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地自容
秘书科的几个人没有明确的分工,但配合得很默契,凡是钱总出门肯定是主任秦远跟着,其他人想往上凑的机会都不会有。顾总分管经营开,出差自有经营开部的头头陪着,外出应酬或接待有时也让莫小力跟着去应付场面。蒋总快退休了,管管公司的后勤,除了偶尔支使一下总务科张科长,基本上不找秘书科的麻烦,他自己也知道找了也不会有谁搭理他。
金大姐是公司办公室的元老,因为老公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虽说职务不高,但位置重要,也是公司高层获取相关重要人事变动信息的一个渠道,所以,金大姐能够一直在秘书科里做做收和打打开水之类的杂活。正好钱总也有个习惯,从来不喝纯净水,一定得用新烧的开水泡茶,金大姐也就成了为数不多能够直接进入钱总办公室的人。莫小力是从下属公司刚抽调上来不久,据说也有些背景,只负责公司高层会议文件的打印整理,平时搞搞来电接转。这两人一个有资历,一个有姿色,谁也不服谁,秦远谁也得罪不起,只任由两人明争暗斗,也是无可奈何,凡事自己多做点,尽量不被她们招惹上,就是谢天谢地了。
想想自己这主任当的也够窝囊,秦远一直惦记着弄个年轻人进来,一来自己总算有个人可以支使,二来让他去和这两个女人纠缠,免得她们找自己的麻烦。可从下属公司抽调了个踏实能干的人上来,没干到一个月,就让这两个女人挤兑得吵死吵活回了原单位,秦远正头疼呢,听刘怀德说慕容健是省工业厅里某副厅长的准女婿,就点名要他来办公室,以后自己也有条直通上头领导的路子,至少能有机会跟领导套点近乎。没想到却来了个贾明鎏,就算有个什么表舅,但哪有岳父亲呢?所以,秦远从一开始打心眼里就厌恶贾明鎏。
当然,论背景,贾明鎏应该比这两活宝深厚,金大姐势利眼,不谈巴结也至少不会过于为难贾明鎏,莫小力虽说骄傲得上了天,可贾明鎏帅气阳光,不卑不亢,高深莫测,也让莫小力不敢造次。
贾明鎏埋头苦干了好几天,一本厚厚的《员工手册》就悄悄递到了秦远的手上。条理清晰,文字工整,前后呼应,逻辑缜密,几乎将公司成立以来员工管理方面的所有规定都融会其中,在秦远看来,这可算得上是秘书科有史以来完成的一项正儿八经的工作。贾明鎏这一出手,就让秦远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有了个能出活的好帮手,惊的是这小子可不是等闲之辈。
秦远不露声色那手稿一摔:“这种手抄本能拿得出手啊?亏你还是个大学生呢,电脑都不会用?”
贾明鎏被摔出来一肚子的委屈,莫小力霸占了唯一的一台电脑,我哪里有用的呢?本来写起来就够费劲的了,被莫小力挖苦完了,还要挨秦远的批评?
这几天看着贾明鎏在埋头苦干,莫小力就挖苦道:“这么卖力,给谁写情书呢?”
这时候,总是金大姐替贾明鎏回答:“你管呢,反正轮不着你。”
“没呢,秦主任布置整理个文件。”贾明鎏就嘿嘿地笑:“要不,等我闲下来,给两位一人写一封,如何?”
这一回,两人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啊呸,谁稀罕啊!”说完,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秦远听见秘书科破天荒的热闹,也忍不住探过头来,莫名其妙地跟着直乐。心里却在想:“这小子有点能耐,居然能让这两个女人都如此开心,以后得防着点。”
贾明鎏弯腰去捡自己的手稿,秦远厉声喊道:“住手!”
“你还想拿出去丢人现眼?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是怎么进的公司,还居然混进了办公室?”
贾明鎏气鼓鼓地看着秦远。
“怎么的?批评你还不服气,不想干,没人愿意留你。”
骂得贾明鎏无地自容,不知道该笑还是气?
贼心贼胆
从家庭条件来看,贾明鎏和慕容健堪称是一对难兄难弟。
贾明鎏的母亲在县城拿着微薄的退休工资,慕容健的家在西北农村,父母兄弟们面朝黄土背朝天,五十步与百步之间。
慕容健家里一年的辛苦也只够供慕容健上大学,慕容健放弃读研,也是想早点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上班之后,每个月了工资,慕容健除了留下少量的生活费之外,差不多都寄回家贴补了家用,好在与吴旭的交往没怎么让慕容健破费,身上的衣服不少还是吴旭给买的,每次慕容健穿着新衣服约会归来,贾明鎏都要假装羡慕得直流口水。
这个月,贾明鎏陪着慕容健一起,也将自己几个月积攒下来的工资寄回了家,并写信说在单位一切都好,请母亲放心,自己一定尽快找一个省城的儿媳妇,带回家让她老人家看看。母亲很快回了信,又将钱退了回来:妈退休工资够花了,这钱你留着,谈恋爱也别抠抠索索的,让省城里的姑娘瞧不起。只要你日后有出息,妈这辈子就知足了。
一段时间以来,贾明鎏一直都很郁闷,自己在秘书科里浑浑噩噩地混着时间,还少不了被莫小力讽刺挖苦,自从《员工手册》交给秦远之后,石沉大海,贾明鎏几次欲言又止,实在看不懂秦远此后冷漠的脸色。
倒是秦远提醒过贾明鎏几回:“小贾,应该把主要精力用在工作上,没事多学习。”贾明鎏刚一听这话真有点感激,主任还挺关心年轻人的成长。“尤其是要注意影响,不要占用上班时间给女朋友写情书。”最后一句话差点把贾明鎏的鼻子给气歪了,再看见莫小力那张漂亮的脸,除了激动之外,还有些愤恨。
慕容健却成了技术部的大忙人,本来基础知识就扎实,自己又好学勤快,一点就通,技术部几个年长一点的工程师,都抢着要带他搞项目。还开了一个绘图软件更是让他成为了公司小有名声的电脑专家,很多的晚上都猫在办公室里加班,不是画图,就是培训。大楼里各部室的电脑有点小毛病,慕容健都是手到擒来,档案科的小琴丫头,最近用的电脑故障频,金大姐明察秋毫,断定是在和慕容健套套近乎,颇有些暗地里送几把秋天菠菜的意味。
对此,贾明鎏多少有些郁闷,就酸溜溜地拿慕容健开心:“慕容,你可不能吃着锅里看着盆里啊,总得让天底下的饿汉子们都有口饭吃。”
“老贾,你每天都守着公司有名的大美女,能算什么饿汉子啊?”慕容健反唇相讥。
“我靠,照你这意思,我每天大白天都可以把她按在办公桌上搞一回。”贾明鎏歪靠在床头,手里比划着。
慕容健笑道:“你个流氓,你以为你不想?”
