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闹市捉贼
三人一路走走瞧瞧,眼看已是午时,便找了一处客栈安顿下来。吃完饭后,李策提议去买身衣服,这一路下来就穿了这么一套衣服,也该换洗一下了。另外来了京城自然是要先去拜访一下恩师,总不能就这么邋邋遢遢空着手就上门去吧。
官震却在这时闹了肚子,上午一路胡吃海喝,这个时候肚子受不了了,一直腹泻,无奈狄青只好留在客栈照顾他,李策独自一人出了门。
他一路寻着那卖衣服的店铺,行不多时见到宽阔的大街东南处围拢了很多人,还不时传出叫好声、吆喝声,看来有热闹。
李策挤了进去,这才发现原来是玩杂耍的,这东西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还真没看过真人表演呢。
只见场中央一个艺人,极为敦实,三十岁左右,穿着对敞短褐,正在表演顶缸,那口大缸就是常见的大水缸,那圆口足足有一米宽,整个大缸立起来有一米多高,少说也有百十斤重。那艺人半蹲着身子,大缸半斜着顶在他头上,随着艺人身子的不断转动,那口大缸也在他头上滴溜溜转个不停,如此精湛的技艺,无怪观众会如此叫好。
另一边是一个精瘦汉子,在表演喷火,他手里拿一根火棍,喝一口火油,对准火棍一口气喷出,“呼”一条火龙便从他口中涌出,火苗足有三尺高,这一番精彩表演,又博得了观众阵阵掌声。
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表演的绝活更厉害,竟是赤足过火场。地上铺了一条长长的火炭路,上面是一片片的钢瓦,那燃烧的木炭火势极大,钢瓦被烧得通红,甚至还不时有火苗从钢瓦的接缝处窜出。
小丫头梳着两个羊角辫,一身浅绿色花裙,身形瘦削,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她脱了鞋袜,活动了一下双脚,深吸一口气便准备开始趟足。
李策一见她那双脚,本该是洁白无暇的玉足,却是坑坑洼洼,灰一块白一块,都是烫伤后留下的疤痕。
他暗叹一口气,本该是被疼爱的年纪,但却受了这么多的罪,这要放在后世的话,就是虐待儿童了,要治罪的。可他转念一想,天下间哪有父母不疼爱自己孩子的,都是为了生计啊……
他正感叹着,众人一阵惊呼,小丫头已经赤脚上了烧红的钢瓦。李策不忍心地一皱眉,小姑娘每走一步,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一下,平生最见不得这个可怜……
小丫头初始还挺轻松,可走到后来明显脚底有些发烫,她脚下一歪,差点摔倒,众人的心也跟着一紧,好在小丫头及时控住了身形,可即便是这样,李策也看到她的脚背被烧红的钢瓦烫了一下,那个位置瞬间就起了一个水泡,小姑娘低头看了一眼烫伤的脚背,眼里隐隐有些泪水,但她旋即重新抬起头来,一声不吭,咬牙坚持走了下来。
见她终于走完了,李策也不由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得使劲鼓起掌来。
小姑娘表演完,顾不得脚上的伤,一瘸一拐拿了一个铜锣,反过来端在手里,顺着围观的人群转了起来,这是收钱了。
可谁曾想到刚才还拼命叫好的观众,一见要收钱了,瞬间散去了大半,剩下的有的也是一毛不拔,当然也有好心的,纷纷往盘子里投上几文钱,转到李策时,李策毫不犹豫得摸出一块银子,足有二两多,小姑娘咋一见这么大一块银子,不由一抬头,李策微微一笑冲她点了点头。
小姑娘端着铜锣,一敛身温声道:“谢公子。”
李策给完了钱,正打算离去,刚一转身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脆声道:“快去找郎中看一下脚伤吧,小妹妹这个给你。”
李策转头一看却是刚才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她一脸的关切之情,此时竟把刚买的手镯脱下来放到了小姑娘的铜锣里。
李策微微一愣,想不到这任性千金小姐还有如此同情心,竟舍得刚买的手镯。
小丫头一阵惶恐,她忙端起铜锣道:“公子这镯子太过贵重,奴家不能收。”
那女扮男装的小公子却不由分说,伸手拉过小丫头的手,一下子就给她把镯子套在了手上。
“你看,多漂亮。”小公子一笑,露出一个月牙。
小丫头一见心里也是一阵窃喜,不过直觉却告诉她不能收,这位公子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会不会……
小公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嘻嘻一笑,附耳在那小丫头耳旁说了些什么,小丫头一惊,看了看小公子,眨眨眼,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激道:“谢公子。”
小公子笑了笑,小丫头端着铜锣继续转了下去,那个一直陪着她的大公子,满是赞许得朝小公子点了点头,那小公子得到了他的赞许似乎很高兴。
小公子一番作为,李策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就在他打算离去之时,最后一瞥却发现这两人屡屡露财竟被窃贼盯上了,此时后面一个猥琐的瘦汉子,趁她得意之际,正在偷她挂在腰间的荷包。
眼看荷包已经被取了下来,二人竟目光追随着那小丫头,竟丝毫没有留意钱包被偷了。
“抓贼!”李策伸手一指,大声喊道。
谁知他这一喊,那贼汉子竟冲他挑衅地嘲讽了一下,然后才疾奔逃走。
小公子一惊忙一摸腰间,这才发现荷包和玉佩都被偷了,气得她连连跺脚。
陪伴她的大公子反应却很迅速,他一见失窃拔腿便追。
李策一愣,他没料到那小贼居然胆大至此……卧槽!敢这么挑衅!他心里暗骂一声,也拔腿追去,京城的小偷也这么嚣张吗?妈的,今日让老子逮到你,看我不打死你!
于是大街上热闹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猥琐汉子在前面撒腿狂奔,后面三个秀气公子气喘吁吁地紧追不停。只是三人脚力明显不如那小偷,再加上对地形不熟,不一会就把人跟没了……
三人气喘吁吁地在一个胡同口停下,眼前有三条路,到底哪一条才是啊?
三人正张望着,突然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李策下意识顺着声音来源看去,这一看瞬间大惊,只见左边胡同口里竟然有四匹马朝这冲来,情况危急,距离三人只有不到一丈(约三米)的距离了。
那两个公子此时也听见了响动,侧头一看,也是大惊失色,愣在当场!
眼看就要撞上了,这四匹马好像受了惊,这等雷霆奔速若是被它们撞上,就是撞不死,也要被踩死了!
危急时刻,李策最先反应过来,他对准前方大公子的屁股猛踹一脚,然后也顾不得看把他踹到了哪里,就纵身朝最左边的小公子扑去。
李策闭着眼睛咬着牙,身子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只感觉右肩膀火辣辣得疼,口鼻中也被呛了好几口尘土。
他大喘着粗气,试着睁开眼,却被扬起的尘土吹进了眼里,他强忍着不适,眯着眼见四匹马已经冲入左边的胡同,这才松了口气,庆幸没有被马踩到。
“咦?这什么东西,软软的?”李策右手握着一个不知什么的东西,由于眼睛睁不开,他心内好奇,不由加大了力气捏了捏。
“啊!”他这一捏,怀中却传来一声惊叫,声音尖尖的脆脆的,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
李策一呆,这才想起方才自己是抱着那个小公子滚落在地的,这时他的眼睛也好了些,他努力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的小公子,不,确切的说是小娘子,因为她带的帽子打落了,一头秀发早已散乱开来,此时她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那样子既有震惊,又有惶恐,好像还有一抹羞赧……
李策一愣,你这是什么表情,难不成被吓傻了?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目光慢慢朝下挪去。
“我的天,难怪这手感……”李策心里大叫一声,脸色瞬间大红,自己的右手居然……李策反应过来后猛地把手抽出来,小公子也回过了神,她脸色红地就像要滴出血来,怒目圆睁地瞪着李策。
李策心内大窘,慌忙把她扶起来,谁知这小公子,不,应该是这姑娘站起来后,反手就甩给李策一个耳光。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救人还是占便宜?
李策知道自己占了人家便宜,心内愧疚,这一个耳光其实不痛,他却感到右边脸火辣辣的像是着了火一般……
“沁儿!怎可如此无礼!”一声断喝传来,刚才被李策一脚踹出去的大公子,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正好看到了李策被打的一幕。
那位大公子一边朝这走来,一边匆忙整了整衣襟,抚了抚头发,看来很是在意形象。
“这位公子,多谢仗义出手,先是帮我们抓贼,后又救了我们兄妹性命,敢问公子如何称呼?”这位大公子倒是彬彬有礼。
“哦,那个……这位兄台客气了,在下李策。”李策红着脸答道。
“原来是李兄,我……在下赵衣贞。”大公子对李策印象很好,而且自己妹妹刚才打了人家一个耳光,他心内颇有愧疚。
“赵兄。”李策回了礼,心内却嘀咕赵衣贞,好奇怪的名字……
赵衣贞与李策通了姓名,转头瞪一眼那个叫沁儿的姑娘教训道:“还不快向李公子道歉,母……母亲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回去我再责罚你!”
那个叫沁儿的姑娘似乎有些害怕自己的兄长,她撅着嘴急道:“你不知道,他……他……”说到后来毕竟有些难以开口,说不下去。
赵衣贞以为他说的是李策刚才抱她滚落一旁,不由脸一板又训道:“事急从权,刚才若不是李公子抱你滚落一旁,你早被那些疯马撞伤了,还不快向李公子道歉!”
“我不,就不!”小姑娘脾气上来,索性一跺脚扭过头去。
“你……”赵衣贞气得手一指她,沁儿却不看他,自顾自地看着一旁。
“李兄,真是对不住,舍妹都是让母亲给宠坏了,回去后,我一定禀明母亲,狠狠责罚与她。”赵衣贞无奈,只得再次向李策赔礼。
“无妨,无妨,你我都不是小气之人,此事休要再提。”这货心知自己得了大便宜,赶紧顺坡下驴,这要让人家兄长知道自己摸了他妹子的胸,他还不得杀了自己……
这厮说这话也是一语双关,就算回去后小姑娘向他说起,今日也已达成共识,休要提起、休要再提,哈哈……
李策与赵衣贞两人都是心怀愧疚,这样一来倒是相互客套起来,没聊一会竟成发现彼此欣赏,破有很多共识,就像是多年的老友。
赵沁儿在一旁咬牙切齿地看着李策,看到他笑容可掬的样子,直恨的牙痒痒,这个淫贼,太会伪装了!改天兄长不在场我非阉了你不可!
“李兄,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今日由我做东,也让在下略表心意。”赵衣贞热情邀请道。
“我吃过了,这个吃饭就不必了吧。”李策笑笑推辞过去,还是赶紧开溜的好。
“在下今年二十又二,李兄年方几何啊?”赵衣贞却不在意,继续问道,看起来非要跟李策结交。
李策无奈只好答道:“我今年十九。”
“噢,那我就痴长李兄几岁了,李兄若不介意,我就称呼你为贤弟如何?”赵衣贞一拍李策肩膀,大有一副兄长的模样。
李策哭笑不得,这怎么还攀上交情了,通了姓名,问了年龄,不会下一步就是拜把子吧?这要让他知道自己住哪,万一回去那小丫头对他说了自己轻薄她,人家还不立马带人杀到?
赵衣贞一心想着与李策结交,却不知他脑子里想得却是这个。
“贤弟好像并非京城人氏?”赵衣贞见李策不说话,就当他答应了。
“哦,我是河北真定人氏,来京城是……额……是有事情的。”李策心道总不能说是犯了案子来京受审来了吧。
赵衣贞见他吞吞吐吐,也不便打探人家隐情,便哈哈笑道:“既是初来京城,那为兄就带你好好转转,咱们这汴京可是繁华得很呐。”
“哥,你忘了咱们是要去南园看蹴鞠的。”赵沁儿一听急忙拽住赵衣贞衣脚小声提醒道。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样贤弟,不如我带你去见一下咱们汴京的蹴鞠如何?可有趣了。”赵衣贞经赵沁儿一提醒这才想起,他忙拉着李策不由分说就往南走去。
李策想推辞,却无奈赵衣贞盛情难却,没法子只好跟他去了。
这南园在汴京的外城,三人走了有半个多时辰才到。
到了南园,李策惊叹大宋的土地真是不值钱啊,这个南园可是足足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且一路听赵衣贞说似乎这样的园子还不止一处。
三人进了园子,赵衣贞轻车熟路地领着二人朝东北角走去,一路上赵衣贞还在不停地给二人介绍。
“贤弟你瞧,这南园共有九支蹴鞠队,东北角那一支就是为兄的,贤弟可曾听说过“若论风流,无过圆社”?”说到蹴鞠,赵衣贞似乎极为在行,他笑吟吟地向李策说道。
“什么圆社?”李策好奇问道。
“哼,这个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赵沁儿嗤笑一声故意嘲讽道。
“不知道圆社有什么好笑的,那你知道什么是约炮吗?”李策没好气反问道。
“约炮?”赵沁儿秀眉一皱,下意识问道。
“约炮你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李策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也奚落道。
“你!”赵沁儿气结,一指李策朝赵衣贞道:“哥,你看你都结交的什么人啊。”
赵衣贞笑笑,按下她的手道:“还不是你先戏弄李贤弟在先。”
“哥,你才认识这个淫贼多久,就一口一个贤弟,连我这个妹妹都不要了!”赵沁儿又耍起了小女儿脾气,嘴一撅一副赌气的样子。
赵衣贞似乎见惯了她的这种小脾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李策道:“唉,这丫头都让我惯坏了,贤弟不要理她就是。”
李策瞥一眼赵沁儿笑道:“沁儿姑娘生性烂漫,天真无邪,我怎么会跟她生气呢。”
赵沁儿一听这淫贼居然敢直呼自己的闺名,不由气极,刚要开口骂他,却看见赵衣贞警告的目光,只好狠狠瞪了李策一眼,自顾自朝前走去,不再搭理二人。
“呵呵……这丫头。”赵衣贞无奈摇了摇头。
“贤弟,这圆社可是咱们大宋最顶尖的蹴鞠组织,你只要成为圆社的社员,无论是天南海北,只要有圆社的分社都能享受社员待遇,吃穿住宿一律免费,而且参加比赛还有津贴。”赵衣贞如数家珍,一一介绍道。
“噢,那岂不是很好,一技傍身吃遍天下啊。”李策感叹道,他没想到一个会蹴鞠的人在北宋竟可以享受这么高的待遇,怪不得宋徽宗时,高俅可以从一个踢蹴鞠的直接升入朝堂呢。
“哎,贤弟这话真是说对了,不过一个好的蹴鞠校尉也是难求啊。”
“还有校尉?”李策疑惑道。
“哦,贤弟有所不知,圆社中也是按技术优劣划分等级的,这技术最好的就称校尉,这个可不是一般军中的校尉,哈哈……”赵衣贞解释道,他见李策对蹴鞠也是很感兴趣,不由更是把他引为知己。
“那赵兄队中有几名校尉啊?”李策随口问道。
“啊,这个……这个……呵呵,愚兄队中没有那个……校尉。”赵衣贞瞬间沮丧下来,犹如斗败了的公鸡。
李策心道,赵衣贞能养得起一支球队,必是身家极为丰厚,即便这样他还是没有一个蹴鞠校尉,可见这个蹴鞠校尉很是稀少啊。自己以前也是个足球爱好者,大学时还代表学校踢过球赛,不知自己那两手在这能不能派上用场……
赵衣贞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有些失望,他朝西看看低声对李策道:“贤弟若是想看校尉的技法,可去西边的那支球队看看,不过我与他家主子不睦,不能陪你过去。”
李策一听心内有些感动,这赵衣贞对自己如此推心置腹,自己却一直在敷衍人家,不免有些心生愧疚,他忙拉着赵衣贞朝前走道:“大哥这是说哪的话,管他什么劳什子校尉不校尉的,小弟我不眼馋,不瞒大哥,小弟对这蹴鞠也是略有研究,不知大哥脚法如何?待会能否指点小弟一二?”
“切,尽会吹牛,还略有研究,弄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会似的。”赵沁儿小声嘲笑道,只是她声音虽小,确能让人听清。
李策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这小妞总跟自己做对,刚才真该使劲捏她两下!他目光不由朝赵沁儿胸脯看去,赵沁儿瞧见他不怀好意地目光,旋即明白了什么,不由俏脸一红更是大怒。
赵衣贞一听却是大喜,他忙拉住李策道:“贤弟还会蹴鞠?真是妙极、妙极,哈哈……好好,一会咱们兄弟也下场去活动活动。”说完,他再次拉起李策急不可耐地朝前走去。
到了球队,一个年约半百的汉子见赵衣贞来了,忙过来抱拳道,他刚一说话,赵衣贞就打断他道:“韩老不必客气,这位是我刚结识的兄弟,你叫他李公子即可。”
那个叫韩老的老丈名叫韩松,是赵衣贞蹴鞠队的总教头,他头发已有些灰白,精神却很好,闻言一愣,旋即朝李策拱手道:“李公子。”
李策一见这老头,论起年纪自己该叫人家大叔,哪能当起人家这么大的礼,也慌忙拱手回礼。
哪知那老丈却慌忙阻止道:“公子折煞老奴了,小人不敢。”说完更是弯身拜了起来。
赵衣贞笑笑也按下李策的手道:“韩老不是外人,贤弟不用客气。”
“韩老,最近训练情况怎么样啊?”赵衣贞示意韩老起身询问道。
“回公子,老奴一直在督促他们训练,近日弟兄们状态还不错。”韩松如实答道。
“嗯,下个月蹴鞠大会……可不能再丢脸啦。”赵衣贞似乎有些担忧得说道。
韩松一听他这么说,不由身子一僵,恭谨道:“老奴定当竭尽全力。”
赵衣贞略微点了点头,扬手道:“你去忙吧,让他们对阵,我来看一下训练成果。”
李策一直在一旁察言观色,看这老丈对赵衣贞如此恭谨,看来他真是来头不小,京城这么多官,说不定还是个世家公子呢,自己初到京城,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评点蹴鞠
“来来来,贤弟快看,开始了,这是十人场的,最为好看。这蹴鞠从二人白打到十人场次,各有各的玩法,为兄最是喜欢这十人场次,人多才热闹嘛。”赵衣贞忙不迭地指点介绍道。
李策一直不断嗯嗯点着头,他打眼望去,只见场**有两队,分着不同颜色的衣服,一队是深蓝色,一队是暗红色,想不到古代蹴鞠也有这么多讲究。
赵衣贞嘿嘿一笑道:“我倒是忘了贤弟也是懂蹴鞠的,竟自顾自地一直在这卖弄。”
李策笑笑不以为意,他只是知道现代足球脱胎于蹴鞠,对于蹴鞠的玩法也不是太懂。
两人正说着,场上的两队已经开始踢了,只是这大宋的蹴鞠与现代的足球还是有很多不同的,玩法也更多样,不过有一点不变就是按最终得分决定胜负。
铜锣一响,比赛开始,场中艺人一展技艺李策便眼前一亮,只见一人控球,用头、肩、胸、背、腿,或顶或踢,皮革制成的球在他身上滴溜溜转个不停,棕色的皮鞠弹来弹去就是不落地,如同杂耍一般,这个人表演完,用脚一踢,下一个人扭身一伸脚接过,再次表演开来,竟然人人都是控球高手。
李策禁不住赞叹道:“想不到随便一个队员就有如此技艺,真是大开眼界。”
赵衣贞一听笑道:“这就算开眼了?你是没见过厉害的球头表演,那才是神技呢,正所谓“脚头十万踢,解数百千般”,那花样才叫一个多呢。”
“嗖”一声破空声,皮球被踢上了天,紧接着对战双方开始紧张得奔跑抢夺。
李策看着场中,眉头微微一皱,他刚想说些什么,但看到赵衣贞热切的目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赵衣贞似乎一见蹴鞠就有说不完的话,他不断给李策讲解场中的形势变化,不时为一个出色的高踢发出喝彩,就连赵沁儿也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插上两句。
场中队员奔跑得倒是极为卖力,所有人都在跟着足球不断跑来跑去,尤其是还时不时还发生一些激烈的身体对抗,这个也是比赛所允许的,并没有裁判来禁止,看得人也倒是热血沸腾。
就在这时,蓝队中一人控球越过对方防守,一记长射把球踢入了对方球网。
赵沁儿激动地娇呼一声,高兴地有些手舞足蹈,小脸蛋也有些潮红。
赵衣贞也忍不住对韩松道:“张球头这一脚真是神来之笔。”韩松忙一个劲点头称是。
李策却忍不住一笑,他心道:这他妈也叫神来之笔?那个张球头控球越过了中场,整个大后场居然没人防他,这个球若是再不进,他也不用再混了。
赵衣贞觉察到李策的轻笑,他眉头一皱问道:“贤弟似乎并不赞同?”
