥,但他要的可不是这些,他是纯粹的军人,军人的天性已经深入骨髓,进攻,进攻,不停的进攻,即便是防守,也是在为进攻做准备,不然当初东征时,他也不会带着千余羽林就连破金兵锋矢的。

    不过现在要说服这两个人,却不是什么轻易之事,还得从其他地方入手,想到这里,沉吟良久,那边厢两个人也不急,一个不停抚着胡须,一个眯着眼睛,这份镇静功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不过赵石在两人身上扫过,他最擅长的还是通过别人的表情动作来判断别人的内心,眸光闪动之间,却还真发现了端倪,这两人虽说面上不动声色,但身子却不自觉的坐直了许多,抚着胡须的,手上动作忽快忽慢,眯着眼睛的,眼珠却在乱转,赵石心里不由一笑,原来这两个老狐狸也不是不心动的,只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罢了。

    既然如此,他到是有了些主意,转眼间便想到了一些说辞,当然,其中不免南十八,孙文通等人的说辞,“自古以来,蜀中便乃变乱之地,秦末刘邦,汉末刘备,唐末孟氏,皆据此称王,蜀中地势也是得天独厚,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为什么?蜀中山川密布,道路艰难之故尔。

    两位可能也听到些消息,而今蜀中之乱是有些缘故的,有个什么拜火神教掺杂其间,阴谋不测,拜火神教若是听着有些陌生,那么两淮麻衣教之方腊应该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吧?这拜火神教正是方腊余孽所创,尔等趁我大秦在蜀中立足未稳之际,刺我官吏将佐,挑动乱事,欲据蜀地以为根基。

    而我要说的是,我秦军能征惯战,非是此等乱匪可敌,蜀中之乱早晚平息,这个我从来未曾怀疑过的,但两位大人想一想,在蜀中这样的地方剿除匪患得费多大功夫?乱匪一旦不敌,往那山林中一钻,我们上哪里去寻?又得耗费多少钱粮,多少时日?

    说句实话,平乱容易,但要还蜀中个清静却比登天还难,这样的乱地,我大秦要来何用?”

    赵石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两人的反应,两个人这时却都皱紧了眉头,陈祖脸色有些发白,种从端脸上则浮起几许红晕,还稍露出些愧色出来。

    赵石哪里会放过这等趁热打铁的机会?接着便道:“朝廷委我重任。。。。。。。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朝廷的权宜之策罢了,不然朝中能臣猛将数不胜数,怎也轮不到赵石的,不过嘛,两位大人这里。。。。。。。。好像也不怎得意吧?”

    他这话跟前面的好像风马牛不相及,但却正正戳在了眼前两人的痛处,两人脸上齐齐变色,种从端就不说了,外贬金州十多年了,身为种氏一族的族长,别人都是步步高升,他到好,几年功夫,从兵部尚书到金州通判,真真是天壤之别。

    而陈祖呢,在平凉一呆就是十几二十年,好不容易来到金州,却是做了个大军留后,只是吃些旁人剩下的残羹冷炙,旁边还有人掣肘,其间的尴尬就不用说了。

    赵石微微一笑,两人神情尽收眼底,知道火候也差不多了,其实不得不说的是,从小小的巩义团练到现在掌管四州之地,开府建牙的大将军,发生在他个人身上的变化也是不可以道里计的。

    打铁趁热,“我等三人暂摄大权,若不做出些功绩来,不然等到春暖花开之际,朝廷另任贤能,我等作为,岂不是在为旁人作嫁?在其位,谋其政,我今抚四州之地,辖千万百姓,若不能为朝廷,为皇上分忧,这官儿不当也罢,两位以为然否?”

    这下子陈祖和种从端却是顶不住了,私情还则罢了,这大义上却不能亏了半点,不然不说史笔如刀,就说但有只言片语传到朝堂之上,两人又不见容于当今陛下,那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

    陈祖先站了起来,躬身稽首,“大帅不需如此,陈开泰敢不鼎力相助?”

    但种从端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赵石,半晌才冒出一句来,“怎么打大帅说了算,下官无法置喙,但还请大帅以千万百姓为重,以金州为重。。。。。。。。下官也曾领兵,这用兵行险之道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还请大帅三思而后行。”

    他这才是说到了点子上,虽说不如陈祖恭谨,更是语中带刺,但论起来,还是他这话里诚意居多,其实两人若年轻二十岁,也未必不敢放手一搏,但两人宦海蹉跎日久,早年的锋芒早已磨去,如果再过些年,估计也就剩下守成之心了的。

    但此时此刻,被赵石挤兑到了这个地步,却是再容不得他们缩着脑袋过活,所以两人姿态虽异,但要表明的态度却还是一般无二。

    赵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来,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这句话在他那个时代已经说的烂了,而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却也有一句话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过不论怎么说,都是一个道理,其实这句话另外一个意思也就不能在后方有拖后腿的,要不怎么会有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呢。

    不用陈惜身提醒,他也知道这两人的重要的,怕就怕陈祖种从端两人缺了锐气,不肯与他同进退,那他也就只有先确保金州再说了,所以一旦听到这两人松口,身上是一阵轻松,心中暗道,说服这样两个心智深沉之辈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和打了一场恶战相仿,不过一旦这两人答应了下来,他也不怕两人反悔,一个就是他手握大权,足足压住两人一头,二来嘛,若是两人打着阳奉阴违的心思,念他不敢拿他们两人如何,那他们可就大错而特错了,一旦打起仗来,找个由头,斩上一个两个震慑军心,过后谁敢说他的不是?如今他想的事情多了,却不代表他的心肠软了。

    不过心里虽然起着这样凶狠的念头,但脸上却浮起了笑意,但眼光灼灼,盯着两人半晌,这才摆手道:“两位大人言重了,有两位相助,这贪天之功赵石是夺定了,到时恐怕两位大人要觉着功劳太大,不好受之呢。。。。。。。。”

    这句玩笑一开,陈祖和种从端两个虽是心中忧虑,但说不得还是要挤出些笑容来,干笑了几声,不过这心里嘛,估计几句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腹诽之言是免不了的。

    微微起身,将陈祖虚搀落座,赵石这才正色道:“即是如此,那也就不跟两位客气了,陈大人,赵石一介武夫,于政事上并不熟悉,所以还要多劳陈大人费心,不过有一条,陈大人务必办到,我给大人十五日,迁兴元府以南金州百姓,坚壁清野,十五日后,若还有百姓滞留于险地,那可就顾不得许多了,便让他们听天由命去吧。”

    陈祖眉头一皱,这事可不轻松,真格的,别说十五日,就算给他两月,也不可能将兴元府南边的百姓撤个干干净净,到不是因为旁的,所谓故土难离便是如此了,但赵石并没将话说死,而且还将政务上的事情交予他手,也由不得他不答应。

    “大帅放心,下官尽力而为便是。”

    赵石微微点头,这事交给陈祖他也是思量过的,种从端虽说在金州当了十几年抚使,但却和吴氏闹的不可开交,不是合适人选,自己初来乍到,更是不成,说到底,还是无奈之举罢了。

    接下来,他转头看向有些不自在的种从端,“种大人负军前转运之责,担子也不轻,今有一事交于大人,望能尽心而为,庆丰,庆余两仓离汉水太近,贼匪过了汉水,朝夕便至,不易守之,而我也有心舍之。。。。。。。。

    不过两仓皆乃官储大仓,粮草数以万计,断不能尽数交予贼匪,所以还请种大人费心调拨人手尽量搬运,哪怕散之于百姓,也不能全都便宜了贼匪。。。。。。。。。

    不过以我看来,虽川中贼势愈猖,但聚众来攻金州还需些时日,不过贼人愈众,则粮草愈缺,来攻金州之势也就愈盛,所以两仓粮草不需尽数运走,而要留下三成,以弱贼匪战心,我给种大人二十日来办此事,种大人觉得如何?”

    这话也没说死,陈祖都答应了的,种从端自不会落了人后,不过两人也是听得心中暗惊,乱匪还没到,这位到好像已经谋划清楚,说起战事来也是井井有条,一丝不乱,让他们挑不出多大的毛病来,到真不愧其能战敢战之名,想到这里,两人到是安心了不少,起码表面看来,这位不是一时起心,才要打的这一仗,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虽说这一仗必定是行险之战,但这位临机准备还算合乎正道。

    尤其是留下少数粮草,更是英明之举,可想而知,乱匪军中正缺粮草,看到这许多粮食就在面前,还不都红了眼睛?乱匪漫无军纪约束,又都饿着肚子,可能还未决战,就会因为这些粮草自己打上一场了,如此一来,胜算到是着实可期,不过这还要看乱匪领兵之人有没有那个威望,能不能弹压住手下军兵,若是那人真有这个能为的话,如此行事也就成了败笔,有了粮草垫底,要寻那决胜之机可就千难万难了。

    两人不愧是领兵于战阵的宿将,只这一瞬间,就已把前前后后想个明白,最后两人心里不禁都暗叹了一句,这不还是赌吗?没想到临到老了老了,却要跟着这么一位弄险求功,也不知这把老骨头还受不受得了?

    等到两人心事重重的出了大堂,不由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隐约从对方眸光中寻到了几分无奈,不约而同的露出些苦笑,接着两人相互一礼。

    “陈大人,种某身上担子不轻,还望陈大人这里多行方便才好。”

    陈祖自然知道种从端说的是什么,搬运粮草没有金州官吏从中调配,怎么也是不成的,不过心里还是暗骂了一声,这个种呆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跟他较劲儿,连声下官都听不见他出口,着实让人有些恼恨。

    心里虽说有些腻歪,但嘴上却是笑道:“这个种大人放心,我等皆乃朝廷命官,国事为先这个道理本官还是明白的。”

    他这话里带刺种从端又怎么听不出来?但得了这一句,也不愿跟眼前这位过多纠缠,毕竟那边一堆事都等着他呢,微微一笑,道了一句,“那样便好,种某告辞。”说完也不拖泥带水,转身便即离去。

    陈祖这里一拱手,“不送。”

    等到种从端背影渐行渐远,笑容也在陈祖脸上隐没不见,不多时,他脸上已是满布威严,转头扫了一眼衙门内几个探头探脑的文吏,沉声道:“来人呀。。。。。。。。”

    “传巡阅使令,招五品以上各级官吏到安抚使衙门议事,半个时辰不到者,他就不用再来了。”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三章揭短

    嘭的一声闷响,两条人影换了一招,恢复了对峙之局,旁观的几个小校涨红着脸,强忍着将一声好字憋回了肚子,望着场内两个好像斗架的公鸡般相互瞪视的女人,都是哭笑不得。

    怎么就让和两位姑奶奶对上了呢?一个从四品宣节将军,一个也是正六品的校尉,谁又敢上去找那个不自在?再说了,就算想劝人家也得听你的啊。

    不说说起来,这里面的味道才是最让这些军中汉子感兴趣的,前些时场上那位种家的姑娘可是在城外大营吃了大亏,这事羽林军没一个不知道的,他们当中还有人是亲眼所见,当时那场面可是差点没把人笑死,之后闲聊时自然多了许多的谈资,不过凡是讲到精彩处,谁都会挤眉弄眼的来上那么一句两句,指挥使大人当真是艳福不浅,弄的几个轮休没赶上的家伙是抓心挠肝的后悔,不过听别人讲的多了,自然而然的,脑海之中勾画出来当时的景象,却是比那亲眼见到的还要精彩。。。。。。嗯,龌龊上几分的。

    而场上另一位,那可是指挥使大人打算明媒正娶的妻室,听说文定什么的都已经下了,就差过门这一道坎了的,要不是临时有了皇命,此时应该可以叫上一声夫人了。

    就这么两位,现在却是剑拔弩张的对上了,几个家伙不知内情,说不得,就已经在心里胡乱猜测,是不是眼前就是一出儿醋海兴波,儿女争夫的戏码在上演呢?要真是这般的话,这就是指挥使大人的家事了,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么其他几位将军大人的都不见了踪影也就好理解了,想到这里,几个家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由挤眉弄眼的往那边望过去。

    另一边上,李树带着两个衙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脸色神色都难看到了极点,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本是要到后堂议事,半路上碰到种家的疯丫头,一两句下来,本来看两人笑语妍妍,高兴的跟碰到老友似的,哎,一转身的功夫,两人却来了这里对上了手,将军大人也是的,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就不想想这要是有个损伤。。。。。。。麻烦不说,要是传出去得有多难听?

    场中两个可没工夫顾及旁边这些家伙的想法和心思,两人过了几招,先还都有些没底,试探了几下,存着胜个漂亮的,还不能过于让对方没脸的心思,毕竟两人也就是想别别苗头,没别的什么意思。

    但几招过后,两人都吃了点闷亏,一个兵器长,一个力气大,互不相让之下,种七娘肩头被稍微蹭了一下,而李金花这里每次兵器交击,手上都是一阵阵的酸麻,所以两女这火气可是越来越大,偏偏的,两女心里又有些赌气,同为女人,不愿拿自己的长处来占对方的便宜。

    于是乎,好嘛,一个使尽自己卸力的本事,招招要与对方硬碰之后再展后招,一个呢,则费劲心机,施展小巧功夫,就是不愿跟对方硬碰,这下到是好看了,两女像走马灯一般,在场内较量开了,但旁人都是扬长避短,这两位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扬短避长,如此这般,要分出胜负来,哪里是一时半会能办得到的?

    过了盏茶功夫,旁边的人再傻也瞧出其中的蹊跷了,如此哪里是比武较技,分明是赌气来的嘛,果然,果然,先前没有猜错,明明就是争风吃醋,外室欺上了门儿来,正室这里也不含糊,非要力压对方一头不可,也亏了就是指挥使大人,要是旁人家里娶上这么两个母老虎,乖乖,那可够呛,天天也不用过日子了,整日上演全武行还差不多。。。。。。。。。。

    场中两女却好像毫无所觉,又过了十几招,一个双臂酸麻越来越甚,一个额头见汗,折腾的气喘吁吁,终是停了下来,缓了口气,目光交击,却是好像能碰出一连串的火花来。

    嘴上却也不闲着,那边种七娘胸脯起伏,瞅了一眼对方犹自有些颤抖的双臂,昂着小脑袋便道:姐姐气力不够,何必苦撑?

    这边李金花甩了甩手,立即回敬道:妹妹,不是姐姐说你,家中粗活笨活应该给下人去干的。

    种七娘愣了愣,接着便怒从心起,这分明是说她这身力气是在家干活练出来的嘛,不过她也是冰雪聪明,立即便反唇相讥,姐姐说笑了,七娘家中可没有这般规矩,到是听闻姐姐从小寄居他处,境况不佳到也难免,不如迁来金州,七娘定会好好照顾姐姐,咱们姐妹也好时常切磋,岂不两全其美?

    李金花从小寄养于伯父府上,着实受了些欺凌,那滋味对她来说可是刻骨铭心的很了,这下被种七娘揭了疮疤,淡蓝色的眸子猛的一瞪,心里的火气腾的一下就起来了,嘴上也是不停,不劳妹妹费心,姐姐在京师妹妹不是也能来看望姐姐不是?听闻当初妹妹可是单人独骑进京,京师年轻子弟尽相传诵妹妹美名,着实威风的紧呢。。。。。。

    种七娘听她说的这件事,这可是她平生最最得意的一件事了,下意识的脑袋一扬,但心里却隐隐觉着有些不妙,估计下面没好话。

    果然,李金花这里话锋一转,那时姐姐籍籍无名,所以无缘见识妹妹风采,不过如今也是不晚,妹妹下次若再闯进京来,可千万要到姐姐这里来一叙别情,定让那些碎嘴的家伙知道,种家女儿是不可多得的女中巾帼。

    女人互揭短处的本事仿若天生,种七娘转转眼珠就明白这是明褒暗贬,什么叫碎嘴的家伙?她身为当事之人没可能不知道旁人是怎么嘀咕的,无非就是种家出了一只母老虎,谁若敢娶,得当心自己筋骨是不是受得了之类的胡言乱语,当然了,她平常是不会在意的,只当是那些臭男人见不得女人刚强罢了,再说了,这些话估计多数是折家那些窝囊废传出来的,反正她远在金州,也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就算见到了,也没人敢当面在她面前数说,到是娘亲和父亲那里总是教训她要收敛些,不然都不像个女儿家了,以后没人敢要之类的话。

    不过那都是自家人的关切之言,旁人却是说不得的,这下好了,种七娘听了这话,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就差掉下泪珠子了,李金花见了,也是有些后悔,毕竟这些话对于一个还没出阁的女儿家可是有些恶毒了,她本就心肠有些软,虽说之前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但此时却是心生不忍,待要安慰一下,但话到嘴边却又落不下这个脸来。

    不料,对面这小姑娘牙尖嘴利之处比她丝毫不差,姐姐谬赞了,七娘的那点名声怎么能跟姐姐相比?当年庆阳之变,多少能臣大将束手无策,姐姐千里奔袭,一力平之,让多少男儿羞惭无地?都说姐姐立志要承香侯之后,作大秦第二个巾帼大将军呢,嗯,姐姐年庚几何?就已是朝廷大将,啧啧,确有当年香侯之风采。。。。。。。

    李金花听了她这话,脸色也是一青,之前的些许愧疚一瞬就不见了踪影,种七娘话里的意思她又如何听不出来?因早年坎坷,她确有仿效香侯之意,对自己年纪也就少有在意,但自从庆阳之变遇到赵石,这年纪也就成了她的一个心病,尤其是如今她虽说是朝廷宣节将军,也算是声名赫赫,但真说起来,二十多的姑娘家了,却还没嫁人,往好了说,确实和当年香侯有些相似,但要往坏了说,可着实不怎么好听了。

    都说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何况还是两个女人,两女相对而立,几句话的功夫,这火苗是噌噌的往上窜,终于也都放下了那些表面功夫,两女双目怒火熊熊,相互对视,谁也不愿在这时弱了自己声势。

    接着两声娇喝,几乎同时出手,又打在了一起,这一会两女是真火儿了,较劲儿的心思也都抛在了一边,也幸亏她们两个手里拿着的不是真刀真枪,不然就真要闹个无法收拾了。

    既然动了真格的,和之前情形就大不一样了,李金花长枪盘旋,晃的人是眼花缭乱,那边种七娘手里的木刀也是牟足了力气,每次劈出,都带出尖锐的风声,这一下,旁边观看之人却是被惊到了,都是军中汉子,哪里看不出两女动了真火,稍一不慎,这木刀木枪吃上一下,也不会好受了去,若是再中得要害,有了什么损伤,那可如何是好?立马有那机灵的,喊了一声,我去知会大人,掉头就跑。

    那边李树几个脸色青白,急急往前凑了过去,却一时也不能将战做一团的两女分开,急得几个人是直跺脚。

    都给我住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大喝了一声,声音中饱含怒气和威严,无形中便有令人心神震动之感,随着声音,一群人绕过边门儿,鱼贯而入。

    但声音还是喊的晚了些,之前两女之所以打了不少辰光,只因赌气的成分多些罢了,这一回却不一样,一上来便是将自己压箱底的功夫拿了出来,胜负自然也就在了一瞬之间。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四章插曲

    场中传出一声闷响,呼的一声,一杆长枪腾空便飞了出去,李金花猛的停住身子,双臂颤抖,下垂的双手处滴滴答答的留下一串血珠子,显然虎口已经震裂开来,而脖颈处却压上了一把木刀。

    “小姐。”

    “将军。”

    李树几个人脸上变色,一下子便围了上来,同时右手都握上了刀把子,眼神一下都变得冰冷了起来,这几个人都是显锋军中出类拔萃之辈,见过阵仗,杀过人的,主将受辱在前,立马激起了他们的戾气,拉开了一言不合,便即上前挥刀相向的架势。

    种七娘这时占了上风,得意的昂起脑袋,对旁边几个人理也不理,她随父兄在金州呆了十几年,镇军,禁军精锐见过无数,自不把这小小的阵仗放在眼里,眼睛微微瞥着,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人多就能把我怎么样?