“哈哈,你如此经验丰富,肯定借着帮小琴修电脑的时候这么干过。”
“嘿嘿,我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啊,要让吴旭知道了,还不得撕烂我的脸。”
“谁有贼心没贼胆啊?”人还在走道上,清脆的声音就传到了室内。慕容健脸色大变,急忙跳起来迎出门去,动作之快,一下子让贾明鎏都楞住了。
“吴旭,你怎么来了?”
不是色狼
门口站着两个人,走道的灯光昏暗,屋里的灯光明亮,贾明鎏看不清楚她们的脸庞,但从身形上来判断,一定是两位妙龄女子。
“本姑娘想你了,送上门来亲切看望你,不欢迎啊?”个头高一点的声音特别动听。“慕容,是不是我来了妨碍你泡公司的什么小琴啊?”
慕容健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贾明鎏连忙起身:“哪里哪里,是我老贾瞎扯的。”
慕容健如梦方醒:“嘿嘿,吴旭,这是和我一起分来的同事,贾明鎏。老贾,这是我女朋友吴旭。”看看旁边还站着位漂亮姑娘,就用眼睛询问吴旭。
“哦,这是我中学同学黄欣。”吴旭微微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甚是迷人。个子稍矮的黄欣略微有点害羞,抿着嘴不说话,脸却有些绯红。
贾明鎏捅了慕容健一把:“慕容,看见没有,我和你说临江出美女,这回你总该信了吧。”
“那是,那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中间有临江。”慕容健一下子从尴尬中解放了出来,把宿舍里仅有的两个凳子搬过来,使劲用自己的毛巾擦了几遍,请吴旭和黄欣坐下。
吴旭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活力四射;黄欣腼腆,衬衣长裤,也是亭亭玉立,冷艳逼人。两位美女往窄小的屋子里一站,贾明鎏自然而然联想起一个成语:蓬筚生辉。
这种场面在大学里早就司空见惯,遇同室有女朋友来访,其他人都会主动退避三舍。贾明鎏不由得打趣道:“你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就不当灯泡了,我去江边转转。”说完还盯住黄欣的大眼睛看了几秒,黄欣马上意识到自己也不便久留,贾明鎏趁势邀请:“不介意的话,请黄欣同学一起去吹吹江风,如何?”
吴旭笑道:“我来给慕容送个手机,说几句话就走,你们可别溜达到半夜啊。”
“哈,你们慢慢谈,我们就在对面江边随便走走。”贾明鎏又回头对慕容健做了鬼脸:“慕容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慕容健并不理会,只对黄欣说:“这小子思想太坏,又刚失恋,你要当心点。”这么一说,本来不太好意思的黄欣一笑,乖乖地跟着贾明鎏出了门。
沿江大道虽不是临江市的主干道,但市政府要向上海学习,打造一个临江新外滩,所以,华灯初上,临街一侧也是灯红酒绿,霓虹闪烁,街面上大排档和烧烤摊烟雾缭绕,人头攒动,也算得上是临江市的热闹之处。由于地处长江中下游,防洪大堤还得保留,为美观起见,外面铺设了大理石浮雕,再现渡江战役和领袖畅游长江等纪念画面,只留下闸口作为进出江滩的通道。
夜风习习,江滩的台阶上三三两两地依偎着一对对情侣,擦身而过的则是散步的老夫妻和一家三口。
贾明鎏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黄欣:“别害怕,我不是色狼。”
“哪里呢?你走的太快了。”
“呵呵,那我慢点走,别人准以为我们闹了别扭。”
“别人怎么想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不胡思乱想就行。”
贾明鎏听出了其中警告的意思:“哈哈,临江美女虽多,但个个厉害,惹不起,惹不起。”
“恐怕今后你也躲不起了。”
贾明鎏侧过脸去看着黄欣:“是啊,我死皮赖脸要来临江,这就叫自讨苦吃。”
黄欣偷偷地笑了:“哎,老贾,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没关系,自打上了大学,大家都这么叫我。”
“你运气真好,怎么进了临江机电总公司?”
嘴边肥肉
贾明鎏忽略了李丫丫的故事,只说了自己的老家在附近县城,真的是很幸运而已。
黄欣:“人家慕容健有吴旭的老爹帮忙打招呼,才留在了公司总部,你一定也有点后台,要不怎么进了公司办公室呢?”
贾明鎏开怀大笑,哪里敢说真相,只说自己有个表舅叫吴有才,黄欣笑得直不起腰来。贾明鎏很奇怪,只跟着一起傻笑。黄欣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问:“老贾,嘻嘻,你……你知道……那吴有才是谁吗?”
“谁呀?”
“吴旭的老爹,是你的表舅?”
贾明鎏恍然大悟,慕容健这小子也够阴的,明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硬是一点风没透,还不时拿表舅的事跟自己开玩笑,心中不爽,只得又干笑了几声。
这个有趣的开头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闷,不知不觉就闲扯了个把小时。贾明鎏知道了黄欣是吴旭中学时代的闺蜜,父母都是工人,就在本市上的大学,毕业之后到了临江市的一家小单位。吴旭由于有老爹打通关系,考公务员进了市团委,自己和慕容健来报到的那天,她老爹给公司钱总打过招呼,让把慕容健留在公司总部。没想到慕容健愿意去搞技术,自己误打误撞抢占了办公室。
“是啊,大家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贾明鎏不无得意:“看来我还得好好感谢吴旭了。”
“唉,可惜我就没个当官的老爹啊,否则……”黄欣若有所思,欲言又止,轻轻地叹了口气。
“黄姑娘这么漂亮,将来嫁个好老公也是一样的。”
“那是,我可不像吴旭那么傻,追她的人那么多,怎么就看上了一个西北农村的穷小子,将来连间房子都没得住。”黄欣突然意识到说滑了嘴,连忙止住了,抬头看贾明鎏像是在沉思,略微放下了心。
又走了几步,贾明鎏现黄欣不再说话,就提议:“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黄欣也没答话,只转身就往回走。
回到宿舍,贾明鎏很认真地敲了敲房门。
屋里并没有贾明鎏想象的那么凌乱,吴旭满面潮红却拿黄欣开玩笑:“和帅哥散步,感觉不一样吧?”慕容健趁机转移视线:“老贾,和美女逛了老半天,没动什么歪心思吧?”