李策这才发觉失礼,忙一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并不是不赞同大哥,只是小弟我也看出了些门道。”
赵衣贞刚才给他讲解,发现李策对这蹴鞠仅仅就是懂些皮毛而已,对其中的很多玩法、技巧都不了解,可这小子先前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对蹴鞠有所研究,赵衣贞心内暗暗好笑,认定李策是在说大话,此时听闻他居然还敢装模做样的说能看出门道,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那贤弟倒是说说看。”赵衣贞哈哈笑道。
赵沁儿也在一旁帮腔道:“呸!不害臊,不懂装懂。”
李策脸一红,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被人这么鄙视,看赵衣贞那笑吟吟地样子,分明也是不相信自己。
其实从一开始李策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场中两队除了各自留守一个守门员,其余九人都在场中追逐,大家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全力将球踢入对方球门。
那阵势乍一看确实激烈,就如同狮子搏兔,只是大家都在围着球跑,根本就没有组织和有效管理,往往就是一拨人簇拥着某一个人,全力去帮助他射门。而且最最致命的是双方都忽略了防守的重要性,都在全力进攻,根本没人去主动防守!
“赵兄你看,先从大了方面说,所有人都在跟着那球跑……”
“哈哈……”李策刚一开口赵沁儿就一阵大笑,她捂着小嘴眼睛笑成了一个月牙,“那你说不跟着球跑,跟着什么跑?”
李策冲她翻个白眼却并不搭理她,惹得赵沁儿对他横眉冷目。
“人跑得再快也跑不过球,这样无端消耗了大量体力,你看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没有最初跑的那么快了?”李策一阵见血地指出了场中杂乱无序的状态。
赵沁儿接口道:“这不是废话吗?你上去跑跑试试,一盏茶过后看你是不是还能跑的跟开始一样快。”
“哎,你不说话是不是能憋死?”李策奚落道。
“你!你居然对我如此无礼?”赵沁儿怒道。
“我怎么对你无礼了?我非礼你了?”犟嘴抬杠嘛,这个李策在行,只是话刚一说出口,他脸不禁一红,暗想自己还真是非礼人家了……
赵沁儿瞬间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李策居然敢这么说,这个淫贼居然……居然这么无耻!
赵衣贞却没理会二人的拌嘴,他先是先盯着场中看了一会,然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半响他喃喃道:“可是,大家从来不都是一直这样踢的吗?”
李策轻笑道:“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贤弟高见,经贤弟这一指,愚兄也是幡然醒悟,贤弟快快说来,可还有其他高见?”赵衣贞此时已经收起了玩笑的样子,一副正谨严肃的询问态度。
李策得意地朝赵沁儿瞥去一眼,发现那小丫头虽然假装看向球场,其实耳朵却在暗中留意自己说话,那欲盖弥彰的样子不由惹得他心内一阵好笑。
“小细节缺陷太多,咱们只说大的方面。”李策再次开口讲道。倒不是他存心卖弄,只是他前世也是爱好足球,现下见了蹴鞠不免也有些见猎心喜,忍不住想要点评一番。
“除了这个杂乱无序,还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不注重防守,你瞧,这才开场一刻钟,双方加起来都进了五六个球了,这也太水了。”李策抱怨道。
“啊,太水了?”赵衣贞疑惑道。
“噢,就是那个……那个太差劲了。”李策挠挠头解释道。
“你懂什么?岂不闻以攻为守是为上策?”赵沁儿终于抓住了李策话里的漏洞进行反击。
“哟,还读过兵书?我小时候听一位将军说过类似的话,叫——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不错我同意这句话,可那是军事,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奈之举,况且我告诉你,置之死地多半死的比较多……士气可以短时间内被激发,但注定不能长久,最好的办法是攻守兼备!”李策饶有兴趣得看着赵沁儿慢慢说道。
赵沁儿依旧不服输,嘴硬道:“别只会夸夸其谈,你倒是说说怎么个攻守兼备?”
“沁儿,不得胡搅蛮缠!”赵衣贞佯装生气地打断她,继续对李策道:“贤弟还懂军事?”
李策叹一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说吧。”
赵衣贞瞧他神情有些落寞,想了一会道:“贤弟似乎又难言之隐,不妨说说看,说不定愚兄能够帮你。”
李策看看赵衣贞,心道自己那事说出来太过难堪,战场之上一个指挥使,用刀逼经略使就范,说出来还不反了天了,就算与他说了也是无用。
“赵兄好意,小弟心领了,咱们还是说说蹴鞠吧。其实这蹴鞠好比打仗,两军对垒要讲究战术配合,蹴鞠也一样,一个好的战术能让一帮乌合之众发挥出十分的战力,而一个糟糕的战术即便是一帮精锐也只能发挥出三分的战力。”李策认真地说道,他感动于赵衣贞刚才想帮自己的真诚,故此也不再藏私。
“贤弟说得有理,只是你说的这个战术……愚兄理解就是行军打仗的阵型?”赵衣贞有些郁闷,他一向自诩满腹诗华,但他发现李策说得很多词语自己竟理解不了……
“噢,差不多吧,也可以这么说。”李策也有些头疼,不自觉地就会说出一些前世的词汇,还要费一番唇舌去解释。
“贤弟,其实你说的这个战术,咱们也有,你瞧那个高个子,他叫张铁奎,是蓝队的球头,主要负责射门,另一个留胡子的,叫邢彬是跷球,他会配合球头射门,此外还有正挟、副挟……”赵衣贞一一指出,向李策解释道。
“嗯,我也看到了,多少有些配合,只是还不够,整个阵型太过依赖那球头,全场只有他一个得分手,太过单薄。”
“愚兄倒是想多培养几个能得分的呢,只是这好的蹴鞠者,实在是难求,就算这张球头也是每月十两银子才留住的呢。”赵衣贞无奈说道。
“十两?每月?”李策目瞪口呆问道,这可是一个普通百姓全家一年的收入啊。
“没见过世面……”赵沁儿终于找到了彻底打击李策的由头,十两银子就把你吓成了那样,没出息!
“那赵兄养这么一直蹴鞠队,每月要花费多少银钱啊?”李策不理赵沁儿的嘲笑,他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主意。
赵衣贞折算了一下道:“怎么着也得有一百两吧,主要是那几个圆社社员补给高,他们一个人就顶别人三四个人呢。”
卧槽,一百两!真他妈有钱!李策暗叫一声,真是土豪。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展身手
“这样,赵兄等我忙完此间事,我来帮你训练球队,如何?”李策突然开口说道。
“啊?这个……贤弟,说与做可是两码事……”赵衣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李策瞧他尴尬的神情,知道他是对自己没信心,又不好直言拒绝,这才婉转相告,其实已经给自己留了面子了。
“尽会吹牛!”赵沁儿又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
李策不由恼怒得瞅她一眼,你这小丫头怎么老出来捣乱!
“赵兄有所担心,这个小弟我自然知道,不如咱们也下场一试?”李策突然贱贱地一笑。
赵沁儿看到他不怀好意地笑容,不由忍不住又骂了句:“淫贼!”
李策气恼,猛一回头目光恶狠狠盯住她胸前的突起,还故意多停留了几秒,对她发出一个挑衅地笑容。
赵沁儿瞧见他猥琐的目光,这个淫贼刚才摸了自己,居然还敢以此恐吓自己!她瞬间大怒,秀手一指李策,大喊道:“我跟你拼了!”喊完小丫头低头就冲了过来。
“胡闹!沁儿你再这样,我这就送你回去,以后别想再跟我出来!”赵衣贞见赵沁儿如此不可理喻终于开始动怒,也不知自己这宝贝妹妹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乖巧得很,今日竟如此蛮横。
果然赵衣贞的那句“以后再不带你出来”还是极为管用的,赵沁儿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就停了下来,她鼓着小嘴,气恼得看着自己的哥哥,秀美的小鼻子因为激动,鼻翼一鼓一鼓地甚是可爱。
赵沁儿想要争辩几句,但看到赵衣贞那威严的目光,只好撅撅小嘴又咽了回去。
“来,赵兄,咱们走吧。”李策忍不住一笑,拉起赵衣贞便走。
赵沁儿咬牙切齿得看着李策的背影,她正气得够呛,却看见那淫贼居然故意把右手负在背后,还冲她比划了两下,这一来赵沁儿更是气得直欲杀了他。
“淫贼,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赵沁儿暗自发誓。
李策二人挽起衣袖,扎起长袍,像模像样得下了场,韩松见赵衣贞要下场,早已吩咐两队暂停比赛。
“你们两个下来。”韩松一指场中两个队员,然后恭敬地立在赵衣贞一旁等候差遣。
“天色不早,咱们快些开始吧。”李策早已急不可耐,赵衣贞冲韩松一点头,韩松一挥手,只听“梆、梆、梆”铜锣一响,比赛再次开始。
李策与赵衣贞都处在红队,刚跑了一会,球传到李策这,李策用脚轻轻踢着皮子做成的鞠球,发现脚感竟也十分舒服,就是球的弹性略微差些,他正找着感觉,不成想球一颠居然跑了……
球被蓝队截去,张铁奎拿到球,绕过一个红队球员,直接奔向了红队球门,红队这才反应过来,呼啦啦一股脑朝张铁奎冲去,可是张铁奎跑动在先,红队一众人一路狂追也还是追不上他,在离球门三远处,他一个大力抽射,球毫无悬念地进了球门。
“哈哈,笨死了!”此时赵沁儿刚好就站在球场边上,而李策就在她那前方不远的距离,刚才的一幕她看得真切,见李策出丑这小丫头在一旁高兴地手舞足蹈。
赵衣贞也无奈地看看李策,心道:“贤弟,你这水平也太差了点吧”。
李策知道大家都在怨他,他摇头苦笑一下,脸上一副不好意思地愧疚样子,其实心里却在骂道:“你大爷的,一群废物,你们一个个都跟着瞎跑,我只不过被断了一个球你们就彻底乱了阵势,这才被人家进了球,就知道怨我。”
“你这淫贼就这水平还敢上场,真是丢人现眼!”赵沁儿巴不得他丢人,忙趁机挖苦道。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李策听到赵沁儿的嘲笑声,笑吟吟走过来说道。
“哼,谁要跟你赌?你又没什么好输的。”赵沁儿嘴一撇并不买账。
“若是我输了,就任凭你发落。”李策答道。
“当真?好,一言为定!”赵沁儿眼睛一亮。
“若是你输了怎么办?”李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本姑娘不会输。”
“话不要说得太满,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你输了呢,你就喊我一声大侠。”李策故意逗她道。
“呸!就你这样,还大侠?我看是大淫贼还差不多。”
“切,不赌算了,一看就是怕输。”李策手一摆故意讥讽道,说完转身就走。
“谁不敢了?赌就赌!你这淫贼就等着受死吧!”赵沁儿咬牙切齿道。
李策望着她怒气鼓鼓的样子,哈哈一笑,这个妮子心气还蛮高的。
“贤弟,你……”赵衣贞有些丢脸,毕竟李策是自己带来的,现在这么多球员都开始暗暗埋怨了。
“赵兄不必着急,先让他们一个球,哈哈……”李策哈哈笑道,“再来!”他大喊一声迅速开始跑动开来。
赵衣贞见他水平这么烂,早就不想与他踢了,他刚才就是想说:你还是下去歇歇吧,只不过他还没说出口,这厮就跑开了,无奈赵衣贞只好苦着个脸勉强跟上。
赵沁儿在一旁瞧见赵衣贞苦着脸的愁样,不由捂嘴嗤笑起来,叫你不听我的,现在就跟着他丢人吧。
红队的队员一个个苦着脸,心里老大不愿意,有李策这么差的队友,怎么会赢啊……
李策瞥见己方队友低迷的士气,再见赵沁儿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道:待会儿让你们见识一下小爷的手段。
恰在这时,蓝方张铁奎又拿到了球,他脚下控着球,连续冲过三个人,眼看已经无人可挡,再往前一丈就可射门了,红方甚至已经放弃了抵抗,却在这时一个人影闪过正好拦在了张铁奎的前面。
此人正是李策,从张铁奎拿到球开始,李策就开始注意他,他早就算准了张铁奎必会从这个角度射门,早就在这等他了。
张铁奎一愣,旋即他哈哈一笑,这个尿货刚才被自己断球,这是想找回面子啊,只不过你不开眼今日遇到了你张爷爷,注定又要被我羞辱一回啊,哈哈。
李策咧嘴一笑,伸出右手数道:“一、二、三——走!”突然他右脚一探,张铁奎早防着他偷袭,左脚轻轻把球往右一拨,却不想正中了李策的计,就在此时李策突然左脚探出,迅速把球勾了过来,紧接着他左脚尖使劲把球往右前方一推,球顺着张铁奎的胯下滚过,李策一个闪身,转过张铁奎,右脚控住球,飞一般朝前跑去。
李策已经跑出了两丈远,张铁奎还愣在当地,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刚才他一连贯动作晃得自己眼花缭乱,怎么球突然就被他夺去了?不光是他就连场中的其余诸人,也没看清怎么球就到了李策脚下。
“拦住他!”还是张铁奎一声大吼,蓝队众人反映过来后,忙去堵截李策。
李策见四五个人从自己斜前方截来,他忍不住一笑,就怕你们不来!
红队此时也跟了上来,赵衣贞见四五个人拦住了李策去路,李策却浑然不知,依旧带着球往前冲,忙着急大喊道:“传我!传给我!”
李策却充耳不闻,速度依旧不减,堵截他的几名蓝队队员也松了口气,这小子傻啊,居然想带球直接冲过去,做梦啊,就算是张球头也没这个本事,刚才定是张球头失了手,才被他侥幸得手。
眼看只剩三尺就要撞上了,四对方球员分左右两路朝李策包抄来,李策速度却依旧不减,对方两人伸脚过来夺球,两人一左一右,交叉铲来,想要把李策的球断下。
眼看着对方那两只脚就要触到球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策右脚前掌轻轻把球往斜前方一带,紧接着他身子一扭,左脚跟擦着球迅速往前一滚,球堪堪顺着对面两人的两脚间穿过,李策一个大跳跨过两人铲过来的腿,正好追上球,再次飞奔而去,此时旁边站着的另外两人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这一次再没人能追上他,到了球门,李策故意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看落后自己一大截的众人,哈哈一笑,一个拐射直接绕过对方守门员打进了球门。
球场一片寂静——震撼!绝对的神技!这一连贯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小巧腾挪间竟然就可以瞬间闪过四人防守,怎么可能?偏偏刚才众人都看得清楚,那小子就是轻轻松松晃过了四人,高手,真正的高手啊!
比赛继续进行,结果接下来的时间完全变成了李策的个人秀,断球、过人、大力抽射、打门进球,各种技巧、各种花样他信手拈来,一会的功夫就又进了四个球。
赵衣贞大笑着跑上来,用力拍着李策后背,兴奋道:“贤弟真是让愚兄刮目相看了,想不到贤弟还是此中高手,刚才你那……这个,还有这个…是怎么做到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学着李策刚才的样子比划道,只是他这一比划才发现,看似小巧的动作真正做起来竟这么别扭,也不知李策为何做得那么轻松。
“这个嘛,练多了自然就熟了。”李策好似无所谓地答道,他心道:前世校队训练,这一个动作一天就要练习上千遍,我是练了四五年才有今日的成就。
“贤弟你刚才说的要帮我训练球队,可还算数?”赵衣贞既然发现了李策是个蹴鞠高手,脑子便开始活泛开来,众兵易得,一将难求啊!
“自然算数,只不过赵兄,咱们亲兄弟明算账,小弟我初到京城可是没什么收入啊,这个……”李策笑嘻嘻说着,说到后来故意拖长声音等赵衣贞接腔。
果然赵衣贞一拍胸脯道:“贤弟这个莫要担心,愚兄岂会慢待贤弟,这样一个月五十两怎么样?愚兄可以先付你俩月的工钱。”
“咳咳……”李策一阵剧烈咳嗽,乍一听每月五十两?他一激动居然给一口唾沫呛到了……我的天,那一年岂不就是六百两?李策弯腰咳着,摇摇手示意赵衣贞等他缓一会。
赵衣贞却一皱眉,旋即他再次开口道:“也是,愚兄也忒小气了些,这样,再加五十两,就一百两,每月一百两怎么样?”说完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李策。刚才李策的一摆手,赵衣贞竟误会了他是嫌给的钱少……
卧槽!李策脸色涨得通红,他努力压制着咳嗽,直起身道“咳咳……赵兄,一言……一言为定!咳咳……”虽然咳得他肺都要出来,可这货心里却美得很,一月一百两啊,遇到冤大头了!