    李金花脸色微白,神情到是镇定,摆了摆手,止住李树等人上前,手臂轻抬,缓缓推开压在脖子上的木刀,看着种七娘的样子,心里也是苦笑,其实这一场比试也未必就能输了,只是她一身本事都在那杆梨花枪上,这些木枪质地粗劣,她用着不惯,不然胜负真还说不准,要是再骑上马背,她到是有九分把握赢了这一场,只是那已是生死相搏,留不下什么余地的,自然不能用在比试上。

    而眼前种七娘的样子,又分明是一副童心未泯的小孩儿家模样,自己怎么就和她较上真了呢?

    其实这到也怪不得她,前几日的事情本就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加上今日长安来人传旨,也不知有何结果,等的着实让人心焦,到得衙门前院传来消息,竟是让赵石总领蜀中战事,真真是出人意料,旁人都是欣喜若狂,她也知道,赵石这一步迈出去,大秦军中已是独树一帜,少有人能和他相比的了。

    但她和旁人不同,欣喜过后,却是忧上心头,蜀中乱事日甚一日,金州重镇危在旦夕,赵石得的职位虽高,却是也接下了这烫手山芋,一旦。。。。。。。。那后果她是想也不愿想的。

    所以听到赵石招人到后院正厅议事,她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没想到的是,却是碰上了种家丫头,她本来心绪不佳,几句话下来,轻易便被挑起了火气,这才有了一番较量。

    这时打也打了,输也输了,心情到是渐渐平和了下来,才发觉自己心浮气躁之下,实是有些意气用事了,自也息了跟种七娘一般见识的心思。

    随口道了一句,“妹妹本事果然不小,姐姐甘拜下风。”然后便扭头看去,这时一群人已经来到近前,领头的身材高大健硕,脸上虽有些怒色,但还是显露出不用于常人的冷静和威严,不是赵石还是哪个?

    尤其是眸光中那刚刚渐渐散去的紧张和一丝关切,让她心中一暖之余,也就更没计较之前事情的心思了。

    这一群十多人,最小的也是六品校尉,加上身为羽林军军官,在品阶之上又比镇军禁军高上半阶,聚在一起,更是衬得为首的赵石威严万分,不同于往日了。

    不过来到近前,看到李金花手上犹自在滴落的鲜血,赵石眉头不禁微微一皱,“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金花心头暖意更甚,她和寻常女子不同,自小流血流汗已经惯了的,又领兵数年,自不会将这小小的伤势放在心上,不过和赵石相处许多时日,到是少有听见这等关切的话语,自然心里就和喝了蜜似的,不过旁边这许多人在,脸上却是渐渐泛起了几许红晕,微微摇头,“不碍事,就是和种家妹子玩玩而已。”

    赵石身后跟着的杜山虎等人脸上都带了些笑意,本来大伙在后面议事,在金州这里蹉跎了一个多月,总算是熬出头了,而且出乎意料的是,朝廷旨意竟是让赵石总揽战事,这加官进爵先且不提,以后打起仗来,岂不是要以他们羽林军为首?尤其是赵石正式开府建牙,什么长史,司马的,属官可是缺的厉害,还不是得从羽林军中挑选?这么一来,他们到是没什么,但手下人等却有了不少的晋身机会,加上蜀中大乱,战事迫在眉睫,与主帅亲近的,自少不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几喜临门之下,和金州官佐不同的是,这些羽林军军官自是人心振奋,摩拳擦掌,就等着大显身手了,根本就不会去想如果一旦战事失利会如何如何,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若是天下太平,还要他们这些将军做什么?本就用性命来博取富贵的厮杀汉,大功就是眼前,自不会有人落了后手去,就算有人心中有些忧虑,但看见大伙儿笑逐颜开的样子,也早就将这不吉利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在众人一连声的道贺声中,本想议议之后的战事,不想却是有人禀报,种家的疯丫头又找上门儿来了,而且。。。。。。。这回。。。。。。想到这个,当时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想笑又不敢笑,怕那位恼羞成怒,触上霉头,到是南十八和孙文通两个文人在心里大叹人心不古。

    赵石到没想太多,不过刚说服了种从端,着实不想节外生枝,说不得便带人赶了过来,就这么着,一群人来到了这里,不过此时众人没一个是心里不够数的,齐齐扬首望天,或是转头他顾,就算向来大大咧咧的张锋聚和张嗣忠都低着头盯着脚下,好像那里能长出花来似的。

    男欢女爱本为常事,在场之人大多都已婚娶,有是更是婆娘孩子一大堆,这点小场面本不算什么,若是平日,说不定还得群起揶揄上几句,毕竟这等争风吃醋的情形难得一见不是,但若是主角一个是朝廷四品宣节将军,一个则是大权在握的顶头上峰,那可就不好说了,一个不好就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局面,所以人人心里都憋着笑,但插话的却没一个。。。。。。。。

    “种。。。。。。校尉,这里不是玩闹所在,而是安抚使衙门重地,看在种老大人的份上,今日之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来人,送种校尉出去。”赵石转过头来,压着心里的火气,张嘴开始赶人。

    本来种七娘看见赵石带人出现,目光落在赵石身上就有些闪烁,这在她身上可是少见的很了,这些天她躲在府中,哪也没去,连每日必做的一些功课也停了下来,父兄那里忙的脚不沾地,也没功夫理会,到是府中家将有些疑惑,金州乱的跟什么似的,老爷那里又跟吴家对上了,怎么向来风风火火的小姐却是静悄悄的留在了府里?当然了,他们的这点疑惑算不得什么,种家七娘的事情轮不到他们说嘴。

    但落在府中女人们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种燧的夫人,也就是种七娘的嫂子现在京师,但他身边却还跟着两个妾侍,却是早得了丈夫的吩咐,虽说对这个平日英姿飒爽的小姑颇有些畏惧,但这几日却是有事没事的往种七娘这里跑,也不多说什么,就是陪着她闲聊。

    也不用多少功夫,一天两天下来,就被她们两个发现了不对,这位往日里最是安静不下来的种家明珠好像。。。。。。病了?

    浑身慵懒,不是坐着就是躺着,听她们说些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情也只安安静静的,有时还能插上几句,有时却好像在神游物外,一愣就是半晌,脸上神情也是古怪的很,似怒非怒,似笑非笑,有时还露出些娇羞之色,有时却是咬牙切齿,实在让人和以往的种家七娘联系不到一起。

    莫不是种了风邪?两人不敢声张,想要找丈夫讨个主意,但种燧几日也没着家,这一来二去的,却是被种七娘的母亲知道了风声,这还得了,种七娘的母亲身子不好,所以这些年来膝下只有此一女,自然疼的和心肝肉似的。

    先是到女儿房里转了几圈,确如所闻一般,女儿和往日截然有异,一番打问下来,却也一无所获,说起来,这个女儿自出世以来,便精灵古怪,也有她身子不好,无法多加管束的缘故在里面,反正对这个女儿虽说宠爱到了骨子里,但若说交心,却真无法与旁人家养在深闺的女儿相比的。

    不过她在种从端身边照顾多年,却也看出,女儿不是病了,分明是有了心事的样子,这一下,种府中向来性情绵和的五夫人却是急了,回到自己居处,立马将府中随在女儿身边的小厮,丫鬟还有家将都招了来,一番疾言厉色的询问下来,虽说到底没问出女儿遇了什么变故来,但也知道了原来是自从几日前女儿独自出府之后便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不过等再问女儿出府到底去了哪里,去没一个能答的上来,到是有个年纪小的家将被逼的急了,才讷讷来了一句,小姐回来好像大哭了一场,不知怎的,还。。。。。。还把公子打了一顿。

    五夫人一听之下大讶,别说了,公子就是种燧了,不过打哥哥一顿在旁人家里可能是天大的罪过,但在金州种府里面,却不值得大惊小怪,自七娘十三岁渐渐长成,便没少将自己哥哥打的灰头土脸的,都见怪不怪了,到是七娘刚烈,懂事之后,就再没见她哭过,怎么会大哭一场,还被旁人看到?

    这一下五夫人是真急了,说不得将不清不愿的女儿叫到跟前,更是前所未有的板起脸来一通追问,不过最终还是无可奈何,虽说所谓知女莫若母,这丫头从小若是什么话不想说,便是你拿出家法来,也别想在她嘴里听到一个字,不过为人母的,关心则乱,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摆出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跟女儿磨上了。

    种七娘这里却哪里受得了这个?这些日子心里已经够烦,满脑子都是在羽林军大营中,被那该死的家伙搂在怀里的景象,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有时候恨的是咬牙切齿,有的时候吧,却是心情悸动,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雄壮气息,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孔更好像在她脑海里扎了根,连做梦都能梦见,真是见了鬼了。

    说来也不奇怪,小丫头正值情窦初开,虽说平日总是摆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但遇到个年轻陌生男子,不自觉间,却也要在心里品头论足一番,拿来和父兄比上一比,但令人失望的是,这些年下来,别说和父兄相比,便是能和折家那个窝囊废相提并论的也没一个。

    到是此次羽林军来到金州让她感到了新鲜,张家的小子很是不错,能打能挨,堪为敌手,比哥哥虽说差上一些,到也算不错,尤其是年纪只与她相仿,却已是羽林军都指挥使的赵石赵柱国,看上去竟是比他哥哥还要强上几分,号称羽林猛虎,压的一群眼高于顶的羽林卫士服服帖帖,确实不同凡响。

    到得随军入川,在剑门关百里之外遇匪,指挥调度有条不紊,轻描淡写间,只以数百将士,竟是将那些埋伏于险恶处的万多匪人贼子一网成擒,她嘴上虽说不服,但心里却已是觉得,若由自己领兵,恐怕。。。。。。。。就算不中了埋伏,也不会有这样的战果的了,当然了,更让她不舒服的是,哥哥虽说平日少言寡语的,但她却知兄长是有大才干之人,就算身手差强人意,但领兵打仗却非是自己能及,但跟随羽林军入川几日,兄长嘴上不说,恐怕心里的想法与自己是一般无二的,这就让她分外的不服气了。

    一直到前次那场意外,回到府中,她脑子中再没了安静时候,心绪飘忽,前一刻还想着如此这般,下一刻,却已经离了十万八千里了,用恍恍惚惚来相容那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这到不是说小丫头由此就对赵石生了爱慕之情,那肯定是胡说,实际上,用敬畏这个词儿更恰当一些,既然不管是行军打仗,还是真刀真枪都逊人一筹,其实她心底里已是服气的很了,不过骄矜使然,放不下那个身段而已,不过由是一来,能胜过她的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自然越发与众不同了起来。

    但种七娘并不明白自己心理上的这些细微变化,女人心,海底针,男人猜不到,便是女人自己何尝又能明明白白?

    被这些困扰着的种七娘又被母亲一阵追问,哪里还耐得住性子,径自从府中跑了出来,在大街上便听闻传旨钦差已到金州的消息,心中一动,便也随之来了安抚使衙门,怀着忐忑到极点的心情偷偷摸摸的来到后宅,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来到这里干什么,不过接下来到是在半路碰到了李金花,对方敌意甚浓,聪慧无比的她又如何不清楚头尾?一番争执就这么上演成了全武行。

    这会儿乍然见到最怕遇到的那个家伙,她也是颇为无措,手里的木刀好像也变得沉了许多,随手便扔在了地上,两只小手绞在一起,低头站在那里,脑袋里乱哄哄的一片空白,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姑娘,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气势?更是压根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

    扑哧,人群当中也不知谁乐了出来,其他人脸上也笑意尽显,估计这些家伙脑子里都是一个念头,英雄美人,传出去准又是一段佳话。

    赵石咂了咂嘴,眼瞅着小丫头脖根上的红晕渐渐扩散到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珠转来转去,已经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别哭,你千万可别哭啊,不然可真说不清了,罕见的在心里祈祷了两句,即便他有千般的本事,这时也是无可奈何,心里不由苦笑,现在重担压身,多少事等着自己去做,这惯坏了的小丫头还来添乱,你。。。。。。。。你也不瞅瞅你那是什么表情,旁人看了,没事不是也变成有事了吗?真真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随即再看看了身旁的李金花,不由灵机一动,推了李金花一把,低声道:“你陪她一下,尽快将人送回家里,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添乱。。。。。。”

    直到回了后宅议事所在,众人脸上的神情依然古怪的很,不过赵石积威已重,除了张锋聚仗着自己义弟的身份,还敢偶尔开上些玩笑外,其他人却哪里敢在此事上去触霉头?

    等众人坐定,赵石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脸也板了起来,随后便厉声道:“大战迫在眉睫,事关生死,你等都给我把那些有的没的抛在一边,明日聚众议事,你等随我时日不论长短,却皆乃我心腹之人,我便交付你等领兵之责,望你等能不负所托,建功于战阵之上,不过。。。。。。但有违我将令,或临战不利者,军法无情,谁也护不得你,你等明白?”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齐刷刷战起身来,杜山虎等领头,大声回道:“末将不敢,定尽全力,以报大人重托。”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五章艰途(一)

    天上的太阳懒洋洋的露出自己的浑圆的躯体,将光辉散落人间,但它却并无法穿过山林间的晨雾,只是让那笼罩在黑暗当中的山林披上了一层看上去如梦幻般的薄纱,远处高耸的剑阁独树一帜般的挺立在晨光之中,骄傲的向世人展示着它那数千年都未曾倾颓的身躯。

    此时,距剑门数里之外的山林当中,一只麋鹿俯着脑袋,东嗅西嗅,在寻找着可以果腹的嫩草枝叶,突然,它警觉的抬起头来,一动也不动的立在那里,耳朵颤动着,不过随即它便听清了不远处传来的微微声响,随后,素来胆小的它便掉转头,一溜烟的消失在林木遮掩的黑暗之中。

    半晌过去,声音越来越大,猛然间,一柄厚重的砍刀劈开挡在前面的繁茂灌木,强壮的身影随后便冒了出来,先是抹了一把头上已经快被冻成霜花的汗水,随意在周围瞅了几眼,手臂挥了挥,不一刻,后面的人影便鱼贯冒了出来。

    “先在这里歇歇。”身形矮小消瘦的狐狸先是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停下脚步,机警的目光在这片不大的空地周围扫过,接着命令道。

    找了一棵看上去最粗壮的老树,狐狸手脚并用,好像灵活的猿猴般攀了上去,不一刻就已经到达了顶端,初晨的阳光透过雾气落在身上,狐狸不由苦笑了一声,他带着这些人入川已经近两个月了。

    和大人嘱托不同的是,领头的几个人一商量,最终不是分成四队,而是并作了两队,王览和赤魔领着一队留在利州府,按照之前的算计,扮作马商,而他和蔫狼两个则带着剩下的人,专走山间小路,往川南而来。

    他不知王览和赤魔领着的人如何,反正这一路上,他们这一队是没少受了罪,已是寒冬季节,即便这里依旧草木繁盛,野物也是不少,不似大秦般万物凋零,冰雪严寒,但却让出生于北方的他们吃尽了苦头。

    身体再是强壮,穿的再厚,到了这里也会被冻的哆哆嗦嗦,蜀中的山峦挡住了呼啸的北风,但却挡不住那无所不在的寒冷气息,湿气带着冰冷慢慢的钻进你的骨子,人人都是手脚冰凉,一点热乎气都拢不住,尤其是到了晚上,如果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过长,立马就能在身上结上一层冰花,弄的人半死不活。

    所以他和蔫狼两个一琢磨,索性晚上行路,白日里暖和一些的时候再休息,这样一来,到是舒服了许多,但行程却被拖的慢的不行,幸运的是,拜那在京师苦练所赐,大家伙儿身子骨都还壮健,没谁倒在路上,不然带着累赘,恐怕走的会更慢。

    此时的他也无心观赏那雾气蒸腾的山间奇景,一路上他见的多了,值不得大惊小怪,尤其是这层薄雾挡住了阳光,总是让山间的清晨比外面来的晚上那么几个时辰,这也是有其让人厌恶的地方。

    望着远处在晨曦中反射着金色光芒的剑阁,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还真是他娘的望山跑死马,这都多少天过去了,怎么还他祖母的是看得见摸不着?

    看着狐狸从树上利落的滑下来,早已经等在树下的蔫狼露出他那特有的憨厚笑容,“怎么样?快到头了吧?”

    狐狸却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到他娘的头,早着呢。”

    “还早啊。”蔫狼嘟囔了一句,招牌似的憨厚笑容也有些发苦了,“弟兄们有些撑不住了,这么下去可不成。”

    狐狸微微哼了一声,“当兵的,有吃有喝,有什么撑不住的?你可别在这里给老子蛊惑军心,不然老子见到大人的时候,非告你小子一状不可。”

    “呵呵,咱们这些老兄弟跟大人可是有几年了,大人身边亲信之人不多,就算咱们犯了些小错,大人还能砍了咱们的脑袋?”