贾明鎏则不依不饶说:“我们好心好意给你们腾地方,你们就不要倒打一耙了。”
吴旭倒不在乎:“黄欣,要不要我给你和老贾做媒?”
黄欣羞红了脸,不置可否:“看你……我们该回家了。”
慕容健送两人回家,贾明鎏胡乱洗完澡,关了灯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鼻子使劲嗅着屋子里残留的芳香。黑暗中,贾明鎏细细地品味着黄欣那几句话,是啊,自己既无钱,也无房,更无权势,人家凭什么要嫁给你?难怪莫小力瞧不起自己,不也是嫌自己一穷二白吗?想到这,又开始嫉妒慕容健真是有福气,无意中已经踏上了一块坚实的垫脚石,暗暗地感叹自己怎么就没这样的好运气。如果自己能娶到吴旭这样的姑娘做老婆,那不就像是领袖说过的,自己的一穷二白就能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
贾明鎏心里豁然开朗,女人可以通过嫁人改变生活,男人难道不能利用婚姻改变自己的命运?贾明鎏没来由地想起了远在四处的李丫丫,断断续续的来信都表明她混得并不如意,心中的痛苦却无处诉说,可自己呢,虽然如愿以偿地来到了临江,但是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还要有多少的坎坷之路要走呢?
恨完自己又暗暗地骂黄欣势利眼,那么大的眼睛就看不出来,我这个穷小子是一定要达的呢?妈妈的,漂亮又能怎么的呢?还不是早晚得让男人睡了?李丫丫未必就不如你黄欣漂亮?吴旭不漂亮吗?还不是成了慕容健嘴边的肥肉。
等到我贾明鎏达了的那一天,一定要睡几个临江最漂亮的姑娘,什么莫小力啊,黄欣啊,吴旭啊……想到这,贾明鎏一激灵,体内不断膨胀着泄的。睡梦中,贾明鎏又握住了李丫丫软软的乳*房,醒来后大腿内侧一片粘糊糊的潮湿……
贾明鎏睁开眼,慕容健还在床头摆弄吴旭送来的手机。
阴险毒辣
出乎贾明鎏的意外,被秦远骂得一钱不值的《员工手册》竟然印了出来,钱总对此非常赏识,认为这是公司规范化管理的重要成果,并亲自圈改批示:总公司员工人手一册,分下属公司组织学习,务必领会精髓,坚决贯彻执行。公司上下,立即掀起了一个学习《员工手册》的。只不过,编写是秦远,协助整理是莫小力。
一时间,这两人成了公司热门人物,公司部门领导和下属公司来人,都要专门到秦远办公室,称赞秦主任眼光独到,才华横溢。秦远自是不敢贪功:“哪里,哪里,这应该归功于公司领导决策英明,尤其是钱总直接指导有方,亲自修正,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我和莫小力都只负责文字整理而已。”而一有机会,秦远就要在钱总面前吹嘘,底下如何重视钱总的批示,又是如何夸赞钱总的高瞻远瞩。
连日来,看着秦远得意洋洋的样子,贾明鎏恨得牙根直痒痒,几次蠢蠢欲动,想去找秦远理论一番,情急之下,却又想不出该如何说出口才是。
莫小力在办公室里趾高气扬的样子,也让金大姐极大地反感,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就和贾明鎏牢骚:“瞧她臭美的,不就是帮秦主任打了个字占了光,她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
贾明鎏有苦难言:“你还没看见上班的时候,走道上多少人在恭维她,美女加才女呢。”
“屁,她肚子上躺过多少男人我不知道,但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还看不出来?”
“唉,不管怎么说,人家总归是风光了,本来背个第一美女的名分就招惹了不少的苍蝇,这回更好了,公司上上下下都在拍这两个人的马屁。”
“你懂什么叫拍马屁?”金大姐很不屑:“你没听秦主任说,这可是钱总倾注了大量心血亲自修改过的,人家拍老秦和莫小力的马屁,实际上是在间接拍钱总的马屁,你以为他们两个的**有多香呢?”
一席话,说的贾明鎏哭笑不得,只得自我解嘲道:“嘿嘿,莫小力的**拍拍也是很享受的。”
“你他娘的真没出息,只知道盯着个小娘们的**干使劲,有本事自己也编写本什么手册出来,出风头的不就是你了吗?”金大姐鄙夷地看了贾明鎏一眼,再也不搭理他了。
贾明鎏仔细一琢磨,果然参透了其中的道理,那些使劲夸赞秦远和莫小力的人,大致都在表明一种态度,他们积极响应了钱总的号召,认真学习了《员工手册》。同时,也不得不佩服秦远的老到毒辣,巧妙地把钱总拉进来,就是要让贾明鎏有苦难言。贾明鎏自己也有些后怕,如果自己稀里糊涂地闹将起来,得罪的不仅是秦远,也会让钱总拉不下脸面,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看来啊,干什么事情能让领导一起参与进来,那想不出成绩都难。
表面上,贾明鎏还得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跟着众人对秦远恭维有加,心里却在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回到宿舍拉着慕容健上了大排档,边喝啤酒边大吐苦水。
“***,真想不到秦远是这种小人。”
慕容健很快就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忍不住把酒瓶使劲往桌上一顿:“不行,不能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慕容,呃,兄弟我也咽不下去啊。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贾明鎏仰头又喝下去一杯。
“老贾啊老贾,看你平常也不是这般熊样啊,怎么被人欺负到这份上,又软蛋了呢?”
“手稿还在姓秦的手里,我拿什么去证明,员工手册是我编写出来的呢?”
这一问,慕容健也陷入了沉默。突然,慕容健腰间的手机刺耳地响,摘下来一看,慕容健不好意思地说:“老贾,吴旭让我去接她,我先走了,你别喝多了。”
看着慕容健结完帐匆匆而去的身影,更让贾明鎏心态难平,他一个人跑到江边,对着长江的波浪大声叫骂:“秦远,**你八辈子祖宗。”嘶哑的声音被江风吹回来,打在贾明鎏的脸上生生地疼。
花容失色
第二天一早,贾明鎏看见金大姐穿了件新衣服,顾不得昨天遭遇的冷脸,忙堆着笑大声地说:“大姐,你这么一打扮,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说得金大姐眉开眼笑,嘴里却说:“小贾,可不兴拿大姐开玩笑。”
“大姐,我一贯诚实,哪里敢胡说八道。”
莫小力在一旁捂着嘴乐,也帮着贾明鎏直夸:“好眼力,今天这番搭配确实时尚前卫。”金大姐“哼”了一声开始忙着烧开水,懒得理会莫小力是真讽刺还是假赞扬,只和贾明鎏闲扯开心。
不一会儿,莫小力听见外面办公室有动静,又扭着**去给秦主任汇报工作。
贾明鎏故作神秘地问:“金大姐,你听说了没有,莫小力要当秘书科科长了。”
“什么?”金大姐瞪大了眼睛,使劲盯住贾明鎏。“你哪来的消息?”