赵衣贞与他击掌为誓,并命韩松做他副手,随时听李策差遣。
赵沁儿站在一旁看着,刚才李策露了几手着实把小姑娘给震住了,这个淫贼看来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这蹴鞠玩的还像模像样。她看向李策,发现这货乐得嘴都歪倒脖子后了,不由又暗骂一声:没出息!人家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是很严肃的,像张球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的人,这货怎么就没个正形呢……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赵沁儿!”李策突然大喊一声。
赵沁儿正弯着身子打算悄悄溜走,却不想依然被李策发现了,无奈只好一跺脚慢吞吞走了回来。
“呶,你说是谁赢了?”李策故意问道。
“侥幸而已,小人得志。”赵沁儿小声道。
“哈哈,随你怎么说,总之呢是我赢了,愿赌服输,快叫大侠。”李策一弯腰故意把耳朵凑上来,他瞧见这小妮子憋屈的样子就想笑。
“你……”赵沁儿一阵气结,要自己叫这个淫贼大侠?做梦!
“淫贼!淫贼!淫贼!”赵沁儿对这他耳朵大骂三声,骂完仍不解气,又伸腿踢了他一脚。
李策哎呦一声捂着左腿,单脚蹦了起来,嘴里嘟囔道:“你这个母老虎,不叫就不叫嘛,干嘛还打人。”
赵衣贞忙干咳两声侧头看向一旁,假装没有看见。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拜访陈府
“沁儿,你看我没说错吧?李贤弟真是深藏不露啊。”赵衣贞心情大好,就仿佛捡到了宝似的。
赵沁儿嘴一撇,心道:刚才也不知是谁可苦着个脸,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她冷哼一声道:“能帮你赢了今年的蹴鞠赛再高兴也不迟。”
赵衣贞本来充满笑容的脸瞬间一滞,他叹口气道:“能摆脱倒数第一就行了,毕竟人家队中高手太多,贤弟一人也应付不过来。”
李策一瞧赵衣贞有些落寞,怎么说自己也是收了人家银子,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就开口问道:“赵兄,蹴鞠赛定在什么时候?”
赵衣贞道:“下月初八,还有二十六天。”
“怎么……你每年都是那个……倒数第一?”李策试探得问道,这样明晃晃揭人家伤疤,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赵衣贞苦着个脸点了点头。
李策却是大喜,他不由咧嘴一笑。
赵沁儿一见这货听说倒数第一后居然还笑,不由怒道:“就知道幸灾乐祸,哥,你看他高兴地那样!”
“急什么急,就你话多!我笑是因为越落后,进步的空间就越大嘛。”李策也不给她留颜面,劈头盖脸数落道。
“你!”赵沁儿气极,这个淫贼牙尖嘴利,无理都能说成有理。
“那贤弟可有把握?”赵衣贞紧张得问道。
“嗯,二十六天,足够了,赵兄共有多少球队参加啊?”李策满怀信心地问道。
“共有七支。”
“噢,呵呵……最起码……前六!”李策斩钉截铁说道。
“切!”赵沁儿一听这货居然这么没节操,忍不住冷哼一声。
赵衣贞也有些失望,李策却哈哈一笑又道:“开个玩笑,咱们最少也是前三,放心吧,兄弟我有信心。”
“当真?!”赵衣贞一把抓住李策手臂,有些激动。
“当真!”李策哈哈一笑,“你把这儿就交给我吧,下月初八我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好,如若果真如贤弟所说,愚兄我定然不会亏待贤弟。”赵衣贞拍拍李策,也哈哈笑道。
“就使劲吹吧,不到一个月时间,还进前三……”赵沁儿不放过任何可以挤兑李策的时机。
“沁儿妹子,你还别不信,刚才你就不相信我可以赢,那最后你说我赢了没有?”李策心道:老子好不容易找份工作,可不能让你给搅黄了。
“谁是你妹子?瞎说些什么!有本事你就再跟我赌一次!”赵沁儿一跺脚说道。
“切,我不跟言而无信的人打赌。”李策轻笑一声道,然后故意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赵沁儿瞧这淫贼居然敢看不起自己,直恨不得杀了他,她冷笑一声道:“你分明是自吹自擂,不敢跟我打赌。”
“哟,还会使激将法啊。”李策暗笑道,“要想我跟你赌却也容易……”
“怎样?”赵沁儿接口问道。
“先把刚才的兑现了。”
赵沁儿怒视着李策,直觉此人真是无耻之极,不过只犹豫了片刻她一咬牙说道:“好!”
“大侠。”赵沁儿低声叫了一声。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李策故意大声道。
“大侠……”
“大点声,听不到!”李策伸手在耳旁一搭,做出一副准备聆听的样子。
“淫贼!你无耻!”赵沁儿明白过来,这厮分明是在故意戏耍自己,她抬腿便踢。
“哈哈”李策早有防备,笑着跑开。
“好,若是你又输了怎么办?”李策笑嘻嘻问道。
“若是你输了怎么办?”赵沁儿扬头反问道,她秀眉一拧,小女儿姿态尽展。
“还是那句话,我若输了,悉听尊便,随便沁儿妹子怎么处置。”李策大大咧咧说道。
“都说了,我不是你妹子!”赵沁儿白玉葱般的手指一指他大叫道。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可不能反悔!”赵沁儿突然嘴角一笑,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到时一定要好好惩罚一下这个淫贼。
“男子汉大丈夫,绝不反悔!该轮到我说要是你输了怎么办了吧?”李策眼睛一眨坏笑着说道。
赵沁儿见他笑得不怀好意,不免有些担心,可刚才自己都已经答应了,这个时候再反悔也太丢人了,更何况这货咋咋呼呼的,指不定是在故意诈自己呢。
李策见她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就是不说话,不由哈哈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想某些人那般歹毒,又要杀又要剐的,你若是输了就喊我一声好哥哥,如何?”
“你……无耻!”赵沁儿怒道,这淫贼也太大胆了。
赵衣贞也道:“贤弟这个未免有些不妥。”自己这个贤弟说话总是不顾及礼法,怪不得沁儿对他有成见呢。
“怎么,怕输?怕输就不要赌了。”李策故意激道,对付这种小丫头他有的是办法。
“你少小看人,你就等着挨刀子吧。”赵沁儿一扬头冷哼一声。
李策暗暗一笑,小丫头片子跟我玩?随便用个激将法你就上当了。
赵沁儿已经答应下来,赵衣贞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望望西边快要落山的太阳道:“贤弟今日时候已是不早了,愚兄家中还有事,不如咱们明日再聚如何?”
“嗯,小弟也还有些事情要做,今日就到此为止,不过明日不行,明日小弟有一桩大事要处理。”李策这才想起此次出来的目的,自己出来老半天,官震、狄青还在客栈等着,怕是要着了急。
“韩老,你去准备马车。”赵衣贞吩咐道,一旁伺候的韩松忙躬身而去。
“对了贤弟,你初到京城可有地方住?不如一并送过你去吧。”赵衣贞突然想起还没问李策住哪里呢。
“噢,我住客栈,多谢赵兄美意。”李策答道,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着。
“贤弟此次来汴梁到底所为何事?愚兄看你似乎有些话不方便说,愚兄在这汴梁城还有几分薄面,贤弟不妨说说看,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呢?”赵衣贞又提起这个话题,他觉得李策帮了自己大忙,自己也应该投桃报李,帮他一下。
“这个嘛……”李策心道:知道我不方便说,你还问。
“哎,对了赵兄对这汴梁城熟悉吗?”李策不想回答,忙岔开话题道。
“熟悉啊。”赵衣贞答道。
“我看赵兄似乎也是官宦世家,不知赵兄可认识一位朝中大人——叫陈尧佐的?”李策想起自己一会儿去陈府却还不知道路,忙问一下。
“陈尧佐?你找他干嘛?”赵衣贞听到这个很是惊讶。
“哦,不瞒赵兄,那是家师,怎么赵兄也认识陈大人?”李策一见赵衣贞的样子,知道问对了人,他还真认识陈尧佐。
“陈尧佐收了你做弟子?”赵衣贞突然停住脚步,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李策。
李策脑筋迅速转了转,看赵衣贞惊讶的样子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得干笑两声。
“陈尧佐那老头一向自视甚高,而且脾气又臭又硬,居然收了你做弟子,不过也是,只有像贤弟这么聪慧的人,才能拜入他门里。”赵衣贞自言自语道。
李策看得出赵衣贞分明是有些羡慕,只听赵衣贞继续道:“昔年,我曾想拜他为师,谁知这老头死活不肯教我,还主动请缨跑去了边关,真是……”他说起来似乎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听起来赵兄似乎和家师颇为熟悉啊。”李策问道。
“自然是熟了,他不是刚从边关回来没多久吗?”赵衣贞轻笑一声道,“贤弟,陈府离此地可不近,你我不同路,我还是让韩老派一辆马车送你过去吧。”
“如此就有劳赵兄了。”
二人在南园门口分了别,一个往东走,一个往北走。
李策坐在马车里,路上他探出头问驾车的马夫道:“哎,兄弟,你们家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只是个赶车的,你去问韩老吧。”马夫老实答道。
李策无趣只得又缩了回去。
路过御街,李策简单采办了些礼品,又置换了几身衣衫,不一会就到了陈府。
来到陈府前,李策大眼一看,老师家倒是挺气派,暗棕色大门,两旁还各有一尊石狮子,门匾上书写着两个大字:陈府,看落款还是陈尧佐亲自书写的。
他上前去叩了叩门,很快就有门子过来开门道:“公子找谁?”
“哦,敢问这是陈尧佐大人家吗?”李策询问道。
门子打量了一下他,点点头道:“公子找我们家大人所为何事?”
李策心道你一个门子瞎打听什么,不过他还是笑道:“我来拜访一下陈大人。”
门子脸一拉道:“公子还是请回吧,我们家大人早就吩咐了,不见客。”门子说完就要关门,李策忙一伸脚阻止道:“哎,你还没通报呢,怎知你家老爷就不见我?”
“老爷早有吩咐。”这门子死脑筋一边用力往外推着李策,一边回答道。
“慢着,你把这个给你们老爷一看。”李策说完解下腰间玉佩,这是陈尧佐收他为徒时送他的玉佩。
那门子一见这玉佩,一惊道:“这是老爷的随身玉佩”。
“老头已经送我了。”李策得意一笑。
门子瞧他一眼,这小子居然敢称呼老爷老头!他慌忙开了门,小心伺候道:“还请公子稍后,小人这就去通报。”说完一转身疾奔而去。
真是宰相门前三品官啊,今日若是没这玉佩又要大费一番周章了,李策暗叹道。其实他不知像陈尧佐这样的朝廷大官,自然是许多人想要巴结,若是不加限制,谁想来拜访就来拜访,那陈尧佐可就要忙死了。
等候时间,李策交代了马夫要他先去客栈找一个叫狄青的人,把衣物交给他,然后又给了马夫几文铜钱,算是小费,马夫来送他本是没有车钱的,现在平白得了几文钱,也是高兴地很。
“公子快快有请,我家老爷正在用餐,说要请公子一同吃饭呢。”门子这次回来换了一副笑脸,手里恭恭敬敬捧着玉佩递给李策。
李策接过玉佩,大踏步进了院子,这陈府可是真大,那边竟还有一个小湖,他顺着下人的指点顺着长廊疾步走过,他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陈府的风光,嚯,这都赶上一个小型公园了,老师真会享受啊。
他正侧头看着周围的风景,没想到走到长廊拐角处,“砰”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手里的点心也掉落了地上。
李策刚要抬头去看,突觉头顶一痛,竟被人打了一个爆栗,然后就传来一声谩骂:“走路不长眼睛啊!”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觉眼前一暗,李策凭直觉猛得双手交叉上举,“砰!”又是一声闷响,李策交叉的双手堪堪封住对方打来的拳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师父师母
借着这退势,李策迅速后退两步,这才看清来人。三十多岁,满脸虬须,五大三粗,站在那就像是一座铁塔,尤其是一双大眼,瞪起来犹如铜铃,光这气势就够吓人的,此时他也是满脸惊讶地看着李策。
李策摸着头顶鼓起的包,本想开口谩骂,可一见对方这身板,这气势,不由又咽了下去。妈的,这大汉是谁?难道是陈府的护院?李策紧盯着他生怕他再次暴起伤人。
“小娃子力气不赖呀,来再吃你三爷一拳!”那铁汉竟是说打就打,他一个弓步上前,右拳猛朝李策胸前打来。
“你大爷,有病啊!”李策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汉子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手伤人着实气人!
李策恼他无礼,也不管他护院不护院了,他稳扎一个马步,猛一吸气,乾坤心法默运,抬起双拳朝着汉子右拳便轰去。
“砰!”一声闷响,李策“咚、咚、咚”倒退三步,只感到右臂一阵发麻,这汉子好大的力气,自己刚才用了乾坤之法,凝聚全力之下居然还受到他这么大的力道侵蚀。
那汉子也是一脸讶然,方才他也退了三步,他有些不信的盯着李策,慢慢揉着自己右拳,这少年看着秀气,没想到居然能把自己逼退?他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询问。
李策脸色一变,卧槽,还来!他一边倒退一边忍不住骂道:“你、你、你站住,有完没完了?你再打我喊人了啊。”这厮以为他又要发难,慌忙大喊道。这汉子力气大得很,再吃他一拳,自己可就惨了,若不是他有官一奇四十年功力护身,刚才他早就受重伤了。
男汉子咧嘴一笑止住脚步道:“你是谁家的娃子?倒是好一把子力气哩。”
“谁家的娃子干你屁事?你这莽汉好生无礼,也不问缘由,说打就打。”李策恼他下手狠重,毫不留情地骂道。
“哟,脾气还不小哩,哈哈……”那铁汉却不生气,笑嘻嘻说道。
“我今天是来拜会你家老爷的,你一个护院竟敢殴打客人,待会我禀明你家老爷,非狠狠责打你不可。”李策揉着右臂,恐吓道。
“哈哈……我护院?”那汉子一指自己,哈哈一笑。
“有病啊?当个护院就可以随便打人啊,你以为你是警察啊!”李策小声嘟囔一句,就想从一旁绕过他,不与这神经病一般见识。
“三爷。”却在这时一个下人从旁经过,见了那铁汉恭敬地称呼了一声。
李策一愣,眼睛一转“三爷?”那汉子见李策发愣的样子,更是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那下人从李策身旁走过,李策突然一把揪住他,小声问道:“这恶汉是谁?”
“这是三老爷,你这厮好生无礼。”那下人一把推开李策,皱眉埋怨道。
卧槽,完了……李策脑子一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铁汉名叫陈尧罡,乃是陈氏三兄弟中的老三,陈尧佐为老大,陈尧知为老二,陈尧罡也就是眼前这汉子就是老三,所以刚才下人才会称呼他三爷。
“娃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家的了吧?”陈尧罡不急不慢地问道。
“哈哈……原来是三叔,误会纯粹是误会,自家人,小子叫李策,陈大人是家师。”这厮忙堆出一副笑脸开始攀交情。
“你就是李策!”陈尧罡双目一瞪,跨前一步道。
李策吓得后退一步,随时准备逃跑,好汉不吃眼前亏。
“蔚州,奇袭蔚州,率二百人就拿下蔚州城的那个李策?当真是你这娃子?”陈尧罡一指李策有些激动地问道。
“侥幸,运气好而已。”李策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看来这恶汉对自己并无恶意。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早就听大哥提起过他那宝贝徒弟,没想到竟是个白面小子,哈哈……”陈尧罡大步走上来,揽着李策肩膀,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李策见他并没有生自己的气,心内大定,也哈哈笑道:“三叔真是好力气,小子佩服得紧。”这厮一口一个三叔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陈尧罡的侄子呢。
“你小子也不赖,年轻一辈中有这等功夫的,也是寥寥无几,难怪大哥一生不收徒,却破例收了你呢,三叔我一见你也是喜欢得紧啊,哈哈……不如以后就跟三叔学武吧!”陈尧罡越说越兴奋,听他称呼自己三叔,也默认了这个身份。
“走,我带你去见大哥。”陈尧罡拉起李策转身便走。
李策刚要说拿上我的礼品,可回头一看地上摔烂的点心,好像刚才还被自己踩了一脚,只得作罢。
进了客厅,陈尧佐已经停筷等候多时了,旁边还有陈夫人,陈夫人年近四十,但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也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她生的端庄秀丽,白净的脸庞,下巴处一颗美人痣,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丝裙,显得极具气质。
“弟子拜见老师,拜见师母。”李策进门便拜道。
陈夫人掩嘴一笑,这后生倒是颇识礼数,竟大胆称呼自己为师母,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自己呢。
陈尧佐抚须笑道:“来来来,快坐,一家人不必拘礼,正好一块吃顿饭,老三你也坐吧。”
李策挨着陈尧佐坐下,闻着饭香,肚里早就咕咕叫了。
“先吃饭,菜都要凉了。”陈夫人夹了一大块肉放到李策碗里,她与陈尧佐一直没有子嗣,刚才李策一声师母,叫得她极为高兴。
“谢师母。”李策也不客气,拾起筷子便往嘴里塞。
“哈哈,还是这样狼吞虎咽,也就在我这,出去要这样,可是给为师丢死人了。”陈尧佐刚才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端起茶杯,一边喝着茶,一边笑着看李策吃饭。
“孩子喜欢吃,哪像你这般挑三拣四难伺候。”陈夫人白一眼陈尧佐嗔怪道,这些菜是她亲手所做,李策喜欢吃她自然高兴。
李策正往嘴里扒着饭,听闻二人对话,心里明白原来这饭菜是师母亲自做的,想不到她贵为一品大员夫人,还亲自做饭,而且这手艺还真不错。他算是说对了,陈尧佐嘴比较挑,陈夫人一直没有子嗣,心里愧疚,便在厨艺上下功夫,想尽量弥补陈尧佐,即便是这样,陈尧佐还是吃得比较少,每天做的饭菜剩下一大半都赏给了下人。
李策以前自己也做过饭,他知道一个人做了饭,若是吃的人喜欢吃,那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正好今日他也饿了,而师母手艺也确实不错,他便敞开了怀使劲吃了起来。
陈夫人见他风卷残云的吃法,不由眼睛一眯,笑成了月牙,她亲自盛了一碗汤端给李策道:“慢点吃,先喝点汤。”
陈尧佐笑着看向夫人,他与夫人极为恩爱,今日难得见她心情这么好,多年来没有子嗣她一直郁郁寡欢,很久没见她这么高兴了。自己这徒弟真是个人精,第一次见面就能把夫人哄得这么高兴,就冲这,这个徒弟没白收!
