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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边草     将血txt下载     将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章异心

    秦人扎营了?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面面相觑,难道是走漏了风声,还是被对方察觉在先?要说这次也算是群雄汇聚,整个利州,十之七八的绿林豪强都来到了这里,足足有两万五千人,已经在这子母峡等了有七天。

    本来开始时金州那边也送来了西秦钦差一行启程的消息,行踪上也瞒不过神教的探子,但过了汉水,事情便有了变故,秦人却是谨慎的很,一行数千人马,周围却斥候遍布,便是夜晚,营地周围也是警戒森严,几拨探子过去,都被人或擒或杀,装的好的,竟然还给放回来了,众人都生于川中,见惯了蜀军的散漫,虽说秦军威名此时在川中也是如雷贯耳,但这次众人才算是真正见识了秦人军旅的厉害之处。

    金州那边也没了办法,神教大祭酒方进之两日没得到消息,终于有了不耐,在十天前派出了一队人手,查探秦人行踪。

    这一队人手都是神教中的好手,为首的更是神教供奉断岳刀陈中泽,放在江湖中,各个都可以说是名震一方的人物儿。

    但就是这几个人,一去不返,再不见了踪影,还是金州那边来了消息,几个人都死了,陈中泽本已脱身,却被人追出去数里,最后终是不能幸免,这个消息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各个背后都冒出一丝儿凉气,本来几日之前还叫嚣着要亲自砍下秦人狗钦差人头当夜壶的家伙,也都脸色发白,闭紧了嘴巴,仗还没打呢,士气到也弱了三分下来。

    方进之这个气啊,这些日子约束群盗,让这些家伙能安生的呆在一处,而不惹是生非,他已然费尽了力气,尤其是为了保密起见,他几乎是将这些盗匪头子,江湖豪强软禁在了这里,让他们传信聚集手下,这般霸道的做法定然会惹起这般天不管地不收的混人不满,明面上他们自然不敢与他为难,但这些家伙各个心眼都不算少,大事虽做不出来,但恶心人却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尤其是那个有着蛮人血统的杂种胡麻,手下一群蛮人,时不时就要跟其他人打上一架,这些日子下来,方进之这头已经疼的快要裂开了一般。

    若不是觉着手下一群人一盘散沙相仿,他何至于如此谨慎,非在这秦人毕竟之路上等着,两万五千人,被是拿人填,也能压死秦人不是?

    还有就是方半儒了,这个便宜兄弟也来了这里,他到是与其深谈了一次,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方半儒二话不说,便已答应,若能在川北利州金州积蓄出足够的兵力,愿意奉他为主,不听旁人号令。

    方半儒表了忠心,本来他应该高兴才对,但事到临头,他反而犹豫了起来,一来呢,这些日子统领群盗,让他筋疲力尽之余,心里未尝没有世间之事果然知易行难,不如意事常居八九的想法,换句话说就是他有些灰心丧气,私底下甚至觉着自己果然不是当皇帝将军的材料,只是二十多天下来,他心里的念头竟然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来呢,方半儒答应的太痛快了些,这个弟弟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是个什么性情他能不知道?阴沉而多智,这便是他给方半儒的评价。

    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再退缩,所以之前表现出来的意气风发以及那种骨子里的傲气都收敛了起来,处事也谨慎了许多,总算是等到了秦人的到来。

    但他现在发现,他还是将事情想简单了,兴兵打仗这样的事情他是头一次,之前最多看过几本兵书,再就是乡野传闻,理所当然的认为,率人在险要之处埋伏,秦人必定漫无防备,突然遇袭之下,慌张无措,接着便围而歼之,一举拿下秦人首脑。

    这自然是想当然尔,他没在军中呆过,更没遇到过战阵厮杀,哪里知道,大军行进,周围斥候遍布,若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尤其是在这种险要所在,想要设伏于戒备森严的军旅,又没有足够的诱饵,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了,这样的错误犯的也是情有可原,不然农民起义还不得来一次成功一次?

    不过现在秦人就在离子母峡三里多远的地方大模大样扎下了营寨,无非就是扎营时间有些不对,其他的还真谈不上什么异常之处。

    于是,方进之便又面临着一个选择,是现身出来跟秦军一战,还是继续在这里等着,当然,后者得寄托于秦军并未发现他们的行踪的基础之上。

    而他头疼的还不是这些,身旁那几个说得上话的盗匪头子却是议论纷纷,根本不给他静下来好好想想的机会。

    是不是咱们现了跟脚,让龟儿子的黑着了,老子就说嘛,咱们这么多人马,还傻等在这里作甚?还不如按老规矩,冲出去杀他娘的

    官兵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别看咱们人多,但你得瞧瞧咱们穿的什么?拿的什么?再瞅瞅人家穿的拿的,咱可听几个酸秀才说过,刘关张三个人,带着一千多人马,就杀的十万黄巾四处逃窜

    呸,龟儿子的,胆子小回家抱婆娘得了,别在爷爷面前丢人现眼,官兵也是两个肩膀担个脑袋,砍掉了他还能长出来不成?

    龟儿子的我扳倒你娘,胆子再小能小过你李老三?整天躲在山里种田,恐怕这辈子也就是吃土的命,我劝你还是趁早会你的天青寨老窝得了,省的砍不成人家的脑袋反而将自己的脑袋给丢了。

    你你好,你这厮也就是嘴皮子利索,要不咱们划下场子来练练,谁要是服软,就是狗娘养的。

    还怕了你这混人不成?来就来

    歇歇吧两位,咱们吵吵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听大祭酒的?你们就是打出狗脑子来,这个主意你们也拿不了。

    你骂谁呢,龟儿子,谁不知道你屁股朝前程七郎,没准老子们和官兵对上,第一个逃之夭夭的就是你这厮。

    行了,行了,程老七也没说错,咱们听听大祭酒怎么说?娘的,在这个地方已经呆了这么多天,你们还有心思吵,老子估计还没等和官兵真刀真枪的对上,这地方的味道就要了老子的命了。

    除了几个斗鸡眼般对视的家伙,其余人都是哄堂大笑,在这里呆了十多天,旁的到也没什么,大伙都不是什么娇贵的人,往哪里一趟就是一宿,往哪里一站,也能吃上一顿饱饭,冷不冷的大伙挤挤也就熬过来了,但就是这五谷轮回少不得,两万五千人,铺开去也是漫山遍野,十多天下来,弄的周围都没处下脚不说,这味道就更不用提了。

    说话这位虽然只是想开个玩笑罢了,但说真的,心里未尝不是想着,是不是这味道泄了咱们踪迹?

    旁边乱哄哄的闹成一团,方进之头疼欲裂,却又发作不得,这些日子就是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过来的,想让这些草莽豪杰守规矩,在他看来,已不比当皇帝容易上多少了。

    他正犹豫不决之际,却是不知,身后不远处,方半儒那双阴柔的眸子正盯在他身上,嘴角若有若无的露出几许讥诮的笑意,志大才疏,也难怪这些年,虽然身为长子,长的也是人模狗样,但老爷子那里就是不待见他,年岁上比老三老四能大出一轮来,却在教中毫无威望,临到头来,却被派了这么个可有可无的差事,还梦想着当皇帝,呸,凭你也配。

    才十多天,这群混账家伙就已经瞧出他的外强中干来了,在他面前说话也越来越是肆无忌惮,偏偏这位大哥还要摆出一副以德服人,不偏不倚的样子来,哼,这些人欺软怕硬,拉拢上一些,再杀上几个才是正经,像他这般,自然是越来越乱。

    方半儒想到这里,笑意却是更盛,就拿此事来说吧,要是众人听他指使,先就等秦人入了利州,再截断其后路,凭着这些草莽豪杰对地形的熟悉,派人时刻随之,扰其军心士气,然后在其人困马乏之际,一举破之,哼,设伏于道,真当自己是诸葛孔明不成?

    乱吧,等击杀了秦人的钦差大臣,这群绿林盗匪损伤怕也不小,到时候还不得闹将起来,他再站出来慢慢收拾残局,先就除了那几个死硬的家伙,反正这些家伙也没了退路,只有跟着自己走的份儿,到时恩威并施,还怕他们不低头俯首?

    等到拥兵取了金州,那时自己坐镇北川,和老二互为依靠,皇帝他也许争不上,但只要兵权在手,一个听调不听宣的大将军总是跑不了的,最为可虑的还是那位神鬼莫测的三叔找上门儿来,其余人皆不足惧。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零一章云涌(一)

    半儒,你看秦人是不是发现了咱们行踪?方进之状似随意的转过头来,看向方半儒问道。

    方半儒微微低头,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却已满是恭谨神色,他当然明白方进之的意思,这是心里没了主意,这才问计于他,他当即回答道,大哥,也许诸位大家的说的对,咱们这许多人马,还怕了秦人不成?大不了围了他们,还怕他们飞上天去?不过,这里说话算数的还得是大哥,诸位当家的也是冲着大哥的面子来的,所以还是大哥自行决断为好啊只要大哥一声令下,半儒愿为先锋,去取了那狗钦差的人头献给大哥就是

    这话听上去好像是那么回事儿,从他的神态之间也找不出任何的毛病,但这话等于没说,要说行军打仗的行家里手,这里是一个都没有,神教中的精锐不是去了成都,便是在剑门,或者还有汉中,这里的事情,却只是临时出了变故,所以才有这般应对,不然在此的也不是方进之和一直备受忌惮的方半儒两个了。

    最终,方进之犹豫再三,还是一个字,等,秦人必定要去剑门,不可能回转,而这里是去剑门的必经之路,,整个利州西路,秦军加起来也不会过万,也就是说秦人一行就算事先发现了他们,也不会引来大队官兵,而照方进之的意思,在这里等上一天,到明天再看看秦人的反应,以静制动,再寻那应对的法子不迟。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想起命王大元带着三千人,去截断秦人退路,最最要紧的,还是派了一些长年穿山越岭的好手伏于山间小路之上,以防秦人派人去剑门报信。

    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群匪一阵骚动,乱糟糟的开始动了起来,这个时候,就算再笨的人也明白,这么大的动静,就算先前秦人不知道这里有埋伏,这个时候也应该知道了的,看来这一次,跟秦人面对面见一下阵仗那是难免的了。

    要说方进之接下来的布置也算可圈可点,中规中矩,若是碰到平常人也就罢了,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更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个彻头彻尾崇尚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的疯子一般的人物,这样的布置简直就是在故意留给对方充足的准备时间,若是群盗在这样狭窄的道路上一窝蜂的冲过去,凭借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也许就能将七拼八凑出来的秦军彻底冲垮,但现在嘛,却又要两说着了

    听到胡离的禀报,赵石立即便精神一振,一路上隐隐不安的心绪也彻底安定了下来,他自然不会像方进之般犹豫不绝,先是又问了胡离几句,接着便增派人手,前去仔细探察。

    而之后做的,却是不退反进,命队伍再行数里,于子母峡三里处下营,这是东征回转之后的第一战,也不枉他准备了那么多,虽然对方人数占优,但他毫无所惧,在听到对方是一些盗匪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击溃他们,接下来才想到,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盗匪汇聚于此,目的是什么?是朝他们来的?还是意在剑门

    他自然不会认为,万多人聚在一起,只是想拦路打劫些财货,整个利州有多少强人?若是人数真的如此众多,恐怕整个利州的盗匪都已经来了这里吧?

    如此异动,沿途补给之时竟然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真是该死,难道成都一下,就真以为整个川中已入囊中不成?松懈怠慢如此,相关人等,都该以斩首论处。

    禀报大人,有山匪五千余顺山间小路向我侧后而去,应是有意阻我退路,还有山匪近两万人伏于子母峡,装备不整,少有弓弩,不悉行伍,队伍杂乱,确系盗匪无疑

    大帐之中,赵石已经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众将也只道是寻常盗匪拦路,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本来大战之后,地方便不平静,这个早有心理准备,便也都不以为意,但这次回禀,却是将盗匪的人数探了个八九不离十,听到这话,众人都是吃了一惊,便是杜山虎,张锋聚等也都皱起了眉头,这么多盗匪,又居于险要,恐怕有些麻烦啊

    像是雄武军刘忠国,李成义,杨端等人的脸色便有些发白,刘忠国还好些,他是雄武军指挥使李敢当的心腹,东征时见过阵仗的人,即便是心有忧虑,但脸上还算镇定,但李成义和杨端两个却都是久居于长安的公子哥,这军职不过是靠着父祖余荫熬上来的,一听那些盗匪竟然有这许多,头皮都是一阵发麻,眼光闪烁不定,心里立马开始打起主意,是不是一会趁机劝劝钦差大人,先退回金州再说。

    什么?两万多盗匪?怎么会这么多?你可探清楚了?不然那咱们咱们是不是这句结结巴巴的话虽是没有说完,但却也说出了杨端李成义两人的心里话,不过这话并非出自两人之口,而是坐在赵石旁边的钦差副使曲士昭惊慌之下,脱口而出。

    等到话出了口,看见众人的目光,才知道自己办了件蠢事,在座的都是些武将,他说出这样的话,这些武将们怎么想也就不问而知了,从各人看过来的目光中就能感受到其中的鄙夷的

    这也就罢了,但大秦兵锋正盛,若是钦差一行被盗匪逼得退回金州,这要是传出去,圣上龙颜震怒不说,两个钦差铁定都是吃不了兜着走,一个怯敌辱国的罪名就跑不了,砍头都是轻的,弄不好就要抄家灭族,还有就是利州金州一应属官,皆要受到牵连,那可是真就犯了众怒,生不如死了,还不如死在这里,一了百了呢。

    不过想到被数万人围在这进退不得的蜀道之上,插翅难飞,这文人本色也就立即显露无疑,明明知道退后金州,后果不堪设想,但还是不自主的想在赵石嘴里听到一句我们回金州的话出来。

    两万多人,也不算很多,当初咱们打金狗的时候,那可都是金狗精锐,还不是被咱们俘获过万,杀的尸横遍野,抱头鼠窜,本来还以为到了川中,也不过是宣宣旨意就完了,不想却有现成的功劳送到咱们面前,你们说咱们取是不取?

    赵石微微瞥了曲士昭一眼,心里冷笑,这个家伙心眼很是不少,整日里阴阳怪气的,临战之时,却是这般不堪,这就是书中那种专门弄权的奸佞的模样吧,看着着实让人厌恶,这一仗打赢了的话,也不知这个家伙又弄出什么鬼点子来,说不准还能加官进爵,是不是借着这些盗匪,将这个家伙宰了,日后也好少些麻烦。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此时却还顾不上这些

    他这话说的粗鲁而又杀气腾腾,但底下这些武将却最喜欢这个,军中主将遇战不慌,沉稳若此,其他人心中立即安定了下来。

    大人果然胆气雄豪,俺老张是服气了,大人但有所命,就是去送死,咱也甘愿,这头阵大人可千万别交给旁人,老张在长安早就呆的烦闷,能有仗打,还有功劳等着,这等好事旁人不要,咱老张可是不能放过。说话的自然是张嗣忠,他和旁人都不一样,听说碰上了盗匪,这人数还不少,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赵石这里话音未落,他就已经接了茬儿。

    这可不成,头阵是咱老杜的,旅帅,咱老杜跟着你从西杀到东,看在这个情分上,头阵说什么也得给了老杜才成。

    去去,你们两个得的功劳已经够多,又年纪一大把了,厮杀起来恐有损伤,还是让我去吧。张锋聚也不甘示弱,出言相争。

    呸,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前些日子还被人欺负的灰头土脸的,这头阵是要打出咱们的威风来,若是给了你,还不得被旁人笑话咱们羽林军无人?张嗣忠立即怪笑了一声,说话时更是根本不瞅张锋聚一眼,只是瞄着站在种燧身后的种家大小姐,这意思谁又不明白?

    末将麾下都是边军精锐,若说选锋冲阵,末将自认当为首选。种燧向来惜字如金,这个时候却也忍不住出言请战。

    刘忠国咬了咬牙,心里也是佩服,这位大人一句话出口,便激的众人争相请战,不说旁的,只在这士气上,与之前便是截然两样,这等手段,着实让人敬服。

    他自认雄武军并不比羽林左卫差上什么,但左卫众人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他自认却是有所不及,不过这个时候总不能丢了雄武军的脸,末将也愿前往一探

    好了。赵石一摆手,这鼓舞军心士气的法子他自然不少,但打起仗来,靠的还是谋划周密,犯的错越少,胜算越多,他和对面的方半儒一样,是有着必胜的把握的,一群不经训练的山匪,这要是在平地上,别说他手下有三千多精兵,便是人数过百,他也相信能打的数万盗匪狼奔鼠窜,不过这里地势险要,显然是需要些计划的了。

    他最担心的其实不是这个,他担心的是,随员有所损伤,女军若是被捉去几个,也是件麻烦丢人的事情,还有,若是这些盗匪打定主意不跟他硬拼,这山高林密的,时不时放出一两支冷箭来,那还得了?