“我也不太清楚,上班的时候,人事部几个人在楼道上嘀嘀咕咕,说的就是这事呢。人家看我上来了,马上就住嘴不说了。”
“不会吧?我说今天莫小力怎么有这么个好心情?”
“据说是协助秦主任编写员工手册有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啊。”
“不行,这小娘们当了官,我们以后在秘书科怎么混?”
“那是,大姐在秘书科资历最老,就是买白菜排队她也应该在后面呢。其实啊,有件事我还没敢和大姐说呢。”贾明鎏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金大姐反而急不可耐了:“什么事,快说?”
“就是,那个,咳……”
“别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似的?”
贾明鎏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那《员工手册》其实是我写的。”
“啊?”金大姐张大了嘴吧。“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这个时候还能说瞎话吗?就是你们说我写情书的那几天写好的。后来交给了秦主任,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秦主任和莫小力写的了。就算是秦主任领导有方,也轮不到她莫小力也跟着沾光啊,大姐,你说对吧?”
金大姐愤愤不平,声音就有点大了:“我说嘛,要是秦远自己搞出来的,怎么也不会肯让莫小力白捡个便宜。”一抬头:“哎呀,光顾了和你闲扯,钱总的水还没送过去。”
金大姐从侧门进了钱总办公室,莫小力就从秦远的办公室回到了自己办公桌前,大概是开心的缘故,竟然走到贾明鎏的办公桌前,笑嘻嘻地问:“小贾,好久没见你给女朋友写情书呢?”
贾明鎏:“有小人告密了。主任说,上班时间不能写,所以我就失恋了。”
“哈哈,没想到秦主任劳动纪律还抓的挺严的。”莫小力笑得有点尴尬。
“是啊,你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情书啊,借我抄抄如何?”
“我还等着你给我写呢,怎么,想赖账啊?”莫小力抛过来一个媚眼,搞得贾明鎏一头雾水,这妞难道对自己有那么点意思?如果能把莫小力搞到手,肯定也能在升官财的道路上助自己一臂之力。
“嘿嘿,小力,情书你肯定读的多了,哪还看得上我的?”
“哈哈,告诉你吧。谈恋爱要找浪漫的,嫁人要找有钱的,读情书嘛,当然就要找你这样有才华的。”莫小力语气中满是嘲弄。
“靠!”贾明鎏觉自己又被莫小力调戏了,血直往上涌,粗话脱口而出:“莫大小姐,上床是不是也要找我这样身强力壮的?”说完就要扑过去,吓得莫小力花容失色……
领导教诲
金大姐使劲咳嗽了一声,莫小力像捞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力和小贾,你们一个帅哥,一个美女,光天化日之下,谁调戏谁啊?”
“金大姐,你刚才可看清楚了,是莫小力送货上门的。”贾明鎏一副无赖的口气。
“呸,是你耍流氓。”莫小力涨红了脸。
“嘿嘿,没事,我跟小力姐姐开玩笑呢。”贾明鎏赶紧打了圆场。
金大姐脸一沉:“打情骂俏也要挑个地方,这是公司办公室,让别的部门人看到影响多不好。”
莫小力羞红了脸,借口上洗手间,出去了。
贾明鎏把刚才的场景绘声绘色地给金大姐描述了一番,把金大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秦远走进来,很不耐烦地问:“上班时间,莫小力怎么又不坚守岗位?”
金大姐:“这几天,她不都跟你一起讨论员工手册吗?”
“没有呢,回来告诉她以后要注意,没事别乱窜。小贾,你来一下,钱总找你。”
贾明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心怦怦直跳,跟着秦远就走。
秦远敲了敲侧门,钱总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贾明鎏第一次进到钱总的办公室,一下子就被其中的气派所震撼。宽大的大班台后面一个巨大的皮椅,背后是一排紫红木的书柜,里面摆放着厚厚的书籍,外面的阳光透过落地的薄纱照进来,在常绿盆景的衬托之下,显得温馨适宜。
钱总听见贾明鎏的问好,欠了欠身子,并没有起身,只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贾明鎏坐下,回头对秦远说:“秦主任,你忙去吧。”
秦远知趣地退了出去。
贾明鎏望着公司的最高决策,努力摆出一副自然的姿态,可脸上肌肉的僵硬已经将他的内心复杂情形透露得一览无遗。
“你叫贾明鎏?”
“是的,钱总。”
“刚分到办公室的吧,工作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钱总。”
“金大姐跟我说,那本员工手册是你写的,有这么回事吗?”
贾明鎏一下子愣住了,稍稍犹豫了一下:“嗯……没这回事,那是秦主任和莫小力编写的。”
“哦——”钱总锐利的眼光盯过来,贾明鎏的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不该鼓足勇气说出真相,后背上感觉得到有汗水顺着脊梁沟滚落下来。
钱总突然把身子往后一仰,严厉地说:“年轻人要踏实,更要诚实。”
“是,钱总教导的是。”贾明鎏稍稍松了口气。
“没事了,你回去吧,以后多向秦主任请教。”
贾明鎏站起来:“钱总,你忙,我告辞了。”
退出来,秦远招手让贾明鎏过去。
“小贾,最近工作很不错啊。”秦远让贾明鎏坐下来,还亲自倒了杯水。
贾明鎏双手接过来:“谢谢主任关心。”
秦远摆摆手:“谈不上,谈不上,刚才我就向钱总汇报过,小贾同志工作能力挺强的,以后办公室的工作还要你多支持啊。”
看贾明鎏默不做声,秦远接着说:“办公室其实也就是领导的跟班,什么事情都要照老总的意思办,一点委屈都受不了,那是没有前途的,时间长了你就有体会。”贾明鎏心想:我现在就已经有体会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是在专心地倾听主任教诲:“刚才钱总也找我谈了,他告诫我说,年轻人要踏实,更要诚实。”
“这就对了,知道什么叫诚实?言行上和领导保持一致就是最大的诚实。”
贾明鎏点点头,赶紧把这句金玉良言牢牢记在了心里。
“钱总还说什么了?”