李策一番狼吞虎咽,眼前四个菜,被他吃空了是三个,主要是这每份菜分量都不多,他这才想起别人好像还没怎么吃,陈尧佐眼前的饭碗吃了大半,而陈夫人眼前的米饭只吃了一点点。他有些不好意思得说道:“你们怎么不吃啊,这菜都被我一人吃了……”
“喜欢吃就好,喜欢吃以后就在师母家吃饭,师母啊,天天做给你吃!”陈夫人笑眯眯道,一脸的慈祥。
“无妨,为师已经吃饱了,你师母也就吃那么点,老三你呢?”陈尧佐见自己夫人高兴,竟依稀好像看到了她年轻时的神采,心情也是大好。
“我早就吃过了。”陈尧罡喝口茶道。
“嗯,我看你也吃饱了,叫下人撤了吧,李策、老三你二人随我到书房来。”陈尧佐眉头轻轻一皱,起身离了桌子。
陈夫人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乖巧地让下人沏了一壶茶先送去了书房。
来到书房,陈尧佐开门见山道:“策儿,你这次闯的祸可不小,竟然在战场上挟制何瑞年?你也太放肆,太大胆了!”
“什么?你挟制何瑞年?”陈尧罡眼睛一瞪惊讶道。
李策见陈尧佐表情严肃,也不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把当日的情形再说了一遍,说到最后官一奇身亡,他忍不住又留下泪来。
陈尧佐叹一口气,良久不说话。
陈尧罡忍不住开口道:“要我说,李策你做得好,换成是我,我也会那样做,管一奇我虽然不服他,可我也敬重他是一条好汉,论武力恐怕整个河北西路没人是他对手,想不到最后却死在何瑞年这等小人手中,我大宋良将本就不多,现在又痛失一员骁将!”
“你还怂恿他!”陈尧佐气得一拍桌子,“你可知前日何瑞年的奏折就送到了门下省,他与监军何福存一齐指正李策,给他扣的罪名是临阵倒戈,意图谋反!”陈尧佐没好气得说道。
“什么?谋反?这帮腌臜畜生,这是想要李策的命!”陈尧罡骂道。
“哼,此事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们这是想借李策之事,来打击异己,丁谓打得好主意啊。”陈尧佐冷哼一声,嘴角现出一丝冷笑。
“大哥,你是说宰相丁谓想借此来扳倒你?把邓国公等也挤出朝堂?”陈尧罡一惊,他对政治并不敏感,可经陈尧佐一点拨,也明白了大概。
“丁谓权势熏天,素来飞扬跋扈,朝中许多官员敢怒不敢言,一些敢于仗义执言的,也被他寻各种由头贬出朝廷,我和邓公一向看不惯他,一直上书弹劾,他也视我们为眼中钉,一心想除之后快。此次我被太后召回,他就一直留意我的动向,所以我一直闭门谢客,这次有这么好的时机,他定不会放过。”陈尧佐有些担忧得说道。
李策没想到本来是自己挟制上官的一件小事,抽丝剥茧之下竟成了朝堂两派势力的较量,他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听着两人谈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哼,大不了跟他撕破脸皮,丁谓这些年专横跋扈,欺上瞒下,他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陈尧罡一怒说道。
“莽夫所为,现在丁谓的势力如日中天,朝中半数官员依附于他,就凭我和张公这点势力,斗得过他吗?万一输了,你想过后果吗?朝政可就真正被他一人把持了!”陈尧佐分析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说怎么办嘛。”陈尧罡急了。
第一百三十章 大理寺外
“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拖着,看对方怎么办,咱们见招拆招,这也是无奈之举。”陈尧佐捋着胡须轻点着头道。
李策开始暗暗发愁,本以为此次找到老师,有他保自己就足够了,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复杂,最倒霉的就是自己了,正好处在那风暴眼上,一个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这时房门推开,陈夫人端着一壶茶给三人送来,她一边走一边轻声道:“就会吓唬孩子,你不是要去找邓国公吗,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再晚人家可就歇息了。”
“策儿今晚你就在这住下,明早再去大理寺。”陈尧佐端起茶漱了漱口,陈夫人一旁已经拿了衣服给他披上。
“跟我同行的两个兄弟还在客栈等我,我若是不回去,他们会着急的,还是回去吧。”李策也起身随着陈尧佐一同往外走。
“也好,我先去找邓国公商议一下,明日为师下了朝堂会和邓国公尽快赶去大理寺,你不要乱。”陈尧佐上了马车嘱咐李策道。
他嘴里所说的邓国公就是张士逊,此人现为六部尚书,如今已经六十八高寿了,真宗朝时还出任过宰相,在朝中很是德高望重,陈尧佐与他私交甚好。
现如今朝**有三股势力,一是以宰相丁渭为首的宰执派,而是以陈尧佐、张士逊为首的保皇派,三是太后刘娥的派系,这其中还有小元王赵吉的势力。
“明日在大理寺审理?坏了,大理寺卿孟华荣、左少卿葛文敬都是宰相丁谓的得意门生,这一来岂不是要坏?”陈尧罡大急突然一拍脑袋说道。
李策听后心一沉,他哀怨地看着陈尧罡,心道:妈的怎么这么背?每次主审官都是他们的人……
第二日一早,三人早早就到了大理寺,李策反复叮嘱官震不可鲁莽,凡事看他眼色行事,官震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北宋大理寺主要负责审理重大案件,可以说是那个时代的最高法院了。大理寺最高长官为大理寺卿,为正三品;左右各置一名副手为大理寺少卿,正五品;但真正负责审案的官为寺正,是正七品,共有四名,遇疑难案件,可一同商议。
大理寺从外看来极为气派,门前两尊石狮子,加上底座足有二人高!屋檐下是四根朱红色的石柱,每根都有一人粗,然后往里就是大理寺外大门,两扇大门也是朱红色,各有一丈之高。
李策等人正在观赏之时,一阵车轱辘马蹄声传来,大理寺卿葛文敬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一辆马车。
马车在门口停下,帘子掀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文士缓步下了车,看他身着五品绯红色官服,李策猜想这应该就是大理寺少卿葛文敬了。
此人正是大理寺左少卿葛文敬,他体态微胖,长期养尊处优使得他脸色有些发白,头发也有些稀疏。
他往门里走的时候瞥见三人,脚步一停,皱着眉头看了半响开口道:“谁是李策?”
李策早知他是丁渭的人,再瞧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漠然答道:“在下便是。”
“乱套什么近乎?”这时另一辆马车下来一个官员,正迈着官步走过来,他是大理寺寺丞傅永寿,官职是从六品,此人平生最大的本事就是谄媚和溜须拍马。
李策不屑地瞥了一眼傅永寿,从他穿着的暗红色官服看出他最多只是个六品官,哼,区区六品官,京城之地多如牛毛,竟也敢这么嚣张跋扈。记得前世一位大家从说过,最高的蔑视是无言,李策连话都不屑回他。
傅永寿见李策不卑不亢,尤其是他漠视自己存在的那种不屑之情,让他极为着恼,自己本想嘲讽一下他,没想到这小子根本不屑于搭理自己。
傅永寿瞥一眼三人,冷笑一声,虚扶着葛文敬谄笑道:“几个乡野陋夫,没见过世面,大人,咱们进去吧。”
“你又放屁了?这么臭!”李策突然夸张地蹦出很远,捏住了鼻子,使劲扇着风道。
官震脸一红,生气得大声辩解道:“谁放屁了?不是我!”
狄青也诧异地看着李策,大哥突然这是怎么了?
“你没放屁怎么突然一阵臭气熏来?”李策故意大声质问道。“噢,不是你,那会是谁?刚才谁过来了?”他自言自语答道。
傅永寿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这才明白过来,人家这是转圈在骂自己呢!这小子居然敢讥讽自己放屁!
“小子狂妄!胆敢辱骂本官。”傅永寿在上司面前被一个后生羞辱,脸上甚是无光。
“哟,这位大人?怎么您这是自告奋勇对号入座了?我没说是您啊,不过您这高风亮节,敢作敢当的精神着实令我佩服。”这厮故意继续火上浇油地讥讽道。
“你!掌嘴!”傅永寿气极,他上前挽起袖子就朝李策脸扇去。他没想到眼前这看似文弱的少年,竟敢一再羞辱自己,甚至一点情面也不留,但他却忘了是自己出口伤人在先,似他这种人早已习惯了糟践他人,却容不得他人有一丝的反击……
李策冷笑一声,往后一闪,轻松的避开了他的手掌,然后他慢悠悠道:“大人可是想动武?那在下可要提醒一下大人了,你比那何瑞年如何?”说完他眸子蓦地一冷,狠狠盯着傅永寿。
傅永寿脸色一变,这才想起,眼前这小子可是都敢拿刀逼迫何瑞年,万一惹急了他,保不齐他……再一看他阴冷的目光,傅永寿竟不由自主地接连后退了两步。
“哼,牙尖嘴利,徒逞口舌之快。”葛文敬一甩袍袖,冷冰冰说完,大步朝大理寺大门走去。
傅永寿一看葛文敬生气,没理自己就自顾自走了,慌忙也亦趋亦步得跟上。
隐约中葛文敬好像骂了句烂泥扶不上墙,傅永寿谄笑得连连称是……
“呸!什么东西!”两人刚走,官震就忍不住骂道。
“哈哈,偷鸡不成蚀把米啊,大哥,你这嘴真是……不过你这样得罪他,一会这两人怕是会公报私仇。”狄青道。
“二弟没看出来吗?人家一上来就针对咱们,如今是得罪也是那样,不得罪也是那样,何必还要忍气吞声,倒让他以为咱们怕了他。”李策道。
狄青暗道李策看得透彻,他总在关键时刻善于决断,从不优柔寡断,这一点自己还需多向他学习。
这个时候陈尧罡骑着马也到了,他一个翻身下马,看见李策刚要打招呼,又见李策身后站着的官震和狄青,一惊问道:“这两位就是你昨天说的你那两位兄弟?”
李策忙介绍道:“这位是陈大人,乃是步军都虞侯,也是家师的兄弟。”
“这个是官震,我的同门师兄弟,师从官一奇,这个是狄青,我的结拜兄弟,真定城外率三百铁骑凿穿辽军五万大军的就是他。”李策也算是为二人做了引荐,希望陈尧罡能记住二人,日后也好谋个出身。
狄青、官震二人拱手道:“陈大人。”
陈尧罡一摆手,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错!老官的本事我昔年领教过,我陈老三甚少服人,老官算是一个,不知你小子学到了他几分武艺?”
官震一摸头,看看李策咧嘴笑道:“这个得试过才知道吧?”言下竟想与陈尧罡过过招。
李策知道陈尧罡不拘小节,并没有责怪官震不懂礼数。
陈尧罡哈哈大笑道:“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不过我可没工夫给你做陪练。”当年他与官一奇比武,官一奇也只是略胜他一筹而已,他怎会自降身份与官一奇的徒弟再比试呢。
“我问你,你是如何凭三百骑兵,冲破辽军五万大军的?”陈尧罡把目光转向狄青,从站立的姿势他就看得出,眼前这个叫狄青的少年是三人中武力最高的,而且这份沉稳就是李策也比他不上。
“当时辽军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正面的真定城上,我率兵从其侧翼突袭,辽军轻敌,只派了一部分兵马来阻挡,被我冲破后,先佯攻其中军,待其回援中军后,趁它周遭薄弱,再猛冲其后方,辽军顾此失彼,加上正面官震的深入,这才乱了阵势。”狄青一一答道。
陈尧罡半响不语,他在沉思若是换了自己,战场之上会作何选择,自己也敢带奇兵出击,去偷袭。可是如果自己冲破辽军阻截,显然会直接带兵直奔辽军主帅,而不出意外的话,仅凭三百人是打不到辽军中军指挥处的,这也就是大多数偷袭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原因所在。
战场之上形势瞬间万变,能否把握一纵即逝的战机,是考校一个将领是否称职的关键所在,电光火石间你必须作出做出最优选择!
陈尧罡安叹一口气,相信大多数将领和自己一样,一旦突破阻截,就会热血上涌,直奔对方指挥处,勇气固然可嘉,可就对策而言却落了下乘,等辽军合围过来,必是全军覆没的悲壮结果。这小子关键时刻果断放弃辽军主帅,而是利用辽军混乱之际,彻底打乱辽军阵型,从而浑水摸鱼,相比而言这才是最有效的战法!小小年纪就有这等眼光魄力,定有名师指点!
“小子你师承何人?”陈尧罡问道。
“不瞒陈大人,师尊有命,不得向透漏他的名讳,还望大人见谅。”狄青答道。
“呵呵,三叔就别问了,就连我们结拜之时,我问他也是不说。”李策说道。
“呵呵,能调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想必你师父也是个军事大家。”陈尧罡有些惋惜道却并没有介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这个他知道。
“狄青,你在军中什么职位?”看得出陈尧罡对狄青极为欣赏。
“朝廷刚下的旨意,是指挥使,只是那时我们兄弟已被何大人下狱了。”狄青无奈道。
“哼,何瑞年那老儿自己贪生怕死,偏生还妒贤嫉能,仗着有宰相的支持,整日胡作非为,被从京城贬出去后,还不知收敛,幸亏朝廷旨意到的及时,否则你们仨的小命可就完了。”陈尧罡道。
几人谈话的时间,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大人,有的是今日的监审,也有是来旁听的,因为这涉及到两大势力的角逐,除了要上朝堂参加早朝的大人,其余的重要人物几乎全来了。
“时辰已到,开寺审案!”一名衙役亮嗓大声宣道。
陈尧罡带着三人进了大理寺大堂,这审案的大堂,摆设与一般的衙门一般无二,只是更为宽阔,更为肃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陈疯子大闹大理寺
今日主审的寺正叫魏宇文,此人年近四十,经验丰富,是一名干吏。因为今日案件牵连甚广,所以其他三位寺正也一同坐在一旁听审。
主持的自然是大理寺少卿葛文敬,因为大理寺卿孟华荣去参加早朝了,所以大理寺暂时最高长官就是左少卿了。
案堂左右分了两排官员,与陈尧罡站在左边看来就是皇派势力了,右边的葛文敬诸人应该就是宰执派了。
魏宇文老大不愿意审理今日的案件,这案子怎么审都得罪人,可葛文敬点了他的名,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堂下犯人,验明正身。”魏宇文开堂说道。
“大人,已经验明正身。”一个衙役报道。
“今日大理寺复审真定府李策以下犯上,挟制上司之罪。此案争议之处就在于当日战场,李策以下犯上以武力胁迫上官下令,本是死罪,可却大败辽军,赢得罕见的胜利,又因另有朝廷封赏,所以是功是过实难决断。”魏宇文也不含糊,直接点出了问题的所在。
其实这老家伙精明得很,他一个七品寺正,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倒不如直截了当得说明原委,让众人都听一下,也好尽量撇清自己的干系。
“几位寺正,你们怎么看?”魏宇文开口问道。
一旁坐着的吕、彭、蔡三位寺正,心里暗骂魏宇文老狐狸,自己不肯得罪人,却把烫手的山芋抛给了他们。
三人都沉吟着不说话,魏宇文一本正经道:“吕寺正,你先说一下吧。”他这一说,众人自然都把目光转向了吕寺正。
吕寺正心里把魏宇文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他抬起头来支吾道:“我……这个……”他正努力思考着怎么和稀泥先糊弄过去,不期然撞见葛文敬投来的目光,那目光有些不善,而且其中暗示的意思很明白。吕寺正心一沉继续道:“依下官看来,李策等人谋逆不可轻恕,按律当斩!虽然后有朝廷封赏,可朝廷那时并不知他已经犯法,所以当不得数。”
吕寺正说完偷眼看了一眼葛文敬,见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暗中松了口气,大理寺少卿乃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得罪不起啊。
吕寺正的这番动作,陈尧罡等人都看得清楚,暗骂他卑躬谄媚,不知羞耻。
魏宇文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却把目光投向了蔡寺正。
这个蔡寺正年龄最大,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干瘪的身材,一直阴沉着脸,皱着眉头。他见魏宇文看向了自己,轻咳一声道:“我认为吕寺正所言有失偏颇。”
他这一句话说完,一下子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李策也惊讶地抬头望去,本以为这几个寺正都是一丘之貉,有葛文敬这大理寺少卿在场,他们定然会把自己往死里整,可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老头,居然敢公然跟葛文敬唱反调。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不能因为犯了错,就抹杀了他的功劳,依下官看来,何大人现如今也是安然无恙,但李策之前解真定府之围,治黄河水患却是实实在在的功绩,两相比较孰轻孰重,我相信不用我说,大家都有公断。”蔡寺正并不理会葛文敬刀子般的目光,朝向其他几位寺正有条有理地说道。
魏宇文有些诧异,蔡老狐狸今日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门忘了吃药?以他一向谨小慎微的性子,怎会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李策?
这蔡寺正当寺正已经有快二十个年头了,整个大理寺就属他资历最老,按理说早该提拔为大理寺少卿了,可就是因为葛文敬欺上谄媚,这才抢了他的位子。这还不止,葛文敬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联合几个寺正一直打压自己,凡是什么出力不讨好的案件都交由他审理。平日里蔡老头也不敢找他说理,只得闷头忍了,心想熬到退休也就算了,可今日这案件让他看到了那么一丝希望,既然葛文敬等人不待见自己,自己何不另选阵营,说不定就可从此改变自己的仕途,反正已经沦落至此了,也不怕再怎样了。
陈尧罡朝他投去一个赞许得目光,蔡老头看见了,古井不波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他心里却泛起了涟漪。
最后轮到彭寺正说话了,没想到这厮居然无耻地说道:“这案件复杂地很,吕、蔡两位寺正都已经说了自己的意见,我想先听听魏寺正是怎么看的。”
魏宇文愕然,妈的这小子阴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公然把皮球给踢了回来,现在一票反对李策,一票支持李策,显然第三票最为重要,也是最得罪人一票,妈的,算计了半天又绕回到自己这了!
“咳咳……两位寺正说得都有道理,真是不好决断这等案件本官也是第一次遇到……”魏宇文顾左右而言他,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众人目光紧盯着他,都等着他说意见,谁知这个墙头草磨磨蹭蹭的就是不入正题,众人不禁暗骂这老狐狸狡猾。
“魏寺正,这些我们都知道,还是说说你是怎么判的吧。”葛文敬抢先说道,他这是在无形中给魏宇文施压。
冯开济是礼部的人,官职为礼部员外郎,也是个五品官,他与陈尧佐站在一处,闻言不悦说道:“葛大人,你这是想干涉审案?岂不知判官审案,旁人不得插嘴?”