    再就是若是击溃了眼前这些山匪,剑门那边却已经出了什么变故,他这近四千人还真就未必能平安走出川中。

    杨端。赵石是点了人,但不是请战之人,众人一愣之余,接着便都觉着了然,不过想法却是不一而足,杜山虎等人脸色立马古怪了起来,转着的念头无非就是,看来大人是要借着这个消一消杨端的气焰了,而种燧却是一皱眉头,这一路上,他已经看出来了,雄武军与羽林左卫训练有素,堪称精锐,但羽林右卫嘛,到是和传言中羽林军的样子颇相符合,这样的家伙,自己手下的军兵一个能打五个还有富余,而杨端此人,也没什么才干,统兵打仗?还不如让他直接去死,省的连累别人。

    但毕竟是杨相的孙子,这位大人胆子也太大了些,还是说本就是有意为之,前些时可是听闻,杨相不得圣心,不多时便要辞官归故了,杨相一旦归于故里,杨家确实也就没了遮风挡雨的大树,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杨端怎么随了这位大人来了川中?又好像与这位大人颇为不对付的样子,杨家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这世家子弟,与杜山虎等人想的确实完全是两回事。

    啊末将在。杨端本来缩紧了脑袋,这打生打死的事情,只有蠢人才会急着去干,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一个堂堂的相府衙内,可不想和这些混人一样争着去送死,他正琢磨着,到时候一旦情势不对,是不是就在这时,猛的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先是一惊,不由啊了一声,接着才明白过来,原来叫自己的是那个毛孩子钦差,见在座诸人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脸色顿时青红不定,心里大怒,但更多的却是惶恐和害怕,这位不是要让他真的去送死吧,也不怕爷爷那里不好交代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零二章云涌(二)

    杨端,我命你带二百军兵,入子母峡一里扎营,若是遇袭,我准你不用接战,退出子母峡回转,此战若胜,算你首功。

    听到这话,杨端脸都青了,不是气的,是被吓的,这位还真敢把事情做绝入谷一里,还要扎营,这是真不想让人活了。

    这个时候,他不但害怕,而且还有些后悔,出京的时候,父亲那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与钦差大人结下些交情,更不可违逆这位大人的意思,行事上要谨慎再谨慎,把兵带好了,不能惹是生非,开始时还记得,但到了后来,身边的人发上几句牢骚,他怎么就把这些给忘了呢?左右卫的事情关他什么?用得着自己义愤填膺的,这下可好,看来真是想借机除了他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惊慌之下,眼睛在帐内众人脸上一扫而过,心里却是更凉了三分,没一个想替他说句话的,左卫那些家伙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看戏的意思,就差没乐出声儿来了,李成义到是和他平日很谈得来,两人家世相差不多,性子又很是对付,这次出使,聚在一起,称兄道弟,也知道李成义对这位钦差大人也有很大不满,经常在他耳边唠叨两句不中听的,但这个时候望去,李成义可好,看上去是恨不能将整个身子都缩到椅子里去,眼睛死死盯在地上,好像地上能冒出钱财美女一般,这个样子哪里还能指望的上?

    杨胜到是他的同族,还得管他叫上一声大哥,但却是族中旁支子弟,他向来瞧不起的,一路上就算面对面遇到,也只是点头的交情,再说他们这一支确实也与其他支脉不对付,不过就算杨胜有心,但这大帐之中,却还真就没他说话的份儿。

    此时也不容杨端再多做迟疑,站起身上前一步,硬是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讷讷道:钦差大人末将末将

    看他这副窝囊样子,赵石却是冷笑了一声,目光森然,怎么?想违抗军令不成?真道我斩不得你这相府公子,嗯?

    杨端腿立马一软,大秦军规本来就堪称严厉,违抗军令同谋反罪,斩立决,再听听这位大人的口气,可丝毫不像是在和他说笑,估计自己一个答对不好,脑袋掉了也就掉了,至于爷爷那里再怎么伤心生气,过后找其麻烦,自己也看不到了的。

    大人,末将不敢只是

    赵大人,杨端久在羽林军,未曾经过战阵,依我看,张将军等骁勇过人,深悉军旅,不若曲士昭眼珠儿一转,方才惊闻盗匪众多的时候丢了脸面,但毕竟在官场之上磨砺了这么多年,镇定功夫是一等一的,顷刻间便镇定了下来,虽然心中暗骂众人不知死活,但见赵石又为难起杨端来了,心思立马转了地方,杨相虽然年老,但四朝老臣,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这个情却得自己来卖才好。

    但赵石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身在京师,说不准他要想想后果,但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帐内都是有用之人,这探清敌人虚实,或者还可以当做诱饵的差事,只有派给可有可无的这个窝囊家伙,将右卫的人派出去送死,正好也消了队伍中的隐患,如今这情形,好像有些不对,说不准之后就是连场大战要打,那些随员就已经是拖累了,留着这些家伙还怎么让人放心。

    至于得罪当朝宰辅的后果,他这些日子已经想的再清楚不过了,不说如今那位宰辅大人还能在朝多久,就说传闻同门下平章事杨感,惊才绝艳,是贤臣名臣,这样的一个人,却有这么个不成器的孙子,这个杨端在其眼中的份量估计也不过如此罢了,就算要找他麻烦,当也不会太过,到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怕了他不成?再说军务当前,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于是曲士昭这里话还没等说完,他就已经硬邦邦一句顶了回去,曲大人,本官在这里是处置军务,容不得不相干之人插嘴,你是文臣,又是钦差副使,所以我容你这一遭,若有下一次,哼,我以干涉军务之罪处置了你

    你一句话差点堵的曲士昭背过气去,一路上两人虽然不对付,但总归还都留着些余地,但此时赵石却是根本没打算给他留一点颜面了,曲士昭可没想到这人翻脸会是如此无情,一点余地都不带留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像开了染坊般好看,但最终只是无奈的闷哼了一声,坐在那里再不开口。

    赵石却理也未理他,杨端,我只问你去是不去,不去呢,放心,我也不拿你行什么军法祭旗,我只派两个人压了你回长安,给相府送过去,杨相英明一世,却出了你这样的不肖子孙,贪生怕死,一无是处,估计也恨不能我将你斩在这里,省的回去给他老人家丢人现眼。

    好了,我这军令下来,也容不得你不去,不过我也不会叫手下官兵无故送死,你带二百人入谷,那些盗匪不明虚实之下,先还不会动手,你率人多带盾牌,靠近山崖两侧扎营,别说滚木石头砸不到你头上,弓箭也伤不了你,我给你定下两个时辰,只要到了时辰,你便可率人出谷,这首战的功劳还是你的,等咱们回了京师,我为你请功,说出去杨家有子不畏艰险,杨相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先硬后软,杨端就算再不愿意,想到若真是被人押回京师的光景,心里也是不寒而栗,还不如直接死在这里呢,这位钦差大人真真是阴损的狠了,一咬牙,心中发狠,我就照他说的做了,若是有个好歹,老子这里死了也能落个好名声,你个王八蛋赵石已经须不好过。

    末将遵令。憋着一股气,胆子到也大了不少,说话声音高了许多不说,还狠狠的瞪了赵石一眼,转身便出账去调动人马准备了。

    赵石微微一笑,杨端的死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刘忠国。

    末将在。刘忠国听到第二个就是自己的名字,心中就是一凛,这是轮到雄武军了,也不知是什么苦差事。

    你率一营,与李金花及陆飘护住女军,不需出战,我可跟你说好了,女军若是少了一个,我打你两军棍,少了两个,四军棍可就是你的了,如果女军尽殁,哼,你就好自为之吧。

    这下刘忠国脸上的神色可是精彩了,终于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虽然马上闭住了嘴巴,但刘忠国的脸还是腾的一下红了。

    陆飘那里也有些愣神儿,接着便是恼火儿,几乎是两人同时开口,末将

    这是军令,不得有违。赵石冷哼了一声道,他已经有些后悔将女军带来了,在他看来,这些女人若是给盗匪捉去一个两个用来扰乱军心,那才真叫个麻烦,哪里还会容两人反驳。

    种燧。

    末将在。

    你率人护住钦差随员,若形势不利,可自定行止,若随员有了损伤,与刘忠国同。

    是。种燧虽有些不满,毕竟他手下一千军兵,都是边军精锐,只有厮杀于阵前,才能体现出他们的价值来,不过这个差事虽然不怎么样,但总也比杨端,刘忠国两个强上许多,再说,军令如山,也只有京师诸军这样的地方,才会发生上官有令,属下却还敢辩驳的事情,所以他心里虽然有些不满意,但回答的却是干脆无比。

    杜山虎,张锋聚,张嗣忠听令。

    末将在。几个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大声应道。

    你们各自约束本部兵马,听我号令,随时准备厮杀。

    是。

    李存义。

    末将在。

    你留在中军,我给你一百人,不管是军兵将校,还是文官随员,甚或是女军,但有临阵惊慌,扰乱军心者,斩。

    是,末将遵令。

    曲大人,安抚文员之事就交给你了,若有人敢冲撞军伍,我不管他是因为害怕还是有别的缘由,也不管他是什么人,人头落地是一定的了,不过到底这些都是国之干才,若伤上几个是咱们防卫不周,这个干系我就担下了,但若是被我行了军法,我却要拿你是问

    曲士昭心里这个火气就别提了,合着我说话就是干涉军务,出了事情反而还要担着罪责,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军中点将,一个个将军铠甲峥然,肃然而立,高声应和,不一时,这大帐中的肃杀之气却是越来越重,让他有些胆战心惊,再说了,连杨端都敢派去送死,这位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心中虽是不满,但嘴上却说不出半个不字的。

    钦差大人放心便是,下官必定尽力而为。

    好了。赵石挥了挥手,沉声道:等杨将军入谷,所有人开始收拾行囊,咱们后退一里扎营,若是一个时辰没有动静,咱们再后退一里

    这次连杜山虎几个都愣住了,这是要干嘛?刚才还不是要咱们怎么一转眼,就要后撤了呢?

    但屋子里剩下的这些人,除了曲士昭,李成义之外,剩下的人都在边军中呆过不只一年,便是杨胜,折沐等人也曾随赵石参加过东征之役,转眼间便有人明白了过来,山匪居于险要,人数众多,大人这是要先示敌以弱,引山匪出来再说了。

    想到此处,众人心中更加安定,既然主将已经心有定计,不慌不乱,下面的人自然便会敬服,众人二话不说,应了一声之后,便即出账准备去了,曲士昭虽然心中有极大疑虑,很想问上一声,钦差大人到底有多少胜算,但最终还是闷声不语的出了帐子,去和那些文官随员打交道去了。

    之后赵石又将狐狸,蔫狼,赤魔,王览等人叫在一起,分别派给差事,这些细务也就不再详述了。

    他这里安排的有条不紊,将一支拼凑而来的队伍指挥的团团转,颇有举重若轻的大将风范,但山上那位的头却快已经炸了。

    两万余山匪在山谷两侧直着脖子等了快有半个多时辰,接着便有人来报,秦军动了,好像要入谷的样子,众匪立时一阵骚动,正点子终于来了,山石滚木都已准备的妥妥当当,还专门有好手手持硬弓,准备射杀秦人首领,就等着秦人入谷之后,滚木礌石俱下,然后就杀他娘的,抢他娘的,一下子,这些盗匪的士气竟然奇迹般的提升了许多,一个个都瞪大一双眼睛,兴奋的瞅向谷口,就等着肥羊入圈了。

    方进之也颇有些自得,果然不出所料,秦人不过是谨慎罢了,并未发现自己等人踪迹,这以静制动本是武功中的上乘境界,却被自己活用在此,也算前无古人了吧?看来自己这领兵打仗的天份却是高的很呢。

    不过他也没得意多久,接着便有人禀报,秦人只是派了支二百多人的小队出来,其他人在原地未动。

    不用惊讶,这定是秦军探路的先锋,告诉各个首领,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有半点异动,若是有人大意之下泄了咱们的底,过后我要他的脑袋。方进之淡淡下令,自我感觉良好之下,下命令时也果决了很多,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在里面,旁边几个匪首听了,都是暗自点头,心道,有道理啊,这位大祭酒别看像个娘儿,平时也是软绵绵的,临到头来,却还真像是个干大事的人,不愧是神教出来的,果然非同一般。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零三章云涌(三)

    第六卷第五百零三章云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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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两万多双眼睛,看见一行二百多秦军,战战兢兢,鬼头鬼脑好像做贼般摸进峡口,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慢的想龟爬般走了一段,然后。然后竟然架起了烧锅。尖起了几个帐篷,这是。这是打算宿营了?

    虽然看上去这些家伙怕的那叫一个厉害,恨不能缩成一团,找个,石头缝把自己藏起来,但做的事情却是这般胆大包天,让人怒火中烧外加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然了,最头疼的肯定是方进之了,眼瞅着自己嘴里的试探,演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挑衅,他这里也是楞了半天的神儿,等回过味儿来,发觉几个匪首的目光都充满了疑惑的看向自己,娘的,你们这么看老子是个什么意思?秦人得了失心疯,还要老子跟你们解释不成?他这个心烦就别提了。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当初不如拉齐人马,堂堂正正拦在路上,那还叫一个干脆,这下好了,秦人就在眼前,却分为了两处,简直就像是在给自己出字谜。

    方半儒那里这时猛的眼睛一睁,一群蠢材,这个都看不出来,这是秦人发现了自己等人行迹,如果所料不差的话,秦人还未发觉自己一方竟然有数万人之众,这不但是试探,而且还想将自己等人引出峡口一战。

    “让大家稍安勿躁,秦人狡诈,我等静观其变就是。”方进之又拿出了老套路,其他人心中疑惑小也没多少主意,有些脾气暴躁的,本想开骂,大伙儿在这个鬼的方已经呆了多少时日,身子上都臭的快长出蛆来了,还等?

    看看眼前这些秦人,分明像是游山玩水的,自己两万多人在旁边硬是瞅着,还不能动上一动,这要是传出去,***,利州绿林也不用再在江湖上称什么字号了,大不了先灭了谷中这些贼子,再杀出去找那些秦人的晦气,但方进之发话了,他们也只有闷哼一声,安抚手下各人,不得乱动。

    不过也没持续多长时间,不过一刻,又有站在高处探察秦人踪迹的探子来报,秦人大队正在收拾行装,但方向并不是子母峡处,而是要向后退却。

    “啊?”这些强人虽说都不笨,但也没几个真正的聪明人,听到这个”大家伙儿齐齐脑子一晕,接着便都好像又明白了过来,秦人要逃?弄这么几个人过来,不过是拖住大伙儿,好给大队留出收拾东西的时间来?

    “龟儿子的要逃

    “狗娘养的,不能让他们跑了。”

    几个人几乎同时出口。虽然想法一致,但说的却是乱糟糟的。

    方进之这个时候也没比他们聪明到哪里去,但他和这些草莽豪杰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心里虽然有了想法,但却不能很快决断下来,这是好事,其实也是坏事,有些时候。这个可以称之为稳重,稳重是什么?就是思前想后,不轻易做出决定,但有的时候,这个也可以称之为优柔寡断,其实便是思前想后。不能快速做出决定,耽误了时机,历史之上,在这个上面最著名者。莫过于那位称雄河北,最后为他人作嫁的袁绍袁本初了。

    当然了,方进之此时思来想去,也觉众人说的有理,但他如今也算领袖利州群雄,在他眼中,身旁这些匪首不过是些粗人罢了,这些天本来他就心烦之极,此时经众人一阵鼓噪,他这里反而越加的不想立即率人打这一仗了。

    所以他做出的决断,还是一个等字。

    这下可好,两万多人就在高处眼睁睁看着两百余秦人在谷底驻扎了下来,又眼睁睁看着这些家伙拿出米面肉食,放在锅里煮熟,还就在谷底东张西望的吃了起来,那边却是传来消息,秦人大队还真的开拔了,不过却未曾走远,后退了一里左右,重新扎营,看这架势,却真像是工1间的那些狐狸,走一步,退三步。谨慎的有些过了头儿,到了这个时候,谁也知道,恐怕这位神教大祭酒的计策八成是不管用了,到底还得是刀枪上见功夫的。

    就是这般,又过了一个时辰。那边传来消息,秦人大队又后撤了一里,而谷底的二百多秦军却真的好像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这一下,山上的盗匪是真的按捺不住了,便是头领们极力约束,也有不少人站起身来,抬胳膊动腿。大声说笑,有的更是对着谷底呲牙瞪眼,高声怒骂,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盗匪从隐蔽之处钻出来1任头领们怎么呼喝,也制止不住。

    方进之等人见这等情形。都是恨不能将眼睛捂上,这。这哪里是埋伏,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成了一出笑话。

    不说他们,就是谷底的杨端等人也是手足无措,脸色刷白的瞅着山崖上毫不顾忌的露出身形的密密麻麻的盗匪,心胆俱丧之下,也不知是该退出毒,还是该留下。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是故意的还是不经意之间,一块硕大的山石就这么带着隆隆的声响。以及一往无回的气势被人推得向谷底滚了下去。

    于是乎,对峙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结束了,谷底的秦军都是右卫出来的,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早就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山石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峡谷中显得格外宏大。为首的杨端,身子一个哆嗦,恐惧迫使他不由自主的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彻底击毁了二百多羽林右卫官兵的神智,数人大声惊叫着,撒开双腿。也不管身旁之人到底跟没跟上,没命的朝峡口方向跑去,于是乎剩下的人也没了顾忌,众人夹着杨端丢下一切能丢的东西,一窝蜂似的跑向峡口。

    这一下,局面彻底的混乱了起来,山上的盗匪也顾不得听什么命令,秦人都要跑了,还埋伏个屁。于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喊着开始招呼众人推动石块木头,将这些准备许久的东西扔下山谷,接下来,也就不用说了,自然有人有样学样。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的滚木镭石,还夹杂着嗖嗖而过的箭矢,尘“历史间,子母峡一下子变得沸反盈天。到了最后,连刺、凡川二是已经跑出了峡口都不知道了,山上的盗匪们大叫着,大骂着,大笑着将手头的东西一股脑或推或扔弄下谷中,甚至有那么几个在山崖上太过兴奋没有注意脚下,而失足落入谷中,立时便被石块滚木砸的血肉模糊。死的不能再死。这个乱劲儿就别提了。