“其他的也没说啥,让我以后多向主任请教。”
远长舒了一口气。“知道了,我心里有数。”然后凑近过来,意味深长地说:“有人提议让莫小力当秘书科的科长,钱总征求我的意见,我就没同意,钱总也说,不要就看到一时一事,要综合考察一个人的能力。”
贾明鎏明白了秦远的话中有话,连忙表态:“秦主任有用得着我小贾的地方只管吩咐,保管让主任满意。”
幸灾乐祸
中午休息的时候,莫小力还是拿着呼啦圈去活动室健身,金大姐特意没回家,拉着贾明鎏问钱总找他都谈了些什么。
“真的没谈什么,钱总只问我,员工手册是不是我写的?”
“你怎么说呢?”
“我说不是,可能是有人瞎传的。”贾明鎏隐瞒了自己的胆战心惊,把自己描述得大义凛然。
“嘿嘿,大姐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小子这点灵气。”大概觉得这话有点暧昧,金大姐赶紧转移话题。“上午,钱总找你谈话的时候,我和人力资源部的刘部长透了点风,他一琢磨也看出来了,说:以秦远高中刚毕业的水平,能编写得出这么完整的一本《员工手册》?”
贾明鎏听出来刘部长的话多少有些酸味,同级别的干部中,谁不希望自己有更多进步的机会,当然也就不愿意看到秦远在领导心里有更重的分量。
“秦主任怎么会高中都不够毕业呢?”
“唉,一个大专生,在办公室给领导拎包,也就高中毕业的文化水平。”金大姐似乎也有切肤之痛。“我个老太婆了也无所谓,他当着办公室主任想法就不一样了,现在都讲干部年轻化,知识化,他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怎么升得上去?”
“哦,也是的。”
“像人家刘部长等一帮人差不多年纪和资历的人,都通过自学或函授拿到了大学本科文凭,还在拿研究生的文凭,这可是秦远最大的心病啊。”金大姐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贾明鎏也不便多说:“别的我都不在乎,就是在钱总那里落了个不诚实的印象,实在冤枉得很。”
金大姐扑哧一笑,说:“你冤枉个屁,我家老公说,钱总和那个叫吴有才的领导在一次会议上遇到过,原来人家是慕容健的未来老丈人,你那个表舅是你编出来的,你能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
“啊?我是有个表舅叫吴有才,只不是同一个人而已。怪不得钱总找我谈话的时候非常严厉。完了,完了明鎏突然感觉眼前一片黑暗,脸上的汗珠都冒出来了。
“小贾,别唉声叹气,其实啊,钱总心里也明镜似的,这员工手册,秦远早也写不出来,晚也写不出来,怎么你刚到了秘书科,就编写出来了。钱总什么没见识过,这点猫腻还能看不出来,除了你,还能是谁呢?”
“真的?那钱总怎么还告诫我要踏实,更要诚实?”
“你呀,还真是嫩了点。全公司都知道这是秦远在钱总直接指导下编写出来的,现在突然又说是你小子写的,那算怎么回事啊?否则,就凭表舅的事情,就足够收拾你一百回。”贾明鎏冷汗就下来了,这时候才真正明白了秦远给自己的解释:言行上和领导保持一致就是最大的诚实。
金大姐看透了贾明鎏的心思:“别担心,钱总那么忙,还能亲自召见你,肯定不会是坏事。”
贾明鎏仔细回味了整个过程,倒也觉得这一次虽然让秦远抢了功劳,也未必对自己有多大的坏处,反过来可能是领导认识自己、自己贴近领导的一个契机。
这人啊,自己悬着的心放下来之后,就有了心情操心别人的事情:“那莫小力当科长的事呢?”
“确实是有那么回事,顾总在办公会议上提议的,人力资源部正准备讨论。没想到来征求秦远的意见,他竟然不同意?”
“哦,听秦主任说,钱总好像也不太同意。”
“怪不得,这家伙风向倒转的快。也好,省得刘部长还要去碰这个钉子。”
“这说变就变的,怎么还透出消息来了呢?”
“这你就不懂了。人事安排敏感的很,如果没什么争议,早透出消息可以造成既定事实,但提拔谁能没争议啊,这事就多半会黄掉。”
贾明鎏一时琢磨不透其中的奥秘,只是通过这一个回合才充分体会到,职场这个江湖,表面上风平浪静,水底下可尽是漩涡暗流,还有不少的淤泥。
下午上班的时候,莫小力垂头丧气,不时将抽屉拉出来又使劲推进去。金大姐看出来她是得知了坏消息在泄怨气,反而更有了刺激她的乐趣:“上午秦主任来过了,让我们转告你一下,以后上班时间别到处乱窜。”
莫小力:“谢谢你的好意,顾总找我有事,有意见让他自己去和顾总说。”
金大姐故作惊奇:“哟,人家主任也是为你好啊,快当科长的人了,要注意以身作则嘛。”
一听这话,莫小力眼泪都下来了:“没影的事,哪个缺德鬼,乱嚼舌头。”
金大姐和贾明鎏相视一笑,默契中遮掩不住幸灾乐祸的得意。
祸不单行
贾明鎏眉飞色舞地兜售自己被钱总亲自召见的喜悦,又轮到慕容健在唉声叹气。
贾明鎏不解:“嗨,哥们,革命工作一帆风顺,怎么反倒垂头丧气了呢?”
“唉,吴旭刚来的信息,她妈在给吴旭找对象,听说是省里某领导的公子,约好了周末的晚上要见面呢。”慕容健拨弄着手机上的几行字,心神不定。
贾明鎏从床上蹦了起来:“靠,拉拉扯扯了这么些年,原来还是地下党啊。”
“刚开始处的时候,吴旭她妈就没同意,说是要到学校去棒打鸳鸯,吴旭只好跟她妈说分手了。”
“那分配的时候,她老爹怎么还帮着打招呼呢?”
“她爸爸经不起女儿的纠缠呗,可她家还处在母系社会,她爸爸回家还得听她妈妈的。”
“听着你这像是骂人呢。”贾明鎏调侃道。“一不做二不休,你们干脆和她妈摊牌,都什么年代了,她妈还能包办婚姻。”
“靠,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惹翻了丈母娘,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那你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贾明鎏一拍巴掌:“你就和吴旭一起去赴约会,先跟公子哥摊牌。”
“对啊。”慕容健心中一喜,马上又是一脸的无奈。“……可老总早就安排了明天出差,周末肯定回不来,***。”
“不去,老婆事大,工作事小。”
“这是我做的第一个项目,怎么好撒手不管呢?”慕容健手上的手机又开始催命般地“滴滴”叫唤。
“要不,我出个馊主意?”贾明鎏沉吟片刻,露出了一脸坏笑。
“快说。”
“哥们我舍命救君子,替你出马,如何?”