葛文敬嘿嘿冷笑一声却不答话。
“这厮分明就是想左右判官审案,用心真是险恶。”陈尧罡一听接口骂道。
“陈尧罡你一介武夫,不懂就不要跟着瞎嚷嚷。”对面一个黑脸汉子说道,看打扮应该也是个武官。
此人乃是侍卫马军司都虞侯,是宰相的人,官职与陈尧罡相当,都是正六品。
“他妈的,老子是武夫,你梁丘成就不是了?”陈尧罡一指对面那汉子怒骂道。
梁丘成见陈尧罡如此无礼,也遥指他怒道:“陈疯子你又挑事,又想找揍不成?”
陈尧罡一听瞬间大怒,脸色憋得通红,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为何?因为他与梁丘成素来不和,几人较量过几次,每次都是梁丘成输,可刚才梁丘成那厮居然敢无耻得说自己找揍?就好像以前自己被他揍过一样,这让李策、狄青这些小辈听了会作何感想?自己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吹牛!而且最过分的是这厮居然敢叫自己的外号——陈疯子!刚才李小子分明已经在偷笑了!
“砰!”陈尧罡一脚踢过旁边衙役的水火棍,倒拎着就朝梁丘成奔去。
众人张大嘴看着这一幕,谁也没想到事情竟会突然演变成这样,果然是陈疯子!
梁丘成一呆,陈疯子今日怎的如此暴躁,平日骂他两句也没见他如此蛮横,他呸了一声,也夺过一根水火棍拿在手里。
两旁衙役见两人动武早就躲到了墙边,几位大人也吓得忙不迭找地方躲好,这大堂空间就这么大,两人一人拿一根这么长的棍子,别一个不小心被他们伤着了。
陈尧罡势若奔雷几乎一个跨步就到了梁丘成眼前,他手中水火棍横扫一下,也不用什么招式,当头朝梁丘成砸来!
梁丘成早已严阵以待,他虽有些忌惮陈疯子的武力,可今日这么多人看着,自己也不能坠了威风,见他一棍砸来,也忙运力举棍相迎!
“砰”一声脆响,陈尧罡的水火棍打在梁丘成的棍子上,直接断成了两截!
梁丘成一见大喜,手中水火棍狂舞,一个横扫千军就朝陈尧罡腰间扫去!陈尧罡没了武器在手,只好一个翻身躲过,梁丘成一棍子扫在后面的屏风上,木头做的屏风当场被砸的稀烂。
“三叔,接棍!”李策突然一声大喝,夺过一根水火棍就朝陈尧罡扔去。
陈尧罡大喜,暗夸李策这小子上道,对自己脾气。他长棍在手,气势猛增,再次猛攻而上,一番疾风骤雨般的打击,逼得梁丘成步步后退。
葛文敬气得抓起茶杯猛朝二人摔来,“统统给我住手!”躲在墙角的大臣们也纷纷招手劝解两人住手。
梁丘成暗骂陈尧罡混蛋,他有心罢手,无奈陈疯子步步紧逼,他根本就不敢罢手,这胳膊粗的水火棍挨上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就在他分心的时候,陈尧罡又是一棍当胸捣来,攻势极为凌冽,梁丘成也是功夫了得,他忙一个侧身闪过,抬起右腿就朝陈尧罡下腹踢去,陈尧罡早防着他这这一手,他哈哈一笑,手中水火棍瞬间下点,直冲他右脚而去。
梁丘成大惊,这右脚就好像是自己送到人家刀口上似的,可右腿已经踢出去了,再收也来不及了,可若不收,以陈疯子那力道,自己这右脚被他棍尖一点,那可就废了!慌乱中他左脚竟也瞬间一抬,身子直接朝后倒去。
“砰”一声闷响梁丘成混壮的身躯砸在一张寺正的案桌上,梨木的桌子被砸成了两半。梁丘成虽然躲过了陈尧罡的一击,却也是狼狈至极,丢尽了颜面。
“哈哈,匹夫再嘴硬一个看看!”陈尧罡水火棍一指梁丘成,看着他哈哈大笑。他没想到梁丘成居然用这种丢人的招数躲开自己的攻击,自己刚才压根就没想伤他,只是吓唬一下他罢了,自己就是再鲁莽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废他一直右脚,可笑这个笨蛋居然自己把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梁丘成脸色通红,却依旧半躺在地上,他红着眼死死盯着陈尧罡,陈疯子棍头暗指他的心口,他若是强行起身,保不齐这疯子真能给他来上一棍!所以尽管颜面尽失,梁丘成一时竟不敢起身。
“够了!”随即“砰”地一声巨响,竟是暴怒的葛文敬掀翻了桌子!
众人望着乱糟糟的大理寺大堂,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堂堂大理寺,现在就如菜市场一般,这桌腿、凳子满地都是,甚至还不如菜市场……
“这里是大理寺!不是你们匹夫撒野的地方!狱丞何在,将两人押入大牢!”葛文敬气得指着陈尧罡和梁丘成道。
“葛大人,人家是三衙的人,归枢密院的,你大理寺还管不着吧?”冯开济冷笑一声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突变
葛文敬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冯开济,他不愧是官场老油子,很快镇定下来,知道今日还是主审李策为主,不能因为其他事耽误了正事,否则坏了宰相大事,自己可担待不起。
“你二人,给我滚出去!”葛文敬一指陈尧罡和梁丘成道。
梁丘成面色尴尬地退到了一旁,正是不知该出去还是老老实实站在这。
陈尧罡却顶嘴道:“这大理寺是你家开的?你说出去就出去!”
“陈尧罡,你再无礼取闹,休怪本官翻脸无情。”葛文敬动了真怒,有这个蛮子在这瞎闹,案子怎么审理。
陈尧罡白他一眼,自顾自走到了一旁。
旁边的衙役,见两位混世魔王终于消停了,忙开始进场收拾东西,重新摆弄桌椅。
李策暗中朝陈尧罡竖了个大拇指,陈尧罡见了,咧嘴一笑,心内更是畅快无比。
四位寺正重新落座,魏宇文神色复杂地环视一眼大堂,心内五味杂陈,大理寺居然被这两个混账匹夫折腾成了这样,传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魏宇文习惯性地干咳两声,经过刚才的一闹他已经有了决断,陈、梁两人大闹,是葛文敬喝住了他们,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直接上司,如果非要得罪一方的话,得罪了陈氏兄弟,他们一时还不能拿自己怎么办;可若是得罪了葛文敬,他可是能立即就给自己难看的,而且日后是后患无穷啊,只看他刚才看蔡寺正那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权衡之下还是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经过本官一番深思熟虑,认为吕寺正说得比较公正,若视军规法纪于不顾,那么日后军中诸将立功心切,群起而效仿,岂不是要天下大乱?”魏宇文不愧是老狐狸,他不说是自己的观点,而是说赞同吕寺正的观点,这样一来就变成是吕寺正带的头了。
吕寺正岂不知他那点鬼主意,恼恨地看了他一眼,魏宇文自知理亏,扭过头不去看他。
彭寺正一见两票都赞成李策有罪,也装模作样的开口道:“军法云,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构军当斩,可因李策也曾先后立下大功,本官认为,功过相抵之下,刑罚亦可适当减轻。”这老狐狸更狡猾,既肯定了吕、魏二人的意见,又适当替李策说了话,真是两不得罪。
葛文敬厌恶地看了彭寺正一眼,这老东西就会装好人!
“我有话说。”李策突然开口道。
魏宇文道:“你有何话说?”
“大人,判我有罪可是因为我劫持了何瑞年?”
“不错。”魏宇文略一思索道。
“那与辽军大战,折了辽人的威风可有罪?”李策继续问道。
魏宇文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直觉这小子没安好心,所以他有些迟疑,不肯回答。
“自然无罪,非但无罪,还有功。”却是擦寺正开口了,反正他今日已将葛文敬得罪了,索性得罪到底,彻底投了陈氏兄弟阵营。
“诸位寺正大人可有反对?反对的请说一下理由。”李策环视一下其他三位寺正道。
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开口。
“好,既然这样,此事与他俩无关,大家都知道,劫持何瑞年是我一人所为,这两人不过是我的兄弟,这才受了牵连,请大人先判他们无罪。”李策一指狄青、官震道。
魏宇文等人一愣,没想到他说了半天竟是替他人开脱,就连旁观的梁丘成等人也佩服这小子够义气,这等关头还想着他人。
狄青一拉李策道:“大哥,你说的那里的话?可忘了当日结拜之时说的话?”
官震也急道:“师兄,我可不会舍你而去。”
李策小声急道:“你们就别跟着添乱了,我死不了,你俩先脱困,这样等师父他们救人的时候,也能轻松一些。”
狄青官震还待要说,李策一瞪眼,二人知道他已打定主意,只好作罢。
魏宇文暗中观察了葛文敬的表情,见他似乎对狄青、官震的死活不甚在意,便低头与其他几位寺正小声商量了一番,少顷他抬头道:“经本官与其他几位寺正审查,狄青、官震二人无罪,你们俩可以下去了。”
二人一喜,看向李策,李策也微微一笑,示意两人先下去。
魏宇文却悄悄看向了陈尧罡与冯开济,他心里打的主意是:我虽没保住李策,但却替你们保住了另外两人,也算是尽了心了。
葛文敬目光不善得看着魏宇文,魏宇文感受到他的威胁,心中暗叹一口气继续道:“至于李策……以军法从事,暂时收押,秋后问斩!”
哗!大理寺大堂一片哗然,葛文敬冷笑着看着场中的李策,再斜眼斜瞧着陈尧罡、冯开济等人,哼,跟我斗,跟宰相大人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你们几个寺正审案,吾等本不想干涉,可你们却太过于偏颇!李小子有罪是不假,可他的功劳呢?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只字不提?难道这就是你们身为大理寺寺正的本分吗?身为判官,断案却罔顾实情,凭某些人的喜好胡乱加以判定,这样要你们何用?!本官要禀明圣上,瞧瞧你们大理寺卿,姜大人怎么说!”冯开济一扫袍袖,义愤填膺道。
李策朝冯开济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魏宇文等人有些尴尬,他们也是理亏,按律李策却是罪不至死,顶多是发配流放,只有蔡寺正一个人旁观冷笑。
冯开济这一番话,使得几位寺正如坐针毡,葛文敬却并不在意,笑话?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区区一个五品礼部员外郎只会想当然,恐怕到时候你家侍郎大人也未必肯答应吧……
“来人,押下去。”葛文敬冷笑道。
“你动我一下试试?”李策铁青着脸,冷冷地朝走过来的衙役说道。想再次把老子收监?老子吃过一次那样的亏了,岂会被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大胆,想抗命吗?”大理寺狱丞朱天悍怒喝道。
李策侧头看向他,眼神冰冷,慢慢道:“你怎么知道的?”
朱天悍没想到这厮居然如此嚣张,冷喝一声道:“好,某家亲自来拿你!”
“住手!”这时却是一生大喝,从外传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五六个人官员走了进来,看官服竟都是些高官大员,原来是下了朝政的陈尧佐等人来了,刚才那声“住手”便是他喊的。
陈尧佐诸人一到,陈尧罡瞬间有了底气,冯开济忙施礼道:“陈大人、张大人、曹大人……”
葛文敬也拉着脸起身施礼,这可都是当朝一品、二品大员,自己这区区五品,见了上官必须要施礼。
“大理寺少卿真是好大的口气啊。”张士逊率先开口道。
张士逊如今已经是六十八高龄了,老头身体很是硬朗,根根白须倒竖,自有一股凛冽之风,这老头可不简单,真宗、仁宗两朝他三次拜相,在朝中地位极高。花甲之年时,他曾主动致仕,真宗封他为邓国公,准许其回家颐养天年,后仁宗又把他召回,拜为太傅、集贤殿大学士,现任六部尚书,正一品。
葛文敬忙过来恭恭敬敬地施礼道:“下官见过邓国公。”这老头他得罪不起,就是宰相丁谓如此跋扈之人,也要让他三分。
“姜宗仁还没回来?”陈尧佐开口问道。
陈尧佐现在的职位是翰林学士,别看这翰林学士无甚实权,可却是皇帝的亲信顾问,地位很重,所以又有人暗称为“内相”,都是要具有相当威望和资历的人才能担任。
“姜大人尚未回寺。”葛文敬一收嚣张的神色,弯着腰答道,他一个五品官,在这些大佬面前,大喘气都不敢。
“哼!姜宗仁尚未回来,你就敢随意判案?”这次开口的是曹玮,开国大将军曹彬的四子,真真正正的大宋军中第一人。他在军中的地位如日中天,现正任枢密院副使。大宋重文轻武,枢密使正职一般都由文官担任,所以尽管曹玮军功卓著,朝廷封了他骠骑大将军的武官最高称号,但实权却也只能是一个副使。
葛文敬此时已经冷汗直流了,他站立的腿也有些哆嗦,极度紧张之下竟有些眩晕,上半身子轻轻打晃起来。
“几位大人何苦为难一个下官?”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后响起,只见一人身穿紫色官袍,身形瘦削,五十岁左右,脸上满是皱褶,不见喜怒,却有一股无形的威严。
“姜大人。”葛文敬如蒙大赦,他一边擦着冷汗,一边犹如见到了亲爹般地巴巴望着来人,进来的正是大理寺卿姜宗仁,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官员,看服饰也都是大官。
姜宗仁见到大理寺破烂不堪的各种摆设器具,脸色大变,怒道:“怎么回事?!”
葛文敬像是没娘的孩子突然见到亲娘般,哭丧道:“都是那陈尧罡闹事,把咱们大理寺折腾成了这样。”
“放你娘的屁!”葛文敬还没说完,陈尧罡就开骂了。
“老三!”陈尧佐一声呵斥,刚才他们进来也看到大理寺大堂的惨状,只是他们心内虽疑惑,却还没开始问。
“陈大人!你不管教令弟吗?”姜宗仁转而把矛头对准陈尧佐,堂堂大理寺居然被人砸成了这般模样,他身为大理寺卿,就好像自己的脸被人打了,传出去他这老脸往哪搁!
“我一个人能折腾成这样吗?梁乌龟,你缩到哪里去了?!”陈尧罡一声大骂。
梁丘成憋红着脸,怒视着陈尧罡,这个疯子,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还这样口无遮拦,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此事容后再说,现下……”
“容后?不行,今日本官非要把行刑之人绳之以法不可!堂堂天下邢狱处,居然被闹成了这般,法纪何在?威严何在?”
陈尧佐刚一开口就被姜宗仁强势打断。
第一百三十三章 竟然是你?!
“陈尧罡你一个六品武官竟敢如此跋扈,这大理寺乃是大宋律法的象征,你把它砸烂到底是何居心!”说话的是刑部侍郎杜衍,他今年四十多岁,一张黑脸,看起来是总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到底是言官出身,嘴皮子就是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事情上纲上线,给陈尧罡扣上一顶大帽子。
陈尧罡恨得牙痒痒,这帮人明显是在拿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不就是砸坏了几张桌椅吗?还说什么藐视律法,肆意破坏公堂,放屁!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时候不能开口。
陈尧佐瞪了陈尧罡一眼,开口道:“舎弟虽然无礼,却也没有杜大人说得那样什么居心叵测,事情总有个起因,舍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乱砸一气。”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实在没底,自己这兄弟什么性子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但愿他今日不是蛮横耍泼才好。
“对对,是梁丘成那小子先骂我的,在场的人都是听到的。”陈尧罡听到兄长在为自己开脱,忙说道。
“是你先动的手!”梁丘成也忙撇清干系道。
“你不放屁,我能动手吗?”陈尧罡道。
“够了!陈尧佐既然如此咱们就请圣上来裁定,看看到底是谁蛮横胡闹!”姜宗仁阴着脸说道。
张士逊闻听心内一沉,新皇帝登基,地位一直不稳,朝政一直都由宰相丁谓把持,此时如果廷议,超过半数的官员肯定是咱在宰相那边的,这个姜宗仁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敢说什么请圣上裁断。
杜衍官职是刑部侍郎,而张士逊的官职是六部侍郎,也就是总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杜衍只是一个三品官,而张士逊不仅是一品官,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可杜衍有宰相丁谓撑腰,向来不把张士逊放在眼里。此时他看到张士逊等人难看的脸色,心内大为得意。
姜宗仁冷哼一声随即大步而出,竟是直接去找皇上告状了!
陈尧佐与张士逊相视一眼,也疾步出了大理寺,他们知道姜宗仁巴不得把事情闹大,这样波及的范围才广,牵连的人数才多,也好借此将他们的势力一网打尽。
刚才还挤满人的大堂,一下子走了大半。
曹玮却没走,他气得瞪着陈尧罡,这老爷子如今正是知命之年,脾气已经缓和了许多,放到以前,早就上去揍陈尧罡了。
陈尧罡在他面前竟是唯唯诺诺,比在陈尧佐面前还要恭敬。
曹玮是枢密院副使,也是陈尧罡的上司。无怪陈尧罡如此恭敬,曹玮一生转战天下,未尝一败,他向来驭军极严,赏罚分明。知镇戎军时破党项李继迁,使党项不敢轻举妄动;大中祥符年间,吐蕃入侵,宋军连连失利,又是曹玮率军在三都谷大破吐蕃,使得吐蕃十年不敢妄动。
这期间武延川、平凉叛乱也都是他一手剿灭,当得上是宋军的战神,就军功而言,甚至隐隐有超越其父曹彬的势头,这等资历、威望自然令每一个武官发自心底得敬畏和钦佩。
“回去我再收拾你!”曹玮瞪了他半天,终于铁青着脸说出一句话。
“你是李策?奇袭蔚州是你带的头?”曹彬转而向李策问道。
“李策见过曹老将军,多谢曹老将军刚才替我说话。”李策是发自内心得敬佩他,他在史书上看过曹彬的大名,大宋邵勋阁二十四功臣**有五个武将,其中他们曹氏父子就占了两个!
“嗯,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胆识,唔,只不过却是个秀才……”曹玮似乎叹了口气。
李策知道他们武人文人历来都是相互看不起,便道:“老将军莫要看不起人,我师从官一奇,也是能开三石强弓的!”
“哦?是吗?官一奇那小子还收了你做徒儿?呵呵……有意思,唉,想不到他……可惜了那一身惊神武艺,算了不说了!”曹玮沧桑的脸上有一丝落寞,看来他与官一奇也是旧识。
“听说你们当初可是打得老夫的旗号啊?”曹玮一捋胡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策道。
李策尴尬道:“形势紧急,只好借用老将军的名号吓唬一下辽军。”
“哈哈……好,总算是没堕了老夫的威名。”曹玮开怀大笑道。
“曹老将军,这两位是我的兄弟,计策是我出的,不过具体的冲锋陷阵还是靠的他们。”李策还不忘记推荐二人。
“狄青、官震”见过曹将军,二人一齐道。
曹玮笑着看看二人,点点头道:“嗯,后生可畏。”他心里却在想,李策这小子真有意思,如此处境下他好像并不担心,竟然还有心思与我攀谈,而且似乎还并不怕我,还向老夫举荐自己的兄弟,哈哈……小子有趣!