    约莫过了差不多多半个时辰,东西也扔的差不多了,盗匪们才意犹未尽的住了手,而在乎母峡另一头的出口处,数千盗匪鱼贯冲出,这是早就布置好的,就等着将秦军砸的伤亡惨重,他们再出来杀上一番,以靖全功。

    但这些人到是一丝不芶的执行了方进之的谋划,但鱼贯而出,一个,个人看着谷中情形。却都傻了眼,山谷道路足足被填高了一层,上面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往前面谷口的路上,零星的能看到几具秦军的尸体,被砸的支离破碎,估计连拼斗拼不全了,至于秦军大队,影子也没看到一个。

    “传令给王大元王堂主,叫他堵住秦人来路。按兵不动,走,咱们下山,在日落之前。定要将那秦人钦差的人头取下来。”经这么一闹,方进之也明白了自己的计策恐怕比之诸葛孔明要有差距的多,还不如凭着人数众多。一举冲垮秦人队伍,趁乱将那秦人钦差的人头砍下来,再这么下去。那些秦人跑了不打紧,但他在众匪当中的威望却是荡然无存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出之后,之前的闷气发泄了不少,盗匪们的士气却是恢复了不少。本来还以为秦人各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但看见那些狼奔承突的身影,秦人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地方嘛,一听就要下山去捉秦人钦差,顿时都呼啸而起,想到事成之后。那白花花的银子,各个眼睛发红。胆气自然也比平日大了三分。

    群匪慢慢集合起来,分队下山,用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才在峡口处集合了队伍,也无什么队形可言,只是相熟的聚在一起,东一团,西一团的,拥挤在峡口处,这里本来地方还算得上开阔,但两万多人聚集于此,挨挨碰碰之间,叫骂声四起,却是显得此处好像闹事一般,怎一个乱字了得。

    到了这个时候,方进之也没了什么想头儿,将手一挥,也懒的再说那些废话,于是两万多人便即开拔,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拖拖拉拉的朝秦人方向杀了过去。

    却不知他们离去不久,背后原来驻扎隐藏之处,却是多了百多人,便是谷底,也有数十人悄悄来到,这些人各个身手矫健,练有素,到来之后。在为首之人一声号令之下,迅速散开,接着便忙碌了起来。

    “报,敌军已然出谷。”

    “好。”

    赵石一拍手掌,这一战若是拖到晚上,他这里也不好办,他到是自信,凭借麾下练有素的军兵,便是夜战也能将盗匪击退,但却难免形成混战,损伤肯定不会轻了,到时候便顾不得女军以及那些文官随员了

    还好的是。这些盗匪却也没让他等上太久,挥手让探子再去探察,锐利如刀的目光在隐隐带着兴奋之色的众将身上扫过,“种涟,刘忠国率部留在原地,听李金花之令行事,其他人随我迎敌。”

    声令下。一队队羽林左卫官兵在军官连声命令之下,一声不响的排好队形,长枪手在前,短刀手在后,最后边则是身背长弓的弓箭手,若是在平地,两侧必定还要有骑军的,这便是秦军的标准配置了。

    羽林左卫在他的练之下,已然有了精锐的模样,又经过东征的磨砺,回京之后。在他督促之下,练也从无懈怠,此时一旦临阵,在军官号令之下。排成一队队迈着整齐的步伐,鱼贯推进。丝毫不乱,隐隐中。一股肃杀之气便已充斥于军阵之间,就好像一柄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只待见血方还了。

    种蛙在后方定定望着离去的羽林左卫军阵,眉头轻扬,心中却是暗叹,这人掌羽林左卫不过数年,就已将不经战阵,勋贵子弟充斥其间的羽林军调教至此。众将服膺,令行禁止,羽林猛虎,嘿嘿,到也真是名不虚传。

    而他身旁的种七娘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咯咯一笑,“可是觉着不如人家远甚?这位钦差大人到是有些手段,年纪虽然小了些,但威风却是大的很,不过以一千五百士卒,上前与万余敌手交锋,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胆气,就怕被人杀将回来,还得咱们救他。”

    种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丝毫没有因为妹妹的椰愉而有何气恼的意思,而是难得调侃道:“七娘也知道夸人了?这可少见的很呢,不过这位大人精通战阵。调度有方,到也让人服气,也多亏有他,不然来的钦差若是那位曲大人,嘿嘿。”

    “享,调度有方?我看未必,放着咱们边军精锐不用,而是自己率人上前厮杀,厚此薄彼若是赢不了,看他还有脸回来

    不说兄妹两人斗口,赵石率人前行二里,正好回到原来驻扎之处,这时前面声音大作。一群群穿着各异,兵甲杂乱的盗匪已经乱哄哄的出现在了眼前,接着人数越来越多,满满当当的将不算很窄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两队人马在相隔百多米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对面的盗匪们涌动不止,好半天也不见平静,喝骂嘈杂声不绝于耳,将这本来寂静有加的古道所在闹的沸反盈天。

    而秦军这里早在军官号令声中静静停下,迅速摆开阵势,接着便有弓箭手上前,数支利箭离弦而出,竟然堪堪落在最前面的盗匪脚下,立时引起对面一阵惊呼,接着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

    。

    连射四轮。然后几个做出标记的弓箭手迅速后退归阵,这便是有名的射住阵脚了,也是为弓箭手群射标明位置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零四章云涌(四)

    杜山虎率锋字营第一阵,张嗣忠继之,冲溃他们之后,张锋聚上前,赶他们回子母峡。

    赵石淡淡吩咐道,言语间的信心已然到了嚣张的程度,蜀道并不算宽,所以只能一营一营的上前,不过这也正是他决意从此与两万多盗匪当面决战的主要原因了,两万人?能上前的还是那么多人,再瞅瞅这些盗匪散乱的样子,估计一个冲锋便能让前面的人溃败下去,若是盗匪中有专人指挥,说不准还能熬些时候,但若没有统一号令,说不定只一接战,就能分出胜负来的,当他在见到这群盗匪的样子的时候,对于这一战的胜负,他心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悬念。

    弓箭手准备,赶他们过来

    张弓,张弓,三连射,一百五十步,射,射

    对面的盗匪看到秦军整齐划一的军阵,还有那雪亮如林的刀枪,前面的人鼓起的勇气一瞬间便低落了下去,几个匪首也正在后面争论谁打第一阵,谁又最后一阵的时候,秦军已然开始了第一次攻击。

    军中硬弓仰射最大可达二百余步,盗匪们根本不知道些许行军的常识,这时前头的盗匪已然进入了秦军射程之内还犹自不觉。

    但二百多箭矢带着锐利的风声,雨点般落在盗匪人群当中,漫无防备的盗匪立时齐刷刷倒了一地,有的直接命中要害,直接哼也不哼一声的栽倒在地,而更多的则是中箭未死的,哀鸣惨叫声立时响成了一片。

    前面的盗匪顿时乱成一团,第二轮箭雨接踵而下,人群登时又倒下黑压压一片,三轮箭雨过后,道路上的盗匪被齐刷刷切成两半儿,,中间地上倒满了中箭的盗匪,秦军特有的雕翎箭密密麻麻好似荆棘般扎了一地,鲜血四溢,哀号不绝,吓得周围的盗匪刷白着脸拼命向四周退去。

    杀上去,杀上去,龟儿子的他们人少,杀光他们,白花花的银子就是咱们的,一个秦人的人头,白银二十两,长卵蛋的跟我冲啊

    草莽中人,胆气足的也不在少数,立时便有人狂喊,众匪首也极力蛊惑,拼命约束众匪,川中盗匪虽说在凶悍上比不得那些纵横秦夏边境,以劫掠军资,贩卖马匹为生的马匪们,但到底也做的是无本买卖,杀头的勾当,并不缺少亡命之徒。

    既然有人带头,这银子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更是重的多,前面的盗匪涌动了一下,接着便有人大喊大叫,发了疯般冲向百步之外的秦人军阵。

    两万余盗匪,在这蜀道上排了足足有一里多长,后面的人根本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不过前面弓矢升空的恐怖声音,以及那凄厉的惨叫声到是能隐约听闻,接着前面的队伍便开始向前快速移动,后面的人不明就里之下,也跟着向前,于是乎,从天空望下去,就看一条黑黑的长蛇在前面无数蛇头的带领下,快速向前推动,而秦军军阵就好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稳稳挡在长蛇之前。

    在这个时候,方进之乃至于一干匪首的作用已可忽略不计,到是一些盗匪中的小头目比他们的作用还要重要一些,这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的最大弱点所在,无数次的农民起义都证明了这一点,纪律是他们的致命伤。

    箭雨这次再没有止歇,在盗匪们头上犁过一遍又一遍,无数盗匪在行进的途中便被从天而降的锋利箭矢洞穿倒下,但后面的人被更后面的人推着拥着不由自主的向前而去,在这个时候,勇气已经不算重要,盗匪人数上的优势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不是没有人想要退却,但在这许多人簇拥之下,退后的结果只能是被人践踏而死。

    百余步的距离,呼吸间便能越过,虽然死伤惨重,但还是有数十盗匪完好无损的冲到秦军军阵之前,在他们的后面,无数人头在涌动,喊杀声在这一刻终于响彻了这千年古道,震的林鸟惊飞,走兽绝迹。

    秦军军阵之前长枪林立,几乎没给人冲进来的任何空隙,长枪闪动之下,冲上来的一排盗匪在惊叫声中,拼命挥舞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想要格挡开刺向自己的长枪,趁机冲入秦军阵中,但随即便被数支长枪洞穿而过,长枪随即缩回,鲜血立时从伤口处喷洒而出,盗匪们惨叫着摔倒在地,没有人能再次站立起来,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

    后面的盗匪虽然心中恐惧,但在身不由己之下,还是一拥而上,踏着前方同伴的鲜血和肉体,冲上前来,接着再次被长枪穿过,倒在秦军阵前。

    弃枪,弃枪,抽刀,短刀手上前

    不一时,秦军阵前便已是尸体遍布,鲜血将地面染的通红,不过枪阵虽然犀利,但盗匪人数太多,长枪根本来不及缩回,便被后面的人推着挂上另一具尸体,甚至有的长枪因为顶不住这股力道而当即折断,盗匪们也被鲜血刺激的红了眼睛,许多人已经明白,如果不能冲开前面的秦人军阵,他们也许会被后面的人踩死,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被拥在前面盗匪情急之下,想不拼命都不成的,于是枪阵一旦出现缝隙,立马便有盗匪趁机涌入,将缺口越阔越大,秦军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声号令,前面的长枪手齐齐抛下手中长枪,将腰畔的横刀拔了出来,若是东征之前,此时面对这样堪称疯狂的攻击,即便左卫受到了严格的训练,也会毫无疑问的出现小部分的崩溃,接着便将是大规模的溃散,但经过东征的洗礼,又有军官老卒有条不紊的发布命令,即便身边同袍不断出现伤亡,军兵也能做到视而不见,听军官号令进退,尤其是顶在最前面的是五百锋字营军兵,这一营乃是赵石极力打造,队正,旅帅从下到上,多数都是显锋军老卒但当,这些人经惯了战阵,见惯了鲜血,即便是大军对阵,杀伐再是惨烈,他们也能从容应对,神经已然如同钢浇铁铸一般的坚韧,有这些人,即便是当年庆阳城外显锋军惨败,在数万西夏精锐围追堵截之下,也能做到溃而不散,更何况是这种小场面。

    长枪弃地的同时,前面的盗匪立时便觉压力一空,连愣神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身后的人推得向前杀去,但迎接他们的是一排雪亮的刀光,刀光过处,鲜血残肢到处飞溅,秦军阵前好像蓦然间升迁一片红雾,其诡异凄厉之处,如修罗地狱相仿。

    从开战到现在,不过盏茶时候,两军便已碰撞出了最激烈的火花,盗匪们在阴差阳错之下,就好像一头跑发了力的蛮牛,恶狠狠撞在秦军军阵之上,连收都收不住,后面的盗匪根本不知前方情形,被人裹着只能向前,头上箭雨不住落下,尸体摆了一道,甚至有些盗匪脚下一个失足,便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就算是那些匪首,在人群中间也是身不由己,更别提发什么命令了。

    而秦军这边却好像一处堤坝般拦在前面,任凭风吹雨打,也不稍动一下,前一排的人但有倒地,立即便有人补上,就像一个全力开动的杀戮机器,精准而又凶狠的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方进之,方半儒等神教众人在后方高处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都有些发白,两人虽然都是野心极大之辈,但谁也未曾料到杀伐之惨烈会到如此程度,刀光白的耀眼,鲜血的红的让人恶心,那一声声惨叫以及是不是伴随着飞射的鲜血抛飞而出的残肢断臂,让两人喉咙都是一阵发痒,方半儒更是暗自庆幸,若不是自己机灵,拉着这位蠢笨如猪的兄长躲在了后面,今日这条大好的性命即使没有丧在秦人之手,估计也被这些该死的盗匪们踩在脚下了

    即便是他们身后的十数江湖好手,以前也各个自诩胆气豪雄,但见到交战之处,刀光闪耀,鲜血喷溅,尸体横陈,人命如草的情景,才知往日所见所经那些堪称惨烈的江湖争斗厮杀和今日相比,不过只是儿戏一般,设身处地,若自己身处交战之处,即便你武功盖世,江湖无对,估计生死也得听天由命,一个运气不好,说不定还没等出手,便已被人砍下了脑袋,想到日后便要与这样凶悍兼且残忍好似野兽的秦人大军搏杀,各个心中都冒出一阵寒气,双腿也不由有些发软。

    传令给杜山虎,张嗣忠,若敢退后一步,我斩了他们,弓箭手,七十步,急射赵石下的命令依然果决而不容人质疑,但神色之间也有了些许的凝重,他看得出来,今日一战,自己虽未曾轻敌,但所料却有了差错,未曾想到这些盗匪竟然是这个打法,他也明白,在这个特殊的环境之下,还有种种因素相加,也就成了这个局面,并非这些盗匪有多大的勇气,他依稀可以看到,阵前那些盗匪苍白着脸,胡乱的挥舞着手里的兵刃,满脸的恐惧,甚至让他们的脸看上去狰狞而又扭曲。

    只要加把力,这些盗匪便会溃散而逃,绝对不能让他们冲上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敲战鼓。

    急射,便是不惜臂力,直到体力耗尽为止,多数为军中阻敌时所用,此令一下,七十步外,箭雨立时从天而降,不再止歇,无数盗匪被挤进箭雨当中,这些缺乏起码防护的盗匪,哪里能在这等密集的箭雨中无损?黑压压的盗匪倒下一片又是一片,不少盗匪惊恐的叫喊着,却身不由己的被推进箭雨范围之内,身体被利箭毫不留情的洞穿,身体则一头栽倒在地上,急射的箭矢竟是在这里布下了一道死亡之线。

    只眨眼功夫,此处便已尸横遍地,大量的鲜血流逝,在地上竟然形成一道道血色溪流,前面的盗匪终于在这个时候疯狂了起来,前面的人拼命的想要止住脚步,甚至有人已经挥舞着刀枪,转身便向后挤过去,虽然被推的连连后退,但前面的景象过于可怕,即便都是些打家劫舍的亡命之徒,但面对这等地狱般的场景,也让他们魂落胆丧,歇斯底里之下,这些盗匪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刀枪,将拦住自己退路的同伴砍到在地,盗匪的冲势终于一顿。

    低沉的战鼓声在这个时候响起,带着沉沉的肃杀之气,好似这整个蜀道都在鼓声中颤抖战栗。

    听到战鼓声从后面传来,死死盯着前方,不停发出命令的杜山虎身子颤了颤,闻鼓则进,这是旅帅已经失去了耐心。

    杜将军,张将军让我来问问,是不是该换咱们上来了?兄弟们可是憋的厉害

    呸,告诉张疯子,老子还没死呢。杜山虎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猛的抽出腰间的横刀,大呼道:随我来。

    秦军军阵终于开始移动,不是后退,是缓缓的前进,在军官声嘶力竭的号令之下,加上将军大人已然来到阵前,亲自率队站在了最前面,本来已经伤亡不少的锋字营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爪牙,排在前方的军兵在号令声中齐齐迈前一步,随之而起的则是齐刷刷一片刀光,拥挤在阵前的盗匪惨叫着倒了一地,但后面的人还是涌了上来,跟秦军狠狠撞在一处。

    更大的喊杀声响彻天际,刀枪并舞,鲜血横飞,这一场使交战双方都始料未及的遭遇战就这么到了最后的关头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零五章云涌(五)

    一轮夕阳挂在天际,本应又是一个寂静祥和的黄昏时刻,但在这剑阁百里处的千年古道之上,却是喊杀震天,每一刻都是刀光剑影,凶险倍出,每一刻都有数人惨叫倒地,鲜血已经将蜀道染的比这残阳还要红上三分。

    说起来有些缓慢,其实从两军相遇,对峙到交战不过仅仅过了一刻而已,整个交战之处如今已是尸首狼籍,鲜血廉价的好似雨水般将这块土地弄的泥泞不堪。

    随着战鼓之声越来越是高昂,前面的秦军已经杀红了眼,横刀过处,毫无躲避空间,没有任何防护的盗匪便在血雾中成排的倒下,前冲势头越来越弱,越来越多的盗匪开始发出恐惧莫名的嘶叫声,甚至将受伤之人的凄厉惨叫都压了下去,秦军开始缓慢而不可抗拒的踏着遍地的尸体向前移动。