“这,这,合适吗?”慕容健犹豫着。
“现在也只能骑驴看唱本,走一步算一步了。只要吴旭同意,先把公子哥的念头打破了再说,吴旭她妈也就自然知道了你们这档子事。这事搞成了功劳是你慕容的,闹出问题来就都推我老贾头上。”
慕容健咬咬牙:“只好出此下策了,我和吴旭商量商量。”
周五,慕容健按原计划出差去了,把手机留给了贾明鎏,顺便也把自己的难题留了下来。
临走前,贾明鎏还和慕容健开玩笑:“呵呵,坏事我来做,好事是你的,我真***冤啊。”
“亏待不了你,事成之后,吴旭答应帮你和黄欣做媒。”
“靠,你直接说是拉皮条得了。”
“去你的,好心到了你嘴里都变成了驴肝肺。”
贾明鎏半真半假地问:“慕容,你就不怕我假戏真做?”
“你小子敢!”慕容健笑着对贾明鎏挥了挥拳头。
“只要吴旭愿意,我有什么不敢的?”
“***,朋友妻,不可欺。”
祸不单行。
慕容健上午刚走,下午他家里的电报就到了。“父病重住院,急需3000元。”
传达室的大爷找不到慕容健,只好将电报给了贾明鎏。贾明鎏拆开电报,心想,就算是慕容健不出差,恐怕也拿不出这3000块钱。贾明鎏知道,一直以来,慕容健父亲的身体都不太好,这次,积劳成疾的父亲一定是硬挺不过去了,才被送进了医院。
人命关天,贾明鎏谢过传达室的大爷,将电报揣进了口袋,按照上面的地址和姓名,将钱寄了出去。
刚迈出邮政局的大门,身上的手机滴滴直叫,吴旭留言:“周六晚7时,新街口名士俱乐部。”
贾明鎏抬头看看阴郁的天边,有一缕彩霞在云的尽头显现。想想周六晚上夜幕下的冒名顶替,自己到底会是一个英雄救美的大侠,还是一个别有用心的潜伏敌特呢?
管他呢,今晚先去侦察一下地形。自小到大,贾明鎏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欢迎光临
细雨迷蒙,街头上光影飘浮,夜色迷离。
名士俱乐部就坐落在临江繁华商业区新街口的中心地带,当贾明鎏推门而入的时候,四个训练有素的门迎小姐笑容可掬,一起弯腰致意:“欢迎光临。”声音整齐悦耳,差点把贾明鎏吓了一跳。
看得出来,贾明鎏来之前有过精心准备,休闲西服脱下来搭在手上,深蓝色衬衣没有半点褶皱,同色系的领带显示出个人的品位,白色的休闲长裤裤线笔直,短短的头梳得有型有款,下巴上的胡子刚刚剃过,泛出青青的光泽。贾明鎏扫视了一下全场,很快就现自己的装束过于正规,在人群中多少有些另类。
服务生走过来,引着贾明鎏来到一个靠窗的5号台位:“先生,您来点什么?”
“一杯冰啤。”
暗淡的灯光下,吧台旁的调酒师杂耍般地甩动着手里的酒瓶,不断地将酒搅合在一个个杯子里。大厅和卡座里的人们各自沉醉在自己的私人氛围里,如果不是别有用心或闲的无聊,谁还有心思注意新来了什么人呢?可贾明鎏总感觉有一双好奇的眼睛在某个地方跟随着自己,所以显得不够自在随意,直到几口冰啤下肚,心情才稍稍放松下来,恢复了平常的悠闲神态。
贾明鎏很满意自己选择的5号台位,坐下来几乎可以观察到大厅里所有的角落,余光也看得到二楼上下的楼梯,扭头透过淡蓝的窗户玻璃则能够尽情地欣赏街面上撑伞而过的美女。
逐渐适应了屋里的灯光和气氛,贾明鎏装出等人的样子,开始仔细打量周围的人与环境。散落四周的卡座里大多是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里面的灯光温情而暧昧,一个秋千般的藤椅上晃悠着两个如胶似漆贴在一起的人影,黏黏糊糊的神情让贾明鎏无端地生出许多联想。偶尔会有一两个那种浑身细胞都洋溢着成功的中年男人,身旁跟着一位或两位靓丽的女孩子,嬉笑着上到二楼的包间里,从谈吐和穿着中散出来的自信,又令贾明鎏倾慕不已。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开放式的自助酒吧,真正体现档次的应该是吧台侧面的那支小乐队,演奏的几乎都是世界名曲,时而悠扬,时而低沉,时而欢快,恰到好处地调节着人们的情绪,客人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通过服务生点上一支自己喜欢的曲子,间或会有人与走上前去和乐队商量一番,然后引吭高歌,博得人们的阵阵掌声和喝彩声。乐队伴奏和卡拉ok的感觉有着天壤之别,前是享受,后是泄,不可同日而语。贾明鎏想:正是靠着这支小乐队,名士俱乐部才在临江博得了现在的知名度和口碑。
别看贾明鎏酒量有限,嗓音却是充满了磁性,和李丫丫就是在大学合唱团排练中认识的,而且大学四年两人一直都是合唱团的主力,唱歌自是他的拿手好戏。自从到了临江之后,整天的忙忙碌碌,记忆中仿佛远离了音乐和歌声,今天沉睡的细胞突然被一支高水准的乐队唤醒,贾明鎏的心蠢蠢欲动。
当贾明鎏鼓起勇气将写好的纸条递给服务生之后,乐队里的乐手们突然有些骚动,目光和手势都指向贾明鎏和另一个角落的女孩子。
乐队的小提琴手站了起来,手持麦克风大声地说:“各位嘉宾,今夜,有两位客人同时点唱了同一歌曲,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两位客人,共同为我们演唱苏格兰民歌《罗蒙湖边》。”
掌声和呼喊声四起,贾明鎏和那个女孩站起身走近乐队,从乐手手中接过麦克风,音乐响起来,顿时大厅里弥漫起了苏格兰风味的和声,饱含深情又有所向往的演唱,让所有在场的人陶醉。先是英文,后是中文,吐字清晰而又忧伤婉转。“你走山路我走平原,我们看谁先到苏格兰,我们永远不能相见,在那最美丽的……”
贾明鎏用心在唱,也用心在听,女孩的内心深处有着难以言喻的孤独和失落。
好戏开场
与沈如梦的不期而遇让贾明鎏兴奋不已,即使在大学的合唱团里,与李丫丫的合作好像也不曾有过如此的默契。一下子,两个年轻人的距离近了,就在这歌声和掌声之后坐到了一起。
如梦,一个在临江读书又独自留下来创业的外地女孩子,走在临江的街头绝对不是鹤立鸡群的美女,她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很舒服,需要回味才能欣赏的女孩子,尤其是小鸟依人的样子和浅浅的微笑很讨人喜欢。