    狐狸撇了撇嘴,蔫狼看着老实,其实在他们中间却是最机灵的,这话听着有些持宠而娇的味道,但他们心里大多却都是如此想的,谁也不能免俗。

    接着就又听蔫狼嘀咕了一句,“也不知大人那边怎么样了?若是大人能统兵作战,咱们这一趟才不算白来。”

    狐狸白了他一眼,“唠叨些什么?大人那里还用你操心?去,告诉大伙儿,再熬个三四天,就能过了剑门了,到时候准是大功一件,千万可别让王览赤魔他们两个小子看了咱们热闹。”

    空地上的杂草枝叶迅速被清除,很快就架起了几个火堆,不过因为枝叶潮湿的厉害,数股浓烟径直冲向天空,好像预警的狼烟一般,没有人在意这个,本来初入川时,大家还有些顾忌露了行藏,歇息时只啃干粮,喝凉水,但川中的变乱显然比料想的还要大的多,流民,山匪越来越多,藏在山林中的人群也不知有多少?又有谁会在意他们这几个人?加上与北方迥然有异的天气,不能生火取暖,一天两天还成,时日长了,便是他们中体格最健壮的也受不了这么折腾了,到了后来,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先把自己照顾好了才是真的。

    数十人围着火堆或坐或卧,疲惫的整理着行装,准备宿营,有的则干脆闭起眼睛,没一会就响起了鼾声,不过等到食物的香味传入鼻端,就算睡着的也猛的直起脖子,火堆旁边立马围满了人。

    刘昌大口的嚼着干硬的饼子,又呼噜噜的喝了几口热汤,感觉冻的发木的身子总算是有了几许热乎气,但这并不能让他感到舒服多少,身周这些平日里令人畏惧的秦人也仿佛变得无足轻重了,他脑海之中也只剩下了西县那红彤彤的火光,还有那一具具烧的不能分辨的尸首。

    大火不光将这千年古县烧成一片白地,还烧光了他们的家园,烧掉了他心中的归宿和最后一点点指望,天杀的盗匪,他恶狠狠的撕扯下一块肉干,好像是在撕咬那些杀人放火的贼子的肉,不长眼的老天爷,又灌下一口热汤,却好像在喝仇人的鲜血。

    身边传来压抑的哽咽声,刘昌转头看了一眼那带着泪痕的年轻的脸,眼眶也红了,心里更是疼的厉害,这些西县子弟本是满腔热血跟着他要护卫家园,可如今呢。。。。。。。家也没了,田也荒了,父母兄弟都不见了踪影,虽说几人心里都存着万一的指望,亲人能逃过大劫,但。。。。。。。

    龟儿子的,刘昌又在心里诅咒了一句,秦人来了,大伙拿起刀枪为的是什么?虽说螳臂挡车,好赖家人无恙,就算死了,大伙也是安心,却不想没等秦人大开杀戒,却是蜀人自己开始烧杀抢掠,断了大伙的后路,这一年多的光景真好像做梦一样。

    秦人来了打了一年,死的人是不少,但他随军半年多,却也知道秦人并不滥杀,更不会烧毁村镇,奸yin掳掠,而如今好像有人想将秦人赶走,他毕竟是蜀人,对这些无缘无故就欺上门来的秦人殊无好感,若有人振臂一呼,同仇敌忾之下,说不定他也要出上一把力的。

    但现在嘛,还不如秦人坐了蜀中的江山,总也比那些杀人放火的贼子强出不少。。。。。。。

    “刘头,咱们。。。。。。。咱们该。。。。。。。你总说打完了仗,日子就好过了,但。。。。。。这仗什么时候打完?什么时候能打完啊?”

    “刘头。。。。。。。你说咱们爹娘还好吧?秦人来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在山里躲了一阵子的。。。。。。。。。。。你说这回是不是也都躲山里去了?要不。。。。。。你放我回去找找,说不定。。。。。。。”

    这些话刘昌已经听了一路了,想也不想,挥手一边给了两个年轻人一巴掌,声音在寂静的林中回响,显得分外的清脆,周围的汉子朝着这边瞅了几眼,都转开了目光,即便是身份悬殊,又有敌我之分,他们也都见惯了杀伐之惨之烈,但这些秦川汉子眼中还是流露出些怜悯,故国不再,家园破碎,生死离别,人生遭遇之惨莫过于此,瞅着刘昌几个人一路如行尸走肉般过来,谁心中没有点感慨呢?

    “兄弟几个今后有什么打算?”

    悄无声息的,刘昌身边已经坐下一人,脸上黑瘦,一双眸子却是精光闪闪,刘昌一惊转过头来,坐在他旁边的正是这次领人出来的胡校尉,虽说现在他难受的直想就此抹了脖子,一了百了算了,但在对方“凶光闪闪”的一双眼珠子的注视之下,还是硬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原来是胡。。。。。。。。。头儿,您这是。。。。。。。。”

    狐狸笑了笑,对于对方的惶恐即不受用,也不反感,说起来,入川这一路上,还真是多亏了这几个川人向导,再加上他也早打听清楚了,眼前这个比自己打了一轮有余的川中汉子并不如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怯懦卑微,此人也曾在西县提兵上阵,算是力战之后才被俘的,之后随入蜀秦军一路南向,听说还立下了些军功,这才脱了囚笼,被留在剑门当了个牢头儿,剑门城破,他又带人连夜逃离剑门关城想回西县,但不巧的是在半路上硬是碰上了钦差队伍,这才又当了俘虏,虽说这番经历都是他自己说的,但以狐狸自己的眼光看来,应该是**不离十。

    这样一个人,在狐狸看来,虽说是个川人,又一直唯唯诺诺的,却也不失为一条汉子,尤其是如今深入蜀中,遍地敌踪,他怀里虽带着山川图册,却还是离不得几个向导,不然川中这莽莽群山之中,得费多少时日才能寻得到路径?

    自西县大火之后,狐狸觉着也是该给几个人许些承诺了,人嘛,劳劳碌碌,东西奔忙,最终还是得有个奔头才成,不然劳的是哪般,忙的又是什么?

    “老哥不用这般客套,这一路上看老哥翻山越岭,却是比咱们这些当兵吃粮的还要耐熬,真是让人佩服的紧了,不知老哥今年贵庚?”

    刘昌这里愣了愣,接着便是连连摆手,脸上似笑似哭,这两声老哥却是叫的他心惊胆战,连道不敢当,身子也成了半蹲半坐,“大。。。。。人可是折煞小老儿了,不劳动问,小老儿虚活四十一载,人也没什么本事,年轻时就喜入山渔猎,到如今,却还剩下几分气力,不当一赞,不当一赞。”

    “你看你,这里可是只有贩私盐的胡离,没什么大人,要是紧要关头说漏了嘴,咱们可是都要掉脑袋的,老哥切记,切记。”

    “是,是,是,胡大当家的。”

    “哈哈,这就对了嘛,老哥啊,咱这里要问一句,你是土生土长的川人,觉着我大秦和蜀中孟氏谁来坐这蜀中江山好上一些?”

    刘昌这时尴尬的笑了几声,他也不知眼前这位秦军校尉到底是想和自己说什么,只有苦笑道:“咱们百姓哪里管得了这些?只要。。。。。。。。。只要有一碗安生饭吃,就比什么都强。”

    胡离笑着点头,“老哥儿说的是实在话,但就如今这他娘的世道,想吃安生饭可着实不易,老哥自己恐怕也是深有感触的吧?”

    刘昌低着头,胡离这话可是触到了他的痛处,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刘昌双拳在身侧已是攥的泛白,真想一拳挥过去,将眼前这个秦人打个满脸花,但他已经不年轻了,只要一想到自己和留下的几个西县子弟,一旦闹翻了,还不都得成了刀下之鬼?他这火气立马消了三分。

    但这说话的语气还是渐渐硬了起来,“胡头说的不错,西县一把大火,也不知是。。。。。。哪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龟儿子放的。。。。。。。。。本来安生生的日子,这下全完了,全完了。。。。。。要说。。。。。。要说。。。。。。这里面,恐怕还是要有你们秦人几分功劳吧?”说到这里,刘昌眼泪再也止不住,是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四十多岁的人了,一旦哭起来,那看着叫是一个凄惨,嘴里却还嘟囔着。

    “本来咱们过的好好的,你瞧瞧,自从你们秦人来了,这一年里死了多少人?人都没了,就算这里归了你们,又有谁来种地?谁来供你们吃穿?”

    胡离听他唠唠叨叨,好像要将这一年多的憋屈都发泄出来,却是呵呵笑了起来,还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老哥说的对也不对,咱只是个军汉,大字不识几个,但道理嘛却还懂得几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蜀人太弱,所以咱们才来打你,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这才死了几个?咱们大军入蜀,蜀军一触即溃,也没听说那位将军屠戮村镇的,估计去年一仗打下来,你们蜀人伤亡个万八千人也就到头了,还不如咱们延州边镇每年死的人多呢。”

    “咱也奇了怪了,要说这蜀中人口加起来总也得有个百多万吧?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连皇帝都被咱们给抓住了呢?咱们跟西贼,金狗见了这么年的阵仗,死的人加起来快能把长安城填满了吧,却还拿他们没辙,老哥你跟咱说说,这是你们蜀人太弱了,还是人家太强?”

    刘昌咬了咬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本想再辩上一辩,但话到嘴边,却又噎住了,最终才嘟囔出了一句,“都是当官的不争气,不然。。。。。。。。。”

    胡离摇头失笑,话题好像越扯越远,看来自己这口才还真就不成,想来是以往拿刀子说话习惯了,嘴上却是越来越笨,只能当做是闲聊了。

    “老哥你也别不服气,咱们秦军就是百战之师,你问问跟咱来的这些弟兄,哪个没跟西贼或是金狗拼过命的?咱们这些人见的死人都比你们见过的活人多,你们川人不成的,再说了,你再问问咱们这些人,哪个祖上没当过兵,吃过粮的?这些年咱们西边跟西夏贼打,东边跟金狗打,几乎家家户户在战阵上都死过人,你们川人过的这么舒坦,没咱们秦人你们川人能安生这么多年?

    所以说啊,咱们来取蜀中那是叫个心安理得,等平了这些狗*养的乱匪,咱们再去中原走一遭,把后周南唐够给灭了,估摸着到了那个时候,咱怎么也得是个将军了吧?再带兵去把西夏金狗除了,给那些战死的同袍报仇,嘿,等到那时,咱也七老八十,拿不动刀枪了,再回家过安生日子不迟。”

    “老哥你也别瞪我,看你们家也没了,亲眷估计也已遭难,咱是个粗人,不会说些唧唧歪歪的软话,又看老哥也算是个有担当的汉子,咱在这里给你们指条路,这一遭是咱们大人派下来的军务,只要能探明川南情形,就算是大功一件,只要老哥能尽力帮咱们一回,别讲什么家国大义之类的狗屁玩意,到时回去咱一定给你们几个向大人请功,放心,最少一个旅帅是逃不掉的,拿着赏银再娶个婆娘那是轻而易举,照老哥儿这身子骨,生个七个八个娃子岂不是又是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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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艰途(二)

    第五百二十六章艰途(二)

    “胡头,那边情形好像有些不对。”

    “怎么?”胡离猛的站起身,此时已然是正午时分,他小睡了一觉,但身在险地,警觉异常,被人推了一下,立马便惊醒过来,一看却是在周遭哨戒的弟兄,心里已经是咯噔一下,手不由自主的扶上了刀柄。

    “那边有些动静,好像人数不少的样子,兄弟们没敢靠近,怕惊动了他们,您看?”

    “赶紧把人都叫醒了,走,再带两个人跟我去瞅瞅。”

    顷刻之间,人便全都聚集了起来,虽说此时正是一天中最光亮的时刻,但身处林间,却还有些昏暗,篝火早已熄灭多时,到也省了些麻烦,不过瞅着周围一张张冻了没几分颜色,胡子邋遢,衣衫褴褛,却彪悍之气更盛,更无一分胆怯之色的一群手下,胡离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但心中也不禁感叹,果然是时势造英雄,平日训练的再是艰难刻苦,哪又比得上在水里火;里走上这一遭?

    匆匆布置了一下,留下蔫狼带队等候,他则带着数人潜了过去。。。。。。。

    胡离带人去了多时,也不见回转,蔫狼坐在一棵老树后面,看上去也不怎么着急,这一路行来,没少见了人迹,尤其是蜀中乱相毕现,山林之间少不得那些躲避战祸的寻常百姓,更少不了断道的强人,但和战阵之上不同的是,来上个千八百人,也如沧海一粟,在这茂密丛林中激不起多大的风浪,只要往林子里一钻,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能找出他们的踪迹来。

    只是苦了蜀中的百姓。。。。。。。。不过狐狸那厮说的也对,比起东边金狗治下活的生不如死的汉人百姓来,蜀人也太安逸了些?

    “秦头怎的还不回来?要不要。。。。。。。。”

    蔫狼想也不想,回头对着他身后说话的年轻人就是一巴掌,打的那神情精悍的年轻人一缩脑袋,不过却是讷讷的撇了撇嘴巴,再没敢出声了。

    羽林左卫的斥候营除了军规戒律之外,还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乃指挥使赵石亲制,羽林左卫的人都知道,若论战力,当以锋字营为首,但若论信重,却是斥候营占先,斥候营指挥使赵石上任始,便以显锋军老卒充之,后又选左卫精锐入其行伍,人数随少,却个个皆能以一当十,谁不知道斥候营战时便为大军前驱,闲来则为主将亲军。

    赵石以军法治军,这斥候营更是军律森严,就凭方才上官未曾开口,下属便肆意妄言,平时便要挨上十军棍,要紧时更可当即斩杀,以儆效尤的,年轻人自知孟浪,心中战战,哪里还敢再开口说话?

    旁的到是不怕,就算犯了军规,也就打几板子了事罢了,但像他们这样从军中千挑百选出来的骁勇健儿最怕就是被赶出斥候营,之后其他左卫主官谁还愿意要自己?最终只能是黯然离开左卫羽林军了,说起来,像他们这种年纪轻轻,身家清白,甚至又都有些靠山的本来不会如此,照以往,这算什么?大不了再托些门路,进雄武军,或进右卫还不都是一样?

    但现在却是大不相同了,自羽林军左卫都指挥使赵石接任羽林左卫以来,羽林军左卫便是奇峰突起,不论在边军禁军,还是京师驻军当中,羽林左卫都已经是名声在外的大秦精锐劲旅,尤其是左卫随军东征,转战千里,全师而归之后,更是让左卫上下都觉着自己处处高人一等,已完全不将其他京师驻军放在眼里,视为同等了。

    像这等由沙场野战,破敌锋锐而带来的自信和骄狂,彻底的将左卫上下凝在了一起,抱成了一团,将身为羽林左卫官兵当做了一种荣耀和身份,普通士卒尚且如此,就更别提他们这些名义上是斥候营所属,实际上却为主将亲军的骄兵悍将了,对于那位指挥使大人的狂热崇敬之情甚至已经深入骨髓,更别说斥候营主官为了激励士气,时常便以汾水之畔那为护卫主帅死战不退的二百余亲军来教导麾下官兵,更让这些最少都是京中富家子的年轻人热血奔涌,都恨不能当即提刀跨马,在指挥使大人面前表一表自己的忠心的。

    这些都是闲话,暂不再提。

    “胡头回来了。”

    随着属下禀报,蔫狼站起身来,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枝叶,看似漫不经意,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位老伙计去了这么久,肯定是有些事故出来了。

    果不其然,随着胡离回来的却不只一两个,足有二十多人,让蔫狼身子一僵,随即一挥手,本来便要从隐身处出来的都又握紧兵刃缩了回去。

    只有蔫狼一人浑身戒备的慢慢走出迎了上去,直到离这些人不远处,才听得胡离的声音,“诸位兄弟暂在这里歇息一阵,等胡某去将众家兄弟叫出来,好给各位兄弟引见一番。”

    听的蔫狼一阵挠头,这都是。。。。。。什么人啊?怎么就成兄弟了?不过他最佩服的便是胡离的玲珑心思,见好似没什么凶险,便也站在那里不动,并不急着上前厮见了。

    不过仔细瞧过去,这一群人衣衫褴褛,面带风霜,却各个身上都带着兵刃,行动之间身形矫健,不比自己麾下士卒稍差,虽说有些乱糟糟的,一看就知道缺少管束,但是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彪悍气息却是极为浓重,这。。。。。。。。这是一群盗匪?

    “老蔫,这次咱们可是捡到宝了。”安顿好那拨不知什么来路的家伙,胡离走过来一把拉住蔫狼的胳膊,低声笑了起来。

    之后这才大略的跟蔫狼讲了这些人的来历,蔫狼还真没猜错,这伙人为首的姓徐,乃川中绿林道上有名的悍匪,手下几百号人,作的是贩马的买卖,一听是贩马的,蔫狼也就明白了,准是和西北的马匪有些关联,怨不得这些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良善之辈了,能在西北讨生活的,都是大伙儿公认的亡命徒,不然在西北根本活不下去,不是被人并了,就是被官军剿了的。

    而胡离之所以说他们捡到宝了,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听说这伙人得罪了什么人,现如今是一群丧家之犬,而他们现在是要去剑门投军,更听说那为首的跟剑门一个蜀军校尉是亲戚,走投无路之下,这才要去投奔。

    虽说这些套出来的话有些笼统,不可尽信,但胡离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是吹的,这话有**分是真,毕竟这么多人据说已经在利州的林子中钻了几个月了,听说仇家势大,手段狠毒的缘故,转来转去无法出川,最终这才决定到剑门投奔亲戚,跟着一伙儿流民来到了这里。

    “你说咱们去剑门?”这个变化可是有些大,蔫狼张嘴结舌之余,忍不住问道?

    胡离低声一笑,脸上的笑意是越来越大,“不错,不错,你到也不笨。”

    不过这下蔫狼可是恼了,一把将胡离推开,闷声道:“老胡。。。。。。。。剑门在谁手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去了岂不是送死?要去你去,老子可不陪你去趟浑水。”

    他心思并不笨,也明白胡离这是要冒险一行,想要混进剑门见机行事,但怎么想都是异想天开之举,他们这些人久在军旅,举手投足之间都和平常人迥然有异,行藏肯定难以遮掩,若这样的人能顺利混进剑门,真当蜀人的眼睛是瞎的不成?

    “听咱把话说完成不成?”胡离满脸笑容,一把又拽住了他,“嘿嘿,瞧你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事心里没谱能没头没脑的冲上去?”

    “那你跟咱合计合计,到底要怎么办?”