    崩溃并不是从接战处产生,而从盗匪的后方开始,他们有的甚至根本没见到秦军的踪影,只见到从前方不停黑压压升起再落下的箭矢,七十步,八十步,一直向后延伸,每一蓬箭雨落下,便有无数人扑倒在地,那比之夜晚狼嚎还要瘆人的凄厉惨叫声让他们彻底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一个人,两个人,最后是一群人,在恐惧的驱使下,开始转身逃走,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约束他们,甚至有些匪首都已开始为自己的性命而努力,于是,混乱不可抑制的发生了,前冲的,后逃的,咒骂的,喊叫的,自相践踏之下,立时死伤无数。

    前冲的势头一旦停下来,崩溃便不可避免,最终盗匪长长的队伍一下变成了两截,虽然前面的一截已然在拥挤着前进,后面的却是开始崩散溃逃,等到后半段所有人都开始转身逃走的时候,他们许多人愕然发现,和开始时几乎同出一辙,他们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浑浑噩噩,只能随着众人迈动脚步,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度向来路逃去,唯一不同的是,好像好像这次是逃命,而不是上去跟秦人拼命的。

    其实多数人并不知道前面真正发生了什么,但恐惧这种东西却是会传染的,甚至可以说是一发不可收拾,当所有人都转身逃走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片冰凉,败了,只有这个才能解释为什么会如此这般。

    败了就逃,和官兵打仗,他们早应该预料到这个结果,没有人会蠢的再杀回去,江湖义气不是这么讲的,再说,和官兵交战,败了也是正常,败了能保住自己这条性命才是真的。

    近万人的队伍,就这么乱了一阵之后,开始乱糟糟的仓皇向后奔走,其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是怎么败的,在这一刻,以盗匪成军的弱点毕露无疑,而只有少数聪明人,才四散进入蜀道之旁的林中,仓皇而去,而其他人,则随着盗匪大队,顺着道路,急急向子母峡方向奔走。

    在这个混乱的时候,站在高处的神教一行人等,却是看得目瞪口呆。

    良久过后,直到数千盗匪从下面滚滚而过,而前方交战处已然传来厮杀之声,方半儒才好像做梦般轻叹了一口气,这一仗,让他震撼之余,也让他明白了许多东西,秦人以数百人当道而击,竟然使两万余人马无法寸进,终致溃败,这在以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但现在嘛,他不得不承认,御乌合之众,而击严整之军,虽数倍之,却也不能轻胜的,稍有不慎,还有落败之虞。

    大势已去,咱们走吧遥遥望去,秦军大队还肃立于后,只一营兵在前厮杀,而且人数上还有不对,秦人只一千余人在此,剩下的那些估计还在远处等候,一杆西秦羽林军大旗迎风招展,旗下的恐怕就是那个西秦羽林军指挥使,奉旨钦差赵石了,只率一部,就敢当道而击,这是怎样的领兵才干,又是怎样的一种必胜之念啊,方半儒心中不由轻叹了一声,可惜神教之中,却是少有这般人才日后要取金州,此人必定是神教大患,却是一定要除去的了。

    去去哪儿?旁边传来声音,方进之脸色苍白,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其手脚在不时颤抖,这位神教大祭酒神色灰败,以往的从容自若,温文尔雅统统不见了踪影,显然,这一仗给他那火炭般的野心迎头浇了一盆冰凉的雪水两万多人就这么没了,他着实被秦人的凶悍给吓破了胆子。

    方半儒眼神中露出讥诮之色,自古以来,成大事者,谁不是经过了千难万险,始皇帝曾困于囚笼,汉高祖也曾被人逼得穷途末路,曹操败走华容,刘玄德连家眷都不能保全,便是那雄才大略,世所罕见的唐高宗,不是也被逼定下了城下之盟?

    而这些许败绩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两万不堪大用的盗匪之徒罢了,也值当失魂落魄至此?就这等碌碌之辈也想觊觎神教大位?真真让人无话可说,不过他心中虽是鄙夷,但此时此刻,却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王堂主那边还有五千人马,可是不能再这般白白丢了

    对对说的对方进之眼睛一亮,神色间恢复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说话也有了些条理,不过心有余悸的望了望秦人方向,迟疑道,秦人这般凶悍,恐怕

    方半儒再没兴趣跟他多说,这等蠢物,老爷子是怎么生出来的?说话间,见那数千盗匪已然没了踪影,只有嘈杂的声音还隐隐传过来,偶尔能看见不远处林间有些零散盗匪慌慌张张的向山间奔走攀行,就算看见他们一行人,也是视而不见,迅速隐没于山林之中,而那些前面正在与秦人厮杀的,在秦军不断压迫之下,也在不住后退,隐隐露出了败象,哪里再敢迟疑。

    挥了挥手,扶大祭酒速退周围人等也早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好离开这个凶险之地,十余神教好手一拥而上,架起两人,以并不比那些盗匪慢上多少的速度急速离去。

    盗匪失去了后援,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在秦军阵前败退了下去,秦军战鼓声更加急促,几乎未曾动过地方的两营兵马在张嗣忠,张锋聚两人率领之下,越过已然精疲力竭的锋字营将士,开始追逐逃敌。

    他奶奶的,杀的痛快杜山虎手里犹自拿着已然被人血染的通红的横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哈哈大笑,此时的他和地狱恶鬼也没什么区别了,头上,脸上,身上都是粘糊糊的鲜血,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个血人相仿,再经这一笑,一股吓煞人的戾气不显自生,其他站在他身旁的锋字营官兵也都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瞪着杀气四溢的眼珠子,胸膛急速起伏,各个皆是疲惫欲死,但精神振奋,热血翻涌,听见杜山虎哈哈大笑,也都咧着嘴巴,跟着呼啸连声,好似唯有如此,才能发泄心中那已经有些癫狂的杀意。

    尸体遍布,鲜血横流的杀场之上,挺身而立,战甲褴褛,劫后余生的战士,还有那带着杀气以及些许欢悦的呼啸之声,构成了一副让人望之胆丧的画面。

    接下来便是清点伤亡,收拾秦军死难将士尸首,至于打扫战场,清点战利品却是不用的了,这些盗匪穷的叮当直响,兵甲更是让羽林军看不上眼,哪里还有战利品之说?只是例行公事的派了些军中行刑兵卒上去,抹断那些重伤未死之人的脖子,至于轻伤的,以及根本未来得及逃走,便被俘获的数百盗匪,赵石也是一声令下,都被砍了脑袋。

    也是他们倒霉,秦军清点伤亡,锋字营,亡者三十七人,伤二百六十五人,其中重伤难愈的就有六十六个,堪能再战者百余,这样的伤亡相对于战果来说,其实已算得上轻微了,但收获却几乎没有,最精锐的锋字营却顶算被打残了,这让赵石有些恼火儿,用一句商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得不偿失,更像是拿着自己的瓷器去换砖头,于是赵石一怒之下,这些盗匪自然也就掉了脑袋。

    再说败下去的盗匪,数千人撒开腿脚,卷着滚滚烟尘,不一时便已回到了子母峡处,后面杀生渐渐不再听闻,经这一番折腾,所有人都已经跑的是汗如雨下,连气儿都快喘不过来了,到了这里,看到熟的不能再熟的景物,群匪却是感到莫名的一阵轻松,就好像回到了自家山寨一般,于是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夹杂在众匪中的匪首们也终于能呼喝几声,让熟悉的手下聚拢在身旁,整个队伍也便停在了谷口附近,众匪首聚在一起,面面相觑,熟面孔少了那么几个,但大多数却都还在,不过这一个个人狼狈的样子却都相仿,与那豪气满腹,重诺轻生的绿林豪杰可是半点边都不沾了。

    这些人多数都在人马后方,谁也不会头脑发热的却打那头阵,于是乎,便都稀里糊涂的跑到了这里,虽说大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但要说清楚前边打的怎么样,为何败的如此之快,却还真没一个人能说的出来。

    这时所有人心里都很是觉得,这一仗打的有些糊涂,但败的更加莫名其妙,神教那些罪魁祸首也不见了踪影,这他娘的就是打仗?神教这些龟儿子,可是将老子们害苦了,两万多弟兄,看看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万人,那些秦人难道是吃人的鬼怪托生不成?

    众人满腹的牢骚加上六神无主,还怕秦人不肯干休,再追上来,最终众人也没了相互说话的兴致,还是觉着就此散去,各回山寨躲避为好。

    但好景不长,远处喊杀声却是大作,不一时便近了好多,众匪此时已成惊弓之鸟,哄的一声,本来坐的地上的马上站了起来,本来站着的撒腿就跑,众匪首也是脸色大变,根本顾不上指挥手下,其实也没人再听他们指手画脚。

    于是乎,众人发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本能的一窝蜂般钻进了子母峡口,等到须臾之后,一群被他们狼狈十分的盗匪带着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在秦军驱赶之下,也步了他们的后尘,像赶羊般冲进了子母峡。

    张嗣忠和张锋聚两人率人追到这里,都齐齐停住了脚步,后面的军兵也跟着停下,羽林左卫经过两年多的训练,在体力上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即便在追逐当中,一队队秦军已然保持着严整的队形,一道道号令传下去,军阵重新摆开,牢牢将峡口守住。

    呸,老杜这个王八蛋,仗都让他打完了,却害得老子吃了这些尘灰,回去一定打他一顿出出这口恶气。张嗣忠恶狠狠的挥舞了几下手里的横刀,一脸的愤懑,他这人本就好斗成性,这一次被可是杜山虎气的不轻。

    张锋聚晃了晃脑袋,一边打量着险峻的子母峡一边笑道:这下咱们可以来个瓮中捉鳖了,大人可真是好算计老张你也不必生这闲气,老杜打仗那是没的说,不然大人那里还不会派他打头阵,不过这次锋字营伤亡看来不会小了,若是再有仗可打,就是咱们的功劳了,你说是不是?

    张嗣忠哼了一声,不过随即便有些奇怪的看了张锋聚一眼,心道,这小子莫不是被那种家丫头打昏了头,竟然说起杜山虎那小子的好话来了,娘的,看来以后得离那凶悍的小娘们远些,不然俺老张以后见个阵仗都让给别人,这还怎么活?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零六章云涌(六)

    第六卷第五百零六章云涌(六)

    讲入子母峡的盗匪方跑了不污,就今都不自觉的陆续停耳“坏,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珠子瞅着前方被乱七八糟的树干石头堵的严严实实的出口。

    子母峡本就是外宽内窄的地势。这也是子母峡名字的由来,子母峡外面谷道尚还宽阔,但里面的子峡却只能容**人并行,当初蜀军也曾想在谷口处狙击秦军,但大小小漫天寨接连被破,蜀军心胆已丧,被一窝蜂的败军一冲之下,秦军没费一兵一卒。便跟着败兵冲出了子母峡,直抵剑门。

    而今母峡还是他们离开时的样子,滚木堆积,石块遍布,这自然是他们自己扔下来的,但子峡入口却被人封了个严实,看那树干上的新鲜断痕以及上面竟然还耸着些新鲜的枝叶,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干出来的勾当。

    “上面有人有眼尖的盗匪惊慌的大叫,众匪一阵骚动,抬头望去,隐隐约约,峡顶之上,零星出现了一些人影。

    “老天爷,是秦人。

    众匪大惊失色,不过还没等盗匪们回过味儿来,峡口处一阵鬼哭狼嚎。声音大作,众匪一个激灵,齐齐转身看去,先是几个满脸灰土,浑身上下灰扑扑,衣衫破碎,甚至还带着血清,也不知在地上打了多少个滚才弄成这副模样的家伙疾奔而入,出现在众人视野之内,众匪一看,这个心都拎到嗓眼儿了。

    接着后面一群更狼狈的家伙蜂拥入谷,这些人已经被追的心胆俱裂。经过这一阵没命的奔跑,喊杀声一直伴随在身后,这时看见众多同伴聚集在一起,心中不由一松,有的入谷之后,干干脆脆一头扎在地上。喘的撕心裂肺,再也不愿动弹哪怕一拇指头,有的还有些余力,但惊慌之下,只是一个劲的喊着,“秦人追过来了,秦人追过来了。

    。

    有的则是看到竟然有人先行逃到这里,看上去还一点伤都没带的样子。转念间就明白过来,这些家伙缩在后面,竟然扔下他们先自逃命了。心中不由大怒,咒骂声立即响成一片。

    这一下谷中可算是热闹了,众匪如没头苍蝇般在谷中乱转,谷口处有秦军把守,现在再给他们一今天作胆也不敢再与秦人交锋的了,但出口被堵,两边又都非人力所能攀爬的峭壁,真是一处插翅难飞的绝地。

    天色渐渐昏暗,众匪又冷又饿。兼且还找不到任何出路,众匪绝望之下,哭喊咒骂之声蓦然多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拼命攀爬被堵住的出口。但几个人网爬到高处,几支箭矢呼啸而来,几个盗匪立时惨叫着手舞足蹈的跌落下来,摔在地上时已然血肉模糊,一命呜呼了。

    那边传来人声,“弃械跪地者免死,弃械跪地者免死

    接着谷顶之上的秦人也群起应和。人数虽然听上去并不很多,但声音在这空旷的峡谷中来回震荡,回音不绝于耳,声势实在慑人心魄。

    谷中众匪听罢,哭喊之声却是大了许多,显见谷中众匪已然全无了斗志。

    谷中情形凄惶惨淡的让人不忍目睹,谷外却又是另一番景象1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留在后面的人马已然来到谷口处,并扎下了营察。

    这一仗对着的虽然只是些盗匪。但足足有两万多人,却被羽林左卫当面击溃,堵在乎母峡这种绝地之内,堪称是一场大胜。

    那些文官随员之前还有些胆战心惊。唯恐盗匪击败了护卫军兵,然后将他们捉住,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跑也没地方跑不是?

    这时听闻盗匪已然惨败,剩下的就是捉活的了,在问清此战情形之后,立马兴高采烈起来,他们这些人难得见得战阵,经过激战之处时。见到那许多鲜血和尸体,心?对羽林左卫以及那位钦差大人已然敬畏到了骨子里,这时自然也不吝赞美之词,大大夸了羽林左卫一番,甚至还有几个文采颇佳的,吟诗作赋,打算回京之后呈于上官,反正这些文字虽然经了一番惊吓,但此时却是觉着这趟川中确实未曾白来,实实在在见到了边塞征伐之惨烈,回京却是有得吹嘘了。

    但相比之下,像种涟,刘忠国等金州边军及雄武军将领才是真正明白此战关节之人的。若说当面击溃两万余盗匪,算得上是大胜,但换做是金州边军以及雄武军许也不难做到。毕竟盗匪之流,不修武备,不谙军纪,人数虽然多了些,但胜之也属平常。

    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羽林左卫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之强悍,只用一营人马,便击溃两万余盗匪,自身损伤虽然近半,但也已足堪选锋之称。即便是与最精锐的边瓒,叶,也毫天海色兰外。若说!前亚羽林左卫阵型严整。1匠,序。也只是在心里赞上一声,果然练有素,有些精锐模样,但难免还是心存些轻视的,不过经此一战,这一点点的轻视之心也幡然尽去了。

    不过最让他们自感不如的却是那位钦差大人,先使人入谷诱敌,接着退兵两次。终将盗匪从险要之处引出,当道击之,还不忘使人断其后路,这环环相套,料敌机先的本事才是让他们心惊的地方。

    而此战难就难在,不止是将两万余盗匪击溃,而是将人堵在这子母峡之内,一再成擒,这个。功劳却是立的不算小了。

    刘忠国瞅着兴高采烈的羽林左卫将士,脸上神色有些复杂,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身为雄武军指挥使李敢当的心腹之人,李家的家事他也知道不少。李家的小姐李金花与这位钦差大人的纠葛他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两人最终还是定下了亲事,这在京师也算是一桩不小的奇闻佳话。

    但从这位钦差大人对雄武军不冷不热,以及指挥使大人的姿态来看,两家虽说结下了亲事,但却没有丝毫亲近的意思在里面的,至于是何缘故,他一个外人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尤其是私下里,李成义简直将这位钦差大人当做了敌手,鄙薄蔑视之意毫不掩饰。他就更没心思去琢磨什么了。

    只按照指挥使大人离京之时的嘱咐,握住雄武军兵权,不让左卫染指也就走了,没有丝毫逾矩之处。

    不过现在大胜之下,身为军中领兵之将,心中热血沸腾也是难免,对于这位钦差大人的领兵之才在东征时他便已经佩服无地的,这个时候不过是觉着自己果然没有看错罢了。

    指挥使大人已经老了,雄武军又常驻于京师,在军功上不如边军远矣,虽是安宁闲暇,却非男儿久处之所在。这次回到京师,不如请调边军想到此处,这位雄武军中军官的思绪已然飘飞出了老远

    种涟和妹妹两人也是嘀咕不停,满脸的感慨,想必心里的滋味儿也有些复杂难明。

    不过要说变化最大的还属离他们不远处,脑袋上缠着白布的杨端,这个家伙率领右卫羽林军入谷,结果死了七八人,其余人等狼狈逃出乎母峡。用惊心动魄,劫后余生来形容他的心境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本来心中也是恨极了让他去送死的赵石,尤其是这次脸面丢尽,右卫人心更是涣散不堪,他这个右卫副都指挥使威信也丧失殆尽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成义却找了过来,却是跟他商量盗匪势大,一旦情势危急。是否能结伴先逃的事情,还说若能平安回到金州,两人就将过错都推到那位钦差大人的头上,说他指挥不利。终致酿成大祸云,

    杨端听罢怒从心起,他这人胆子是小,世家子的毛病也多,但他本来对李成义屡次挑拨,拿他当枪来使,关键时候更是不发一言,最后险些送了他的性命的举动已有成见,再一听到这小子竟然口出如此龌龊之言,即便对赵石恨之甚深,但也难掩心中鄙夷,他杨端虽然怕死,但这等卑鄙之事却还做不出来。

    他城府也不深,加上受了一番惊吓,正憋屈的厉害,当即便大骂出口,若不是旁边有人拦着,就能上前对李成义饱以老拳的,弄得李成义灰头土脸而去,这一下,两人算是撕破了脸皮。

    性命差点没了,又跟李成义闹了个不痛快,心里一肚子火气,加上呆在后面。时刻担心盗匪杀过来把一行人给围了,他这心里就别提有多闹腾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羽林右卫打赢了,风水轮流转,那些险些要了他性命的盗匪却是被堵在了这子母峡中,想到这些盗匪怎么也算是他带人引出来的。之前那位钦差大人也说了,只要他入谷一行,这首功就是他的。这么说来,一场军功就落在头上了?