贾明鎏和如梦彼此之间除了互通姓名之外,都没有问及个人的其他问题,只谈了音乐,谈了巧合,谈了心灵的感应,都觉得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亲切而自然,轻松而惬意。如梦自称是“姐姐”,贾明鎏从经历和神情上来判断,如梦身上确实散着一份成熟女性的韵味,心里盘算着如梦应该年长自己几岁,长期压抑着的被关怀的渴望慢慢升腾开来,转化为一种温暖在心底荡漾。
临近的几个座位上,有几对男女在指指点点,赞扬声和议论声间或会飘过来一两个词句,大概是在说女歌手有些面熟,贾明鎏和如梦肯定是酒吧雇来的“托”。
两人相对而坐,相视而笑,品尝着香醇浓郁的咖啡,欣赏着动人委婉的、略带沧桑和惆怅的旋律,倾心细声地交谈着彼此的感受,非常的投机,真的有点像分别很久今夜又重逢的姐弟俩。
“你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如梦的眼睛里闪烁着调皮,这个时候的如梦只有姐姐般的口吻,却没有姐姐般的神情。
贾明鎏点点头,非常的坦然,一点也没有被外人看破的不自在:“是的,我的神色和装束也告诉了我自己。”
“其实,从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
“怪不得,我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温情地抚摸着我的后背,原来就是你。”
如梦笑了:“你这夸张得很有诗意。”
“你看来是这里的常客?”
“也不算是,无聊的时候会常来这里欣赏音乐,这个小乐队在临江独一无二,真的很棒。”如梦略微犹豫了一下。“上学的时候,在别的酒吧、歌舞厅赶过场子。”
“怪不得姐姐歌唱的这么好,校园歌手兼民间歌手。”
“呵呵,已经很长时间没唱歌了,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有了兴趣。”
贾明鎏调侃道:“我也一样,或许这就叫缘分?”
如梦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嗯,姐姐我已经不相信什么缘分了。”很显然,如梦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貌似暧昧的话题,贾明鎏也觉得有些唐突和冒昧,并不想破坏这轻松快乐的氛围。
乐队奏响了春天舞曲,有人纷纷起身步入吧台前的一块空场地,翩翩起舞。如梦向贾明鎏伸出手来,随即加入了舞动的人群,两人旋转自如,进退有度,行云流水,依旧是今夜人们聚焦的中心。搂着如梦柔软的腰肢,握着如梦纤细的小手,感受着如梦温热的呼吸,贾明鎏没有一丝一毫的邪念和,只有感动和喜悦,从如梦的笑容里也读得出同样的情感。
一曲舞罢,乐队演奏起舒缓闲适的轻音乐。两人又回到原先的座位上,继续窃窃私语。
“你打扮得这么整齐,是不是来赴女孩子的约会?”如梦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
贾明鎏不置可否地一笑:“你猜猜看?”
“看上去很像,但据我观察,你一点也没有男孩子等约会的那种焦虑。”不得不佩服女孩子的细心,贾明鎏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如梦那双敏锐的眼睛。
“嘿嘿,告诉你吧,我是来侦察地形的。”
“啥,侦察地形?”如梦笑得花枝乱颤,伸手来摸贾明鎏的脑门:“你不会是喝多了吧?”
“明天晚上在这里我确实有个约会,不过,我只是男主角的替身。”
如梦撅起了小嘴:“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不许卖关子,赶紧从实招来。”
贾明鎏把慕容健和吴旭的情况简略地讲了一下,如梦听完表现出异常的兴奋:“原来还有这么一场好戏,呵呵,明晚我来看热闹。”
夜渐渐地深了,细雨霏霏却没有停。
分手时,两人都略微带着醉意,如梦很自然地让贾明鎏买了单,这种理所当然的神态让贾明鎏非常的享受,走出名士俱乐部,与如梦握手告别,目送如梦自己开着一辆红色poLo车消失在细雨中,突然间,贾明鎏的心头有一丝自卑和失落掠过……
白跑一趟
周六晚6:40,白天的时候细雨就不下了,只是初冬的凉意还笼罩着街头。
贾明鎏进了名士俱乐部,还是选择了5号台位,服务生已经记住了昨天的场景,马上跑过来问:“先生,您好,来点什么?有客人还在问,昨晚的歌手还会来吗?”
贾明鎏淡淡一笑,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相对而坐的如梦,如梦也正朝5号台位看,两人只扬扬手算是打过招呼。此时乐队演奏的竟是《罗蒙湖边》低沉的旋律,让贾明鎏倍感亲切。
贾明鎏架起二郎腿,把玩着手中矿泉水杯子,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全然没有即将参与一场女友争夺战的剑拔弩张,而像是在等待着一场音乐会拉开帷幕。
7:00整,吴旭和黄欣携手款款而来,一进门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吴旭系了条粉红色的围巾,与咖啡色呢裙相互衬映,点缀得恰到好处,应该说,名士俱乐部来的美女并不少,但像吴旭和黄欣两个出众的女孩同时亮相,大概也不多见。吴旭解下那条引人注目的围巾,落落大方地扫视着全场,只有黄欣怯生生地拉着吴旭的手臂,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贾明鎏起身迎上前去,吴旭如释重负,三人刚刚坐定,就过来一个胖胖的男青年,右手拿着张照片,左手抓着个大哥大:“请问,哪位是吴旭小姐?”
吴旭:“我是的。你,你是范大伟,范公子?”
贾明鎏站起来,伸出手:“你好,我叫慕容健。范公子,请坐。”范公子斜了贾明鎏一眼,大大咧咧地坐下来,把一款大大的手机重重地立在了桌子上。又盯着黄欣看了一眼:“这位美女又是谁啊?”