葛文敬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几人攀谈,他畏惧曹玮一直不敢上前。
“走,随老夫走一遭吧。”曹玮说道。
“去哪?”官震问道。他一生中最仰慕的人就是曹玮了,此时见了真人,忙不迭想要搭两句话。
“呵呵,面圣。”曹玮说完,大踏步当先而去。他并不是陈尧佐派系的人,可刚才的一番交谈他打定主意要帮这小子一把。
事实上自从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枢密院就只听令于皇上,只不过现如今的大宋是刘太后掌权,所以枢密院实际是刘后的势力。
李策一愣,见皇上?九五之尊?真龙天子?这个时代的最高统治者?他脑中冒出一连串的代名词,这个只在影视剧中见过的人物,没想到今日可以一睹真颜了。
愣了一会,他忙抬步跟上,这可是左右自己命运的大事,马虎不得。
葛文敬恨恨得看着三人随曹玮离去,只能一个劲在心里痛骂,曹玮已经开了口,他自然没有勇气去阻拦。
北宋早朝在皇宫紫宸殿举行,退了早朝后,若是有事情进奏,皇帝通常会在垂拱殿接待,所以垂拱殿也叫长朝殿。
李策一路由曹玮带着,从宣德门进了皇宫,经过大庆门,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垂拱殿。
这一路上见了不少宫女太监,与电视中的剧情一般无二,李策以前在电视上看过,自然不觉得惊奇,官震、狄青二人就不同了,一路上都看呆了,即便狄青一直刻意保持镇定,可还是能看出他有些激动,官震就更不必说了,李策都想拧着他耳朵拽他走了。
这垂拱殿正面有五间,长六丈,宽有八丈多,不似其它宫殿那般雄伟,甚至有一丝如家的感觉,这还要追溯到宋太祖时,他为拉近君臣距离,特意修了此殿。
到了垂拱殿门口,一个小太监垂立一旁,里面隐隐有说话声传出。
“官家可在?”曹玮问道。
“官家正在与宰相等几位大人议事。”小太监恭敬答道。
“去通报一下,就说曹玮觐见。”
小太监很快去而复回,“官家让曹将军进去。”
“你们在这等我一会,不要乱走。”曹玮低声嘱咐了句,就进了殿。
三人隐约听着里面的争吵声,想到一会就要见到皇上了,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一个小黄门(也是太监)出来宣道:“李策进殿。”
李策心砰砰直跳,低着头尾随着那小黄门进了殿,他知道直接抬头与皇上对视是极为无礼的,所以一直偷偷用眼角打量四周,发现正对大门的大殿正台上,似乎坐了两人,下面一干大臣站在两旁。
“卑职李策叩见陛下。”李策恭敬跪倒磕头道。
北宋时,称呼皇帝并不是叫皇上,一般是称陛下,也有称呼官家的,但一般都是后宫嫔妃、太监宦官或者一些比较亲近的大臣。宋太祖赵匡胤登基,为收拢天下读书人,曾说“凡自我朝始初,乃君与士共治天下,自寡人仅为官家也。”
“平身吧。”上头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而且听声音陛下的年纪并不大呀。
李策起了身,正自纠结该不该抬头看一眼陛下到底长啥样,却是传来一声惊呼——“李策!”
李策一愣,下意识得一抬头,这一看,直接呆住了,上龙椅上一身浅色绣袍的陛下竟然是赵衣贞!
赵衣贞,赵衣贞……赵祯!李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原来昨日自己所见的就是当今天子,而且还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宋仁宗赵祯!
赵祯一口喊出了李策的名字,殿下的群臣瞬间纷纷议论起来,陛下怎么认识他?
赵祯很是高兴,他一下站起来道:“原来他们刚才说的是你,哈哈……”
“你,你怎么……哦,不,陛下,请恕草民昨日冒犯之罪。”李策慌忙弯腰拱手。
“哎”赵祯一摆手道:“不知者不罪,再说了,你哪有冒犯朕?朕还没好好谢你救……”说到这他突然停住,偷偷朝太后那看了看。
太后刘娥今年已经快要六十了,她从天禧四年接掌朝政,现如今已经有十一个年头了,老太太别看人老,心却一点都不糊涂,手段也是极为厉害,史称其有吕武之才。
现如今的大宋朝,表面上是小皇帝赵祯听政,实际上都是刘娥在处理政务,此时她正穿着一身深蓝色公服端坐在那。
太后刘娥已经听到了赵祯似乎有什么说漏了嘴,只不过现在满殿大臣,她维护皇帝的威压,并没有开口询问。
“大娘娘,朕认识李策,朕与他接触过,绝不是刚才宰相他们说得那样,朕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赵祯朝刘娥说道。
赵祯小时,刘娥忙于政务,还有一位杨淑妃一直照顾他,所以他一直称刘娥为大娘娘,杨淑妃为小娘娘。
刘娥虽已经快要六十,但她驻颜有术,除了眼角的鱼尾纹,和鬓角的白发,仅从容貌上来看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御审
刘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满脸的威严看不出一丝的喜怒哀乐。“李策,你自己说一下事情经过。”刘娥淡淡说道。
“是,太后。”李策躬身答道,然后他详细地把当日的情形又描述了一遍,他知道刘娥此人极为精明,在历史上与武则天、吕雉齐名,所以不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说了。
“官一奇死了?”刘娥听后问道。
李策一呆,怎么连太后都知道他?
“唉,是老身对不住他。”刘娥长叹一口气道。
当年辽军大举入侵中原,官一奇一箭射死辽军先锋,大挫其锐气,宋军将士士气高涨,一举打败辽军,官一奇也在那时军中扬名,时真宗皇帝当朝,真宗亲自赏赐了他一把弓,就是后来传给李策的“铁臂”。
此后每次辽军入侵,都是官一奇做先锋,他与辽军先锋激战,从未输过,只可惜后来因为斩杀时任宰相王钦若的小儿子王林,遭到报复。当时真宗已逝,刘娥根基未稳,只得牺牲官一奇,把他从一个禁军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抗辽先锋贬为边军的一个都指挥使。此后刘娥忙于政务竟一直忽略了此事,刚才听李策说起官一奇的名字,她才想起王钦若已经倒台很多年了,官一奇却一直没被召回。
李策大奇,太后那一丝转瞬即逝的自责之情,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前世做银行客户经理,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揣摩对方心理,很明显太后在听到官一奇的时候情绪有些波动,再结合她的表现,应该是同情官一奇。
一些老臣却是心里明白这番历史,宰相丁谓已经暗暗皱起了眉头,张士逊等人却是心内大喜,看来太后颇念旧情,那此事就有转机了。
“老身不懂军事,曹玮你来说,刺探军情需要一个都指挥使去吗?”刘太后问道。
“回禀太后,刺探军情人数不宜多,通常派五六探马、探子前去即可,着一都头率领。”曹玮答道。
“众位大人,十多年前一场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大家可还记得王钦若?”太后问道。
“自然记得,真宗朝的宰相。”老臣们答道。
“哼,若是老身没记错,何瑞年与王钦若关系非同寻常吧?”太后看向宰相丁谓道。
丁谓今年六十四岁,乾兴元年就被封为晋国公,显赫一时,贵震天下,现在虽然年事已老,可在朝中的地位依然不减当年,即便是太后和赵祯皇帝对他也是礼遇三分。
当年真宗驾崩,留下孤儿寡母,皇帝年幼,真宗遗旨刘娥辅政,不少大臣群起反对,刘娥就是有丁谓的支持才站稳了脚根,这几年她励精图治,招贤纳士,也已渐渐赢得天下士人的认同。
宰相丁谓也借此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势力,朝中遍布他的门羽。除了陈尧佐、张士逊等老臣敢反对他外,其他的大臣都选择依附于他。
“回禀太后,何瑞年乃是王钦若外甥。”这层关系,朝中尽人皆知,丁谓也没必要隐瞒。
“这就是了,何瑞年这么做未免有公报私仇之嫌。”太后说道。
“太后圣明,老臣也觉得此事蹊跷。”丁谓附和道。
张士逊、陈尧佐等人却是一愣,丁谓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丁谓又道:“若是查明何瑞年确实公报私怨,必要严惩,此其一,其二,李策藐视军法,私开城门,置全城百姓性命于不顾,也不可轻饶,老臣认为二人皆有罪,都应严惩。”
李策暗骂这老东西阴狠,为了打击政敌,不惜丢卒保车,宁愿弃了何瑞年也要拿下自己!
张士逊等人张口结舌,丁谓不愧是老狐狸,这番以退为进令他们竟无从反驳。
丁谓一生精于算计,眼看今日刘后出面,便马上行此计策,拿何瑞年来换李策,以此堵住太后的嘴,也堵住群臣的嘴。丁谓势大不差那么一个何瑞年,何况还是一个草包,弃了就弃了,但若能趁机拿下李策,无疑是一次很好的政治震慑。
近些年来,以张士逊为首的少数官员,屡屡跟他唱反调,但却从未敢公开跟他叫板。可自从陈尧佐回京后,这帮人就蠢蠢欲动,今日他们借着这次事件就是想跟自己较量较量,所以今日务必要狠狠打压他们,这样才能镇住那些敢与自己作对的人,也让一些中间派,看清形势,依附于他。
李策暗叹丁谓果然好手段,瞬间就能把不利于他的形势逆转,还借此强化了自己的威严,陈尧佐等人虽然正义,但论到政治手段却还跟丁谓差得远。
只不过盛极易衰、过刚则折,丁谓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个简单的道理难道他不明白?只怕是身在局中,当局者迷了。历史上对丁谓的评价颇有争论,不过他最终的谢场也是颇为落寞,李策知道宋仁宗时的宰相不是丁谓,恐怕丁谓如日中天之时,也离败亡不远了……
“李策也是救人心切,何瑞年如此胆小,而且是他公报私怨在先,李策也是被逼无奈,何况他先后立过几次大功,朝廷一直没有好好地奖赏他,怎么能因为这次犯了错就把以往的功绩都一笔抹去呢?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李卿还年少,宰相不如就给他一次机会。”赵祯开口道。
群臣哗然,天子居然亲自开口为这小子求情了!太后刘娥和陛下竟一齐为他开脱!
丁谓暗皱眉头,陛下如此没有眼力,太后求情,老夫已经退了一步了,陛下你却还出来说情,岂不是置老夫的颜面于不顾?今日这事已经不仅仅是惩不惩治李策的事了,而是两大势力的较量,我若低头岂不是怕了张士逊他们?日后岂不是会有更多的人敢反对自己?
“陛下,法外无情,尤其是军规如山,违者必究!此先例不能开。”丁谓斩钉截铁道。
赵祯气得脸发青,这老头如此强横,真是不识好歹。
“丁谓,太后和陛下都已经说了,你还如此顽固,岂是人臣之道?”张士逊开口指责道,本来形势不利于他们,可既然陛下都开口了,那就有了新的借口。
“张大人,老夫尚且称呼你一声大人,堂堂宰相你就这样直呼名讳吗?”丁谓冷脸说道。
张士逊不说话,丁谓对太后和赵祯一拜继续道:“老臣一片赤心,全为大宋社稷着想,请太后、陛下体谅。”
老奸巨猾,尽往自己脸上贴金,李策暗骂道,这等场合,没有他说话的资格,他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开口。
“老身知道宰相一片苦心,宰相不要多想。”刘娥开口安慰道,可李策看得出刘娥隐隐有一丝不悦。
赵祯冷着脸不说话,他毕竟年少,不愿意掩饰自己的情绪。
“宰相此言差矣,难道满朝文武就只有您一心为公?我等不也是全为了大宋社稷吗?”陈尧佐站出来说道。
李策暗赞一声漂亮,丁谓给自己的所作所为无限拔高,拔到江山社稷的高度,已经无法再去指责他,唯有的办法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老夫当然相信陈大人也是一心为公,可不管怎么说……”
“够了!”丁谓还在夸夸其谈,却被一声断喝打断。
赵祯气得站起来,指着丁谓道:“到底朕是大宋的皇帝,还是你丁谓是?!”
赵祯这么一说,群臣纷纷惶恐地跪倒在地,一时大殿之上噤若寒蝉。
丁谓愕然,他怔怔看着怒气冲冲的赵祯,慌忙跪倒在地磕头道:“老臣有罪,望陛下恕罪!”这个时候不是争辩的时候,只有乖乖服软才能令赵祯消气,丁谓为官多年,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刘娥鲜有地目光严厉地瞪着赵祯,这孩子今日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把宰相得罪了,弄得满朝大臣都跟皇帝作对,谁来给他治理天下?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众位大人平身,皇儿年幼,说话不知轻重,宰相大人莫要往心里去。”刘娥竟舍得面子亲自赔礼。
如此一闹,丁谓再不好说什么,他就是再跋扈,也不敢再令赵祯下不了台了,刚才若不是太后让他顺坡下台,他还不知怎么收场呢。他虽然势大,可这样公然跟皇帝作对,绝对是离死不远了,这个道理他懂,所以他起身后就低头退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张士逊和陈尧佐也是极为惊讶,赵祯登基近十年,从来都是大臣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今日就为了一个李策,他居然敢跟宰相翻脸!
“朕认为李策无罪,请大娘娘定夺。”赵祯说道。
刘娥见他倔强的样子,心知今日若是不顺了他的心意,此事还不知怎么收场,这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执拗。再说官一奇身死,自己也是内疚地很,不追究凶手也就罢了,倘若再连李策也一并问罪了,岂不是寒了一众武官的心?想到官一奇在真定府一待就是十年,而且是最年富力强的十年,本来大有建树的抗辽先锋,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朝廷欠官一奇的。
刘娥虽早就不满丁谓的所作所为,可现如今他丁谓的势力如日中天,她实不愿过早与他翻脸,倘若把他逼急了,他率群臣要求自己还政于赵祯,让自己退居后宫,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哼,这天下是赵官家的,他一个丁谓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人臣,老身已经够容忍他了,他若是再不知进退,就彻底翻脸吧!
刘娥很快打定了主意,皇家的威严还是要维护的。
“曹将军,你认为呢?”刘娥问道。曹玮是枢密院的人,既不是宰相的人,也不是陈、张派别的人,但显然他是武官,天然得与官一奇相近,而且李策今日是他带来的,刘娥这般问他,显然已经是偏向李策了。
“功过相抵,不予追究。”曹玮淡淡说道。
太后看了看宰相,丁谓此时就如老僧入定,垂手而立,不发一言。
“好,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李策无罪。”刘娥毕竟年事已高,坐得久了有些疲乏,她不再拖沓,很快下了懿旨。
李策终于暗松一口气,妈的,折腾了许久,终于回归自由身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又遇赵沁儿
丁谓出了垂拱殿,铁青着脸不发一言,后面几个官员快步追上,中书侍郎刘进远低声道:“今日之事就这样算了吗?”
刑部尚书杜衍也道:“太后和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会一反常态,如此维护那个小子,下官愚钝,实是想不通。”
丁谓突然停住了脚步,冷哼一声道:“嘿嘿,有什么想不通,如今太后她根基稳了,已经不需要老臣了。”他没有说赵祯,赵祯现在他还根本不放在眼里,小娃儿而已,连情绪都不会隐藏。
大理寺卿姜宗仁开口道:“只怕是太后她自己认为根基已稳,没了咱们这些老臣,这大宋朝便运转不了,嘿嘿……”
丁谓赞许的看了一眼姜宗仁,这些人中只有他脑子转的最快,知道自己的心思,来日方长,不急。
“在朝政问题上太后与陛下一向并不是十分一致,今日他们已经联手,若是日后太后把权力都交给陛下,只怕对我们不利啊。”刘进远担忧地说道。他是中书侍郎,主要负责皇帝册文、州县官考课、取旨出令等事务,所以素知太后与陛下的事情。
“放心,太后不会与官家完全一心,至于为什么,你们不必知道,只记得我这句话就行,宁得罪陛下,不得罪太后。”丁谓一摆手告知几人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姜宗仁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
百官们出了殿,赵祯单独留下了李策。
“哈哈……真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你说有没有趣?”赵祯顺着大殿台阶往下走着,哈哈笑道。
“臣谢陛下救命之恩。”李策垂首拜道。
“哎,现在没有外人,不必拘谨,你还可以叫朕大哥,朕叫你贤弟。”赵祯嬉笑道。
“臣不敢。”李策慌忙道,这要是让那些大臣们知道了,光唾沫星子就能喷死自己!
“朕就知道你会这样,昨日里还与朕有说有笑的,甚至还与朕做生意,今日得知了朕的身份,你就放不开了,朕早知你会这样,所以一直没告诉你身份。”赵祯嘟囔道。
李策暗暗汗颜,同时心里也有一丝感动,堂堂天子居然对自己说这番话,想想赵祯他也怪可怜的,从小没有朋友,整日面对一群老夫子,动不动就是之乎者也、人伦礼长的,实在是没有童年……
“也罢,总算你胆子大些,还不怎么怕朕,那些人平时没事的话,连话都不肯与朕多说一句,朕就那么可怕?”赵祯自言自语道。
李策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经典电视剧,韦小宝与康熙的友情,不是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案例吗?而且自己与赵祯的相遇也是颇为类似,赵祯在历史上是有名的仁君,或许自己也可以与他成为不错的朋友。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可不能因为我老顶撞你而治我的罪啊。”李策哈哈笑道,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拘束的人,现在索性便随便起来。
“好,一言为定,朕答应你!”赵祯也开怀大笑。
“不过,眼下有一件事,你得跟我一起去。”赵祯说道。
“什么事?”
“今日朕把太后也惹得不高兴了,这都是因为你,一会朕去给太后请安,你也得跟着。”赵祯道。
李策突然想到,他是皇帝,赵沁儿叫他哥哥,那赵沁儿岂不就是……公主?!
完了,自己竟然摸了公主的那个……李策突然心跳急促起来,这下子闯大祸了,这祸只怕比刚才的还要大,而且没人可以救自己……
赵祯见他突然大惊失色,不禁问道:“怎么了你?刚才在大殿上没见你这么惊慌啊,怎么这会儿反倒害怕起来了?”