    这么想来。他这高兴劲儿就又上来了,至于那位钦差大之前种种,他想来想去,只要不昧下他的功劳,他杨公子。嗯,杨将军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他个寒家子计较了

    。

    不提众人种种心思,赵石这里一声令下,又派了一营人马上了谷顶,其他人在谷口处扎营,牢牢将谷口守住,等到夜晚来临,已是将整个子母峡封的严严实实,谷中众匪却是插翅难飞了

    。

    (公司开会,回来晚了,只有三千多些,见谅。)(未完待续)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零七章云涌(七)

    这一围就是一夜,晚间又或擒或杀了几个想要趁夜偷出子母峡的盗匪,等到清晨之时,谷中便已经陆续走出了一些将兵刃扔了,跪地请降的家伙,等到第二日午时,山谷中已没什么人了,万余盗匪一网成擒,一场并不算很大的战事终于以秦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但擒下这些盗匪之后,赵石这里只让人甄别出一些匪首,加以询问,剑门虽已不远,但赵石却是全然没有急于赶路的意思,于是一行人马,便在这子母峡口驻扎了下来。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从这些盗匪口中得到的消息让赵石着实吃了一惊,拜火神教,方进之,一个江湖教派竟然掺和了进来,听上去野心还不小的样子,川中情形也浮现出了几许诡异。

    拜火神教这个名字赵石自然不会陌生,和尚据说就是死在他们的手里,联想到之前道士和尚两人的身份,赵石越发觉着这个什么拜火神教所图不小,谋划的时日估计也必定不短了,只是不知自己这宣旨队伍哪里碍着了他们,竟然联合了几乎大半个利州的盗匪来这里设伏。

    在赵石看来,这个什么拜火神教并不足惧,不过是些妖言惑众的神棍罢了,好像什么黄巾之乱,天平天国之类的农民起义都是以这个开的头儿,虽然颇为轰轰烈烈,但下场却都是一般无二,而这个拜火神教听上去不论声势还是人数,都不如远矣,为祸应该也不会太烈才对

    不过这些家伙选的时机川中若真是乱起来想到这个,赵石心中已是忧虑重重,只希望这个什么拜火神教布置的不要太深,手段也不要太过高明才好,不然这次大秦征川很可能就是功亏一篑的结果了。

    虽说赵石来自于后世,课本上总是赋予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农民起义以正义性,但对于去过巴尔干半岛,以及非洲的他来说,也许农民起义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也许开始时他们有许多崇高的目标和理想,但无一例外的,一旦那些憨厚老实的农民拿起刀枪,他们表现出来的凶残以及破坏性却是丝毫不比那些专业的屠夫差上半点

    川中可真是热闹啊赵石心中也是苦笑,当初想象中的盗贼蜂起的景象看来还真不远了。

    于是,他这里一边扎下营寨,一边命李全德带上几个人火速赶往剑门,持他的钦差印信命剑门守军严加戒备,不得怠慢,而他这里则是让人加紧询问这些盗匪,想要从他们口中知道更多的东西。

    但让人失望,也在情理之中的是,这些盗匪知道也并不多,只是翻来覆去的说是拜火神教的几个人骗他们来此,至于那些拜火神教妖人到底想干什么,有哪些布置,他们是一问三不知。

    尤为可惜的是,据几个匪首说,那些神教妖人本来是和他们一起的,不过交战之时,大伙儿忙着拼命,等到头来,这些神教的家伙却都不见了踪影,说起这个,匪首们还都咬牙切齿的,显然是觉着被神教之人当了枪使。

    既然觉着这些神教的家伙计划了许久,不可能就这些手段,谨慎起见,赵石也便耐下了性子,并不打算深入蜀中了,若不是身有皇命,他这个时候必定会断然下令回转金州或是撇下这些文官随员以及多余人等,急趋剑门,但最终,思来想去,有这些文官随员拖慢行程,现在又多了这许多的俘虏,最稳妥的处置便是在这里静观其变,若是剑门无事,便到剑门呆上他个十天半月的,若是剑门生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回转金州是最明智的做法。

    但他这时哪里知道,在四日之前,成都就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故,便是剑门,在三天之前的晚上,也已换了主人,现如今,整个川中大地,已然是风起云涌,暗流遍布,只要一个不小心,下场却也比这些俘获的盗匪好不到哪里去的。

    这事还得从四天之前说起,四日之前,黄昏时分,成都城。

    太阳此时已然隐没于川中群山之间,天边只留下一抹残霞,让整个成都城染上了些许艳红之色,看上去却是安静祥和的紧了。

    成都城此时虽然已经换了主人,后蜀已成往事,但说起来成都府附近却并非发生什么战事,一个多月之前,秦军来时的声势虽说如同雷霆万钧,但对于成都府的川中百姓来说,却并非激起多大的波澜。

    秦人来了,城头的旗帜也换了,他们蜀人的皇帝孟氏也降了,迎了秦人进城,估计川中之后便是西秦疆界了,剩下的,却也没什么。

    秦人入城,虽然听说刀枪剑戟的能耀瞎人的眼珠子,但是这些天过去,除了杀了一些后蜀降臣,对于百姓却也算不错,虽说蜀中孟氏以前向来以宽厚待民闻名,但秦人好像也不差,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对于百姓来说,这也就足够了,到是在成都府屡屡显迹的匪踪让人有些心神不宁,唯恐这些盗匪杀进自己家中,遭了祸事。

    不过蜀国一灭,这人心暂时哪里安稳的下来?近来就有许多传言,什么这个节度使起兵要勤王啦?那个在乱军当中失踪的太子要回来啦,南边的蛮族要杀过来给死在秦人刀下的蛮兵报仇雪恨啦,又是这个孤臣孽子外逃他国,打算借兵回来报仇啦,之类等等,弄的人根本没心思干别的,只盼着老天爷能赏给些安稳日子,别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

    所以此事城中虽是炊烟袅袅,将这座数十万人居住的千年古城装点的朦朦胧胧,让人倍感安谧祥和,但实际上,入城之后,大街上却没几个人,便是一些店铺也早早的收了摊子,下了门板,让城中道路显得越加的空旷冷清。

    而已然换成了大将军衙署的后蜀信王府之前,两排秦军百战之士手按腰刀,目不斜视的站立两侧,看上去厚重而又威严的朱红色大门敞开着,但进出的却再不是一些宽袍大袖,温文尔雅的蜀中士子,更不是那携着美貌歌姬,仆从如云,尽显浮华之气的王公大臣,在这里老去匆匆,手持各种腰牌文书的却都换成了些七尺男儿,赳赳丈夫,让这座成都有名的浮华所在阳刚之气大盛。

    不过此时来到大将军衙署的,多数都会被告之,吴大将军正在府中后宅见客,若无要事,却是要明日再来的了。

    其实此时成都哪里还有什么要事?不过是些亡国之臣哭天抹泪,弄出一些惊人之举,赚人眼泪罢了,政事之上有观军容使李大人一力担当,剩下的也只是隔上几日便会定着时日来到的各处军情战报,这个日子是不会到的,所以大将军衙署之前在这黄昏之时人烟也渐渐稀少了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长街之上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不一时,一行十数骑便出现在了不远处。

    十余骑疾奔至府门之前,马上骑士都是滚鞍下马。

    剑门急报,速带我去面见大将军。为首一人大踏步上了府前台阶,满面急色,也不待那守于府门前的小校开口,便急急说道。

    后面十余人都穿着秦军军服,腰挎横刀,一个个看上去风尘仆仆,汗流满面的样子,不问便知,这些都是赶了远路而来的剑门官兵了。

    那守门的小校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本能的觉着有些不妥,但为首的这人他却是认得的,正是如今大将军面前的红人,于参军于方,听说是蜀中商户出身,现在虽说只是个参军,没什么实职在身,但一路上随大军攻城拔寨,出谋划策,着实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也很得大将军信重,是不多能同行衙署各处的人物之一,更听说过些日子钦差大人到了,大将军要派一些人押解蜀帝去长安夸功,这位就是其中之一,将来前程不可限量的,虽是觉着他身后这些人神情举止之间怎么看都有些不似军中之人,不过有这位于先生带着,想来也不会是些乱七八糟的人物儿。

    原来是于参军,大将军正在后宅见客,这个

    那于方却是立马明白了过来,看来大将军却是又在和那人私会,不由急道:剑门生变,我这里有紧急军情禀报大将军,若是耽搁了,岂是你能担得起的?

    那小校一听,面色一正,他是吴大将军的心腹衙兵,自然知道此时大将军正在干什么,若真是紧急军情,却是耽误不得。

    其他人都在这里等着,于参军,您随我来

    于方皱了皱眉头,不成,这里有两个人有话要亲禀大将军,我要带他们一起去见大将军。

    那小校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解下兵刃,随我来。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零八章云涌(八)

    大将军吴宁皱了皱没有。此时的他正身处俨然已经成了大将军居所的府邸后宅花厅之内,征战半载有余,战阵杀伐,刀光剑影,率十余万大军,摧城拔塞。终是功德圆满,立下了赫赫战功。

    这对于野心并不甚大。只想光耀门据,恢复父祖在时,家门兴盛景象的他来说,如此已然足够。回到大秦之后,不管还有没有兵权在手小但封个伯位那是水到渠成之事,好上一好,为激励后进之人,封公封侯也不在话下。到得那时,一直身处边塞之地,不入真正豪门世家法眼的吴氏一族才算真正的挤进了门阀之列。

    而且以如今看来,不论是四朝老臣杨感,还是军中擎天之柱大将军折木清,都已是老迈之身,与一意进取的当今陛下已是格格不入,当此之时,其他诸人如西北张祖,潢关张培贤等,搁在一年之前,与他吴宁不过差相仿佛,在真正意义上将,他还犹有不如的,但如今情势却又不同,伐蜀功成,只要回转大秦,封赏一下,他吴宁的声势必定不会是其他诸人能比得了的。

    而等杨相离朝,折大将军老去,或入中书,或补于枢密,又有谁能争得过他吴大将军?到了那时。出将入相之势已成,他这一生,还有何憾?

    既然有了这等打算,于是自入成都以来,政事上他便放手于李严蓄,而兵权上,虽然还是牢牢握于手中,但他却已经做好了等钦差一到,立即申明交出兵权的意思,至于今后履任何职,是继续领兵,还是抚于一方,听朝廷诏令行事便是。

    所以。这些时日吴大将军便也越发的低调了起来,非有重大军情事务,他也很少再聚将点兵,若不是匪患频仍,南蛮异动,还有那后周也不怎安生,不然他这里便当个撒手掌柜了的。

    而此时的他,一边惬意的享用着矮几之上的美食,旁边还拥着两个美貌的蜀姬,饮着她们不时殷勤捧到嘴边的醇酒,而眼睛则半眯着。随着厅中那艳丽身影,柔若无骨一般,舞动出各种姿态而不时露出几许的赞叹和火热来。

    伴随着旁边乐师奏出的节拍而舞动越来越急的这位,便是吴宁在入宫安抚蜀帝的时候,看中的蜀宫歌姬了,除了长的艳丽无双之外,还是个媚骨天成的人儿,温声软语之间,不过只一晚,便已经让吴大将军留恋不已,舍之不得了。

    吴宁本就出身世家,但说起来,大秦军旅虽盛,但在这诗词歌赋之上,差之南边诸国可不是一点半点,而吴家这边塞世家的情形也就可想而知了,此时的吴大将军甚至觉得,家中那许多女子加起来也赶不上这个名叫兰晔的蜀宫宫女的。

    更何况,这兰晔除了歌舞双绝之外,竟然还能写一手清丽小词,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这也是让自负文武全才的吴大将军最为迷恋之处,秦川女子泼辣豪放或者有余,但在这温柔之事上,却是蜀中女子更盛一筹的。

    两人私会了几次之后。吴大将军一咬牙,便将这女子带回了自己的临时大将军府,这几日也正是情浓之时,所以天还未黑,吴大将军也便放下军务,来到了后宅。

    但今晚却注定不是行乐的时候,吴大将军正惬意间,门口脚步声响,一个亲信衙兵已经匆匆入内。

    “大件,剑门来人,说有紧急军情禀报,于参军已经带人在外面等候。”

    吴宁皱了皱眉头,对于他来说,确实有些扫兴,不过剑门急报,许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剑门乃”中天险所在,不由他不重视非常,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人却是一定要立即见上一见的。

    吴宁一挥手,将厅内乐师,女子都赶了出去,那兰晔很是乖巧,不慌不忙停下来施了一礼。也不多话,带着两个女子在后面悄悄离去。

    吴大将军本来满腔的柔情蜜意,但等到于方带人进来,看到于方一脸的凝重,吴宁心中却是一沉。所有的多余想头都抛了个干净。

    “大帅。”于方这里却是带着身后两人噗通一声跪到在地,但叫了一声大帅之后,眼睛却在厅中其他闲人身上扫过,便住口不言了。

    吴宁心中一惊,别真是剑门出了什么事情吧?难道是那些后蜀降兵那里可是秦军后路所在,一旦生变,可就不是什么小麻烦了。

    见于方吞吞吐吐的样子。吴宁脸色一沉,也没怎细想,挥手便让几个伺候在厅中护卫出去,只留下了两个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军兵。

    “你们两个是从剑门来的?有何军情,赶紧报来,是不是那些降兵你们是什么人。”说着说着,一双威凌四射的眸子已然盯口州身后两人身一素不打紧,他久在军中。对干班…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这两人虽然穿着秦军军服,但跪姿不对不说,都还微微抬着脑袋,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他的身上,哪里有半点军中之人面见官长的样子?本来想问是不是那些降兵出了变故,但话到半截,心中猛的有所警觉。随即便厉声问了一句出来。

    于方脸色剧变,知道不知哪里露了马脚,加上这位大将军身后竟然还留下两个军兵。他立时便也明白,想要按照之前自己预想,将这位大将军悄无声息的杀死在府中,再悄然脱走的谋戈11恐怕是行不通了。

    “动手。”

    沉声怒喝的同时。已然弹身而起,在腰间一抹之下,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已经在手,本来在吴宁面前,这位随时随地都挂着的谄媚笑容的于参军如今脸色终于露出了狰狞,长剑在手,身子更是快若闪电,只呼吸之间,便已冲到吴宁面前,长剑前指,一剑便向吴宁喉间刮去,这等身手,哪里还是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商人子弟能拥有的了的?