    胡离满脸的成竹在胸,也亏他在听说了那伙人的来历之后,就想了这许多,这时开口道来,竟是一个磕绊都不打,“咱们人多,行藏特异,根本遮掩不住,这个咱知道,所以也没打算瞒他们,一会儿你跟弟兄们说,统一好了口径,没说漏了嘴,这可是关乎咱们身家性命的大事,让他们打起精神来,不然进了剑门,一个不好就都得把命搭上,不可不慎。”

    “行了,说有用的,这个咱还能不明白?”蔫狼满脸的不耐烦。

    胡离也不以为意,知道他最关心的是什么,又刻意压低了几分声音道:“一会儿就说咱们这里都是秦人,羌人退下来的老卒,为了生计所以才干起了贩私盐的买卖,既然都是军中出来的,咱们举动作为也就能说的过去了。

    再一个,若有人追根问底,就说咱们是当年驻守庆阳府的军兵,这些家伙出身西北马匪,对咱们大秦的事儿知道的多,庆阳兵变那么大的事儿他们没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的,这样七分真,三分假的弄出来,他们若还不信,可就见了鬼了,不如别当马匪,去当捕快来的好些。”

    “还有,这些家伙人数不多,又有些带伤的,连那为首姓徐的都半死不活儿的样子,看上去伤的可是不轻,也不知是得罪了谁,弄的如此狼狈,到是便宜了咱们,他们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以免到了剑门被人欺辱,所以咱这里把意思一露,那姓徐的就动心了。

    不过到底是马匪,叫咱们的人都警醒些,一旦不对,立马宰人,不能放走一个。。。。。。。。老蔫,这回咱们是要冒大险的,你要真不愿意,就带上几个人回去给大人报信,咱这里断不会说你什么。。。。。。。。”

    这边厢蔫狼听他一说到这儿,眼睛可就瞪了起来,“想要将咱抛下,自己去立功?门都没有。。。。。。。。”之后蔫狼咬着牙发狠道:“好,水里火里,咱就陪人在鬼门关转上一转,是大富大贵还是做那他乡之鬼,就凭这一遭了,成,咱们就去剑门。。。。。。。。。”

    “好兄弟。”

    胡离狠狠一拍蔫狼的肩膀,两人相视大笑,却是默契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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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艰途(三)

    第五百二十七章艰途(三)

    不说胡离蔫狼等如何如何,此时此刻,离剑门百十里外的利州府城却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利州府城,扼入蜀之咽喉,依江而建,引江水为壕,乃蜀中要隘,秦军入蜀,所向披靡,令蜀军闻风丧胆,继西县陷落后,利州节度使文涛率利州文武不战而降,这座蜀中名城也便落入秦军之手。

    而景兴二年岁末,蜀中风云突变,剑门雄关再易其手,而整个利州也盗贼风起,不日便是烽火遍布,开始时,留守利州之秦军大将白喜尚派兵四处剿匪,不过待得情势大变,盗匪或设伏,或突袭,秦军损伤日众之后,也只能收缩利州秦军于利州府城之内,不再敢轻易出城了。

    但这还不算,蜀中降臣原利州刺史周义臣率众突然发难,秦军猝不及防之下,一场激战过后,随说尽歼叛敌,本就不多的秦军却也死伤无算,领军大将白喜更为刺客所乘,重伤难愈,几日后逝于利州。

    若非秦军随军转运使齐子平于利州公干,正逢其会,几经变乱,又痛失主将的利州守军估计就要土崩瓦解,不战自败的了,不过有了这位景王府旧人坐镇利州,终是将局面堪堪安定了下来。

    不过随后利州城下盗匪群集,仅半月工夫,就已将利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道路断绝,音信皆无,求援信使派了几拨,皆陷于乱军,无法突围,齐子平无法,只好约束众军,死守孤城,之后便是漫长的功防大战。

    骄阳之下,利州城高大的身躯依旧屹立不倒,甚至没多大损伤,沟壕也在,只是其中尸体遍布城上城下,残刀断箭随处可见,护城河内清凉的江水已被鲜血染成酱红色,即便是城头上百战余生的秦军将士瞧着也有些发毛,随着盗匪越打越多,时间也越来越是难熬,一股绝望的气息已经笼罩在守军心头之上。

    利州城北城楼,入蜀大军随军转运使齐子平满脸木然的望着城下参差不齐,破破烂烂,没有一点规整意思,却足足绵延十余里的乱匪营寨,心头一片凄凉。

    数月以来,从未曾见过,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的惨烈景象一一呈现在他的眼前,他本是文人,考取功名之途甚为坎坷,两试不中,家中拮据,正巧有相厚同窗引荐入景王府为幕,得景王看重,便也绝了正途晋身的念头,兢兢业业之下,渐次被擢为景王府长史,那时景王李玄谨还只是一个得宠皇子,其他并未显出什么,他这个长史虽说每每自觉才干不足,但景王本就是闲散宗室,没有多少大事让其参议,日子到也过得悠闲自在,所以也并无多少愧对景王厚爱之心。

    说起来,在景王争位那段惊心动魄的日子里,他出力也是不多,回想一下,当初若不是陛下登基得用之人太少,他又是陛下旧邸长史,也不会骤然拔升至此,更不会随军入川,掌管大军命脉。

    这两年来,他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一时半刻,人都快熬干了,这才将数十万人的粮草辎重筹划的井井有条,无非就是想以此报答这一番天高地厚之恩遇罢了。

    利州被围到如今已有两月光景,原利州刺史周义臣降而复叛,利州城守将白喜战死,所幸秦军精锐,他乃钦命随军转运使,为利州城内品阶最高,他虽是文人,但随军转运使已是武职,大乱在前,得城中将校自然尽皆听命,并无妨碍,不然利州城在白喜战死的当晚恐怕也就破了的,哪里还能支持这许多时日?

    但到得如今,援军遥遥不见踪影,又从乱匪口中得知剑门已经失守多日,虽说城中将士汰半存疑,但这士气却是越来越是低落,每到傍晚时分,便能听到哭声不绝,到得年关之时,突围求活更是大作,若不是他苦苦向几个领兵校尉劝说,若利州城陷落敌手,就算大伙儿活着回去,也必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何不坚守于此,以待援军?这才勉强安抚了下来。

    但他嘴上虽是如此一说,但心里却和其他人一般无二,这利州城恐怕。。。。。。。。

    尤其是利州城下乱匪越聚越多,城下叫嚣之声不绝于耳,什么城内粮草充裕,若是城破,城内钱财美人任人取用等等,在这样乱七八糟的鼓动之下,往往乱匪就密密麻麻,毫无遮掩的冲了上来,接下来便是一番厮杀,尤其是近日以来,乱匪估计已经超过十万之数,各个面黄肌瘦,神情也越来越是凶悍嗜血,昨日更是两番冲上城头,人人争先,悍不畏死,城门处也聚起大火,妄图烧毁城门而入,秦军人少,又分散四城,城头防守兵力捉襟见肘,若不是他随军日久,颇有些先见之明,让人强拉城内丁壮以为预备,这利州城恐怕昨日就已破了。

    饶是如此,今日情势也已经到了危亡关头,城内百姓死伤甚重,对秦军敌意大增,这些川中百姓可不会想什么城破之后,那些乱匪会如何如何,只是觉得秦人强蛮,强迫自家守城,让家人战死城头,着实可恨。

    而从前些时日开始,城内富户已经开始或聚家丁,或邀邻里,把住家门,不让外人入内,昨日更是有人趁乱想要打开城门,若不是城外乱匪烧起大火,怕是城门已然失守了的。

    如此这般,城内谣言四起,道是秦人欲在城破之际大火焚城,还有的说城外乃是蜀国勤王大军,秦人已是大败亏输,不日便能一举将秦人逐出川中,重扶蜀君,还蜀中百姓一个朗朗乾坤,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昨晚那些强拉来的丁壮不是趁夜逃走,便是聚在一起,对秦军将士横眉立目,秦军这里经历了一年多征战,又是被围于此,全军上下都是脾气暴躁,一遇挑衅,轻的就是拳打脚踢,重的则立时拔刀杀人,这样的冲突在昨晚已是上演了十数次,到得清晨,秦军这里疲惫不堪,而拉来的丁壮逃了个七七八八不说,剩下的对秦军敌意愈深,却也毫无办法可想。

    如此,利州城外无援军,内里不靖,麾下士卒伤亡越来越重,今日一战,恐怕也是最后的一战了吧?也不知家中妻儿可还安好,妻子的淳淳叮嘱,娇儿的不舍哭闹,恍然如昨。。。。。。。。想到这些,齐子平差点流下泪来。。。。。。。。。

    “大人,大人。”

    “嗯?”惊醒过来的齐子平定了定神,转过枯瘦的面庞,来人却是参将江善,北城这里剩下的最后一位领兵校尉。

    眼前这位却是满脸沉静,虽说情势已然崩坏如此,但此人却还是和当初一般,就像是一块顽石,任凭风吹雨打,也不曾动摇他分毫,北城这里若不是有此人丝毫不乱的整兵调度,就凭对军阵一知半解的齐子平又哪里能够守的住这乱匪主攻之地?

    “大人,城头可战之兵已不足三百,昨晚。。。。。。。。昨晚庞校尉也。。。。。。。重伤不治,东城只有几个旅帅,恐怕防守不力,还请大人从中拔一校尉,以利调度军兵。

    还有,城中民心不稳,末将已留三百人于城内各要处,以防有人作乱。。。。。。。”

    “城内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江善黯然回道:“禀报大人,经昨日一战,我军可战之人已不足千人,共九百八十四人,昨夜有四人擅杀百姓,本应处以军法,但。。。。。。正用人之际,末将已将这四人编入敢死营,允其战死,以赎其罪。”

    齐子平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生死之事已经不能让他心里起什么波澜,“君慈处置的不错。”

    接着转首遥遥望向城下乱匪大营,“君慈先前说乱军缺粮?”

    江善点头道:“如今城下乱匪怕不有十数万之众,所耗非小,所图亦大,先前未曾急攻,恐怕是在聚齐人手,兼且劫掠乡里,而四日前,乱匪攻势转急,以末将看,一来是人众已过十万,不须再等,二来就是缺少粮饷,也不容其再等。

    大人这几日应已看出,这些乱匪各个面带菜色,肯定是缺粮的缘故了,可惜。。。。。。。。若我军能再坚守十日,不,只需八日,贼军必退。。。。。。。。。”

    “十日?八日?”齐子平苦笑,若之前乱匪接连如此猛攻,利州城绝对不会能坚守数月之久,“怕是今日一战,你我。。。。。。。。”

    江善低头,声音陈毅,“马革裹尸,正末将所愿,只是大人。。。。。。。”

    他这话却是绝了齐子平最后一点希望,心中黯然,不过自知必死,又听江善这一句说的虽是轻描淡写,却含斩钉截铁之意,不由激得他文人心性大作,干涩笑道:“君慈即不畏死,齐某又有何惧?想不到齐某自小读的是圣贤书,最终行的却是杀伐之道,不过能为国而死,也是一件幸事。。。。。。。。。到是君慈,名字中又有一个善字,干的却乃大凶之事,而临生死之际,却又如此无畏无惧,好生叫人钦佩。。。。。。。”

    那江善听他说的有些酸腐,到也不以为意,只是对方一个文人,能随他们这些厮杀汉坚守至今,将生死置之度外,心中也有些钦佩,遂微微一笑,“父母双亲给的名字,做不得准,看来大人心中也已知道,今日一战,怕是凶多吉少,大人又不愿领兵突围。。。。。。。大人之胆气末将才真的佩服的紧呢,不过末将到是有个法子,能保城池不失,就是不知大人能不能狠下这个心了。”

    “哦?”齐子平眼睛一亮,不自禁的一把抓住江善胳膊,脱口道:“君慈即有良策,怎不早说?”

    江善心中暗笑,这位大人虽说能慷慨赴死,但到底非如自家等厮杀汉,早将生死看得极淡,方才还要慷慨激昂,如今却又这般模样,到是个真性情之人,自家的算计到有些。。。。。。。。不过,那吴大将军欺人太甚,只给利州留下些许兵马,陷延州镇军于绝地,再看其他兵马,秦州禁军在汉中,凉州镇军在金州,若非庆阳府镇军越巴山,入东川抢了些功劳,只怕还在利州东面驻扎吧?而那位大将军自己却带着亲信部将及殿前司禁军去抢头功,真真可恨,局势崩坏到如此地步,估计多数都是那位大将军私心所至,不然利州城以及西县如此重镇,却哪里会只留下这点兵马守卫。。。。。。。而眼前这位大人听说乃陛下钦点之人,大有来历。。。。。。。。。。

    想到这些,虽说觉着这位大人无论心性还是行事都还不错,心里有些惭愧之意,但一想到那些没死在西贼手里,却战死川中的同袍,心中不由大恨,遂也不顾其他,“末将虽有些算计,但其中却有碍难之处。”

    齐子平哪里知道眼前之人虽说只是一个校尉参将,却不但心里琢磨着算计围城的盗匪,还在算计着那高高在上的统兵大帅及自己,一见对方犹豫,却是会错了意,“若利州得以保全,齐某自当据实以报朝廷得知。。。。。。。。”

    江善手扶城墙,睁着一双满布血丝的眸子,摇头轻笑了一声,“大人误会了,末将从军至今,累功而至参将,不论上官,同僚,部下,谁不知江某非是那好大喜功之人,更从不与人争功,若非朝廷有令,就算攻蜀之功再大,江某也不会在此处。。。。。。。。

    再说末将所说,恐怕也并非良策,至于缘故嘛,大人请想,乱匪缺粮,因何缘故,大人应该晓得,我大军入蜀,征战年余,耽搁了蜀中农事,这才是乱匪蜂起的最大缘由,如今利州城内存有粮草无数,足活数十万百姓,若城池不破,大人想想,还有何处可供乱匪就粮?”

    越听越是入神的齐子平喃喃道:“金州。。。。。。。。”紧接着便是悚然一惊。

    “没错,就是金州,大军入蜀以来,我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说句与末将身份不符的话,大人可别见怪,我军骄敌之心也是大胜以往,之前我等延州镇军南来,临行之前,张帅就曾叮嘱我等,蜀中之战必胜,然碍难之处只在战后,切不可生半点骄矜之心,也正如张帅所说,蜀军虽众,却不习战阵久矣,便有百万之众,也非我大军敌手。

    但这战后的处置。。。。。。。。嘿嘿,利州乃蜀中门户,而金州更乃大军粮草重地,存粮恐怕有数百万石,再看看只有多少兵马留守?剑门又留有多少兵马?

    此等军国大事,非是末将这样卑微身份可以顾虑,不过,嘿嘿,末将就想,利州蜀军降卒大多都在剑门看押,足有数万之众,而我剑门守军不过数千,一旦有事,嘿,城下这些乱匪所说剑门失守之事,以末将看,应是无虚了。

    再有,剑门一旦失守,吴大将军所率兵马后路已断,加之川南原蜀国各节度使降兵,怕不也有十数万,此辈迫于我大秦兵锋,不得不降,但仓促之间,兵权却还在此辈手中,怕是如今川南情势并不比利州好了。。。。。。。。”

    这江善侃侃而谈,虽说衣甲破碎,满身血污,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堪,但在这一刻,在齐子平眼中,这个身份本来无足轻重的军中参将,却是将这城上城下所有的光彩都聚于其身。

    “这么说来,君慈早就知道大军不会来援利州?为何却不告知于我?”

    江善微微躬身,沉声道:“大人有句话说的不错,若利州城池有失,我等就算侥幸脱出,不管是去与大军会合,还是去金州,大人也许有功无过,但我等嘛,吴大将军不会放过我等,必会以军法处置了咱们,不然这利州失守的罪过谁来背?恐怕金州那里也是相仿,不过是能多活些时日罢了,如此,末将又听大人有意死守。。。。。。我等本就是必死之人,就此与大人合力一搏,又有何妨?这些说不说也无区别,不然反而泄了麾下士卒敢死之心,岂非不美?”

    齐子平连连点头,他虽是觉得江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有些让人不舒服,但更多的则是觉得,眼前这个参将着实是个大将之才,这番话也是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顺着江善的意思便道:“大将军用兵得当,却难免有。。。。。。这个疏漏之处,此战过后,朝廷自有公断,这个不是你我可以轻言的。”

    江善要的就是这一句,不过最终还是嘀咕了一句,“若是末将麾下有五千精锐,将乱匪拖在此处,不出八日,乱匪必定不战自乱,到时就算他们想去取金州,只要两千兵马,衔尾直追,贼军必破,可惜,可惜。。。。。。。。”

    不过一个参将,却去想着算计领军大帅,胆子不小,但他也知道分寸,话锋一转,便接着道:“好,我等性命皆在顷刻,今日城池必破无疑,末将有一法,今日便能让贼军退去,但损伤难免,更无法可破此危局,不过是让利州城多守些时日罢了,尤其是。。。。。。。。。还是那句话,贼匪若有粮,也许那些匪首鼠目寸光,便不会去打金州的主意,就算匪首有心,至少也能拖延乱匪一段时日,让金州多些准备,所以说,我等之生死全在大人一念之间,任凭大人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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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五百二十八章艰途(四)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五百二十八章艰途(四)

    辰时,从利州城上望下去,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的排向远方,一眼望不到头,衣衫褴褛,手里拿着锄头,木棍,铁叉,菜刀等等家什的乱匪鼓噪着,吵嚷着,嘶喊着,好像要将整个天都弄的翻过来一般。

    这些大多都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人,自然也无纪律可言,什么都是乱糟糟的,乱糟糟的服饰,乱糟糟的人墙,乱糟糟的声音,简直比失去将领的溃兵还像溃兵,看得站在城上的齐子平都摇头叹息,这样的对手,如果手中有五千军卒,就算不能出城野战,也能将城池守的稳若泰山,也不知江善的计策管不管用,不过反正是死中求活,旁的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至于金州。。。。。。。。自求多福吧。

    和他相反的是,乱匪营寨后方搭起的土台之上,王大元正志得意满的将目光放在远方的城池上,周围环列左右的,除了原来青龙寨的几位兄弟,还有利州各处绿林道上的头领,当初在葫芦谷偷袭西秦钦差队伍,那一仗打的虽惨,现在想起来,却也不无好处,利州绿林道上那些有名有姓的家伙不是死在了那里,再就是被俘了,还有几人逃了出来,但手下没了人马,也都变得老实了许多,剩下的那些更没实力跟他王大元相争的实力,于是之后他登高一呼,利州豪杰英雄是闻风景从,摧枯拉朽般席卷利州各府县,才两月光景,就已聚众二十万,其中数万已经由两位祭酒大人率领,先奔金州而去,剩下的全在利州城下。

    而教主那边也已传来消息,许了他一个辅国大将军,他祖母的龟儿子,以后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不说其他,就说眼前,原来手下有个上千人,就已经觉着风光无两了,在绿林道上谁见了不得尊称一声王大当家的,更是没人敢小看了他王大元,而今再瞅瞅,以前的日子都是白活了一般,十几万人,十几万人啊,只要他王大元,哦,不,是辅国大将军,一声令下,有什么能挡得住他?

    抢百姓?抢官府?呸,老子现在抢的是天下,谁挡住老子的路,老子就让他家破人亡,人头落地。

    而眼前这座川中雄城将是他王大元第一个攻陷的城池,想到城内的钱财美人,破城之后任就会任他予取予求,在神教中的地位必定也水涨船高,他这浑身上下只觉得热血沸腾,豪气大作,挥手将自己的亲信叫到跟前。

    “告诉小的们,今天老子要在利州城里大宴各路豪杰,先入城的,老子这里有重伤,拖在后面的,连凉水老子都不给他预备,对了,今天你带咱们青龙寨的弟兄也上去,进城之后,直奔官库,那里的东西谁都不许给老子动一下,动一动就砍了他们的脑袋,你明白本大将军的意思吧?”