李策有苦难言,他怕的不是太后,而是赵沁儿。他自然一百个不愿意,可无奈皇命难违,被赵祯生拉硬拽着去了。
太后在慈宁殿居住,她此时已经换下了公服,穿着一身紫色梅花纹纱袍,越发显得高贵端庄,她闭着眼睛坐在那,赵沁儿正站在一旁,轻轻给她揉着太阳穴,此时赵沁儿一身湖蓝色的轻罗百合裙,微微挽起袖管,雪白如凝脂的手腕露出,加上亭亭玉立的娇俏身材,真是好一副美人图。
李策跟在赵祯身后缩头缩脑地进了殿,他一进殿就瞄到了侍立在一旁的赵沁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腿一软就想开溜,赵祯一把逮住他低声道:“你这么怕太后,莫非是有什么事情?”
赵祯这般问来,李策只得硬着头皮谎称没有,然后乖乖跟着进了殿。
赵沁儿一眼就望见了李策,她一愣,双手停了下来,旋即芊芊玉指一指李策怒道:“淫贼!你还敢来!”
李策一阵汗颜,这小妮子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
赵祯不瞒地瞪一眼赵沁儿,这时太后也睁开了眼,她也听到了赵沁儿的怒喝,不由眉头一皱,问道:“沁儿,你说什么?”
李策见太后询问更是吓得魂都没了,心道:完了完了,想不到大风大浪躲过,却在阴沟里翻了船,我李策今日命绝于此了。
赵祯却抢先道:“大娘娘,你不要听沁儿胡说,昨日我偷偷带他出宫,追赶窃贼的时候险些被疯马所伤,幸亏李策出手相救,才使我二人免于灾难,可当时情况危急,李策救人心切抱着皇妹滚落一旁,才致使沁儿误会了他。”
李策心内忐忑,恭敬地垂首侍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此事只有他与当事人赵沁儿知道,赵祯一直以为赵沁儿在无理取闹,倘若他知道自己摸了沁儿的胸,而且是**裸地没有任何阻隔得贴肤接触,保管他凌迟自己的心都有。
太后一惊,赵祯短短几句话,传递出了大量信息:偷偷出宫、被窃贼偷、遇疯马险些丧命,每一样都令她胆战心惊。
“沁儿!”太后怒喝一声,她现在关心的不是李策,而是赵沁儿昨日出宫居然遇到这么多危险,若不是祯儿说起,她此刻还被蒙在鼓里!
赵沁儿也意识到说漏了嘴,她埋怨得看了一眼赵祯,乖乖转过来,委屈道:“母后,沁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刘娥板着脸道:“哼,是我把你骄纵坏了,从今日起一月之内,你不许出仁明殿半步,抄写《女训》一百遍,写完拿给我看。”
赵沁儿委屈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争辩半句。
李策看了不忍,求情道:“太后息怒,公主昨日出宫,并未一味贪玩,昨日种种皆因公主体恤百姓,施舍钱财,不小心露了富,这才被窃贼盯上,才引发了后续的种种。”
“嗯?”刘娥皱眉看着李策,这少年倒是胆大得很。
李策忙绘声绘色得把昨日看杂耍的情形说了,尤其是中间小丫头赤脚走火场的片段更是描绘犹如身临其境一般,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连太后听后都连连皱眉。然后李策话锋一转,再说众人如何冷漠,公主如何怜悯善良,两相一对比,赵沁儿的形象瞬间高大了许多,说到后来太后竟连连点头,甚至眼角隐约有泪花泛出。
其实刘娥是感同身受,不自觉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她虽出自官宦人家,但家道中落,年幼时也经历过贫困潦倒,在遇到赵恒之前,一直也是靠街头卖艺为生,李策精彩的讲述,不自觉勾起了她以往的经历……由人推己,若是自己当年卖艺之时遇到沁儿这么大方的看客,自己定能高兴地一整夜都睡不着……
想到这,她爱怜地拉起赵沁儿,轻摸着她的脸蛋,女儿跟自己年轻时长得真像……
“好了,下次出宫跟母后禀告一声,带几个侍卫,别再偷偷摸摸出去了,万一有什么闪失,母后可如何是好?”刘娥慈爱地说道。
赵沁儿大睁着眼,一脸的不信,母后这是怎么了?自己这就没事了?不用禁足,也不用抄写《女训》了?这个李策……虽说他不招人喜欢,可他三言两语竟说动了母后改变了主意,此事本就因他而起,真不知该谢他,还是恨他……
不过,听母后这么说,以后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宫了,这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赵祯也大惑不解得看着李策,竟有人可以说动母后?以母后的强势,向来说一不二,今日却被说得收回了成命,真是不敢相信。
“李策,你在军中任职?听你说法这语气、口吻似乎也是读过书的?”太后刘娥对李策有些感兴趣。
“回太后,前不久朝廷刚提拔的臣都指挥使,臣以前确实读过书,只不过后来机缘巧合从了军,至于以前读的书嘛,呵呵……差不多都还给夫子了。”李策怕太后再考校他学问,忙推脱过去。
太后听他说得好笑,不禁一乐道:“你倒是诚实,老身见你也是颇为喜欢,不如就留在东京吧,让祯儿给你安排一个职位。”刘娥是看中了李策的胆识和谋略,这个少年透着神秘,刘娥一生阅人无数,像李策这样,不惧怕自己的还真是少数,想起以往那些进士状元什么的,初次上殿,经过经过专门培训,却也没他这般从容淡定。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赵祯的心事
李策早有定居东京的打算,回去在何瑞年手下,肯定也没好日子过,现在傍上了天子的大腿,还回那真定府干什么,再说凭自己一身本事,还怕养活不了自己?抽空把仙儿和她母亲接来,再挑个好日子把小妮子娶进门来,合法同居,岂不是快哉,哈哈……
“微臣谢太后,只是……”李策犹豫道。
“只是什么?”太后道。
“只是微臣原在真定府乃是都指挥使,多少有些俸禄,东京虽好,可这物价也贵,臣此时又……”李策支支吾吾道。
刘娥一笑:“你倒是大胆,居然明目张胆向老身要起官来了,老身打理朝政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跟我要官的人,也罢,我看曹老将军对你也是赞许有嘉,你不如就去找他,让他给你寻个出身,就说是老身说的。”
太后对李策如此照顾,其实就是他刚才那一番话,让她想起了往事,处在宫中久了,这些往事已经都快淡忘了。
赵祯听大娘娘这安排,也是心里高兴地很,他早就想把李策留在身边,这小子脑子活泛,而且脸皮够厚,够大胆!还不怕自己,只怕全天下再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伴儿了。嗯,还指望着他帮自己训练蹴鞠队呢,这一次的蹴鞠大会,可不能让元王他们在笑话自己了,定要一雪前耻!
赵沁儿低着头不说话,她脸色有些红润,手挽弄着衣角,偷偷看了一眼李策,见这货笑得嘴都快咧到脖子后了,不由又深深得鄙视起他来,这人真不知到底该恨他,还是感谢他,或许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可……不行,即便不是有意的也不行!本公主从小到大,连手都没男人碰过!赵沁儿小女儿心态瞬间转变了好几次,李策不知自己在那脑中已经死去活来好几次了……
“李策啊,你以后还是还是躲着点公主吧,我看她对你似乎有意见啊。”已经出了慈宁殿,赵祯轻皱着眉头说道。
李策无语地看看赵祯,只好点了点头。
“奇怪,沁儿从小知书达理,怎的对你就如此蛮横呢?哎,你说那天……”赵祯还没说完,却被李策抢道:“陛下,微臣突然想起今天还没有去南园训练蹴鞠呢,这眼看蹴鞠大会就要开始了,时间就是生命啊。”李策忙岔开话题道,心里暗暗祈祷道:“我的皇上哎,您就别问了。”
果然赵祯一听蹴鞠,来了精神,他很快眉飞色舞道:“对对,你不说,朕险些忘了这茬!一定要抓紧时间训练,朕在宫中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南园的事就全权交给你了。”
赵祯说完,看看四周,把李策拉到一旁低声道:“哎,不瞒你说,你是不知,别看朕现在是九五之尊,可朕这皇位并不稳固。”
李策一惊,赵祯这等秘事都跟自己说,他有些惶恐,自古皇家之事从来都是伴随着血雨腥风,还是少掺和的好,可他看见赵祯真诚的目光之时,不由又有些心软,也有一些感动。堂堂天子,这样信任自己,他真拿自己当朋友,自己却总想着明哲保身,实在是有些愧疚。
“陛下,微臣不敢造次,此事……”李策试探道。
“哎,无妨,朕就你这一个朋友,昨日你不知道朕的身份,都可以舍身救朕,就冲这个,朕信得过你!古人常说舍命之交,咱们这个算不算啊,哈哈……”赵祯笑道。
“陛下说是,那就是!”李策豪气顿生,也哈哈笑道。
“嗯,所以这些话,朕只能跟你说。”赵祯道。
李策暗想,赵祯历史上或许不是最英明的君主,但绝对是最为仁慈的一个,所以后人称他为宋仁宗,或许自己与他成为知己,也未尝不可。
“朝中势力,纷繁复杂,宰相丁谓,你今日也看到了,他根本没有把朕放在眼里,他还以为朕只是个小孩子,一切都惟他是从!唉,说道底朕这个皇帝,当年也是他同意,朕才能当上的,呵呵……可这皇位是父皇留给朕的!朕受命于天,名归言顺!”赵祯说到这有些激动,不自觉的已经攥紧了拳头。
李策点了点头,这些事,他历史上就知道,今日切身体会了,知道历史说得没错,丁谓的确跋扈,赵祯被他欺负,就像后世鳌拜欺负小康熙,可自己是不是那个韦小宝呢?
“还有元王,朕的四弟,朕已经做了皇帝,而且已经做了七年!可他还在觊觎皇位,而且他根本就不服我这个兄长!所以他每次蹴鞠会都会使朕难堪,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向朝廷表明他比我强!朝中一些老臣,说什么蹴鞠就如两军对垒,元王深明韬略,善晓兵机,素有大志,他们这是想干吗?逼朕退位吗?”赵祯越说越激动,终于忍不住一锤砸在假山上。
“陛下,不必担心,这天下是你的,谁也拿不去,而且我知陛下必是一位明君,将来必定彪炳史册,万古流芳。”李策坚定地说道。
赵祯一愣,李策好像比自己还有信心,他料想李策只是在安慰自己罢了,可不管怎么说,这都让他有些高兴。
“只有你这么说,朕的性子确实有些软弱……”赵祯喃喃自语道。
李策不知他今日为何会与自己说着这个,或许一些事情在心里憋得久了,就想找个人诉说一下,何况他已经憋了这么多年,堂堂天子,也真是难为他了,天下人都羡慕他,却不知他也有自己的苦恼。
“大娘娘是朕的生母,可她却偏袒元王,迟迟不肯还政于我,朕敬畏她,可朕已经大了,朕也不忍她再这样操劳下去了。”赵祯眼睛有些湿润,看得出他说这个的时候很委屈。
李策听他这么一说,突然心中一震,他想到了一个大秘密,一件石破天惊的历史大事!
刚才赵祯说刘娥是他的生母,却偏袒元王,难道野史传闻……狸猫换太子?!不,不可能,那只是小说家的杜撰而已,一定不是真的!李策只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他从来没有如此慌张过,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剧情,难道现如今自己要亲身参与?!
赵祯见他突然大惊失色,自嘲道:“唉,我与你说得多了,吓到你了,朕这个皇帝是不是很没用?”
“啊?不,陛下,你听臣一句话,三年之内,丁谓必倒,太后也会还政。”李策一边安慰他,一边强自镇定下来,他现在脑子乱得很,若是此事一旦揭开,不管是真是假,只怕整个朝廷都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他看了看赵祯,还是没有把这个告诉他,毕竟此事过于匪夷所思,而且简直是胆大妄为,若是说了,赵祯定然不信,而且会勃然大怒,自己必死无疑!况且此事宋史并没有记载,并不知是真是假。
自己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世界,还与赵祯成为了朋友,反正自己已经走不了了,或许自己可以慢慢引导他成为一个千古名君。
“三年?你何以这么肯定?”赵祯呵呵一笑,问道。
“这个……”李策躲开赵祯的目光,心道:总不能说我学过历史吧……
“不瞒陛下,臣幼小之时遇一游方道士,他曾给臣摸过骨,说臣弱冠之前将会遇到明君,从此云龙风虎,辅佐明君成就帝业!”李策一咬牙编道。游方道士真是屡试不爽的点子啊,以后遇到难题大可以退给他嘛。
“此事当真,你不是今年十九?”赵祯高兴问道,古人对这一类的什么玄学相术从来都是深信不疑,更何况他是天子,没人敢对天子撒谎,欺君之罪那是要砍头的,赵祯压根就没想李策敢糊弄他!
“陛下说得对。”李策答道,他心想早知你这么好糊弄,我一早就这么说了。
“哎,你可知那道士现在何处?”赵祯又问道,他现在精神明显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李策一阵头痛,果然编一个谎言,就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
“微臣不知,那道士只说是什么袁天罡的徒孙,云游天下去了,找不到了,再说了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微臣见他那时,他就已经满头白发了,此时可能已经仙逝了。“李策咬着牙继续编道。
“袁天罡的徒孙?!怪不得有如此本事!”赵祯一惊,袁天罡乃前朝国师,他相术之神,天下闻名!他先后预言过几件大事,都是一一应验,据说武则天一出生,他就给看过面相,更预言此女将来必登帝位,后果应验!
李策瞧赵祯这么大的反应,不禁暗暗流汗,他只知道有个叫袁天罡的神棍,没想到此人在这个朝代居然名气这么大,细细一想这也难怪,能在历史上留下大名的人,怎会是泛泛之辈。
“陛下,臣现下别的不敢保证,一个月后的蹴鞠大会,臣定能胜过元王。”李策淡淡说道,他心内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一个月后助赵祯夺第一。
“好,不枉朕跟你相识一场,不过元王的实力不可小觑,历年都是夺冠的大热门,去年就是他的第一。”听了李策的话,赵祯心情好了许多。
“哎呦,是吗,那他今年最多只能得第二了,因为第一必定属于陛下。”李策打个哈哈,开玩笑道。
“哈哈,这可是你说的,朕当真了啊。”赵祯哈哈笑道,其实他心内并没有指望李策能得第一,毕竟蹴鞠是个团体竞技,只靠他自己也是无济于事,只要不是输得太难看就行。
第一百三十七章 考校
李策告别赵祯,便急匆匆往宫外走去,走到宣佑门时,很远就听到一阵喧哗,他抬头望去,只见门口有三四人,三人垂首弯腰站着,一人在指着他们鼻子破口大骂,样子极为凶悍。
走到近前,这才看清原来是几个太监,三个低级太监穿着蓝黑色太监服,训斥他们的那个似乎是个头目,身着暗红色太监服,年纪五十多岁,却是一脸的皱纹,尤其是一双眼睛,透着一股阴戾之气。
李策从身边走过,不由侧头多看了两眼,那太监头目期初并未留意到李策,他一手叉腰,一手点着其中一个小太监的额头,乱戳道:“哼!小德子,你如今是越发出息了,以为攀上了阎文应那老狗,就可以不把杂家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杂家交代你的事情,你居然敢不办?”
李策听到阎文应的名字,不由一怔,李公公救过自己,眼前这老太监似乎对阎文应极为不满。
那个叫小德子的小太监吓得半死,哭丧道:“雷公公饶命,不是我小德子不听公公您的话,只是阎公公三令五申,御药苑的药材要经由他手亲自过目,您说的城外王家药铺,他那药材良莠不均,阎公公已经否决了,小德子也不敢再忤逆阎公公再从他家采办。”
“哼,你不敢忤逆那老狗,就敢忤逆杂家了?!”被称作雷公公的老太监厉声喝问道。他说完一抬头,发现了李策在停步听自己说话,不由眼睛一眯,看向李策。
李策见他看向自己,不由摇头一笑,抬步便走,原来是太监们争权夺利。
“站住!”
没想到那老太监却把李策叫住。
李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那老太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道:“你是干什么的?谁让你进宫的?”
李策一阵好笑,你一个太监也敢管我?太监就是奴才,当奴才的还敢摆大爷的谱。
“你是干什么的?”李策反问道。
“哼,你不认识杂家?”老太监盯着他冷笑一声。
“不认识。”李策回答得很干脆,他心道,你一个老太监,我有必要认识你吗?
“杂家乃是内侍省东头供奉雷允恭。”老太监傲然说道,他料想这个名头交出来李策必定会大惊失色。
果然他猜得没错,李策大惊道:“你叫雷允恭?”
雷允恭见他这幅神色,不由得意地点了点头,眼神看向李策满是不屑。
“噢,没听说过。”李策翻个白眼道。
“嗯?”雷允恭脸色一板,这小子居然敢戏弄自己。
“我知道一个管茅房的公公姓雷,就是你吧?”李策做冥思苦想状,一本正经地说道。
“大胆!你敢戏弄杂家!”雷允恭脸色铁青,后宫中还没人敢对他这么无礼,即便是朝廷大员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的,这毛头小子居然敢嘲讽自己!
他说完,就想上来扇李策耳光。这一个举动让李策大怒,他后退一步,冷脸说道:“你可想好了,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万一不小心跌倒了,跌你个半身不遂什么的,你这后半辈子可就在床上度过了。”他说完,啪啪掰了掰手指头,一副随时准备打架的样子。
雷允恭一滞,暗暗看见三个小太监在偷笑,老脸一红,指着李策道:“小子,你不认识杂家不打紧,你可知道宰相丁谓?杂家与宰相大人一向交好,得罪了我就等于得罪了宰相大人,哼,你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杂家现在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跪下向杂家磕两个响头,杂家或许可以考虑饶过你。”
行,原来是丁谓一伙的,自己的死对头,看这老太监这嚣张样,也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再者他与阎文应不和,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承阎文应人情的,而且阎文应与陈尧佐交情不错,雷允恭注定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他自己想找抽,自己也没必要再给他脸了。
李策看着雷允恭,雷允恭也在冷笑着看着他,他在等李策求饶。李策嘴角一扬,冷哼一声道:“刚才是太后和陛下宣我进宫的,雷公公您有什么问题,刚才陛下还送我出来,现在还没走远,要不我给您叫回来,你亲自问一下?”
雷允恭没想到他抬出了丁谓,而这小子居然抬出了太后和陛下,一时脸色有些发黑,他不敢对太后和陛下无礼,只好恨恨看着李策。
李策瞧着他气恼的样子,心里好笑:我还没怎么着你呢?你就自己把自己气成这样了。
一个奴才却忘了自己的本分,迟早是要吃亏的……李策摇了摇头,大踏步而去。
“去,查一下这小子到底是谁,查出来马上来报!”雷允恭盯着李策的背影,阴狠地说道。
李策走着,心里不住感叹,在这个时代要想不受人欺负,就要掌权,就要有势,只有你真正强大了,才能不被人看扁,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我要变强!