    吴宁心里着实吃了一惊,这于方不过这时哪里还容他多想什么。但到底不是一般人物,此时虽然震惊,但却未失方寸,也不如何惊慌。猛的站起身来,手已经向腰间按去,口中更是大吼了一声,“来人啊。有刺客”

    但他的手却是按了个空,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的佩刀却是没有带在身旁,只这一愣神的功夫,青光闪动,长剑带着锐利的风声已然到了面前,喉头之上的肌肤更是被那长剑散发出的逼人家气刺激的起了一溜鸡皮疙瘩。

    就在这生死一瞬之间,吴宁身后一抹刀光乍然闪现,一声金铁交鸣之声过后,长剑已然被大力格开,吴宁身后两个亲兵中的一个已经带着风声从吴宁身旁窜过。刀光四射,只在这一瞬间,也不知劈出了多少刀去。

    而另一人一拉吴宁的胳膊1已经将吴宁护在身后,险死还生,任他胆气豪雄,此时脸色也是苍白如纸。

    于此同时,守卫在厅外的衙兵已经听到厅中异响,加上吴宁一声怒吼传出,心中都是大惊。

    “大帅遇刺。”

    “快,进去护卫大帅。”

    “快去调兵过来

    阵嘈杂声中。十数个军兵已经一股脑的冲了进来。

    大厅之内典时已然又是一番景象,刀光闪动,几乎能将持刀之人的身影都整个遮蔽,也是于方到霉,本来想着先以剑门失守的消息乱其心神,再趁机击之。最好是能在外间之人都无所觉之下杀了这位秦军统,帅,然后再凭自己身份,迅速远扬他去。

    但一上来,还没等说几句,便被人认出了行藏,他心神本就绷的死,紧,一惊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率先动手,但百密一疏的是,他跟在吴宁身边这么久,硬是不知道这位大将军身后两个看上去只似普通衙兵的军卒竟然藏着一个如此可怕的刀手。

    两人只一交锋。那目不暇给的刀光便已经耀花了他的眼睛,接着身上连连利痛,隐约之间。他只能听见身后同伴连连怒吼,接着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从旁人角度看去,却是这位于参军身中数刀之后,被人一刀斩去了头颅。一腔热血喷出,无头的尸体便即跌倒在地。

    他身后的两个同伴只慢得一慢,便已接应不及,眼瞅着于方尸横在地,厅口处秦人护卫也瞬间蜂拥而入,其中一人怒吼了一声,“老赵,堵住厅门,这里交给我了。小。

    余音尚在,身子已经猛的窜了出去,那护卫持刀而立,没伤着大帅,他这心里也是一松,满是杀气的眸子紧紧盯在剩余两人身上,见一人向他扑来,手中一紧,刹那间刀光再起。

    但这一次,他的对手却再没给他展现高手风范的机会了。一只手掌诡异在快如闪电雷鸣般的刀光中捉住了他的手腕,刀光顿止,接着那虬髯汉子的眸子猛的一瞪。一只纤细有加的手掌轻飘飘的按在了他的胸口处,却是带出一声闷响,接着那人松开了他那已经被扭的变了形的手腕,再也不看已然七窍流血,软软倒下的他,身子一转,便已正对上了吴宁的另一个亲兵护卫

    。

    那边厢,赵姓之人已经和入厅的秦军战做了一团,厅中这时喊杀声四起,嘈杂的已然如同乱麻相仿。

    而与此同时,离大将军府不远的李严蓄居处也来了几位不速之客,这一夜,成都城内的所有人注定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零九章云涌(九)

    观军容使李严蓄这里虽然已经是黄昏时分,却与成都城其他地方不同,今日这里人来人往,各个都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有身穿军服的军中将校,也有暂时没有任何品级的后蜀降臣,更有一些抽调而来的西秦官吏,显得格外的忙乱。

    也不能不乱,整个成都在平静了半个多月之后,突然之间便在这一日的黄昏时分乱了起来,先是蜀中降臣成都府尹黄文翔在回府途中遇刺,不过这位黄大人到也聪明,知道自己降了西秦,出任成都府尹之后,必被那些所谓忠臣义士恨之入骨,便是往日相交好友之间的情谊,所剩几何也未可知,所以在这西秦方自灭蜀,蜀中还未大定之时,情势对于他们这些蜀帝刚刚降秦,便自抛弃旧主,转投西秦的不忠之辈,却是凶险的紧呢。

    于是乎,这位黄大人身边便总是跟着十余府中家丁,更是公器私用,每次行于道途,都会带着府尹衙门几个武艺高强的差役在身旁,对于他这等谨慎小心的行径,倒也没遭人诟病,李严蓄听闻此事,也只一笑置之,更派了一队十人的秦军贴身卫护,以收其人之心,所以在遇袭之时,四个刺客死士,最近的也只冲到离他十余步远的地方便被乱刀砍成肉泥,黄大人只是虚惊了一场,其人却是毫发无伤的。

    不过接下来,几队巡城兵士遇袭,损伤了一些兵士,刺客则或死或逃,一个活口也没留下,事情由此便显得诡异了起来。

    李严蓄此时眉头紧锁,脸上的纹路沟壑仿佛又深了许多,他的担忧终于在今晚他在听闻黄文翔遇刺之时便已明白,今晚的麻烦肯定不只这些,成都府尹这个职位对于如今的成都来说,乃上下联结之要职,也是他除了秦军之外最倚重的,这些天来,若不是有这些后蜀降臣帮衬左右,光靠一味横强的大秦军旅,激起民变那是早晚的事情,而如今终于有人盯上了这位黄大人,其意不言自明。

    不管行刺之人来自何方,又是什么人指使,所图必定不小,于是,他在抚慰了受惊的黄文翔之后,立即命人加强蜀宫之防卫,以免有人趁机劫持蜀帝,一边又命人传报吴大将军处,让他命大军入城拱卫。

    不过虽然事情麻烦,但在他看来,不过是后蜀一些余孽的垂死挣扎罢了,蜀国已灭,便是偶有风波,当也无关大局的,只要加紧防范,再过个一年半载,民心自然随势而变

    想到这里,李严蓄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的发下去,那些本来有些慌乱的官吏也都渐渐镇定了下来,按令行事去了。

    此时李严蓄正轻抿着杯中浓茶,一边听着对面坐着的城门都尉说话,成都六门,早在一月之前便已取消了城门禁令,各门都有数百秦军防卫,百姓出入自便,只要不带刀枪铁器,便都无碍,这也是安定人心的一种手段。

    只是今日晚些时候,几个扮作商人的家伙入城,却在其车队之内发现了一些刀兵箭矢,这些家伙见行藏败露,还待反抗,这个都尉一声令下,杀了十数人,擒下五六个,这才急急赶到李严蓄这里禀报。

    李严蓄精神立即一振,听说擒下了活口,心中也是一喜,不问可知,这些人恐怕于行刺黄文翔之人脱不得干系,只要捉了活的,问清内中细故,幕后之人也就有了着落,前些日子行了些雷霆手段,看来还是不够,乱世当用重典,这次却还要取些人头作震慑之用了。

    不过在听到眼前这个都尉讲到,擒下的这些人等来历颇杂,但骨头却都极为硬朗,一时半会恐怕还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这些人明显不是军旅出身,而是一身的草莽气息,李严蓄不由有些发愣。

    难道那些后蜀余孽开始勾结起盗匪之流了,想起成都府左近如今盗匪频仍,使得驻守成都之秦军不得安宁,总要派人出去剿匪,心中不由一紧,这样调动秦军兵马,还真有些调虎离山的味道在里面,他们到底想在成都城内干些什么?

    就在这时,外间却是一阵嘈杂,有人在外面正急切的跟人说些什么,声音中的焦虑和急切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惊慌老远就能听的明白,隐约间还能听到什么大将军遇刺之类的言辞,李严蓄手一哆嗦,心中不由升起了几许不详的预感。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守在门外,等候他差遣的小吏满脸惊慌的跑了进来,在门口还险些被高高的门槛拌上一跤,一个踉跄,顺势便扑倒在地,慌乱的好像晕了头一般,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大将军大将军遇刺了。

    什么?李严蓄本就听到了外面的只言片语,心中紧张,这时听到有人亲口说出这个他万万不愿听到的消息,手一松,茶杯直接掉在他的腿上,接着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滚烫的热茶洒了一身,他却已顾不得这些许的疼痛,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脑海中只留下一个声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吴宁也太不小心了,这算什么?怎么跟朝廷交代?

    直到身后从长安带来的一老一小两个仆人手忙脚乱的给他擦拭衣襟,整理袍服,他都没有半点的感觉,直到半晌过后,才稍稍镇定了下来,看到那城门都尉刷白的一张脸,和死人相仿,他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估计也不比这个都尉强到哪里去的。

    但到底为官多年,这镇定功夫非比寻常,虽说这消息坏的不能再坏,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恨前些日子明明有些预感,却不能做出防范,也没跟吴宁提起,脑中纷乱之下,李严蓄恨不能狠狠抽上自己几个嘴巴。

    不过虽说脑袋被这消息刺激的一阵阵发晕,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厉声对他城门都尉道:这个消息现在绝对不能外传,更不能给军中大将知道,你可明白?

    末末将明白那城门都尉本来也是经历了不少沙场征战的老人,在军中历练出来的气度也是不凡,但这个消息却太过让人震惊,这时也早失了分寸,听到李严蓄说话,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张嘴结舌之下,却只剩下了唯唯诺诺的份了。

    我命你传令下去,立即紧闭成都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人出入,记住,即使成都城内出了天大的乱子,没有我的印信,什么人也不得放行,若敢违令,我砍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滚。

    到了这个时候,李严蓄声音都哆嗦了起来,初时的慌乱过后,一股熊熊的怒火不自禁的在胸中升起,若真个吴大将军在成都城内遇刺身亡,便是血洗了这座千年古城,也将难消大秦上下之震怒,好,好,果然是好手段,到是小看了这些蜀中的王八蛋。

    等那都尉仓皇而去,李严蓄死命的压住了怒火,眼睛仿若吃人般盯在那小吏的身上,是什么人报来的消息,马上叫他进来见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这个不用我来教你吧?再有,传我命令,所有今日守候的左右人等,都不得擅自离府,若有胡言乱语者,杀

    还有,所有禀事之人都先给我拦住,让他们等上一等,就说我有要事处置,马上传黄文翔,还有城内各军将领入府来见,不得有误。

    在这个紧要关头,才显出了这位在京师长安想来有墙头草之称的兵部左侍郎的老辣和决断,等那小吏带着两个同样满脸惊慌的兵士进来的时候,这位观军容使李大人已经稳稳的又坐在了那里,不管心里如何想的,但脸上却已再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一双眸子好像野火般射出幽幽的光芒,望之令人心寒。

    但惊变就在这时发生,那两个身穿秦军军服的兵士刚一进门,只稍稍扫了一眼左右,其中一人暴起发难,一把已经抓住那领路的小吏的脖子,手掌微微用力,一声清脆的骨骼折断之声传来,那小吏根本未曾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带着一脸的茫然软倒在地。

    与此同时,另一人却是拔刀在手,猛的向李严蓄冲了过来,当头便是一刀。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一十章云涌(十)

    李严蓄自然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潜入守卫森严的观军容使府邸,当面刺杀于他,刀光直劈而下,他却是惊的连闪避都忘了的。

    眼瞅着李严蓄就要死于刀锋之下,那假扮大将军府护卫的刺客,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

    但一只枯瘦如同失了水的糟木一般的手掌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抓住李严蓄身后的椅背儿,狠狠向后一带,雄浑至极的力道竟是将李严蓄连同身下的椅子凌空带起,摔向身后。

    在那刺客惊愕当中,这必中的一击竟然落在了空处,只是好似且豆腐一般将李严蓄的衣襟撕裂开来,然后更是顺势而下,一刀将李严蓄面前宽大厚实的桌案一分为二,刀法中那遇神杀神,遇佛灭佛的惨烈气势却是被这刺客演绎的淋漓尽致,可见此人刀法是已入化境的了。

    但这势在必得的一刀落空,那刺客身子不由一晃,胸口也是一阵发闷,他这一门的刀法本就是传自军中,讲究发如雷霆,一击必中,往往出手一击,便分生死的,但这一刀击在空处,虽然气势上依旧势如破竹,一往无回,其实在力道上便已使的差了,一口气提不上来,身子竟然滞了一滞。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灵猫般在李严蓄身后窜出,依旧是那只枯瘦的手掌,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闪电般的按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掌无声无息,但击中之时,却是发出砰的一声大响,那刺客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胸口处却是如遭雷击,一下子便瘪下去一块,刺客一口鲜血喷出的同时,身子却是在这一击当中整个向身后同样错愕的同伴飞了过去,在空中时,本来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眼神便已渐渐黯淡了下去,显见是不活的了。

    他身后的同伴一声惊呼出口,伸手便想接住他的身子,视线也整个被挡了起来,就在这时,一抹寒光从疾飞出去的躯体的腋下一闪而过,在电光火石之间,没入正伸开双臂,准备接住同伴的刺客的咽喉。

    刺客眼睛猛的睁大,伸开的双臂也僵在了那里,接着便被同伴的尸体撞飞,两人几乎同时毙命,身子也在地上滚做了一团。

    只这顷刻之间,屋子里已经多了三具尸首,两个武功高强的刺客更是只出了一招,便被当场格杀。

    那一直侍候在李严蓄身边的老仆人双目精光四射,一直佝偻着的腰板也挺的标枪一般笔直,整个人竟是极为高大,看上去威风凛凛,顾盼之间,彷如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哪里还有平日间半点风烛残年的意思,便是那一直跟在他身后,二十多岁的青年仆人也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双手插在腰间,衣襟敞开,里面内衬之上寒光闪烁,二十多把匕首插的密密麻麻,而那插入刺客喉间的致命一击正是出自此人之手,若是给武林中人看见,必定会知道,此人在暗器功夫上已然深得堂奥,非是一般人物可比的

    不过这一幕看上去有些诡异,但说起来并非不合情理,大秦自有曳落河以来,草莽豪杰经了一番清洗,剩下的或远走他乡,或隐身市井,有些人则投身于权贵之家,以为存身之处。

    像这样的人,吴家有,李家自然也不会少了,平日护卫府中内宅,非常之时这贴身随扈却是少不得的。

    李严蓄为官数十载,又是门阀世家的出身,这次随军征蜀,身边只带了这两个仆人而已,却都是身怀绝技之辈,不然大军征伐,虽说他这个观军容使不可能身处阵前,但也不会只带两个人的。

    一把将上来想要扶他起来的年轻仆人推开,他已经年逾不惑,这一下连人带椅子摔的也是不轻,但这时脸色铁青,手脚颤抖,些许的疼痛根本就好像没有察觉到一般,手掌一撑地面,就已经站了起来。

    经了这一次险死还生的惊吓,本来性子颇为圆滑,常以笑脸迎人的一个人,这时却是怒发如狂。

    竟然让两个刺客来到自己如许近处,还差点要了他的命,本就被吴宁遇刺的消息刺激的怒火中烧的他,如同火上浇油般更是暴怒异常。

    来人啊

    屋内情形虽然惨烈了些,但打斗却并不激烈,外面的人竟然毫无所觉,听见观军容使大人一声厉喝,门外还跑进来了两个人,但刚一进门,就看见三具倒卧在地的尸体,两人腿脚都是一软,脸色顿时煞白如纸,噗通一声,两人齐齐跪倒在地,再是愚钝的人也知道,这是出了大事情了。

    李严蓄抖着手,一指两人,去,给我传令,是谁今日在府内当值,拿他的人头来见我,还有,将这两个刺客的人头斩下,挂于成都城头,示众一月。

    等到这两人离去传令,李严蓄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怒火,你们两人随我去一趟大将军府

    说到这里,声音顿了顿,随即便露出了满脸的杀气,若是大将军有何意外,便我不想开杀戒也是不成的了。

    老爷,还是多带些人为好,这两个刺客身手硬扎的很,不似平常的江湖豪杰,若是多来上几个,光凭小人两个恐怕应付不来。

    李严蓄重重哼了一声,虽说心里已经如同油煎一般,急于想到大将军府瞧个究竟,虽说这个消息是两个刺客带过来的,但未必就是假的,若吴大将军真的遇刺,有个好歹,才是真的糟了呢。

    行,拿我的印象去给胡将军,调一营兵马来,还有,告诉胡将军他们,今晚宵禁,所有军兵加强戒备,城内大营人马,随时准备听令行事,不得有丝毫怠慢,六处城门,各派一营兵马守卫,不得任何人进出

    是。老仆人应了一声,自己却是留在了李严蓄身边,只让那年轻仆人去传令。

    也没等李严蓄起行,大将军府那边便传来了消息,来的人赫然是大将军府的衙兵统领贺铭,一见到李严蓄,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眼泪也流了下来,半天竟然没说出一句话来,看他这个样子,李严蓄心中一痛,看来吴大将军真是出事了。

    军前参议于方,串通匪类,行刺于大帅,大帅猝不及防,以至重伤现如今昏迷不醒,刺客两死一逃,大帅清醒时,命我等听李大人号令行事,兵权兵权也托付于大人大帅还说川中初定,人心惶惶这些刺客虽然可恶但却也怪怪自己轻忽怠慢,以至于负了陛下重托,还请大人少做杀戮,安定人心,早日抵定川中,若能如此,即便大帅身死,也能含笑于九泉之下了断断续续说完这些几乎相当于遗言的话语,这个斩头沥血也不会吭上一声的汉子已然是泣不成声。

    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说到这里,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都哽在了喉咙里,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大丈夫还未能展现胸中意气,也未死于战阵之上,却是可能殁于宵小之手,又怎能不让人痛心难过。

    贺铭无能,累得大帅若不是大帅叮嘱,贺铭此时已经

    丧气话,不说大将军只是昏迷不醒,即便是也当留有用之躯,为国效力,不要说这种废话了嘴上虽然一直在安慰,但李严蓄也是明白,任谁也护不得此人的,大将军遇刺,身为衙兵统领,其罪着实难恕,若不是现在还用得到此人,看样子大将军那里也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让此人来给自己传此消息,也是一种变相的求情之举,之后自己到也用得到此人,所以这死罪却是要先放下的了,至于以后如何,却要看此人到底能立下多大的功劳了。

    当他再问清了事情的原委,想到那于方竟然在入蜀之时便以商人身份混入军中,更是做到了参军的位置上,李严蓄心中不由一凛,这次去行刺大将军的刺客共有三人,一个被大将军的贴身护卫格杀于当场,另一个则被护卫衙兵乱刃分尸,但那伤了吴宁的却是连杀数十人,冲出大将军府,在府外竟然还有接应之人,虽说大多都被杀死,但主犯却是没了踪影,也亏吴宁内衬软甲,据说那刺客一掌击在他胸前,竟然将软甲击了个窟窿,吴宁也身受重伤倒地,在衙兵拼死护卫之下,终于没有立即身死当场。