    “小的明白,大当家的,哦,不,大将军,小的们办事,您放心就是。”

    “好,还有,告诉他们,进城之后,谁抢到的东西就归谁了,除了官库,城里的金银财宝和女人,都等着他们享用呢,先到先得,后到的可就没了,哈哈哈哈。。。。。。。”

    “大将军雄才大略,真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利州城今天就是咱们的了,咱家一直未出什么力气,今天攻城请让俺们李家寨当个先锋,一定不给大将军丢脸。”

    “凭什么是你李家寨?咱们望山坡的弟兄可闲了几个月了,都等着给大将军效力了,这个先锋谁也别跟咱们抢。”

    “呸,就你们那点人手,还抢什么功劳?大将军,咱们冯家庄在绿林道上的名声您也听过,弟兄们没旁的本事,但都有股不要命的狠劲儿,今天就想在大将军面前露露本事,还请大将军允了。”

    。。。。。。。。。。。。。。。。。。。。。。。

    一听入城之后可以大掠,周遭的头领们都红了眼睛,眼前是什么?这可是利州城,那不是城,那就是一座金山银山啊,以往别说府城,就算是县城,他们哪里又敢去碰,现在嘛,荣华富贵可就摆在眼前了,城里还有那娇滴滴的美娇娘,哪里是那些粗手大脚的村姑可以比的?这买卖要是不做,老天爷都不答应。

    加上谁都能看得出来,城里的秦军人数不多,昨天那些没见过血的龟儿子都能冲上城头,几次险些破城而入,就更不用说自己手下那些精壮汉子了,旁的他们都没怎么听,就听到先到先得了,所以王大元话音刚落,众人就已经忍不住心中的火热,开始你争我抢,互不相让,不一时就闹了起来,几个脾气火爆的,更是掳胳膊,挽袖子,目露凶光,大有嘴上说不过,就手上见真章的架势。

    此时王大元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龟儿子之前死不出力,现在却是争先恐后,精明的过了头儿,不过也好,龟儿子们互相斗一斗,以后也好管束。

    再说了绿林规矩,这买卖是他青龙寨的,谁得了好处不得分一份出来给他?想到得意处,他真想哈哈大笑几声出来。

    不过老天总是不能让人尽如己意的,就在众匪首吵的热闹的时候,一个凉飕飕的声音插了进来。

    “大将军把教主的吩咐都给忘了吧?凡攻取城池,不得肆意劫掠,先要做的可是安抚百姓,而今怎么听大将军的意思,是要洗了利州城?末将没听错吧?”

    土台之上,渐渐静了下来,听清楚的,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说话之人,这里谁都知道王大元可不是一个善人,这人不是在自己找死吗?没听清楚的也觉出场中异样住了声,往这边瞅了过来。

    此时王大元脸上肌肉抽*动,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死死盯着场中一人,众人看去,这人年纪在三十多岁,一身装束和周围人等并无多少差异,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有见过此人的,更觉诧异,这人好像一直跟在王大元身边,也没见他说过什么话,还以为是王大寨主的亲信。。。。。。。。。

    “赵将军,这里恐怕没有你说话的地方吧?”王大元心中大恨,这人叫赵广良,居所乃剑门蜀军中的一个偏将,被派来这里参赞军务的,确切来历他也不甚了了,神教潜伏多年,就算他这样加入多年的老兄弟也不会将神教兄弟认个齐全,只是知道神教在西秦,后蜀广布耳目。

    而这个赵广良估计就是其中一个罢了,此人既然来到他身边,还奉了教主密令,他也不好说什么,且心中不无忌惮,更不愿去招惹此人,若只是如此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偏偏此人一到,先就传了教主密令,叫他火速攻城,之后分兵由大祭酒去取金州,然后这人就算粘在了他身边,说是教主吩咐,加上他精于军阵行伍,可参赞襄助等等。

    有了这个监军不像监军,参军不像参军的人跟在身边,本来王大元就很是腻歪了,更可气的是,此人在人前一句话也不多说,但私下里,却是倨傲无比,丝毫没将他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这里也不对,那里也不对,指手画脚不说,那姿态更是摆的居高临下,如对蝼蚁一般,不用细心感受,就能明白此人对他的不屑和鄙夷。

    王大元虽说是个粗人,但却并不笨,此人如此做派,恐怕不是在教主身边呆的久了,谁也瞧不起,就是看不上他的出身,多想想,估计还是后者居多的。

    不过就算心中暗恨,他也忍了下来,他可是听说刑堂那位让人谈之色变的魔王对绿林道上的教内弟兄分外不满的,教中兄弟谁不知道就算忤了教主的意,也别去招惹那人。。。。。。要不是忌惮这个,他早就找个没人地方黑了眼前这小子了。

    不过今天不同,这人竟然当众顶撞,让他下不来台不说,不许劫掠?这小子知不知道他手底下这群人都是干什么行当的?憋了这么多天?真以为给了些许金银,再拨些粮草就完事儿了?若不让这些狼崽子吃饱喝足?去打金州?自己不先闹起来就不错了,再说了,老子们辛苦这些时日,为的是什么?求的又是个什么?还不是荣华富贵,金银在手,美人在怀,左拥右抱,享那仙人之福?你不让咱去抢去杀,难道城里那些龟儿子会自己献上来不成?

    王大元斜着眼睛瞅着赵广良,眼中不由带了杀气,那赵广良也不含糊,只是嘴角泛着冷笑束手而立,也不再开口说话,场面一时间真就僵在了那里。

    就在这时,众人中间突然跳出来一人,指着那赵广良大骂道:“你是什么个鸟玩意,竟敢在大将军面前放肆,也就是大将军对自己人宽宏大量,不愿和你这混账王八蛋计较,要是俺,早就抽刀子剁碎了你喂狗了,王八蛋,众家兄弟聚在这里,打生打死的,还不就是为了进城之后痛快一把?

    要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行,我等来利州城是干嘛?山寨里不愁吃不愁穿,何必揽这可能随时掉脑袋的买卖?众家兄弟,你们说是不是?”

    这里除了少数几个,剩下的谁也不知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面皮白净的家伙是谁,但脑子机灵的却一下省过味儿来,是啊,看王大元这个笑面虎的神色,也能知道他的意思,这个时候恭维上两句,进城之后还能少了好处?再说了,这年轻人说的不错,要是不准劫掠,何处到这里来风吹日晒的受罪?想到这些,立时便有几个人附和出声,劈头盖脸的大骂有人居心叵测,想要离间各家兄弟等等,但却少有人注意,这跳出来的年轻汉子操的却是一口秦腔,而且说完一番话后,这人状似无意的退后一步,仓促间,却是没人再注意他躲到哪里去了。

    王大元也有些诧异的撇了这年轻汉子一眼,这人他却是认识的,是七巧山的人,七巧山说起来也是利州有名的大寨子,但不知为何,几年之前,寨中的大寨主和几个当家的先后不见了踪影,寨中人手也少了许多,据绿林道上盛传,说是七巧山在西秦有那么一位仇家,几个当家的前去寻仇,却都栽在了西秦境内,估计不是让人捉去了,就是已经掉了脑袋。

    这些江湖传闻谁也不知真假,也是五六年前的旧闻了,到也没谁在意,只是自那以后,七巧山那里的匪伙确实一落千丈,再难入王大元法眼了。

    之所以记得这个年轻汉子,却是七巧山匪伙来聚的时候,还献上了十多匹上好的战马,这可是千金难求之物,王大元大喜之下,一问才知道,七巧山众人在西县南十余里的地方碰到了一群吐蕃低地来的马贩子,这些人来川中也不是时候,正碰上神教举事,以前做惯生意的熟客找不见了,进不能进,退不能退,硬是被堵在了那里,开始时,七巧山的大当家看见这许多战马,还想打人的主意,不想这群马贩子可不是吃素的,一伸量就吃了不大不小的亏,还折了几个弟兄。

    七巧山的大当家也是位能屈能伸的主,加上不愿放弃这些价值千金的战马,跟这些马贩子苦口婆心的商量了一番,这些马贩子也是没了办法,于是就跟着他们来了利州城下。

    而这些马贩子的首领就那年轻汉子,据说是个秦人,还当过几年兵,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却是管的手下那群彪悍外露的马匪大气也不敢吭一声,不过这人到也识时务,见了王大元,恭恭敬敬不说,十分痛快的就把战马交了出来,当然,王大元也不傻,嘴上说着嘉勉之言,这暗地里心里却存着些戒备,算起来,秦人的谍探应该也应该派出来了,此人别是秦人的探子吧?

    最终让人放心下来的,却是这人手底下真有一位低地的番人,而且他还找了两位和西北巨枭匪老四打过交道的来认了认,还真就在这群马贩子中找出了两个熟面孔,这下王大元才算是放心了,西北的马匪就算听秦人的,但西北离着川中千里之遥,秦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调来匪老四的人支使吧?

    当然,这都是闲话,回到土台之上,一看是这个人给自己送来一个大大的台阶,那赵广良的气焰也好似被压了下去,只是冷笑着看着众人,再不开口说话,王大元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对这个和自己一个姓氏,旁人嘴里的五少爷多了些亲近欣赏之意,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这小子别看年纪轻轻,却着实胆大心细,说话也讨人欢喜,自己手下还就缺这么一位机灵之人,再说了,那群马匪看着也不错,不比自己手下精挑细选出来的护卫差多少,入城之后,不妨给他们些甜头尝尝,要是愿意的话,调入自己的护卫里面那就更好。

    心里打着主意,但他还没忘这个时候利州城还打下来,说什么都是虚的,于是大手一挥,让众人安静下来,他虽是粗人,但手段却很是不错,几句话的功夫便将众人安抚了下来,接下来分别给人下了军令,许了好处,得了许诺的众人各自欢欢喜喜的去整顿自己的队伍了,至于之前那赵广良说的,也再没人理会。。。。。。。。。。

    。。。。。。。。。。。。。。。。。。。

    “我若不能就敌,便使敌来就我。。。。。。。。今日一战,凶险万端,末将已命陈豪,李万福两人贴身护卫大人,若事有不谐,大人换上平常百姓的衣物,赶紧趁乱出城,至于能不能出的去,就看大人的造化了,大人万勿存那与城共存之心,我等厮杀汉,战死沙场乃我等份内之事,大人身份比我等贵重百倍,断不能把命白白送在这些乱匪手中。。。。。。。。

    大人若能生出利州,末将这里还有些不情之请,此乃城内守军名册,万望大人收好,还请大人上书朝廷,言明我等坚守利州城数月之微劳,免了我等城池失守之罪,若大人再能善待我等家小,我等便在九泉之下,也感大人恩德。。。。。。。。”

    城头之上,江善带着身后仅存的十余个将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铁打一般的秦川汉子,声音终于带出了哽咽,他身后一群将校,有的更是痛哭失声,生死诀别最是伤情,更何况这里是两军阵前,更多了几分悲壮,之后众人同声道:“我等九泉之下,定感大人恩德。。。。。。。。。”

    (断更了很长时间了,阿草父亲年前去世了,所以也没心情干别的,请大家见谅,阿草更不知道这本书还能不能写下去,唉,写着看吧,到时候烂尾了,请大家伙儿嘴下留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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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二十九章艰途(五)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二十九章艰途(五)

    午时,利州城北门之外,铺天盖地般的乱匪终于在杂乱的喝令声中排成简单的阵列,从城头望去,黑压压的人群从城下一直延伸到远方,一眼望不到头,没有钢铁般的纪律所营造出来的压迫感,也没有久经战阵所养成的肃杀之气,不过,单单只是这样的人数,十余万人鼓噪着聚集在一起,面朝一个方向,就已经足够让人望而生畏。

    这一次,乱匪们也拿出了所有的家当,决战的凝重气息浓厚的足以让人窒息,前面几排人手虽然衣着各异,但都神行彪悍,手里拿的也再不是锄头木棒,而是寒光闪闪的钢刀长枪,一个个小头目声嘶力竭的整顿着自己的手下,用粗俗的言语鼓动着这些亡命之徒的凶性,而在他们身后,则多是被裹挟而来,刚刚放下锄头的百姓,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好像一阵风过来就能刮倒一片,但他们望向利州城的目光却比那些绿林盗匪还要狂热几分,他们扭曲着面容,等着血红的眼珠子,干惯农活儿的粗糙大手死死握住手中的家什,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就像是一群从森罗地狱涌出来的恶鬼。

    风吹雨打,忍饥挨饿了几近数月的他们,又在利州城下见多了血腥,早已将之前的良善以及怯懦抛开,他们如今能想到的只是在这座高大的城池后面,有能够让人吃饱的粮食。。。。。。。甚至还有金银财宝和女人,而且这些东西是不用花钱就能得到的。。。。。。。。。让人惊讶的是,从受害者到施暴者的转变原来是如此简单。

    根植在人性深处的恶念和贪婪一旦失去了礼法,规矩的束缚爆发出来,所产生的破坏性是无法估量的,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直到一片狼藉,筋疲力尽为止,到了那个时候,秩序才会重新回到这里,当然,这些后果是如今交战的双方都不会去考虑的。。。。。。。。。

    “杀。。。。。。。。”

    “杀啊。。。。。。。”

    随着战鼓声响起,人群爆发出响彻天地的呐喊声,这一瞬间,天地间所有的声音几乎都被遮掩了下去,连利州城都好像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人群像涨潮般汹涌而来,迅速的漫过护城河来到城下。

    城头之上,江善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接着却是神经质般呵呵大笑,手臂挥舞了几下,“一发不可收拾,好好好,传令,所有人速退,咱们在城内等着这些王八蛋。”

    “城破了。”

    “乱匪入城了。”

    片刻之后,城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而利州城内的百姓们早已关门闭户,在门窗的缝隙间,仇视的目光一直紧随着那些匆匆而过的秦人身影,但一种伴随着惊慌和忐忑的情绪却在这些少经战乱的百姓心中升起,城破了,这下秦人该被赶走了吧?城外那些毕竟还是蜀人,入城之后应不会。。。。。。。。到时大家还是蜀中子民才对。

    “登城了,登城了。”

    离城树里的土台之上,立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在远方,蚂蚁般的人影顺着云梯络绎不绝的攀上城头,不一时便占据了城头各个要隘之处,唯一令人有些诧异的是,并未遇到秦人的抵抗,众人一阵振奋,也并无什么担心,只要再打开城门,城中那些秦军便是有通天之能也是无济于事的了。

    城头之上。

    “快,快,打开城门,放大队进城。”乱纷纷间,几个头目兴奋的满脸通红,迫不及待的喊叫着。

    “龟儿子的,绞索被砸了。。。。。。。。。”

    “他娘咧,城门口都堆了什么?”

    城头上越聚人越多,但让人无奈的是,城门却被堵的死死的,开城绞索也被破坏干净,对于根本未曾制造一点重型攻城器械的乱匪来说,想要打开城门却是千难万难。

    有那机灵的,已经顺着城墙后方的甬道径自入城去了,城已经破了,在城头多耽搁一刻,也许就能少光顾一家,先到先得,这可是王大寨主亲口说的,傻乎乎的去放大队人马入城,那还能剩下什么给自家兄弟?

    至于为何城头根本不见一个秦人身影,却是少有人能在这个时候静下心来去想了,便是有想到的,也大多只以为秦人已经胆落,估计是从其他城门逃出城去了,那样岂不更好?能不拼命,又能赚个盘满钵满,真真是老天爷眷顾。

    随着更多人有样学样抢先入城,那些本来还想打开城门的也眼睛红了,叫骂着一窝蜂般向城内涌去,再不去管那该死的城门是开了没开。

    随着越来越多的乱匪进到北城,破门声,哭喊声,惨叫声以及乱匪们满含兽性的叫骂声,得意的狂笑声从北城开始渐渐蔓延向整个利州城,乱匪们用实际行动打破了城内百姓那天真的幻想,而利州城最混乱的一天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

    “君慈好手段。。。。。。。。”

    不足千人的秦军聚于利州城正中祈雨碑下,人人皆着轻甲,手握长枪,腰佩长刀,脸上尘灰不减,但衣着却是新换的,利州城内什么都不缺,这些东西本来不能轻动,但值此危急关头,却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百余弓箭手聚在人群当中,身上背着满满的箭袋,手里拿着的也是不同于秦军制式弓矢的软弓,齐子平,江善被围在正中,听到城北越来越清晰的哭喊声,齐子平摇头叹息了一声,苦笑着说了一句不知是褒是贬的话出来。

    “也是情势所迫,不然末将怎会出此下策?蜀中百姓少经战乱,我秦军到此,秋毫无犯,蜀人愚昧,反而视我为仇寇,却不知没了我等拼死拒敌,哪里会有他们的平安?”江善冷笑一声,不以为意的道。

    “换了咱们延州,西贼来犯之时,百姓丁口皆是各个争先上城御敌,便是妇人女子也不例外,今日这利州城内百姓有了切肤之痛,才会想起我等好处,若能将入城贼人驱除出城,之后城池必定稳如泰山,也亏得大人在此,不然我等贸然放贼军入城,便是侥幸得活,异日军法也饶不得我等。”

    听了这话,齐子平也只有摇头苦笑,看来这个挡箭牌是做定了的,不过所谓慈不掌兵,这江善到真可谓是一员悍将,加之心性坚忍,危急关头,不忧不惧,调度得当,当真是将才难得,过了今日,将来前途未可限量。

    “东城也破了。”

    “南城乱起来了。”

    “有数百人去了府库。”

    “北城两处火起,别驾言哲率家将奴仆正护着家小来此处,司马府也有动静。。。。。。。。”

    各处消息流水价的报了过来,和江善之前料想一般无二,最先觉出不对的还是那些原利州降顺官吏,而城中大户人家就要慢上许多,当此之时,只要稍一犹豫,往往便失了机会,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

    喊杀声越来越近,但却迟迟不到眼前,秦军上下已是不自禁的握紧手中兵刃,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冲杀上去,此时后路已绝,哀兵之势已成,接连数月被困于孤城,连战数十场,士气本已低落至绝望的边缘,但在这城破之际,有人告诉他们,只要拼死一战,还能死中求活,对于这些百战余生的秦军将士来说,不啻于柳暗花明,重见天日一般,连日来的疲惫困顿皆被破之脑后,要的就是这决死一战,求那一线生机。

    江善此时将齐子平留在队伍中央,自己却已站在了队列最前方,旁的什么在他来说已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眼睛只是死死盯住前方几个街口,陆陆续续之间,随着原利州别驾言哲率领数十人来到祈雨碑下,一些被提前告知的原后蜀官吏纷纷带着家眷奴仆以及邻里来到这里,一时三刻之间,却在这里聚起了两千余人。

    虽说其中多有女眷老弱,但其中丁壮却也不少,按照之前布置,将老弱妇孺置于队列后方,丁壮也未编入队列,而是护于老弱两侧,这般措置下来,看着前方手持兵刃,战意高昂的秦军将士,这些本来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人们却是安定了许多。

    江善脸上古井不波,回首看着这些前几日还不清不愿,畏秦军如蛇蝎的蜀人缩在队伍后面,惶然中带着感激,便是那自诩清高,几次相请,都不愿为大秦效力的原蜀中别驾言哲为首的原蜀国官吏,露出茫然而又惊恐的神色,心中不由冷笑,若利州城保住了,也不知这些王八蛋又会做出怎样龌龊之举来?