禁军本意是皇帝的卫兵,但在大宋,禁军就是大宋的正规军,大宋此时全国共有禁军约六十万人,其中有一半在拱卫京师,其余一半则分散在全国各地戍边。
北宋禁军中最有名的是四支部队,分别是捧日、龙卫、天武和神卫,统称上四军。捧日和天武主要驻守开封,其余两军则在各地戍边。
北宋实行统兵权与发兵权分离,统兵权归三衙,三衙即: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各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共九名,三衙掌管全国禁军,只有统兵的权利,却没有发兵的权利。
枢密院负责发兵,就好比是最高军事委员会。枢密院长官为枢密使和枢密副使,正使只有一名,由张耆担任,张耆今年已经是花甲之年,他是状元出身,宋朝贯彻以文制武的策略,枢密院使一般都由文人担任。
张耆属于老好人,从不得罪人,他也快要退休致仕了,所以凡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交由两个枢密副使曹玮和夏竦去打理。
曹玮的散官官职是骠骑大将军,所以同僚或下属,有时称他曹将军,但这个骠骑大将军只是个虚职,也就是只是个荣耀,他真正的实权是枢密副使。
李策来到枢密院时,刚好碰到曹玮出去,李策大喜忙上前说明情况。
曹玮对李策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这小子胆子大,有血性,很对他的脾气。他听说了李策的来意哈哈笑道:“好小子,有你的,老夫正要去天武军(大宋禁军的一支),不如带你一块去看看吧!”
李策只想找一个轻快的差事干干,没想到又要下基层,可曹玮已经发了话,又不能不去,只好悻悻跟在后面。
两人骑着马,曹玮一路说,李策一路听,不知不觉,他从曹玮口中已经得知大宋的军事制度情况了。
曹玮这个枢密院副使,就好比是全**队的副总司令,现在要去的天武军可以算是京城的某一支驻军,隶属于三衙中的侍卫步军司。天武军的长官是尉迟俊迈官,他可以算是整个天武军的军长了,下面依次是都指挥使和指挥使。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一会就到了天武军,军营的卫兵见到曹玮立马恭敬地把他请到了中军大营,尉迟俊迈早已快步迎出。
“卑职见过曹将军。”尉迟俊今年四十多岁,长得虎背熊腰,一脸的络腮胡子,透着一股彪悍之气,别看他人长得粗犷,心却一点都不粗,此人精明得很,试想能执掌大宋上四军之一的人怎会是一个莽夫?
“老夫今日带一个小辈给尉迟将军,太后说让老夫给他在军中觅一职位,老夫就送到你这了。”曹玮捋着胡须笑道。尉迟俊迈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曹玮很欣赏此人,所以今日直接带李策来了这。
尉迟俊迈不由朝李策看来,太后点了头,还是曹老将军亲自送来,这白面小子面子倒是挺大,该不会又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吧?
李策见尉迟俊迈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他人精似的,岂能看不出那其中的意思,不由心中暗骂:妈的,这时代文人武人相互看不起,自己半道出家,弄得个不伦不类的身份,文人说自己是武人,不屑与之为伍;武夫们又说自己是酸秀才,看不起自己,真是两头不讨好!
曹玮在一旁捋着胡子,脸上隐隐有些笑容,这老家伙其实鬼得很,他今日之所以带李策来这,就是想借尉迟俊迈的手试试李策的底子,都说这小子是快料,可毕竟传言夸大的成分比较多。
尉迟俊迈上下打量了李策,嘴一撇道:“曹老将军,属下一向敬重您的为人,既然是您老带来的人,想必不是凡人,可我们天武军乃是大宋一等一的精锐,军中将士,无论高低一律是凭实力说话,若是手底下没些个真本事,只怕就算咱们点了头,怕是底下的兄弟们也不服啊。”
尉迟俊迈这话说的很明白,甭管谁安排来的人,你若是没有本事,别想在我这混下去,老子才不管你是谁呢。
曹玮眉头轻轻一皱,说道:“尉迟,你还不知道吧,这小子可是大有来头,奇袭蔚州,最近风头正劲的李策就是他了。”
尉迟微微一笑,道:“传言未必属实。”
李策瞧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明就是在唱双簧,暗骂两人老狐狸。
“是否属实,一试便知。”李策淡淡答道。
“好,来人,宣金枪营来!”尉迟俊迈哈哈笑道,他似乎就是在等李策这句话。
曹玮心里一嘀咕,这尉迟俊迈也太实在了吧,居然宣金枪营的人来跟李策比试,那金枪营可是天武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全营一共才三百多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李策却不知这金枪营的名头,只不过他见尉迟俊迈那自得的神情就知这老小子没安好心。
现在的李策对自己的箭术还是蛮有信心的,他现在日夜勤修虚机传他的昆仑决,不断炼化官一奇传给他的功力,现在他的内功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而且私底下他曾试过,单纯射箭的话,能不能射中,只要他瞄一下心里就有数。
很快,一阵震天的响声由远及近传来,李策顺势望去,只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宋军,迈着整齐的步子朝这快步走来。
果然这气势就是不一样,李策一眼就看出了这队将士的不同,除了一致的盔甲武器外,那种弥漫的杀气和肃穆也是极为迫人。
妈的这老小子定是把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了,李策暗骂一声。
“末将寒山义率金枪营三百将士前来报到。”为首一人,身高八尺,浓眉大眼,一身明光铠甲,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显得极为勇猛,真是好一员猛将。
此人名叫寒山义,乃是金枪营指挥使,整个金枪营由他一手指挥训练。此人枪法源自家传,一手金枪使名震天下,他昔年在武林中也是叱咤风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被朝廷招入军中,这才在江湖中渐渐淡了名头,不过但凡是用枪的高手,无人不知他的名头。
曹玮暗暗皱眉,这个不开窍的尉迟俊迈,他的本意就是试探一下李策而已,试探得方法有很多种嘛,不一定非得是武力较量,更何况李策看着就文弱,不管是奇袭蔚州也好,还是解真定府之围,李策凭借的都是计谋,是料敌于先的谋略,这个尉迟笨蛋就会简单地想成打一架试试,这么多年了还是不长进!
“你说比什么?”尉迟俊迈冲李策问道。
“敢问尉迟将军,辽人最擅长的是什么?”李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下。
尉迟俊迈一愣,随即答道:“骑马和射箭。”
“不错,既然是和辽人打仗,就要熟悉他们的打法,就比射箭吧。”李策很巧妙地说出了自己最擅长的本事,偏偏还那么冠冕堂皇。
“好,就比试射箭,喏,后方这三百名将士,你随便挑一名比试吧。”尉迟俊迈挂着自信的微笑,一指严阵以待的金枪营三百士兵。
李策笑着摇摇头,却没说话。
曹玮见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尉迟你也太强人所难了,李策乃是秀才出身,你拿捧日军中最厉害的精锐跟他比,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嘛。你这三百金枪营将士,无一不是万中挑一选出来的,就是一般的将士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嘛。”
尉迟俊迈还没说话,寒山义却是先看了李策一眼,然后冷笑了一声,样子极为不屑。
尉迟俊迈傲然道:“这是当年曹老将军您教我的,辽人可不管你是什么出身,您说对吧?”他说完咧嘴一笑,本来就不甚好看的容貌,这一笑真是比哭都难看……这尉迟俊迈外表看着粗犷,心却一点都不粗。
曹玮气得瞪了他一眼,真不愧是自己带出来的,这熊小子跟自己当年一个倔脾气。他无奈悄悄一拉李策,低声道:“官一奇射箭的功夫,你学到了几分?”
李策心内好笑,老家伙这是怕待会自己输得太离谱,丢他的人啊。
“还凑合吧。”
曹玮老脸一下子拉得老长,瞪着李策威胁道:“不管怎么说别输得太难看,老夫这辈子在这军中还没丢过脸!”
“输就输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李策瘪瘪嘴,故意气他道,是你这老东西故意让人试探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说完他上前一步大声道:“你们当中谁射得最准?”
寒山义冷哼一声,却不答话,他觉得李策实在虚张声势,似他这样的世界公子他见得多了,都是些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哎,你眼睛有病啊?你老往天上看干什么?那太阳那么大,你不嫌晃眼啊?”李策实在受不了寒山义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故意挖苦道。
“你……”寒山义脸一寒,怒目而视。
曹玮一口老血差点喷出,他上前踹一脚李策,却被李策躲开了,老家伙一动,他就感觉到了不妙。
李策回头冲他一笑,又对寒山义道:“别摆酷了,你挑一个好手吧,咱们这就划下架子比划比划。”
“马武!”寒山义怒瞪着他,也不回头就这么喊了一声。
“是!”一个大汉应声出了队列。
一旁早有将士拿了弓箭,百米外竖了一个靶子。
那个叫马武的宋兵,似乎很是不屑与李策比试,他只是瞥了李策一眼,甚至都没拿正眼看他。
李策心里大骂:妈的,这都什么人啊?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不就是个金枪营吗,看把你们一个个给能的,待会小爷我露一手,有你们一个个哭的时候!
“行了,废话少说,我先来吧!”李策说完拿过弓箭,拉了拉弓弦试了试。
“太轻,换一副来!”李策咂咂嘴道。
“嗯?”马武表情有些微愕,因为此弓乃是大宋军队中普遍装备的硬弓,虽然不是特别强的弓,可最大弓力也有一石多,若要把此弓拉得如同满月,却也是一件并不轻松的事,可这白面小子居然大言不惭得嫌轻了。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寒山义冷嘲道。
“山义!去换一副弓来。”尉迟俊迈制止他道,怎么说李策也是曹玮带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曹老将军的面子还是要照顾的,万一惹恼了这老家伙,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展身手
卫兵很快取来了一张大弓,此弓通体黝黑,样子确实比刚才那张大了好多。
李策接过这张弓,拿在手里又掂了掂,然后轻轻拉了拉弦,满意地点了点头。
尉迟俊迈不由看向曹玮,这才发现曹玮老脸已经有些胀红了……以曹玮的眼力怎能看不出,这张大弓,乃是一张三石强弓,就是军中的神射手也极少使用,因为弓力所需臂力太强,根本驾驭不了!即使能勉强拉开,也是失了准头。可李策这小子居然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好像一副颇为中意的模样,真是丢人啊!
“可还趁手?”寒山义冷嘲道。
“凑合吧,再问你要好的,想必你也拿不出来,就这样吧。”李策故意做出一副勉勉强强的样子。
他这么一说,曹玮的脸更红了,丢人现眼啊……
尉迟俊迈拼命忍住笑,说道:“趁手就好。”
李策瞧见他们一个个幸灾乐祸的样子,分明都是在等着看自己笑话,他心里不由冷笑了一声,让你们狗眼看人低,待会可是要你们出点血,小爷这绝技可不是白白展示的。
“来,你去把箭靶再后移一百米。”李策指着一个金枪营兵士说道。
寒山义想出言阻止,尉迟俊迈一个眼色制止了他,寒山义皱着眉头十分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那士兵得了允许,立刻朝箭靶跑去。
待放好箭靶,李策手持大弓,往前走了一步,神情开始严肃起来,他伸出拇指瞄了瞄箭靶,脸上微微一笑,随即后腿一弓,扎一个马步,弯弓、搭箭,右手拉起弓弦。
随着“吱、吱、吱”的响声,那弓箭被他拉得如同满月!
众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幕,曹玮脸色也是大变,不过这一次是由红变白,尉迟俊迈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神色也开始严肃起来,寒山义本来抱着的双手此时也放了下来,众人均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盯着李策,目光完全被他手里,拉得犹如满月的长弓所吸引,这个俊秀少年竟然可以如此轻松地拉开一张强弓!
长弓在手,李策眼力只有目标,他眯着右眼,仔细瞄着目标,虽然有三百米的距离,可箭靶那处醒目的红心依然看得真切,或许这就是官一奇功力的缘故吧,竟连自己的目力也跟着提高了。
“嗖!”一声锐利的破空声,一支长箭脱弦而出!
“梆!”一声闷响,众人看得真切,正中靶心无疑!
李策呼了一口气,随手把长弓朝马武一抛,自顾自活动着手腕,咧嘴笑了起来。
他见到曹玮那惊喜的神态,尉迟紧皱的眉头不由一乐,现在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寒山义更是呆愣当场,他脸色有些发白,呆愣地看着李策,这个文弱少年,怎么可能做到?可偏偏事情就发生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马武此时已经冷汗直流了,他涨红着脸看着寒山义,等待自己长官的指示,三百米的距离他输定了!这三石强弓他根本就拉不开,而普通的一石弓又根本射不了这么远,这场比试,他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输定了。
李策冲曹玮一笑,曹玮又恢复了骄傲的表情,他轻捋着胡须,笑吟吟的对李策点了点头。
曹玮刚才心里一阵感慨,他知道李策是官一奇教出来的,想不到官一奇能把一个文弱书生调教得这般厉害!想起他当年的神勇,居然就这么消逝了,真是可惜!若是当年自己能保住他,今日的大宋又多一员良将。他想到这恰好看见李策坏笑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乐开了花,此子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好好磨练,终是栋梁!更重要的是他还年轻,他能给大宋的比官一奇更多!
李策得意地环视了一下,咧嘴道:“你倒是快射啊,大家都等着看呢,是不是寒将军?”
马武红着脸结巴道:“我……”
“不用比了,这里没人能在三百步外正中靶心!某家先前小看了兄弟,我向你道歉!”这寒山义倒是条磊落的汉子,愿赌服输。
李策见寒山义一拜,忙伸手搀扶住他笑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不要当真,我李策岂是那小气之人?只是你们刚才都看不起我,我没有办法,只好献丑了。”
寒山义瞧他也是颇为豪爽,毫不扭捏,不由大喜哈哈笑道:“好,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兄弟可愿留在我金枪营中?”李策露了这么一手绝技,他见猎心喜,自然想招致麾下。
没想到李策却摆摆手道:“寒大哥你这金枪营端得是威武霸气,小弟也是心折不已,可小弟我自知不是那块料,我也就箭射的准而已,至于枪嘛……呵呵都不曾摸过,就别进金枪营丢人了,哈哈。”
“怎么会呢,兄弟这一手神箭,我寒山义纵横江湖大半辈子,也是少见,而且兄弟还如此年少,所谓十八般武艺本是一家,兄弟弓箭功夫如此了得,想必手下其他功夫也是厉害得紧。”寒山义却不肯相信,因为他知道武艺靠得就是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李策箭艺如此厉害,若说别的功夫不会,怎么可能呢。
尉迟俊迈也开口道:“小兄弟,这金枪营可是咱们大宋禁军中一等一的精锐,平日挑选之时都是万中选一,你可莫要小觑它啊。”
李策笑笑,摇了摇头,其实这厮心里早有自己的算盘:入金枪营?开什么玩笑,你们还真把我当成大头兵了?老子在真定府的时候就已经是都指挥使了,刚刚太后又亲自下的懿旨,要老子当一个小兵?没门!
再说了我一个二十一世纪有为青年,难道要凭蛮力吃饭?更何况你们金枪营已经有寒大个这个统领了,就我这点本事进去了,连个都头都混不上,老子才不干呢!
曹玮瞧见他那狡黠地目光,就知道这小子的花花肠子了,他心底一笑,倒也是,这小子在真定府的时候就是都指挥使了,现在让他去金枪营当一个小兵,他如何肯干?
想到这他负手问道:“你小子说吧,到底想如何,太后让你到我这供职,你自己选吧?”
尉迟俊迈经曹玮这么一点拨也明白了过来,李策是有太后口谕的,这小子以前就是个都指挥使,今日自己只是试他一下,就算他刚才表现极为差劲,他要一个都指挥使的位子,自己也不敢不给他。
“天武军中恰有一个都指挥使的空缺,要不你便去上任吧。”尉迟俊迈说道,这都指挥使可是下辖五个指挥,足有二千五百人,天武军左右厢一共才十六个都指挥使,让出一个位子,尉迟也是极为肉疼。
没想到李策一摆手道:“不去,不去,以前就做都指挥使,实在没劲得很。”
尉迟俊迈一下脸拉得老长,都指挥使都嫌小,再往上可就是左右厢的总将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四品武官,甭说自己没权力给他,就是有权给他,也不能给啊,那可是实打实拿军功换的,若是轻易授人,军中将士怎会答应。
寒山义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人家是嫌官小啊……
李策瞧尉迟俊迈抑郁的样子,不由哈哈笑道:“尉迟将军别误会,我是这么考虑的,我呢,也不要什么指挥使、都指挥使的位子,我只要五百人马。”他伸出一个巴掌比划道。
尉迟俊迈放下心来,笑道:“那不就是一个指挥嘛,怎么放着都指挥使的位子不要,却要一个指挥使?”
曹玮也觉得奇怪,这可不像这鬼灵精的风格。
“不过,我这五百人是有要求的,我这五百人要我自己亲自挑选,从整个天武军中挑选!但凡是我看上的,只要是指挥使以下的指挥,包括指挥使,必须无条件跟我走。凑够五百人,我们自己单独训练,你看如何?”李策说道。
我的天,你想得美!尉迟俊迈心道,全军让你选精锐,你这是想组建第二个金枪营啊,就算我答应,全军其他指挥使,都指挥使能答应吗?
曹玮轻捋着胡子,笑而不言,我说这和小子为何一反常态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天武军中已经有一个金枪营了,就没必要再劳民伤财去组建别的精锐了,你可知这一个金枪营每月的花费是多少吗?莫看只有这三百人,可花费却足足有一个都指挥那么多!”尉迟俊迈摇头说道。
李策看看曹玮,发现这老家伙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太后可是让我来找你啊,你这老家伙把我领来就不管了,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啊。
“实不相瞒,我打算为陛下训练一支天子近军,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李策昧着良心说道,其实赵祯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谁也想不到他居然敢假传圣谕。
尉迟俊迈一愣,不光是他,曹玮也一皱眉,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此举到底是何意?
“陛下是什么意思?陛下宫中不是有大内侍卫保护吗?”尉迟俊迈疑惑地问道。
“尉迟将军,圣上心意,咱们还是不要妄自猜测地好。”李策作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尉迟俊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遮掩道:“不过,这多出的军饷支出……”
李策暗骂这老狐狸,居然如此精明,他笑笑道:“这个将军不必担心,只需按正常粮饷供应即可,剩下的我们自己解决,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这个指挥,不受其他都指挥的节制,只听您的号令,还有陛下的号令,尉迟将军你明白吧?”
尉迟俊迈皱着眉头点了点头,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