    只不到一个时辰,李严蓄情绪情妇跌宕,脑子不由有些发晕,但值此非常之时,哪里容他休息,也不去大将军府探望吴宁了,只命人找最好的大夫给大将军治伤

    之后果然如他所料,坏消息一个个的传了来,根本让他分身乏术,应接不暇的了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一十一章云涌(十一)

    这一日晚间,成都城整个笼罩在了浓烟之中,皇宫,城南,城东,城西四处火起,数百民居毁于一旦,蜀宫永寿殿也倒塌在了熊熊大火之中,更有数百蒙面贼人冲击皇宫,内里还有人接应,虽说秦军戒备森严,还是险险让人冲入囚居蜀帝之光华殿,还有贼人意图在一些城中重地放火为乱,更有人率领一百余人马冲击城门,各个悍不畏死,最终都死在秦军弓弩之下

    这一晚整个成都城都乱作了一团,大秦观军容使,兵部左侍郎李严蓄居中调度,忙了一个晚上,到了早晨时候,终是肃清了城内作乱之人,但这位观军容使大人心中的寒意却是越来越盛,这是什么人?计划如此周详,下手如此之狠毒,若不是那两个刺客未能靖功,这时又该是怎样一番场景?想到这个,他这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后怕。

    不过到了天光放亮之时,大将军遇刺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旁的不说,那些领兵的将军们可不怎么好糊弄,城内这些领兵将领在他帐下听令有一个多月了,他还能压制的住,但城外的那些军中大将城内闹的沸反盈天,他们也不可能毫无所觉,已有数次派人到成都城下,请求大将军让他们带兵入城平乱,都被他咬着牙顶了回去。

    于方之事让他明白,他手下之人还好说,但城外那些将军一旦带兵入城,还不定发生怎样的麻烦呢,所以,这一晚虽说他手里的人手颇有些捉襟见肘,但还是未曾动用城外大军的一兵一卒,只是屡次派人让城外大军严加戒备,不得入城一步。

    等到了天光大亮,城内渐渐平静下来,他这里才派人命城外大军诸将入城议事,但大将军遇刺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城外诸将的耳朵里,竟有数个领兵重将不愿进城,差点在军中酿成一出兵变的戏码。

    李严蓄这里听到消息,立带贺铭等人出城入秦军大营,当着众将的面,先将几个桀骜不驯的军中大将按在地上一顿板子拍下去,消了他们的威风,若不是情形诡异,吴宁那里又有言在先,满心都是怒火的他不定就会来个杀一儆百,将吴大将军的心腹大将宰上一个,先将兵权牢牢握在手里再说的。

    不过经这一晚的折腾,他隐约已经明白,这些贼子恐怕已经谋划不只一日,所图也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怕是其人意在整个川中想到这个,他却是悚然一惊,这绝对不是蜀中君臣能干出来的事情。

    尤其是那个于方,自到得大将军身旁,出谋划策,唯恐不力,便是秦军攻剑门,此人在其中也是出了大力的,赵方献关降秦的谣言能从剑门快速传到蜀中君臣的耳朵里,据说就是此人的功劳。

    开始时,不光是李严蓄,便是大将军吴宁都以为这些许谣言,不过是能消弱蜀军士气,若是后蜀能派个文人监军到剑门对蜀军大将稍有掣肘,这个反间计也就算达到了目的,到时候破关还得是用兵强攻才成。

    但结果却是好的令人不敢相信,赵方一门老小竟然皆成刀下之鬼,逼得赵方不得不阵前降敌,事后两人也是叹息蜀国有如此昏君佞臣,也合该蜀国覆亡。

    但后来却是得知,这也不都是谣言的功劳,赵方身边居中联络成都的心腹之人却是出了事故,反噬其主,一下子便坐实了他献关投敌的传言,不然也不会有此祸事,若是之前,李严蓄也只会觉着事情有些凑巧,心中也会释然,毕竟一个小小的反间之计,便是蜀国君臣再是昏庸,当此国家生死存亡之际,也不会做出逼反前方重将的蠢事来的,但现在看来,此事却是有些可疑之处的

    既然于方在此事上都出了大力,想来也非是蜀中倾轧党争那么简单了,毕竟就算将理国公赵方扳倒,但秦军一旦破关而入,主使之人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

    既然有了这些疑虑,所以,等到第二日晌午,终是将成都乱局梳理的差不多了,李严蓄便火速提审那些在昨晚擒下的数十贼人。

    要说这些人虽然不是军中之人,但却都骨头极硬,身份来历也没人说的清楚,便是几个如今死心塌地在李严蓄手下效力的后蜀降臣也说从未见过其中哪怕一人,清晨之时,黄文翔也报说那些后蜀遗臣的府邸并无任何异常之处,更没听说府中少了些什么人的。

    但三木之下,却也由不得这些人不开口,到得晚间,终于从这些人口中得了些消息,其中琐碎不知所谓的东西也不少,但此间之事,却是与一个江湖教派脱不了干系的。

    拜火神教,李严蓄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迟疑了半晌,但又听到方腊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不用旁人再说,便也明白了过来,事情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若真是这般,之前的事情便也能一一理的通顺了,不过这个什么拜火神教不就是当年在淮中给后周,南唐添了偌大麻烦的那个食菜魔教吗?

    当年食菜魔教教主方腊起事,到其覆灭,所过不过两年有余,淮中数百万百姓却是生灵涂炭,据称所余不过十之二三,可谓是伏尸遍野,赤地千里,江淮子弟提到方腊此人,皆以天降魔头称之。

    不过听说食菜魔教不是被后周南唐联手剿平,斩草除根了吗?怎的又会到了这川中?难道是其余孽死灰复燃,想要重演当年淮中故事?

    联想到这些,李严蓄心中凛然,如此处心积虑,擒下的这些贼人又都是一身的草莽气息,也由不得他不信,一个区区江湖教派,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欲在川中掀起风波,想跟大秦争个高下了。

    黄巾匪类,陈胜吴广之流,李严蓄这时已然给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下了定语。

    不过虽是隐约明白了其中缘故,但如今蜀中十余万秦军,看似不少,又是新胜之军,不容人轻辱,但说实话,放眼整个川中,十五万大军看似不少,其实不过杯水车薪,若真个闹到贼匪遍地,烽烟四起的地步

    若真到了那个地步,却和当年宣武皇帝伐夏一役差不多了,三十万秦军伐夏,回来的不过十之四五,宣武皇帝下罪己诏,随即退位,大秦数十年积蓄几乎毁于一旦,四十多年前,他不过是黄口孺子,但也知道当时大秦处境之危殆,若不是有折木清,杨感等老臣在,恐怕大秦国祚便已成昨日黄花了。

    如今若大秦半数之军旅陷于川中不得脱身,战事绵延,更有金国,西夏,后周环伺于侧,怕是又要重演当年之故事了。

    到了此时,他却也隐约觉得,这恐怕还是当今陛下心思太急的缘故,若是再能等上个十年,按部就班,蚕食于川中,到时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得了这天府之国的。

    不过这时他也不会深想这些有的没的,安抚下军中众将,命心腹之人将此间之事急报于京师长安,又亲去探望了一直昏迷不醒的吴宁吴大将军,唯一让人宽慰的是,吴宁受创虽重,但经过一日一夜的调理,却终是性命无忧了,据说那一掌直接震断了吴宁的胸骨,内伤受的很是不轻,但幸好内有软甲,缓下了刺客不少力道,却没有真正伤及内腑要害,过上个一天两天,也就会自己清醒过来了。

    听到这个,李严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深觉肩上的担子太重,自己一个人恐怕抗不下来,这回好了,吴宁一醒,却可与他分担许多麻烦的,这个时候,他却是分外希翼那羽林左卫都指挥使,鹰扬将军赵石能及时赶到成都了。

    不过吴大将军没有性命之忧的好消息给他的轻松也没持续太久,坏消息就又来了,到了晚间,城外大军却是有人来报,有两营秦军以剿匪为名,竟然洗劫了成都府的几个村镇,杀死百姓数十人,而两营军士被勒令归营之后,却是发觉领兵的两个校尉却全都没了踪影,此时大将军伤重不醒,却是将此事报到了他这里来了。

    李严蓄一听,几乎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大秦自入川以来,还从未发生过这等视军规戒律如无物的事情,即便是有,也不过是三五人罢了,这回却是两营兵马,领兵的校尉还没了踪影,畏罪潜逃?笑话,抢几个村镇对这些校尉有什么天大的好处?前程都不要了,就为了抢些金银财物?

    李严蓄浑身一阵发寒,难道说又是这个猜测在之后不到一个时辰就被证明了,成都府乱了,一营五百秦军在十倍于己的盗匪攻击之下败了回来,领兵校尉当场战死,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树支人马,人数众多,剿匪秦军开始连连遇袭,成都府更是谣言漫天,人心惶惶,而秦军在大将军遇刺之后,士气之低落却是从所未有。

    几乎一夜之间,整个成都府便已乱象纷呈,措手不及之下,便是李严蓄也有些茫然无措了。

    但他不知道,这一日,剑门也发生了天大的变故,其致命之处,成都府这点乱局才真正是小巫见大巫呢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一十二章云涌(十二)

    大秦景兴二年十一月,征蜀大将军吴宁遇刺重伤,两日之后,剑门又生变故,有剑门蜀中降卒李小三率人闹事,被秦军处斩,当夜,剑门降军大营流言四起,都言后蜀理国公赵方已为秦人所害,秦人欲斩理国公旧部。

    第二日晚,赵方旧部在其部将白千,陈立等人率领之下首先发难,骗得看守降军之大秦领兵校尉何仲达入营饮酒,暗伏甲兵于侧,将其乱刃分尸,接着率众大开降军大营,冲散看守之秦军。

    之后一鼓作气,骗开剑门关城门,蜂拥而入,秦军守军三千,猝不及防之下,却根本抵敌不住数万蜀军降卒冲击,守关大将吴得禄当场战死,三千军兵,生出剑门者,不过三百人而已,是夜,剑门关失守。

    但蜀军大将白千,陈立也在乱军当中一死一伤,领兵之权却是到了理国公赵方的堂弟赵忠手里,但第二日,赵忠便在巡城之时遇刺而亡,兵权落于副将邓海之手,连伤大将之下,蜀军各个心中愤懑,将俘获秦军之数百人杀了个干净,据剑门而守之,彻底将入蜀秦军主力的后路切断了开来。

    仿佛一夜之间,川中各处便已经乱成了一团,比之当初大秦攻蜀,两国交战正烈时还要乱上三分,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盗匪充塞于道路之间,袭击大秦粮道,打家劫舍,抢拉丁壮入伙,不一而足。

    不数日,本已有降意的后蜀广安军节度使蔡安国,遂宁知府苏宣,蓬州刺史武成越等皆举兵而起,杀秦人招降使者,曰自己乃勤王之军,据有州府,截断道路,一时间,蜀中烽烟四起,战事重燃。

    而此时整个利州西路也已是谣言四起,乱象纷呈,但利州西路的声势却要比其他地方来的小上许多,这里面的缘由自然是两万余绿林盗匪已经成了阶下之囚,却是让拜火神教少了许多助力,些许谣言虽是弄的人心惶惶,但手上无兵可用,自然也就比不得其他地方那般纷乱了。

    饶是如此,那神教布置多年,却也非同小可,地方之上,聚众冲击官衙,放出囚犯降兵,建军起事者也不在少数,不数日,便已成数万人大军,围了利州府城。

    而此时此刻,赵石这支钦差队伍却已经急速离了子母峡口,一路向金州方向赶了过去。

    此时离那次在峡口之外的大战已过去数日,在子母峡口呆了四日,等胡离等人探得剑门突变火速赶回禀报的时候,赵石当机立断,立即收拾东西,带人回返金州。

    所有人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被惊的手足无措,像杜山虎,张嗣忠等,却是立马便要请命带兵赶往剑门,大有一副拼了自己性命也要将剑门抢回来的架势。

    其他领兵将领嘴里虽是不说,但震惊过后,也是群情激昂,剑门对于秦军意味着什么,大伙儿都太清楚了,就算是成都丢了,还可以暂且退兵,以图再举,但剑门天险一失,秦军主力立时便成无根之萍,困守于成都府一隅,若是不能打通剑门天险,再有个三长两短,全军覆没于川中也不再是妄想的了。

    但赵石却不管这些,他其实有三个选择,而在他看来其中最愚蠢的就是去剑门,凭他们这点人马,想要将剑门从降而复叛的蜀军手中夺回剑门雄关,那简直就是在做梦,十余万秦军顿兵于剑门雄关之下半月之久,才凭着反间计将这蜀中门户拿了下来,他手下这区区三四千人马算得上什么?即便以一敌十,恐怕也还没到剑门关下就会被人射成刺猬的。

    第二个便是去利州府,比之剑门也远不到哪里去,再慢也只要三日便能到了,但剑门已经生变,恐怕现如今近在咫尺的利州府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利州府那些驻守人马,也就堪堪能守住利州府城而已,那拜火神教不定又摆下了什么阵势等着呢,他现在已经可以想象,连剑门雄关都弄的丢了,成都府那里恐怕也出了什么事故,说不定,整个川中如今已经是战火处处,只是还未波及这里而已,不然光是派兵袭击钦差队伍,夺下剑门天险,这些手段还撼动不了秦军的根本的

    拜火神教这个时机选的到真是不错,谋划了这许久,恐怕手段应不止这些而已,若换做是他,这时便假扮秦军,屠戮些村镇,再散播谣言,这效果也就不用说了,只要民心一乱,大秦之前的胜果还能剩下多少可就只有天知道了,他却不知道,这种手段已然开始在川中各处上演,只是这利州西路一地,两万多盗匪被他一网成擒,这才稍微平静一些

    不过一个区区的教派,却要行那争霸天下之举,这野心和气魄到是不小,但就他本身来说,对这些野心极大的家伙却充满了厌恶的感觉,每一想到这个什么拜火神教,就好像好像是想到了一条躲在暗处,吐着信子,想要择人而噬的毒蛇,让人有一种由衷的恶感。

    这不是说他有什么生灵涂炭,百姓疾苦之类的悲天悯人的心思,像他这样的人,便是川中百姓全都死在他面前,估计也不会流半滴眼泪的,因为那根本就不关他的事情,他前世的种种经历也注定他不会有有什么怜悯之心,更不会有家国天下这种深沉的想法和念头,对于这个什么拜火神教的恶感,只不过是对于阴谋者本能的一种反感而已。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多数人都不愿意接近那些处心积虑,总喜欢躲在暗处算计他人的人,说成是一种反感也无不可的,而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更何况,此时他还身陷其中,还成了人家欲处之而后快的大秦钦差,估计任谁被人这般盯着,心里也不会有欢喜之情的。

    而第三天路,自然就是退回金州去,这样做虽然很可能逃过眼前的灭顶之灾,但这趟差事估计也就算是砸了,若是他一个估计错误,只是剑门生变,未能波及整个川中,这无疑便是授人以柄的举措了,回京之后,受到怎样的责难难以预料。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条路来走,一旦川中情势能如他所料,这以后想到这个,他心中也是一热,诺大一个川中,又该能施展怎样的手段,多少的抱负,取得怎样的功业啊,大好男儿,当提三尺剑,立不世功,这些在张锋聚等人嘴里常听到的话不由自主的便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至于若真如他所料,川中之生灵会遭到怎样的涂炭,又会搭上多少人的性命,即便是他知道,他又何曾会在意半点?

    其实归根到底,他和那些拜火神教之人也没什么分别,区别也许只在于他虽然追求权势,野心也是不小,但却不会为此疯狂,如果论起心性之冷酷来,拜火神教的一干人等比起他来,还要逊色三分的。

    这些都是闲话,既然已经决定回转金州,赵石便不会有半点拖泥带水,立即便命人收拾行装上路,至于热血奔涌的杜山虎等人,虽说心有不甘,但随他日久,早已敬服有加,并无半分异议,至于曲士昭,刘忠国,杨端等人,一听到剑门失守的消息,早已没了半分主意,听他说要回转金州,高兴还来不及,就更不要说其他了。

    到了这个时候,本来来历颇杂,有力也使不到一起去的一支队伍,竟然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当中,头一次同心协力的弄到了一块,也着实让人有些啼笑皆非的。

    至于那些擒下的盗匪,却是有些难以处置了,带上这些人吧,走的太慢,不带上吧,却又不能全都放了,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功劳,若是放了,不说别人,便是杨端都得心疼死。

    最终赵石心中一动,将几个匪首聚在了一起,几句话之后便翻了脸,将两个匪首推出去斩了脑袋,碰到这样喜怒无常的魔王,剩下的匪首们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其实他们也隐约看出来了,这两个被砍了脑袋的,都是在群盗之中有些威信,而又家大业大的主儿,拿来开刀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但知道又能如何?自被这些凶悍的好像地狱修罗般的秦人擒下之后,众人早已丧了心胆,只求能活命就好,还管得了那么多?