    前方街口终于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乱匪身影,江善猛的挺直身形,回首高呼道:“今日一战,有死而已,众将士随我来,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

    “杀。”

    “杀,杀,杀。”

    众秦军齐声高呼,连着三个杀字出口,杀气战意有若凝成实质一般,随着军阵整齐向前,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喷薄而出,此时此刻,即便是千军万马拦在他们身前,估计也挡不住他们前进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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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章艰途(六)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章艰途(六)

    利州城在血与火中战栗着挣扎着,硝烟直上云霄,血水漫布长街,蜀北最繁华的一座千年古城,迎来了自汉末黄巾之乱后,最悲惨的一天,天气开始变得阴沉沉的,好像连老天爷都不忍心观看这一幕幕人间惨剧的上演。

    “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事实上,这等屠城劫掠的大戏是分层次的,先入城的还放不开手脚,尤其是担心秦人余孽还在,所以入城之后颇为谨慎,聚众而行,不敢稍离,甚至有些胆子大些的城内混混儿,还会出来躲在暗处瞅瞅热闹,存的多是趁火打劫的心思了。

    但等到涌入城桓的人越来越多,秦人又许久未见,乱匪胆气越来越足,尤其是等那些被裹挟而来,一个个都饿绿了眼睛的乱民随之入城之后,情形便渐渐失去了控制。

    先是破门而入,抢的也多是些吃食杂物,就算如此,这些普遍出身底层的乱匪也担足了心事,害怕屋内有刀枪在等着自己,屋主人一个仇恨的眼神儿都会让他们心惊胆战上半天。

    不过等他们意识到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甚至会被笑脸相迎,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就像回到自家一般,这么一来,不管是那些山林间的悍匪,还是刚放下锄头的农夫都感到了莫大的振奋,胆子也越来越大,当第一抹鲜血从一个不小心撞到刀子上的普通百姓开始,乱匪们终于失去了最后的理智,杀戮,奸yin,劫掠。。。。。。。。。。

    当秦军带着俨然的杀气重新踏入北城街道之时,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人间地狱图,整个队伍都不自禁的停顿下来,队伍中的每个人,不论是身经百战的秦军将士,还是托庇其下的蜀人,在这一刻都瞪大了眼珠子。

    近处,一个只有十七八岁年纪的年轻人,手里拿着犹自滴血的斧头,狼吞虎咽的吞吃着一块染满鲜血的面饼,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笑容,当瞅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秦军队列时,犹自不觉般呵呵笑着,手指向身后的屋子,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直到瞅清眼前这群人的装束以及手里兵刃那耀眼的寒光,脸色这才转为惊恐,尖叫着掉头就跑。

    远处,几个家伙从一个临街店铺中走出,人人手里都身上都拿满了物什,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只是足下却留下了一连串红的刺眼的脚印。

    在他们对面不远处,四五个乱匪疯狂的大笑着围在一处,手里的家伙不住挥动,地上扭曲的人体已经不成*人形,却一时不得便死,惨叫声尤其令人惊悚,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街面,更染红了施暴者的手脸衣衫,四肢俱断的躯体蠕动着,一双越来越是暗淡的眸子却死死盯着一个方向,而那里正传来女子尖利的哭喊和扭打声。

    。。。。。。。。。。。。。。。。。

    这还只是肉眼所及,而在漫长的街道上,不知有多少人家正在痛苦挣扎,不知有多少惨剧正在上演。。。。。。。。。。。

    江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如纸,心中绞痛,一股逆血涌上喉头,却被他又生生咽下,这一切本在他意料之中,但亲眼目睹这一切,还是有如噩梦一般,利州城六万余户百姓,数十万生灵,会有多少人在这一天家破人亡,又有多少冤魂在嘶喊游荡,这是谁的错?错的是他江善吗?

    转首间,见到的却是一张张同样失魂落魄的面孔,这些本是身经百战的大秦劲旅,在战阵之上杀人如麻的铁血之师,如今却也被震慑如此。。。。。。。。。

    江善慢慢咬紧牙关,为将者,当审时度势,以己之锋利,击敌之柔弱,如狮子搏兔,惊涛怕岸,不给敌以喘息之机,今势已成,何必效那女子妇人行径,即便天打雷劈,烈火焚身,也当以一身当之,此为大丈夫也。

    电光火石之间,江善便已抛开一切,回身高呼:“我等将士,保家卫国,护守黎庶,今禽兽横行于世,我等将如何?”

    不待身后将校回应,便嘶声道:“杀贼,杀贼,杀贼啊。。。。。。。。。”说话间,手中长枪已是脱手而出,三十余步之外,一名乱匪顿被长枪透胸而过,长枪余势未衰,竟带着那人又出数步,这才狠狠钉在地上,那人一时不得便死,长声惨叫,这才引得周围乱匪看过来,见了秦军整齐的军阵,皆惊声大叫,顿时作鸟兽散。

    秦军上下本来骤然见得如此情景,气势稍沮,但此时为江善言语所动,刹那间已是红了眼睛,杀意狂升,气势更胜之前。

    江善抽刀而出,大步向前,秦军将士紧随其后,即便是那些托庇而来的蜀人,此时虽是恐惧,却也热血沸腾,高叫杀贼,紧跟而上。

    军阵向前,就再未停下,一些乱匪才从民宅之中出来,猝不及防,顿时被长枪戮倒在地,江善退入阵中,调度指挥,秦军每百人为一大队,十人为一小队,分由旅帅队正统领,轮番上前,见有神色不善,手持兵刃者,便是乱枪攒刺,任对方是弱不禁风,还是身手硬朗,在这等俨然军阵面前,皆如土鸡瓦狗一般,就算倒地未死,也被后面随之而来的蜀人丁壮一顿棍棒刀斧下去,哪里又有什么活路。

    乱匪人数虽众,但这时入城的最多也不过万人上下,又都唯恐抢不到什么好东西,专找人少的地方钻去,如今已是分散于各处,根本聚不起规模,哪里挡得住这样的雷霆一击?

    不多时,军阵已前进百多步,有的乱匪远远看到不对,立时蜂拥而逃,长街之上,本已血腥满地,此时更是血流成河,观之让人作呕,秦军杀的性起,渐次推进,浑身浴血,却也毫不手软。

    江善心有定计,这时分出几队人手,前去各条北城街道,并召人齐声高呼,“乱匪屠城,想活命的过来,杀出城去啊。”

    不一时,便有那吓破了胆的蜀人百姓扶老携幼蚁聚而来,呼声越来越高,各条街道之上人也越聚越多,这一天,对于利州城的百姓来说,可谓是如身处修罗地狱一般,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乱匪入城横行无忌,奸yin掳掠,无所不为,手无寸铁的他们也只能哀嚎求饶,丝毫无半点反抗的余地。

    这时听得呼喊之声,哪里顾得旁的什么,立时便带着幸存家人蜂拥而来,哪还记得只是几个时辰之前,对这些秦人还是视若仇寇,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

    过不多时,见秦人杀戮乱匪如砍瓜切菜一般,胆子也大了起来,敌忾之下,加之想起遭难的家人眷属,有那胆子大的,复仇之心更切,拿起地上乱匪丢下的刀刃,见有落单的乱匪便上去群起围殴,下手之狠毒,比之乱匪无有多让。

    利州城乃蜀中大城,六万余户人家,二十余万百姓,平日看起来还不怎的,这时被求生之念聚起来,也只顿饭长街之上便已人山人海,黑压压的,望之让人生畏。

    开始时还是秦军带着百姓向前,到得后来,却已身不由己般的被百姓裹挟而前,这些百姓不知城门已被堵死,还道真能随众出城,离开这凶险之地,自是人人向前,丝毫不由旁人控制。

    利州城北城这个时候真可谓是烈火烹油,、乱的跟暴动的蚂蚁窝似的,这个时候的利州城百姓实际上和乱匪也没什么两样,被恐惧驱使的他们一旦聚集成一个整体,狂暴之处却要比乱匪还要甚上几分。

    于是乱匪们还没逞凶多久,就倒了大霉,蜂拥而来的百姓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挡得住的,见机快的扭头就跑,只要慢上一步,多数就会被践踏而死,即便躲入旁边的民宅,也会被冲进去的百姓围殴致死。

    最终,利州城百姓终是汇成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浩浩荡荡向城墙方向而去。

    直到离城墙百多米处,乱匪在这里也是越聚人手越多,场面根本已是失去控制,就算早已谋划好了的江善等人也是挤在人群当中身不由己,更别说其他人等了,乱匪源源不断的入城,利州城百姓这里却是人流浩荡,前面的人就算想往后退,也被后面的人推着向前不止,两方终是挤在了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喊打喊杀之声震天,妇孺嚎哭之声彻地,此时还站在城墙上的乱匪已是目瞪口呆,只见城下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根本不知城内到底发生了何事,破城之后竟然是这么一副场景。

    这时天空中石块木棒乱飞,下面拥挤处不时有人倒下,此时倒地哪里还起的来,立时便被无数脚掌踩下去,不一时便没了声息,乱匪,百姓,老人,女子,孩子,北城城墙之下,却是成了这一战最大的一处绞肉机,只是盏茶功夫,这里也不知道又新添了多少孤魂野鬼。

    “城门堵死了,出不去了。”这时终于有人望见了堵的死死的城门。

    听到这个,百姓哭嚎之声立时大作,“天杀的,他们把城门堵死了。”

    “不给俺们活路,和龟儿子们拼了。”

    “老天爷睁睁眼啊。。。。。。”

    纷乱间,恰在此时,又有人大呼,“上城墙,上城墙,将这些活该千刀万剐的撵出去。”

    “想活命的,杀贼啊。”

    “上城墙,上城墙。”

    “杀贼,杀贼,跟他们拼了。”

    “反正没了活路,杀一个算一个,来啊。。。。。。”

    百姓一旦处于绝境,又有人鼓动,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是恐怖的,要不怎么有人说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类的话呢。

    沸反盈天之中,本已经挤的不能动弹的北城内墙之下,却缓缓的动了起来,利州城百姓汇成的洪流不可抗拒的向前涌动,石块,棍棒,铁器,甚至是铜钱,金银珠宝,雨点般向乱匪聚集之处落下,被砸中的人立时头破血流,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城墙甬道之上也开始挤上了百姓,乱匪惊慌之下,刀捅斧剁,但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跟上,又哪里杀完。

    百姓人群当中,百余支箭矢飞射而至,乱匪顿时倒下一排,这边一松,那边百姓立即上前数步,片刻之后,又是一波,如此反复,不多时,百姓已然占据了城墙甬道,开始往城头之上挤压了过来。

    城墙之外的乱匪根本不知城内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多数还在纳闷,城墙上排的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己人,却堵的外面的人手再也无法上去,听见城内哭喊嚎叫之声,还以为大伙儿正在发财,更是觉着心痒难搔,眼巴巴的瞅着上面的人,希望他们动上一动,也好让自己进去爽快爽快。

    不过接下来,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上面的人动是动了,但却不是入城,而是下饺子般往城外而来,有的顺着搭在墙头的云梯不顾上面趴满了,硬是把着人身往下顺溜,有的惊慌失措之下,涌身便跳下城墙,摔的骨断筋折,死的不能再死。

    等到城墙上终于被利州城百姓的身影整个占据下来,人群在城头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有的喜极而泣,有的狂蹦乱跳,有的呼儿唤女,有的破口大骂,如此种种,不一而足,下面的乱匪惊诧莫名之余,不知发生了什么,还在相互询问,“怎么回事,龟儿子的都疯了不成?”

    “这高的城墙也敢往下跳,失心疯吗?”

    “他娘的,不是分赃不均,内讧了吧?”

    “这么大的城,抢个十天八天也不定能抢完,老子进城,先要睡上一觉,天塌下来也不管,这城外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下面的乱匪仰着脖子,就像一只只呆头鹅般注视着城头,眼中满是惊奇,就算这个时候,还没人意识到城头上穿着各异的人群根本就不是自己人。

    直到上面出现身着军服的秦军身影,下面的乱匪这才惊慌起来,大声尖叫鼓噪,却又不知所措,就连后方土台之上的王大元等人也觉着世事变幻,匪夷所思。

    不一会功夫,城上升起浓烟,接下来,沸油如同瓢泼大雨般撒了下来,接着又是一把火,将云梯烧了个干干净净。

    任王大元等人挠破脑袋,也不明白到底城内发生了什么变故,竟是功亏一篑,不过就算想明白了,此时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呆呆望着城墙外那一团团火光,什么都说不出来。

    到得黄昏时分,利州城南城,东城入城的乱匪皆被肃清,秦军的旗帜重新扎在四城之上,利州城百姓劫后余生,惊魂稍定,虽说死伤无数,但对于秦人之命,却再无抗拒,从老至幼,人人不遗余力,唯恐乱匪再次破城而入。

    到了这个时候,别说十余万乱匪,就算是十几万秦军劲旅过来,想要破了这座上下一心,粮草充裕的千年古城,也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接下来一方死守不出,一方无可奈何,再过一日,乱匪终于拔营而起,向着利州北面席卷而去,利州城内,欢声雷动,而利州城第一次攻防大战就此落下帷幕,虽说秦军已不足千人之众,硬是斩杀乱匪两万余,逼得十余万乱匪退兵而去,战果辉煌,但这一战,利州城百姓却伤亡近六万,几乎家家服丧,户户戴孝,满门尽皆遭难者,更是不知凡几,实可谓是一场残胜。

    而谋划这一战并亲力亲为的秦军参将江善,在城头之上遍观城内惨象之时,更是口吐鲜血,昏厥逾十日方醒,就此留下痼疾,日后这位攻城拔寨,所向无敌的大秦名将,在四十二岁,方当壮年之时,逝于襄阳城下,实是为坚城所阻,夙夜忧虑,劳顿之下,又听得旁的消息,心中积郁难解,这才引得痼疾发作,吐血而亡,而痼疾源头,便是今日利州城下这一战了,此为后话,不予详述。

    利州城之战凶险万端,而不久之后,剑门蜀军在做足准备之后,终于北出剑门要隘,再次将利州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作为蜀中都城的成都,也是大军云集,激战连场,杀伐之惨烈,一点不让于利州城大战,在另一侧,处于汉水之侧的金州也开始也揭开了另一场大战的序幕。。。。。。。。。。。

    大秦景兴三年初,对于蜀中百姓来说,实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对于大秦来说,接下来的数场大战,每一战几乎都关乎社稷江山,每一战都在牵动着大秦上下的心,此中尤为大秦上下官佐所关注的还是金州之战。。。。。。。。。。。

    (奉上五千字,估计又有人说阿草废话太多了,但写战争场面,总要合情合理一些是吧?再有就是阿草总觉着里面缺了很多东西,没有那种振奋人心,让人热血沸腾的感觉,照奥斯卡大神还是差了老远啊,真令人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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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一章上门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一章上门

    兴元安抚使衙门偏堂。

    赵石神情肃然,端坐于堂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赵飞燕躬身站在他的面前,“回禀大帅,贼人并无异动,不过有些可疑之人进出宅院,小人妄自猜测,许是在打探金州军情,只是。。。。。。。只是小人这里人手实在不够,只能盯着几个要紧的,实是无力探查其他人等踪迹,所以其中难免会有疏漏。。。。。。。。还望大帅恕罪。”

    赵石微微点头,赵飞燕说的也是实情,内衙在金州本就人手不多,前些时入蜀刺探,又折了些人进去,剩下个小猫三两只,也难怪赵飞燕在他面前抱怨。

    但这些他也不想去管,一来金州纷乱,蜀中乱匪已现踪迹,汉水南边聚集的乱匪也越来越多,甚至已经开始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汉水北岸,往来哨探,他手下军兵人数也是不多,满打满算也不足万人,除却新兵团练,镇军禁军精锐也不过四千余,斥候营几个得力之人也都派去了蜀中,哪里还有人手给赵飞燕使唤?

    这二来嘛,就是赵飞燕的身份了,内衙是什么地方?那就是后世锦衣卫的雏形,若不是阴差阳错,哪里是旁人能够随意使唤的?自赵飞燕出现在他身边之后,南十八就已多次有意无意的提醒于他,他身为外臣,如今又是手握兵权,几如边将重臣,更要谨慎行事,以免将来授人以柄,这些话他是深以为然的,所以给赵飞燕的差事就是盯紧了汉阴那处宅院,其他都不用去管。。。。。。。。

    三来则是他有意为之了,情报的重要性没谁比他更清楚,他就是要给乱匪以金州兵少,不得不退守要隘,死守到底的假象,之后才好从容选择战场。。。。。。。。

    所以虽说时常听得对方禀报,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摆出一副不管不问的样子,不过赵飞燕这人也是乖巧,分寸把握的极好,一段日子下来,在他面前,非但不像先前般拘束,回起事情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干净利落,如对亲长,却又不过分谄媚,很对赵石的脾气的。

    “好了,知道了,你这些日子也是辛苦。。。。。。。。。不过你身份不同,我这里不好为你表功,只在送往京师的奏折上,提了两句而已,至于朝廷怎么赏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听了这一句,赵飞燕心中大喜,能拿到明面上来的功劳,在内衙这里可不多见,这还不是造化,什么才叫造化?脸上也未遮掩什么,双眉一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多谢大帅。”

    赵石摆了摆手,“你自己应得的,算不得什么,不过这次回汉阴,没什么重要事情,或是我的军令,就别回来了,常驻在那里,人手也都撤回来,只你自己在那里瞅着就成,切记,断不可打草惊蛇,说不定,这最后的首功,还真能落在你的身上。”

    “是,小人断不敢辜负大人苦心,自会谨慎行事。。。。。。。。。还请大帅保重身体。。。。。。。。。若无其他吩咐,小人这就去了。”

    “行,你下去吧,需用银钱物什,到南参军那里支领就是。”

    望着赵飞燕转身而去的背影,赵石微微吐出一口长气,说起来,这些日子过的并不算繁忙,却也不算轻松,有种从端,陈祖两人在,金州多数事情便有人做主,他虽说名义上大权独揽,又有钦命在身,可以插手的地方自是不少,但实际上,却是种从端和陈祖两人做主的时候居多。

    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他来金州才多少时日?年纪又轻,亲近之人也就羽林军中几个人罢了,无论威望根基都无法与种从端两人相比,所以,他也不去争权,只是着重于兵事之上,其他并不多管,就算是粮草之类的军中要务,他也会先与两人商议,或事先知会,然后施行。

    如此一来,事情也就不算多了,除了这些时日,调度各军,每隔三四天,召集一次军议论之外的大小事情,却都交给了陈祖二人。

    但事情就是这般,有一失必有一得,对于他来说,这些多数都是无奈或是无心之举,却让种从端和陈祖两人大感安心,亲近之意也越来越浓。

    这个很好理解,他们两人一个曾经做过兵部尚书,一个也曾镇守一方,就算嘴上不说,但让一个十几岁,几乎和自己孙儿一般大小的少年压在头上,任谁也不会舒服了,而尤其令两人担心的就是这位朝中新贵年轻气盛,行那肆意妄为之事,大权独揽不可怕,可怕的是大权独揽之后将他们二人看成是对手,施以打压掣肘,那才糟糕透顶。

    这般想来,两人的心事也就不难明了了,有人也许会说紧要关头,军国重事在前,正该抛却私心,同心协力,以国事为重的时候,两人怎会如此想法?未免不符其身份。

    这么想的人可就大错特错了,估计也没做过官。。。。。。。。

    政争的为难之处,也可以说是身不由己之处就在于此,手中权柄可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你不去争,旁人争到了,未必感谢你不说,还会面临各种攻讦打压,到了那个时候,却也怪不得旁人,谁让人既作了人家的对手,却又没有对手的自觉呢?

    所以若这位一上来就大肆争权,留给两人的选择余地也就不多了,为家人计,为属下计,为己身计,两人也断不会任人宰割,但值此紧要关头,将帅不和,闹来闹去,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玉石俱焚,谁也落不得好。

    都说国人善于内斗,怯于外敌,这话其实多数都是从国人自己嘴里传出来的,遍观古今中外,官场行事莫不如此,岂又独此一家?最终归根结底,还要看谁掌握了话语权罢了。

    回到正题,种从端两人的忧虑过不多时也就烟消云散了,这时的赵石在他们看来,虽然人是年轻了些,但在行事上却很有章法,分寸也把握的极好,未有大肆揽权,也未安插私人,换句话说,就是让他们感到很舒服,很安心,两人年老成精,这其中意味根本不用提,就已了然于心,投桃报李,两人也放下了身段以及心中芥蒂,诸事尽心竭力,无有一点懈怠。

    一来二去,两人在赵石面前也渐渐多出几分真心尊重,丝毫不以对方年纪为意了,而赵石这里慢慢也觉出了好处,得了这两人实心相助,一些杂务根本不用他去操心,只专心于军务即可,好似比之在京师羽林军中还要省心三分。

    实际上,最大的好处还不在此处,而是在梳理军务之上,在这个上面,他听了陈祖之言,原金州将佐多数未动,该是何职还是何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只是打散了一些编制,重新定下职守而已,这样一来,金州人心渐渐安定了下来,也无人有什么异议,也是之前的红脸让种从端唱了,不然想要牢牢握住军权,有金州吴氏在,又哪里会如此顺利?

    赵石有时和南十八谈起,也会感叹上几句,官场有时看似波云诡异,有时却又简单的让人无言以对,南十八则往往笑而不语,也就是眼前这位际遇非凡,几年间便扶摇直上到了如今的地位,若是换做旁人,哪里会到了如此地位,才渐渐明白官场奥妙?

    自蜀中大乱以及吴氏谋逆一案之后,整个金州动荡不安的局面却在鹰扬将军赵石上任之后以令人惊异的速度安定了下来,上下一心以御外敌,多数人看在眼中,繁忙之余,心里总要感叹上一句,陛下亲信之人,果然才干非凡,这才几日,硬是将个风雨飘摇之地梳理的井井有条,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手段之老到巧妙实让人叹服莫名。

    而有心之人却还要加上一句,这位大帅运气也实在太好,本是入川的宣旨钦差,不想却赶上这个时节,摇身一变,成就了这等地位,若是再能领军一战而胜,可不又是一位大将军?还是国朝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加上其外戚的身份,将来封公封王都不稀奇,遍观这位大帅升迁之路,真是让人怀疑,这位是不是真的合了大秦气运,才能如此。。。。。。。。

    作这般想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加上吴氏一案余波未平,金州上下对种从端,陈祖两人都存了些成见,如此一来,反而是初来乍到的赵石和金州没什么牵扯,如今又是大权在握,在众人旁观良久之后,渐渐得了许多人称道,有那心急些的,已是下定了决心,准备靠上这颗大树,什么是威望?其实这便是了,机缘巧合之下,赵石也算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不过恐怕他自己现在都还不明了其中的所有关节呢。

    回到正题,赵飞燕出去不多时,便有人来报,“金州团练使邵庆元,金州镇军偏将都尉种遂求见。”

    将两人叫进来坐定,赵石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种遂脸上打了个转儿,新上任的邵庆元是有他的军令在身的,估计是来回禀军务,而种遂。。。。。。。。。可是许多日子未见了,不在军营领兵等待调拨,来这里干什么?

    邵庆元是个典型的秦川大汉形象,声音洪亮,大冷天的,却是汗流浃背,这时的赵石也已多少明白些这些下级军官的心思了,并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就算军务繁忙,也断不会连洗把脸的时间都没有,这个样子恐怕还是要在他面前表一表苦劳,之后若是办事不利,也向上官表明自己尽了力罢了。

    “大帅,末将已经带人清查完毕,金州现有上好战马六千六百七十四匹,驮马两千余,草料鞍具都是现成的。。。。。。。。”

    “这么多?”赵石心中不由一喜。

    邵庆元见他面露喜色,心里也是一阵激动,他这个团练使是捡来的,走马上任还不到一月,不想就立即得了差事,还能面见大帅禀报军务,这个机会可是难得,“回禀大帅,这些战马都是去岁入蜀大军留在金州的,本来应该更多些的,不过去年战事。。。。。。。。嘿嘿,所以就发回原处一些,只剩下这许多,末将已安排好了,十日之内,这些战马必能全数运抵兴元,不过这些战马都是有主之物,所以末将持着大帅军令很是跑了几趟,回来的晚了,还请大帅恕罪。”

    赵石轻轻一拍桌案,“好,现在你就去找张嗣忠张将军传我的命令,助其清点各军骑卒,两日内,将名单报上来,战马到后,自成一军,我有大用。”

    邵庆元心中大喜,暗道,机会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跪地行礼,大声道:“遵令。”

    走了邵庆元,还有一直未出声的种遂坐在那里,赵石转首看过去,只见其一张脸阴云密布,偶尔眼神瞟过来,好像能喷出火来似的,心中一动,已经有了些预感,但他还是抿着嘴唇问了一句,“种都尉有事吗?现在可以说了。。。。。。。。”

    他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种遂的火腾的一下升起老高,不用说,他这么是含怒而来,且并未知会旁人,至于缘由,那还用问吗?要不怎么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呢,再说,正月里羽林军营中发生的事情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特意叮嘱在先,也架不住这些军中汉子的口无遮拦,一来二去,那场让人爆笑的比试也就传了出去。

    种遂身为金州军都尉偏将,这些日子整个金州都在备战,他自然也是军务繁忙,整日里都在军营之中过活,本是无暇顾及其他,但今日一早,却是两个家将衙兵鼻青脸肿,一脸怒容的来寻他,开始时他还不以为意,以为是两人跟人殴斗吃了亏,军中虽说严禁私斗,但军中都是些粗鲁汉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时候多的是,加上军中盛行比试较量,挨上些拳脚还不是常有之事。

    但听两个衙兵一说跟人打斗的缘由,那些禁军兵卒怎么怎么说的,很是不堪入耳,两人又是怎么上去查问,又怎么起了口角最终大打出手,亏到是没怎么吃,但事后两人又是怎么合计的,觉着那些禁军说的有鼻子有眼,未必是假,两人不敢去找老爷,所以到了他这里来禀报。

    种遂听罢,不用说了,当时就被气了个半死,跑进自己的军帐,抓起佩刀就要去禁军那边跟人拼命,那两个衙兵也慌了,赶紧找来几个衙兵将他死死拉住,死劝活劝,这才让种遂冷静了下来。

    不过这口气种遂可咽不下去,自家妹子打小就宠着护着,生恐受了委屈,这群腌臜货却好,竟然编排这等龌龊流言,传了出去,以后还叫妹子怎么出去见人?

    思来想去,却猛的想起正月里,妹子可不是。。。。。。。。。怨不得妹子什么话没跟他说,若真是赵石那厮,妹子肯定是顾及那厮身份了。。。。。。。。。想到此处,火气非但未消,反而更盛了些,他娘个姥姥,种家的女儿可是能随便欺辱的?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给个交代。。。。。。。

    话虽如此说,若换做旁人,就算不会直接打上门儿去,也要先将人弄个灰头土脸,再行说话的,不过他一想到那位如今大权在握,连父亲都要低头俯首,心里虽然大骂不止,但总觉着底气有些不足。

    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派了几个人到羽林军那边暗中打探,这事不是什么秘闻,知道的人太多太多,不多时就什么都清楚了,看见自家亲兵回来时的脸色,种遂是再也按捺不住,直接找上门来了,来的路上,他就已经想了许多,这事往小了说,关乎自己妹子的名节,虽说大秦风气开化,不如南边诸国礼教森严,但若是传的人尽皆知,却叫以后妹子怎么嫁人?而往大了说,这就是关乎种家脸面的大事了,若是没个说法,这些年种家本来就是声势大衰,这事再传出去,却又默不作声,旁人会如何看?又会怎么说?种家确实不行了?连个有担当的男人都没了?种家的人以后出去岂不都要低着头走路?这怎么得了?

    这般想来,本来被怒火烧的发晕的脑袋到是清醒了许多,这才耐着性子等邵庆元禀完事情,不过这时见赵石一副好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的样子,气的种遂好悬没跳起来,手哆嗦半天,这才咬着牙冷笑了一声道:“大人自己做下的丑事,还来问种某?难道真以为种家无人不成?”

    (今天看了日本拍的十三刺客,笑死人了,日本人可能是卡通片弄的太多了,怎么拍个电影也一股卡通片的味道?

    最后的打斗场面用了有三十分钟,却只是十三个人和二百人的战斗,日本人也够小气的,一个幕府将军只有几十人护卫,还是又从别处调过来百多人,这才凑够二百人,杀起来却怎么也看不出是二百人,到好像是千多人的样子,再说名字都带了刺客两个字了,却怎么看这十三个人都是明杀了过去,这要放在书里,非被书友们骂死不可,尤其是里面有些话,比咱们这拍的赤壁之战还雷人,里面切腹自杀的两个=场景更让人恶心的不行,以后再也不看日本烂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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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二章犹疑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二章犹疑

    (本想找你书看的,郁闷的事情发生了,竟然找不到几本可看的,的书越来越多,好书却不好找了,本来几个大神的书看着还挺有意思,但自从自己写书之后,不知怎么的,觉着其中大部分还不如自己写的呢,唉,悲哀了,找了一圈,只找到两本书,一个全职高手,一个唯我独法。

    最喜欢的仙侠却一本没找到,现在的仙侠都奔一个套路去了,人都说修仙是修的一个逍遥,现在的主流可好,越修好像杀人越多,阴谋诡计,茹毛饮血,这哪是什么修仙小说,看上去分明是一个个企业战士嘛。。。。。

    稍微看了两本,实在看不下去了,文笔还在其次,唉,怎么说呢,主角到一个地方,毁一个地方,就像瘟神似的,整一个核武器,杀完这个杀那个,千篇一律,不如来写历史好些。

    怎么就没人写出点意境来呢?乘风揽月,朝北海而暮苍梧,牵龙系凤,晨饮朝露,晚餐烟霞,多好的日子?咱没事弄个洞府,好好建设建设,多有意思?非要去毁天灭地,唉,没法说了。

    大家伙有什么好书推荐一下吗?别排行榜上的,那上面挨排儿的都看过了,嘿嘿,千万不要更新快的,质量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写的人下笔千言,看的人一目十行,头疼。。。。。。。。。阿草拜求。。。。。。。。。。)

    赵石一听眉毛也挑起来了,他最看不惯世家子这个德行,种家?一个家族而已,真就那么了不起?值得时刻挂在嘴边上?

    不过他一听这话头,也知道对方所指为何,那件事说起来虽是无心之举,但到底有些理亏,之前他就想过,放在前世那真就不算什么,只是碰了一下。。。。。。。。恩,虽说碰的不是地方,最多挨个耳光,其他什么事都不会有,但在这个时代,他还真拿不准会闹到什么地步。

    也是他这些年没跟几个女人说过话,又出身贫寒,对一些繁文缛节不甚了了,反是被前世一些书籍之类毒害的不轻,虽不至于有那种被男人碰一下手,女人就会寻死觅活或者砍掉手臂的荒诞想法,但总归觉着这个时代的女人是碰不得的,殊不知这个时代的礼教也分三六九等,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规矩多些,而平常家的女子就要差的多了,要不怎么被调戏的民女多的是,自尽的却没几个呢?

    其实就算种遂气势汹汹而来,也多数是因为听说妹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欺负了,加上种家的颜面不可轻辱,这才直接登门质问,不然,以赵石今时今日的地位,就算有事,只要没几个人看见,种遂就算被气个半死,但多半也不会行此孟浪之举,估计拖的久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赵石哪里会想到这些?满脑子里只隐约记得一个关于这方面的故事,大约是说两个人在一起辩论,一个朱子门徒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至亲之人也当避之,另一个人抬扛,孟子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

    当然,他记得不大太清了,就是这么个意思而已,不过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嫂子都快淹死了,小叔子还要想想是不是该去搭救,这是已经到了怎样一种变态的境界啊,想到这里,尽管他心中不快,却也不可能发作出来了。

    而那边厢种遂又凉飕飕的来了一句,“家妹自小顽劣,少了管教,但双亲俱在,却也容不得外人欺负的。。。。。。。知晓大人公务繁忙,本不应以私事相烦,不过种遂为人兄长,却不得不当面问上大人一句,今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可与大人相关?大人欲置家妹于何地,置我种氏于何地?”

    也是他出身军中,说话直来直去惯了,两句话不到,便已经把话敞明了说出来。

    见他话头越来越硬,赵石沉吟片刻,虽说心中暗恼,但毕竟有些为难,心里不由苦笑,都说官越大,胆子就越小,以前还没觉出什么,现在一想,还真有些道理,到不是说胆子真小了,而是顾忌越来越多,就拿当前之事来说,按他以前的性子,多大点的事情,大不了撕破了脸,就算对方权势滔天,又能奈何他怎的?

    至多闹个两败俱伤,他远走高飞,剩下一地残局罢了,但如今嘛,他这官是越作越大,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他若肆无忌惮,一走了之,那么被牵连的人却不是一个两个了,不说家人眷属,忠心的属下,就是这金州一地的万千百姓,即便他心肠再是冷酷无情,也不可能因一己之私,而置所有一切于不顾,闹个天翻地覆的。

    看来也只有先将这烂七八糟的事情拖上一拖了,想到此处,赵石遂道:“种都尉,你我皆为军人。。。。。。。。我觉得于公于私,今天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安抚使衙门,非是你我自家庭院。。。。。。。”

    虽然有诸般顾忌,但他这话头可是一点也不软,别说是被人质问后的愧疚,就算是一点点尴尬也没有,不喜之意更是一览无余,这话说的隐晦了些,但其中的意思却明明白白,此事谈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过后再说。

    种遂不是个火爆性子,但这个时候却腾一下站起身来,脸色涨的通红,若非还记得自己和对方身份上的差距,不然估计现在就能冲上去饱以老拳的。

    说起来,他自小便在军中历练,也有干才,像他这样的世家子,能从军中踏踏实实走到如今这一步,这样的心性已经很是难得,从赵石到金州,扈从钦差队伍入川,诸事皆从调度就能看的出来,他并非是那种仗势横行的纨绔子,比之赵石在京师遇到的折家子弟要强的多了。

    但话说回来,不管如何说,世家子就是世家子,这个身份从他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的,不论他之前表现如何,在根子上,世家子弟的脾气秉性他一样也不会少,之所以平常不表现出来,只是因为没那个必要,他不是那种只以父祖余荫过活的纨绔子,他深信,自便没有家族襄助,他也能凭自己一刀一枪拼出个前程来,而绝不是因为他秉性温良。

    怒火攻心之下,立时拍案而起,这个偏厅并不算大,门也敞着,听到里面的动静,立时便有守在门口的侍卫以及书吏瞅进来,尤其是以赵幽燕为首的几个亲卫,更是手按刀柄,脸现怒色,只要此时屋内的赵石一声令下,立时便会入内拿人,他们可不管此人是什么身份来历。

    其实屋内两人都没存将事情闹大的心思,只是都是军人出身,话赶话的到了这个地步而已,两人一坐一站,目光对视,毫不相让,好像能碰出一连串的火花来。

    片刻之后,还是种遂开了口,“大人如今位高权重,军务缠身,这个末将清楚,但事关家门荣辱,末将不得不来这一趟。。。。。。。。若家父亲来,恐怕事情不好收拾,大人以为如何?”

    这话出口,种遂闷声不响的又坐了下来,却很是喘了几口粗气,心里更是憋的好像要炸开似的,并非他虎头蛇尾,而是他清楚的明白,顶撞一下眼前这位到没什么,但闹开了对谁都没好处,世家子行事,最重的还是个分寸,在这个关头,他若不依不饶,一旦关乎到金州大局,朝廷的板子拍下来,多半却要落在种家的头上。。。。。。。

    见他如此,赵石则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对这些世家子弟虽说还是看不顺眼,但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家伙行事上的难缠程度,非是普通人可比的,这话不软不硬的,着实要让人掂量一下。

    既然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到是也不怕敞开了谈了,招手将厅外的赵幽燕叫了进来,“吩咐下去,若有军务禀报,去找南参军,非是重要事情,不要来这里打扰,还有,叫他们都离远些。”

    “是,大帅。”这位也是世家子出身,且桀骜之处比之种遂有过之而无不及,进来之后这目光就没离开过种遂身上,里面满蕴挑衅和不满,不过这时种遂哪里顾得上跟他较劲儿,听了赵石的吩咐,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对于一个衙兵的怒火却是视而不见的。

    直到外面人等陆续离开,只留了几个亲兵守在偏厅远处,赵石这才沉声道:“种大人还不知道?”

    “早晚会听到的。”种遂哼了一声,显然怒气未消,这种感觉反而更让人窝心,“现在满金州恐怕都在嚼舌头,嘿嘿,看来大人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赵石摸了摸下巴,心道,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这要放在。。。。。。。和吃饭喝水有什么区别?嘴上却道:“多少大事等着处置呢,同样,种大人操劳国事,深明大义,就算听到些风言风语,估计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赵某麻烦才对,你说呢?”

    种遂低着头,黑黑的脸膛上却浮起几许暗红了,这回可不是气的。。。。。。。。。。

    两人在厅中相谈的时间并不算长,种遂离去的时候早没了之前的气势汹汹,阴沉着一张脸,脚步匆匆间,带着若有所思,满脑子也再非是家中妹子受了什么委屈,而是种氏一门在将要到来的金州之战中的得失利弊。

    而留在大厅中的赵石也烦恼的叹了口气,用种种小技巧成功的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但终究还是留下了个麻烦,至于事情最终会走到哪一步,他心里也没底的很,但就像他先前说的那般,多少事情在等着他呢,相比之下,这点“小事”和金州战局比起来,确实不值一提,被他转瞬之间就抛了开去。

    三日之后,金州各军已是云集兴元,紧锣密鼓之间,各种战前准备也进行的颇为顺利,并没费什么周章,而在一次次军议,一次次调拨整编兵员当中,赵石也牢牢握住了兵权,到得七日之后,数千匹上好战马陆续运抵兴元并迅速的组建出一支精锐骑兵,虽然麾下兵卒来历各异,人数也并不算多,其中见过阵仗的精锐更少,但见识过乱匪战力的赵石的底气却渐渐足了起来。

    他这里已然几乎万事俱备,而蜀中乱军这里也没闲着。

    距汉水三十余里处的庆丰大仓里许外,正有十几骑悄然站立于一凸起的小丘之上望着庆丰仓相互谈论着什么。

    为首一人身材瘦肖,满面风尘,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望着远处,疲惫中带着兴奋,不是旁人,正是那神教祭酒方半儒。

    良久过后,方半儒才悠然道:“看来秦人真已放弃了这许多粮草。”

    他话中的疑虑之意不说自明,旁边一个中年汉子立即低声道:“祭酒大人明察,小人已派人探查良久,官兵这些日子调动频密,连汉阴团练也已调走,却全往兴元府去了,这里除了守卫的百余官兵,再未往这里派过一兵一卒,而庆余仓也是如此,汉水旁的秦军大营已经空了。”

    方半儒笑着摆了摆手,“元朗不必如此,非是不信于你。。。。。。。你可探明,现如今秦人统兵之人确是那鹰扬将军赵石无疑?”