    之前几日虽说秦人的手段也见识了不少,两万多人,被秦军斩杀的就有两三成,逃入山林的不过一成,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秦人也只是问来问去,也没有多做杀戮的意思,众人本来也已安下了心来,以为性命暂时无忧的。

    但这会儿风云突变的,当即便有人掉了脑袋,其他人着实吓的不轻,皆是跪倒乞命,不敢再稍有侥幸之心。

    赵石这时却是放缓了脸色,硬的已经来过了,之后便是软的,这万余盗匪虽说都是川人,又都顶着一个匪字,但多数都是健壮汉子,对利州地势人情又都熟悉,却是再好不过的新兵人选。

    只要平安将这些人带回金州,打上几仗,即便是这些家伙还有匪气未去,却也由不得他们不尽心效力的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一十三章云涌(十三)

    回去金州说起来这行程要比来时快的多,当初拖慢速度的只是羽林右卫和那些文官随员,而这次半路回转,却是和逃跑没有什么区别,剑门失守,他们这支队伍只在百里之外,竟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可见情势之恶劣,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这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城一地之得失的事情,这是发生了天大的变故了,也只有回到金州,才能安安稳稳的喘上一口气的,所以在这个上面,若是谁想拖慢大家的脚步,却是得掂量掂量了。

    不过直到临近汉水,也没再发生什么变故,过了汉水,便是金州地界,大秦在这里经营数十年,可不是那些山贼匪类可以轻易闹事的所在,众人都不由常出了一口气,不过谁也高兴不起来,这一趟差事半途夭折,虽说剑门失守在前,但他们这么做也和有辱国体沾了些边儿的,回去之后,两位钦差定然要吃些挂落的了,他们这些随行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征途去国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城楼,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蹉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芳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庭遗曲

    队伍后面,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之人张嘴吟道,这人虽是步履蹒跚,走路都有些磕磕绊绊,但这首词却是唱的让人勾动情怀,心酸难抑,若有识家在侧,定然击节叫好,慨然而叹,好一首凄美婉约之词的,但此时他身边周围,除了几个和他一样的倒霉蛋之外,就是看押他们的秦军将士了,一路行来,对此已然见怪不怪,甚至没一个向他这里看上一眼的。

    倒是他身旁一个同样落拓之极,厚厚的嘴唇,塌着鼻子,大大的眼睛上面两撮又黑又重的短眉,丑的让人不忍目睹的家伙嗤笑了一声。

    李酸才,你能不能让人耳根清净一下,这一路上就听你在呱噪,要不是你这酸丁吃不得苦,非要走大路,咱们怎能让人擒了?不过一个白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实以你李酸才为首,偏偏还要弄出一些酸诗来扰人清静,不知死活

    他这里嘟嘟囔囔的咒骂,一来是他本性如此,言语刻薄惯了,二来却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只好跟眼前这位自己向来看不过眼的家伙斗嘴了。

    那吟诗之人是个清瘦的中年人,虽说落魄之中,形象很是不堪,但一脸的文气,长相也堪称英俊,只是如今吃了不少苦头之下,脸色灰暗,眸光凄惶,若不是身旁这个丑陋的家伙每每刺他几句,吟诗完毕,一定是泪流满面的结果了,但听身旁之人骂他,却是将眼睛一瞪。

    哼,你个孙黑脸,往日听人说你自比管乐,更是自夸有卧龙凤雏之才,现在如何,成他人阶下之囚,去国无日,生死莫测,还敢口出狂言吾虽白身,然上不谄于权贵,下不欺于黎庶,更有佳句流传后世,此去即便身首异处,为他乡之鬼,也能为后人所记,而汝官不过七品,不过薄有微功,文不曾安邦,武不曾定国,可谓一事无成,安敢笑吾?

    两个人斗鸡眼般对视着,嘴里却是一刻不停,引经据典,唇枪舌剑,也不管身在何处,周围人等也不去理这两个家伙,情形看上去颇为的怪异。

    这两人说起来也是倒霉,那吟诗的中年人叫李凤景,据说乃是蜀中文人士子中的翘楚,声名极是不小,而长相丑陋的那个叫做孙文通,曾为理国公赵方旧部,后来又是后蜀太子东宫任职,为人却是和李博文有些相似之处,言语刻薄,见识却也不凡,但因为长相的缘故,这经历却要比李博文还要坎坷几分。

    李凤景就不必说了,诗词文章上乃是蜀中大家,据称乃柳三变下第一人,虽说有些夸张,但也可见其人在诗词之上的造诣了,可以说是蜀中婉约派的文魁,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却还是因为当初随军到剑门,存的心思也颇为的可笑,却是想转变词风,得些雄浑之气,到得赵方降秦,他便也作了秦人的俘虏,一直呆在剑门。

    而孙文通就更倒霉了,自后蜀太子孟谦率人将赵氏一族抄家灭族,他便离了太子府,他本来在太子府就不很得意,听闻传言说理国公赵方献关降敌,乃至太子那里便迫不及待的对赵氏一族动了手,他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理国公赵方会是那种不忠不义之人,心中自然暗骂奸臣小人误国。

    他这人是个倔强脾气,想到便做,不亲眼见到理国公赵方他却是不愿相信这传言是真的,于是连夜启程,赶往剑门,于是乎,这投火的飞蛾在秦军探骑面前被逮了个正着,不过幸好,此时赵方随于秦军军中,将他的性命保了下来。

    但赵方此时满门被戮,也没心思见他,便遣人将他送往剑门看押,这么一来,到是和李凤景两个人作了伴儿。

    直到剑门生变的那天晚上,后蜀降兵攻入剑门,当夜纷乱之极,若只是他们两个,估计就算是逃出牢笼,也会死在乱军手里,不过还好的是,看守两人的秦军到也都很聪明,当机立断换上了蜀军的衣服,趁乱护着他们两个出了剑门。

    这一行人栖栖遑遑逃出,尽捡山中小路行走,说起来,这十余个秦军却也是蜀中降卒的身份,打头的一个年纪已经不小,过了不惑之年的,曾是利州西县的捕快,名叫刘昌,而他率领的这一群人,都是西县子弟,当初秦军还未到西县,西县县主,以及主簿,县尉等人却都逃了个干净,这些人舍不得家乡父老,却又疏散不及之下,不得已拿起刀枪以拒秦军。

    就他们这些人,面对秦军自然是螳臂当车一般,一场算不得多激烈的厮杀下来,多数人都战死在西县城头,只留下这几个被秦军俘获。

    不过秦军过了栈道之后,却是有了转机,大小漫天寨能须臾之间便被秦军攻破却是少不了他们的功劳,放他们回家是不可能了,不过他们也算是立下了功劳,于是最终,这些家伙也就在秦军中当兵吃粮了。

    说到底,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利州人,对于利州地形十分熟悉,走起山间小路来也不愁迷路,于是一群人逃出剑门之后,便即朝着西县方向而去,至于这场仗是秦军能赢,还是蜀人得胜,他们真是不想再掺和了,只想着回到家乡,当个老实本分的百姓便罢的,至于带上他们两个,不过是领头的刘昌知道这两人都是大人物来的,如果一旦又被人捉住,也好有个由头能留条活命下来,说句难听的话,这两个人就是他们的护身符而已。

    要说他们也都是蜀中降卒,剑门生变时不必仓皇出逃,但刘昌这人看上去很是憨厚,但却到底是个聪明人,想的极为清楚,不说别的,只说众人帮助秦军骗开小漫天寨的寨门,又在秦军中呆了那么久,没准就会被人指认出来,留在剑门实在凶险,还不如兵乱之机逃出去呢

    到得临近西县之时,众人也就松了一口气下来,毕竟是回到了土生土长的地方,这条命看样子也算是捡回来了,这心里也就难免有些急切。

    正好这个时候李凤景实在是受不得这种奔波之苦了,建议大伙儿不如走大路,行程也能快些,众人本来就有些心急火燎的,也不知家乡父老怎么样了,如此一来,也就没人出来反对,一群人下得山来,走了大路。

    这下可好,正好被赵石这一行人马碰上,一个没落,又都成了俘虏。

    本来这些人逃出剑门时便极为惊慌仓促,再加上在山林中熬了十余日,一个个蓬头垢面,连兵器都扔了个干净,谁也看不出他们的来历的,赵石一行人一心赶路,遇到这等来历不明之人,也不再像来时一般仔细甄别,只是放了了事,如果有人诚心跟踪他们,他们确实也不可能隐藏住行迹的,只是要留意别被大队人马突袭便也罢了。

    但坏就坏在这些人心中有鬼,一见秦军拦路,还没等人问话的,带头的刘昌已经将自己等人的身份以及李凤景,孙文通两人招了出来,说辞流利,显然准备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么一来,这一行队伍中也就多了十余个垂头丧气的家伙,还有两个整日斗嘴的蜀中文人

    这只是行程中的一个插曲,李凤景,孙文通两个人自也不会知道有怎样的际遇在等着他们,此时的两人,只不过是赵石顺路俘获的囚徒罢了。

    这一日午时,汉水终于遥遥在望,一趟川中之行,起伏跌宕,却又转回了金州起点,虽说有些凶险,但还好的是,损伤不多,多数之人都平平安安,只要跨过汉水,也就真正安稳了的,但就在此时,却是突变又起

第六卷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五百一十四章云涌(十四)

    赵石骑在马上,神情阴沉沉的,这一路上,他话是越来越少,周围人等在他积威之下,都道他心情不佳,就都不敢在他面前多说话了。

    所幸一路上那些盗匪们还算老实,没添什么乱子,不然惹的大人发起火儿来,谁也吃不消。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赵石此时心里却好像藏着一团火般,川中乱起,正是可以放手施为的时候,而他却是正逢其时,虽说与他当初的预想差了许多,但结果却是一样,说起来,蜀中若真是将十五万大军拖住个一年半载的,大秦除非有壮士断腕之心,任这十五万大军在川中自生自灭,不然大秦只会在这场战事中越陷越深,给别人以可乘之机。

    而这便是他的机会了,一路之上,他左思右想,心中已然渐渐有了些算计,大致的轮廓既然有了,这细节完善的功夫也就不会太难,不过当务之急,却是在京师长安那里得到消息之前,用好自己钦差大使的身份,当大秦朝野震动之时,再

    过了这汉水,看样子也就不会再有多少空闲的时候了,抬头遥遥望去,汉水如一条巨蛇般,隐隐盘绕于蜀中山川之间是啊,只要过了汉水

    赵石有些出神的望着远处,正神思不属之间,突然就在这时,心中警兆突起,对于危险的判断,他实是已经有了野兽一般的直觉,也许四维还没缓过神儿来,但身体已然本能的做出了相应的反应,身子一弯,顺势便已经滚落在马下。

    与此同时,一声沉闷的弓弦响动之声传入耳朵,接着便是利箭撕裂空气传来的尖啸之声,两支长箭带着恐怖的风声几乎不分先后的从他头顶上掠过,若是他迟疑哪怕片刻,这两支明显是出自四五石硬功的长箭必定会在他身上开出两个窟窿,便是他身罩软甲也毫无作用的。

    哒懒

    若是换做旁人与死亡擦肩而过,也许这时浑身已经软做了一团,但他遇到这种情形的次数实在太多,心神根本不为所动,落地的同时,便是一声大吼。

    保护大人。

    有刺客

    护住钦差大人,将刺客找出来

    两支利箭一支射入道旁的草丛,一支却是没入一直跟在赵石身旁的曲士昭的坐骑,直直从战马的侧腹直没至羽,健马猛的悲嘶一声,前蹄扬起,将身上倒霉的钦差副使大人掀下马去,接着才又发疯般撞倒前面的几个军士,才一头栽倒在地上。

    直到这个时候,周围护卫军兵才缓过神来,这些人不是赵石的衙兵,便是曲士昭的家将,一见两位钦差大人同时落马,心胆俱丧,呼啦一下,一边嘶吼着,一边便欲上前将查看,中军这里立时便乱作了一团。

    但赵石一声怒吼还是发挥了作用,身材如同山中黑熊般的哒懒条件反射般从背上摘下大弓,瞬间便让他拉成满月形状。

    不远处山坡之上的一颗大树上,一条人影也许感觉到了危险,嗖的一下滑下树来,但脚还没有沾地,哒懒这里已经闷吼了一声,将大手一松,五石弓发出的箭矢在近距离上的速度已经和后世的手枪有的一比,几乎转瞬间便已到了那人胸前,那人还身在半空,劲箭便已穿过他的胸膛,带出一蓬滚烫的鲜血,将他直接钉在树干之上,但一时不得便死,凄厉的惨叫之声立即回响在这山林之间。

    但另一个偷袭之人却是聪明,遥遥相对的另一处山坡的大树上一跃而下,哒懒再次张弓之时,那人身影已经没入树干之后,却再不给他狙击的机会。

    但秦军队伍之中,立时便有几队人分出来,追了上去,就在这时,一支箭矢从队伍之中飞射而出,那偷袭之人惊惧之下,动作可是不慢,下了树便往山林茂密之处钻了过去,但刚离开不过数仗,这一箭便追上了他,一箭便从他的左眼处穿入,不待他惨叫出声,接着又是一箭没入他的喉咙,那人晃了晃身子,一声不吭便已倒地身死。

    木华黎默默放下手里的硬弓,也不看身旁的一群手下的敬畏神色,而是有些焦急的向那混乱之处望了过去,蒙古人既然认定了一个主人,只要对方能时刻表现出强大的力量来,他们一般都不会选择背叛,赵石将他领入汉地,实际上已经是他的主人,若是赵石在他眼前被杀,他这个追随在主人马屁股后面的战士必将蒙羞终生,更何况,这还是蒙古人的英雄,桑昆以及合撒尔的安达,当初在鞑靼草原上,合撒尔的话犹在耳边,若是赵石死了,他将杀死木华黎部族中的所有男人,蒙古人的话,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是不会有任何违背的,他这里自然是担心万分,只是秦军军律严厉,即便主将被刺,这时却也没多少人敢肆意乱动。

    再说赵石,落下战马之后只是在地上滚了滚便站起了身来,毫发无伤,只是看上去有些狼狈,与他的身份实在不符的紧,但对于他来说,这不算什么。

    站起身来刚想让众人小心提防,不要这般混乱,不过行路之间,却是遇到这等的危险,不问可知,定然是那些拜火神教的贼子心有不甘,这才行那刺杀之举,想到这个,心中虽是越发的冷静,但眼中却是不自觉的带出了杀气。

    周围亲信衙兵已经围作一团,将他整个护住,众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望向来袭之处,李全德,宋人逢,铁彪等见他无事,心中全都不禁出了一口长气,这要是让人将大人刺杀在众军环卫当中,他们这些亲卫也就都活到头了,眼睛也警觉的向四周看去。

    不过虽说众人都是训练有素,但当此之时,混乱却也难免,一群人围上来,将赵石和曲士昭护在中间,七手八脚的将摔的七晕八素的副使大人扶起来,声音也过于嘈杂,根本听不清旁边之人在说什么,混乱也就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一抹寒光却是如同毒蛇般刺向赵石背脊,这个时候,围在赵石身旁的人却是没有一个发觉,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远处的两个偷袭之人吸引了过去。

    事发突然,且近在咫尺,那隐在众人身边的刺客却是露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狞笑,只要眼前之人一死,秦人必定混乱,这些该死的秦人也必定过不了汉水,祭酒大人果然神算,知道那两个废物在关键时候,八成会失手,还得是他亲自出手才成,唯一可惜的是,这个身份以后却是不能再用了。

    短刃急如闪电,堪堪及背,再前进寸许,便能刺肌而入,这短刃之上已然涂下剧毒之物,只要划开一点肌肤,也足够要人性命了的。

    但就在这时,看上去漫无防备,根本也未曾回头看过一眼的赵石猛的向旁边闪去,那人眼前一花,断刃却是立马落在了空处,那人一惊之下,动作立时顿了顿,接着脖颈之处便是一痛,一声脆响同时传入他的耳朵,接着他整个人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赵石这一下也再难保持镇定,惊怒之下,随手一掌切在对方脖颈上,对方颈骨立断,但他还是在这身穿秦军军服,混在人群当中伺机而动的家伙的胸膛上猛击了一拳,一声闷响过后,那人胸膛整个陷了下去,尸体也飞出数丈之远。

    周围人等又是一阵惊呼,眼见钦差大人突然出手,却是杀了个护在他身边的卫士,众人大惊之下,都是心道,这位大人莫不是被吓疯了?呼啦一下,众人都是退后了数尺,那本来已经惊的面无人色,被人搀扶而起的副使大人也失了身旁之人的支撑,一屁股坐倒在地,可谓是狼狈到了极点。

    众人更归建制,若有乱动者,杀,王览,李全德,率人搜拿刺客

    只这旋踵之间,便已两次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回来,而两次都是靠着直觉救下性命,即便是赵石,这时背后也出了一身的冷汗,铁青着脸吼了一声,上前一把将曲士昭拽了起来,却换来一声尖叫,劈手便是一个嘴巴过去,惊怒之下,他也没了任何的顾忌,曲士昭肥肥胖胖的脸上,立即紫了半边。

    副使大人,我且问你,为什么你的护卫当中竟然有人要刺杀于我?若是没个解释,哼,我在这里就宰了你

    揪着曲士昭的脖领子,赵石脸现狰狞之色,只是一个照面,他便已看清这人并非他身边之人,但还有些面熟,依稀便是曲士昭的一个家将护卫,是被人混入身边行刺,还是有人授意想要趁乱除了他,这个却需弄个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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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77/ 第一时间欣赏将血最新章节! 作者:河边草所写的《将血》为转载作品,将血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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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介绍: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赵石的一生,注定是在杀戮和鲜血中前行。
北至翰漠,南及丛林,大江南北,他到过的地方,都是烽烟四起,鲜血横流,命若草籽。
敌人畏惧他如魔鬼,部下敬仰他如神明。
但谁又知道,他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生都在不停的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条道路和那份荣耀?
当他回首望去,他史诗般辉煌的一生却漫布着血色,他是痛悔不已,还是只给人留下一个狰狞的微笑?
将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将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将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