    “这个应该是没错了,小人派了五拨人手出去,正月里有秦人钦差到金州,不会有错的,现在金州大权独揽的就是那个毛孩子将军,听说岁数还没家中孩儿大。。。。。。。不过小人派出去的人却是听说,此人年纪虽小,却有万夫不当之勇,更精于用兵,更听说此人在河中,曾率兵大破金兵数万,是秦人中不可多得的将才。。。。。。”

    方半儒脸色阴了阴,不过随即便轻声一笑,“此人确实狡诈,且精于用兵之道,不得不防,所以才有些疑惑,将这许多粮草留下给咱们,莫非其中有何诡计不成?少青,你怎么看?”

    方半儒身旁另一侧,却是一个马脸汉子,身子笔直的坐在马上,一脸的精悍之色,此时却道:“依末将看,金州兵少已是无疑,现在要提防的就是在最后关头,秦人放火烧粮。”

    “这个不需担忧,小人已派人混了进去,仓中火油都掺了水进去,料他们也放不起火来的。”

    那马脸汉子斜睨了对方一眼,嘿嘿一笑,“火油?粮草重地,也不知堆了多少粮食草料,一个火星子上去恐怕就能烧去上万石粮食,秦人凶悍,守粮之人拼着性命不要,举火大焚,就算不用火油,也能将天烧出个窟窿来的,照白某看,你还是让你的人少动些手脚,别让人捉住,逼着人家提前点火才是真的。

    而咱们若要动手,要么派人趁夜而入,攻他们个措手不及,要么就选个雨天,一鼓而下。。。。。。。”

    说到这里,此人沉吟片刻又道:“秦人领兵之人若真如祭酒大人所说那般深有谋略,瞧这庆丰仓的架势,那就不是秦人舍不得这点粮草,这才未曾举火烧粮,而是特意留给咱们的了,若真是如此,那就只有一个缘故了,秦人要寻机与我决战。”

    这可能是方半儒最不愿意听到的话了,当日蜀中葫芦谷一战,着实在他心里埋下了阴影,即便旁人一再开解,说是当日一败,五分是因众人不听号令,胡乱行事的缘故,五分则是秦人最终占了地利之便,这才能以少胜多,但亲眼旁观了那一仗,他却是对于秦人有了深深的忌惮,不然他也不会迟迟不过汉水,而是亲身来这里查探。

    此时方半儒听了这话,手一哆嗦,彷如惊弓之鸟,“少青此言可真?又有几成把握?”

    那马脸汉子出身军旅,闻言哈哈一笑,到没什么讥讽之意,但还是让方半儒脸色一红,估计自己问了句蠢话,果然,马脸汉子接着便道:“祭酒大人,末将也只是以己度人猜上一猜罢了,至于猜的准不准,还得打过才知道,当初公爷曾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领兵打仗就像猜谜,猜中了便能得些甜头,猜不中也没什么,随机应变再猜就是,对方又不是神仙,总归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就是,只要别将全军上下带入绝地,早晚有翻盘的机会。”

    方半儒这时也没多少主意,他对领兵作战本就通了九窍,还有一窍未通,当初决定起事之时,他也觉着只要将入蜀秦军陷在川中,取金州还不是易如反掌?但现在真到了这个关头,他反而觉的千头万绪,犹疑不定了起来,追根到底,还是年前那一仗的缘故了。

    而马脸汉子的话模棱两可,本来也没什么,建议之言,本就不会那么周密,但此时听在方半儒耳朵里,却更增其犹豫之心,“众家兄弟到汉水已不少时候了吧?这周遭也都探查的清楚了,不知众家兄弟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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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三章战机

    第七卷千里江山入战图第五百三十三章战机

    (地形弄的有些错乱了,这个不能怪阿草,地理学的不好,汉中本来就属于兴元府境内,离得不远,但阿草查的地图比例好像不对,所以写的时候就把两地弄的远了些,声明一下,不过接下来也改不了了,见谅见谅,不过找茬的兄弟也是,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到现在也没人说一声,嘿嘿,看来地理学的不好的并不是阿草一个人啊。)

    “要俺说,咱们多少兵马?秦人官府又才多少兵马,杀过去,人人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你们说是不是?”

    真别说,多数人都是连连点头,让方半儒脸立即黑了一半。

    “祭酒大人,弟兄们等了快一个多月了,这人吃马嚼的,连个荤腥都见不着,再不过河,不用说秦人如何,咱们自己就拖的垮了,哪还有什么力气打仗?”

    “钱兄弟说的不错,说不定秦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诸葛孔明当年唱了一出空城计,就赶跑了司马懿,照俺看啊,秦狗多数是虚张声势,想吓唬咱们,咱们可不能中了计才好。”

    “还猜个屁啊,先带兵夺了粮草,让大家伙吃口饱饭是真的,某愿作先锋,看秦狗是不是真给老子设了个套子钻。”

    方半儒另一半脸也黑了下来,这是公然在说他胆小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旁边的马脸汉子哈哈一笑道:“这个。。。。。。。。诸位兄弟说的到也不错,这和吃饭一样,不管眼前是个什么菜色,咱们总不能瞅着不吃,只有吃过了,才知道这饭菜是辣是甜不是?”

    “再有,祭酒大人,末将还是那句话,取金州应是不难,毕竟咱们二十余万人,秦人才多少兵马?若是野战,用人填也填死龟儿子,但兴元城不能打,秦人守城的手段咱虽没见过,但在西夏,金国夹攻之下,还能拒敌于外,这守城的本事差不了的,攻打兴元城得不偿失,还请祭酒大人三思。”

    方半儒定了定神,摆手让众人安静了下来,虽然他不谙战阵,但说到大局上,他却一点都不糊涂,“这个少青不用担忧,虽说教主那里让咱们取金州,信里也有让咱们打下金州后死守的意思,但教主他老人家远在千里之外,一些事不甚了了也是有的。。。。。。。。”

    说到这里,眼神若有若无在众人身上扫过,这里都是他的心腹,虽说大多都是粗鲁汉子,但他一直以来的意思还是都明白的,也不怎担心他们出去乱说,但这白少青却是教主亲信,以前很是让他提防的。

    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却是觉着这人性情直爽,非是奸狡之辈,又深谙战阵,才干更非手下诸人可比,于是便起了笼络之心,说这番话到也不无试探之意。

    这时见对方脸色如常,才又接着道:“咱们取金州只为粮草,若金州粮草皆入我手,足够大军数载之用,秦军精锐,非是咱们可比,这我明白的很,加上金州无险可守,所以,这一战咱们大掠金州便可,不须死守,退兵之后,重立汉水大营,当可拒秦人援军于蜀中之外,到时汉中,利州皆在我手,秦人再想入川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然后徐徐图之,当可奠定蜀中百年之基业的。”

    那马脸汉子闻言,连连点头,心道,这位教主义子却要比其他几位强的多,虽说率兵打仗可能会乱七八糟,但对当前情势却清楚的紧,就算教主怕是也颇有不如的,这也正是他被派到这里的缘由了,他本来在成都城下被委以重任的,却不该出口直言,等蛮族大军齐到,再行攻城,若是言有不中也就罢了,偏偏教主那里以为兵力已然足够,挥兵大进,于是乎,先在坚城面前碰了个头破血流,然后秦军出城再战,杀的十余万兵马差点土崩瓦解,大败亏输,若非蛮族大军主力已在左近,秦军忌惮,不敢离城太远,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一战的恶果还不止于此,众人被彻底打掉了威风,等蛮族大军到来之时,遂成客军,事事皆以蛮族为主,憋屈受了不少不说,还又许给了那些茹毛饮血的蛮族许多好处,而先前几个进言攻城时机未到的将官,非但没有受到重用,反而纷纷被派了出来,着实让人有些心灰意冷。

    不过到了利州,见到这位闻名已久的教主义子,却让他颇有眼前一亮之感。。。。。。。。这时在马上躬身一礼,直言道:“祭酒大人英明,此为上策,末将拜服,秦人军旅精悍,确非我等能敌,祭酒大人能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为念,霸业可期。。。。。。”

    这下算是搔到了方半儒痒处,使得其心中大喜,却听马脸汉子接着又道:“现今秦人的情势与以往可是大不相同了。。。。。。。”

    说到这里,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方半儒高兴了没一下,却被这一句弄得兴致全无,也无心再问什么,心里思量了半晌,却是展颜一笑,如今他那个大哥已经被他架了起来,麾下数十万大军皆在他掌握之中,哼,只要再得了金州粮草,留下得力之人重建汉水大营,之后带兵入汉中,逼迫青龙堂靠向自己,到时候麾下数十万军卒,粮草无忧,兵强马壮,其他人还怎么跟自己争?

    就算不能登基为帝,作个汉中王也是不错,秦人若再入蜀,凭汉中险要地势,也足够拒守了,唯一可恨的就是王大元这个废物,十余万人竟然没有攻下利州城,不堪大用,却是逼得自己将利州扔给了老2,这样一来,就算得了汉中,也没了多少回环的余地,着实让人着恼。

    想到这里,忽喜忽怒,心境又自不同,良久过后,这才挥手道:“两日之后过河,唯望诸位能奋勇争先,别给神教丢脸。”

    说罢一带马缰,率先纵马下了小丘,众人一听大喜,应诺一声,呼啸尾随,不一时,一群人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

    大秦景兴三年二月初,汉水之侧乱匪大集,近二十余万兵马开始陆续过汉水,铺天盖地一般涌向了金州。

    二月十一,乱匪先锋趁雨夜突袭兴元府庆丰,庆余大仓,得粮草无数,乱匪军心大振之下,急急向前,又陷数县,但无论县城乡村,都已人去楼空,所获不多,有乱匪欲分兵大掠,为匪首方半儒所阻。

    到得二十四日,乱匪大军离兴元城已不足百里。

    还留在兴元城内的士绅百姓尽皆慌张无措,在府城官吏或劝说,或强迫之下,匆匆北迁,乍一看上去,金州上下一片纷乱。

    。。。。。。。。。。。。。。。。。。。。。。。。。

    “就是这里了。”城外秦军大营,中军大帐之中,众将环伺,赵石点着图志上一点沉声道。

    帐内气氛凝重自不必提,让几个镇军禁军将领不满的是,乱匪都杀到了如此近处,这位大帅才施施然开始布置军务,还真以为自己是诸葛孔明再世不成?

    不过众人定睛看去,一人已是惊讶道:“三十里坪?”

    这一下,众人也顾不得眼前这位是领兵大帅,立时便悄声议论了起来,这些人在金州驻扎也不算短了,自然知道距兴元城西南十余里处的三十里坪是个什么所在,那里一马平川,毫无遮碍,是金州不可多得的产粮之地,足够数十万大军在此摆开阵势厮杀了,在此处开战,那还用说嘛,这位大帅是要跟乱匪野战无疑了。

    这怎么成?就金州这点兵力,死守尚且不足,野战?即便是那些久经战阵的镇军将领也是勃然变色。

    有那性急的,更已是吵了起来。

    “大帅,此举不妥,乱匪有数十万众,怎可力敌?”

    “出城浪战,取死之道。”

    “不如坚守城池,还可一战。”

    “守个什么城,城里民壮都已迁走,就这点人被人家围死了还不来个瓮中捉鳖?”

    “那你是说,出城送死就是对的了?”

    “咱可没那么说,照某看,不如退守成县。”

    纷纷扰扰间,除了赵石亲信将领之外,其他人等却是都把怨气发作了出来,即便是那没出声的,心中也不由暗叹,本来看这位大帅自来金州之后,调度有序,镇静从容,还以为有什么奇谋妙策,心有成竹所以如此,不想却是要领着大伙儿去送死,如此莽撞,是立功心切,还是无计可施?

    到是机灵的,瞅见种从端,陈祖二人稳稳端坐于赵石两侧,面无表情,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却是有数了,显然这三位已经商议过了的,不过就算如此,心里也在嘀咕,这样的鲁莽举动,种大人与陈大人怎不阻止?

    “怕死打的个什么仗,当的什么兵?不如回家安生过日子为好。。。。。。。”

    “大帅驾前,如此不成体统,作死吗?”

    这边厢,羽林左卫众将却是恼了,一个个怒目圆睁,瞪起了眼睛,尤其是杜山虎和张锋聚两人,更是开口怒喝。

    片刻过后,赵石挥了挥手,让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在金州呆了数月,旁的没什么,但在军中的威望渐渐竖立了起来,不过时日还短,并不足够,方才的那一幕就可见一斑的。

    这时大帐之内安静如初,他这才缓缓开口道:“好,我就给你们解说一番,但下不为例。。。。。。。。。”

    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立转森然,“今后,如再有质疑军令者,当知军法无情。,休怪我不教而诛。。。。。。。”

    “就说当前一战,尔等说的没错,我欲亲率大军,与乱匪一战,我也知道,乱匪人马众多,非是金州现有兵力可比,但此乃万不得已之举。。。。。。。。。。

    想必诸位也清楚的很,金州存粮数百万石,军资无数,若我分兵驻守,尔等可敢给我立军令状,定能守住粮仓?”

    说到此处,赵石冷笑了一声,环视众人,方才吵的凶的几个却是低下了头,赵石这才接着道:“既然守不住,那就是要合并一处的了,但又不能死守兴元城,难道将这些粮草军械皆付之一炬不成?那咱们到是清省了,但诸位可想过,我大秦将如何?国力大损之下,接连失地,可还有复起之机?”

    “既不能守,那也只有寻机一战。”赵石挥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却好像拍了众将心上,“虽说必得与乱匪一战,却也不能无谋而动,我自来金州,就已在准备这一战,先放乱匪入我金州,不给其半点消耗我军力的机会,再舍庆余,庆丰两仓。。。。。。。

    乱匪也是配合,先在汉水逡巡而不敢进,士气衰颓,锐气全无,如今再得粮草,尔等皆久经战阵,当知背水一战,哀兵必胜的道理,乱匪本乃无根之萍,有所图谋者寡,被蛊惑者众,若无粮草,又无退路,一鼓作气之下,锋锐必不可挡。

    但如今有了粮草,退路无忧,与我死战之心已十去七八,加上乱匪号令不一,又无多少刀枪铠甲,此正决战之机,予我五千精骑,我就能破敌于野外,何况如今兵力万余,泰半皆乃我大秦劲旅,此战,只要我等能同心协力,拼死向前,二十万盗匪,也不过是些土鸡瓦犬罢了。”

    一番话下来,众将开始眼睛放光,脸上升起潮红,只觉热血奔涌,本不能现在就去与乱匪见个真章,其实方才之所以乱纷纷提出质疑之言,却也不是怕死,归根到底,最怕的还是这位年轻的大帅鲁莽行事,白白送掉大家性命,这时听得赵石一番话,原是谋算已久,又有道理,众人求战之心不自禁间便高涨了起来。

    赵石左右逡巡了一圈,见再没人有什么迟疑之色,知道到了火候,站起身来,大声道:“诸将听令。”

    帐中诸将齐齐躬身,凛然应诺。

    “段从文率斥候营先行,哨探敌情,李金花,种遂,张锋聚,易渊各率所部,明日晚间到三十里坪扎营,邵庆元,率团练各部卫护中军,诸将听好,乱匪虽乃乌合之众,但所图不小,在我金州定少不了谍探,回去之后约束麾下官兵,无事不得擅离职守,发现可疑人等,立即拿下,严加拷问,宁错勿放,切记。”

    此战他已有成算,日前便已将张嗣忠,杜山虎两员亲信大将派了出去,随行的还有五千骑军,但说起来,他这里的胜算也不算多,二十多万人,挨个等着你砍脑袋恐怕也能让人砍的腰酸腿软,更何况这些可是人,并非什么猪羊,但事到如今,再说那些也是无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退缩不成?唯有放手一搏而已。

    到是在激励众将死战之心上,他这里又有进步,让他自己大为满意。

    众将轰然应诺,却听赵石又道:“此战,非是鱼死便是网破,一旦开战,有进无退,勿存惜身求免之念,不然,就算本帅战死,朝廷也饶不得你,何必因那一念之差,累及家族眷属?”

    “大帅放心,我等必拼死向前,不会后退半步。”

    “大帅说哪里话,为国征战,为我等份内之事,此战必当戮力已付。”

    “死便死了,只求大帅记住我等功劳便是。”

    “我等非是怕死之人,大帅放心便是。”

    “老子打仗,从来没逃命的打算。”

    。。。。。。。。。。。。。。。。。。。。

    乱纷纷间,赵石哈哈大笑,一拍桌案,高声道:“好,大丈夫生而在世,本当如此,若此战功成,我为尔等亲自把酒庆功。”

    等到众将散去,整顿军伍,准备开拔不提,大帐之内只剩下了赵石以及种从端,陈祖三人,种从端微微拱手,笑道:“大帅这一番话,连种某也有热血沸腾之感,恨不能亲临战阵,与敌血战,可惜,如今年老体衰,不能与众将士同生共死,斩敌魁首,憾甚,憾甚。。。。。。。只有在这里预祝大帅马到功成,得胜而还了。”

    赵石则摇手笑道:“这一战若侥幸建功,说到底还亏两位大人鼎力相助之故,不然不论军心民心,哪能如现在这般?赵石在这里谢过两位大人了。”

    说到这里,站起身来,正正躬身下去,却是肃然行了一礼。

    陈祖两人眼中都蕴出了笑意,却也慌忙起身搀扶,陈祖更是笑道:“不敢,不敢,大帅这般可是愧煞下官了,若非大帅谋划周详,金州之局哪里会像如今般清晰可见。”

    三人重新落座,陈祖笑容不止,接着又道:“现在种大人清闲了,只在这里等着即可,下官却要跟大帅走上一遭,大帅不会以为下官争功吧?”

    赵石笑着回道:“赵石怎会如此?陈老大人乃军前巡阅使,正该跟赵石同往的,但赵石有言在先,老大人在后观敌料阵即可,断不可轻身上前,不然。。。。。。。。”

    那边厢种从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陈祖毫不着恼,却是唯有苦笑不已,不过两人对视一眼,仿佛都能从对方的眸光中看见自己的星星白发,脸上虽说笑容不止,但心里却都不由自主的感慨一句,果然是老了啊。。。。。。。。

    (感谢书友推荐,玄门还不错,正翻阅中。。。。。。。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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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介绍: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赵石的一生,注定是在杀戮和鲜血中前行。
北至翰漠,南及丛林,大江南北,他到过的地方,都是烽烟四起,鲜血横流,命若草籽。
敌人畏惧他如魔鬼,部下敬仰他如神明。
但谁又知道,他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生都在不停的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条道路和那份荣耀?
当他回首望去,他史诗般辉煌的一生却漫布着血色,他是痛悔不已,还是只给人留下一个狰狞的微笑?
将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