吴旭答道:“我的同学,黄欣。”
贾明鎏并没有在意范大伟的无礼,趁势将手一举,招呼服务生过来。
吴旭点了一杯曼陀铃,黄欣跟着说:“我也来一杯。”
“范公子来点什么?”
“百威。”
贾明鎏:“两杯曼陀铃,两瓶百威,再拿两个杯子过来,谢谢。”随手又点了几样小吃,让一并端上来。
范大伟看了看围坐在一起的两男两女,突然开口对吴旭说:“吴小姐,我们是不是另外换个座位,也好给这位老弟和黄小姐行个方便。”
看着范大伟油腔滑调的样子,吴旭不由得有些紧张,靠过来将贾明鎏的手臂抓得紧紧的,贾明鎏轻轻拍了拍吴旭的手,面对着范大伟敌视和疑惑,没有半点的慌乱,神情自若。
“对不起,范公子,吴旭已经有男朋友,她和,那个……我,交往快两年了。”
范大伟有些恼羞成怒:“操,这算怎么回事?既然如此,你家老太太又何必在我家老太太面前穷唠叨,拿我姓范的开涮呢。”
看吴旭不多解释,范大伟得寸进尺,嬉皮笑脸地说:“既然我推了朋友的应酬来约会,总不能让我白跑了一趟。来,吴大小姐过来陪范大哥坐坐?”说完,伸手就要来拉吴旭的手。
舍命相陪
吴旭往后一闪,整个人都躲到了贾明鎏的身后:“范大伟,你想干什么?有话就在这慢慢说。”
范大伟抓起大哥大,忽地站了起来,指着吴旭大声地说:“你臭美个啥?要不是你家老太太上赶着跟我家老太太叨咕,就是开个奔驰到我家门口,我也不会来陪你们干坐着。”
“范公子,话也不好这么说吧,老人们也是一片好心,要怪呢,也只怪我们还没来得及和他们说清楚。”贾明鎏一字一句,脸上却还是带着微笑。
“我认识你她妈的算老几啊?让吴旭她自己说。”
吴旭被范大伟咄咄逼人的无赖态度气得说不出话来。贾明鎏知道不远处还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马上毫不示弱地站了起来,挡在了吴旭的面前,心里却暗暗地告诫自己:沉住气,别冲动。
范大伟四下看了看:“嗨,你小子想要怎么着?”随手当胸推了贾明鎏一把,可贾明鎏纹丝没动,范大伟色厉内荏:“小子,这可是临江市的底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这我知道,所以,我和吴旭得罪之处,还请范公子多多原谅。”吴旭拉拉贾明鎏的衣袖,贾明鎏又顺势坐了下来,把面前的两个杯子斟满:“老弟我先干了,向范公子赔罪。”说完,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轻轻地放回了桌子上,其间,眼睛一直盯着范大伟,尽量用微笑来掩饰自己忐忑不安的情绪。
“少跟我来这一套,有我范大伟在临江,还轮不到你小子撒野。”
贾明鎏正色道:“久闻范公子大名啊,如果没了吴旭,我来临江也是光棍一条,如果范公子非要为难,我也只有舍命相陪了。”贾明鎏自己都没有想到,怎么会说出如此义正词严的话来,但就这一句,把个吴旭感动得泪流满面。
“好,你小子嘴硬,算你有种。”范大伟后退了一步,作势就要撸袖子。
“且慢。”周围的客人探过头来,乐队也停止了演奏。“论实力,我甘拜下风。”
“知道就好。”
“如果范公子苦苦相逼,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大不了就把小命搭在这,不过,以范公子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这么个结果,值不值得,还请三思。”
范大伟眼珠子一转,似乎有些犹豫。是啊,万一闹大了,两败俱伤,自己与面前这横小子的得失差异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何况,一旦影响到老爹的声誉,那就越的骑虎难下了。
一位身穿全套黑色西服的领班急匆匆地赶过来:“两位先生,我是这里的大堂经理,有什么需要服务?”说着掏出名片分别递给两人,贾明鎏接过来,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事,我和这位范公子有点误会。”
范大伟一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更拉不下脸面,气呼呼地推开大堂经理的手:“这小子敢到临江来撒野,今天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是不是该他撒野的地方?”说着,就开始拨打手机,准备呼朋唤友,贾明鎏也捏紧了拳头,空气顿时紧张了起来。
同床睡过
“范公子,临江不是撒野的地方,名士俱乐部就更不是撒野的地方。”大堂经理说话非常的严厉,范大伟一听口气不对,拨手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范大伟自小混迹临江,当然知道名士俱乐部在临江的分量,听大堂经理说话的口气,顿时也软了几分:“我范大伟在临江还没有被人涮过,太***欺负人了。”
贾明鎏马上下台阶:“这事确实是我们有错在先,但事出有因,还请范公子原谅。”
“不瞒范公子,这位老弟也是我们大老板的朋友,既然人家已经赔礼道歉了,给个面子如何?”
“你们大老板是谁?”
“名城置业段耀武。”
范大伟一惊,赶紧打哈哈:“原来是段老板的朋友,误会了,误会了。”说完,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拍了拍贾明鎏的肩膀:“老弟,怪不得底气十足啊,怎么也不早说?哈哈。”又转头抢过大堂经理手里的名片,说:“没事了,你忙去吧,我们继续喝。”
贾明鎏松了口气,才现衬衣的后背已经汗湿,自己的胳膊被吴旭扯得生疼。不远处,如梦笑盈盈地对着自己伸出了大拇指,贾明鎏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如梦一手操纵,不由得向如梦做了个“V”的手势。此时,乐队又弹奏起《罗蒙湖边》低沉的旋律,而贾明鎏竟然从中听出的全是欢快的节奏。
吴旭连忙掏出纸巾擦去脸上的眼泪,黄欣在一旁都看呆了,惊魂未定,看看范大伟,又看看贾明鎏,眼里惊讶、疑惑和敬佩交织在一起,难以形容。
“要说啊,这老太太们真没劲,就算是儿女结了亲,也未必铺得平老子们升官财之路。”范大伟自己又把两个杯子斟满,将矛头指向了父母,说得吴旭有些不好意思。
贾明鎏连忙解围:“男女之事讲的是缘分,如果你们两个对得上眼,我保证不会纠缠不休,一定知难而退。”
“慕容老弟如此大度,就不怕吴小姐有意见?”
“刚才也已经说过,与范公子相比,我目前这硬件是惨了点。”
范大伟也不客气:“呵呵,慕容老弟气度不凡,结交广泛,再借助点吴旭家的背景,前途不可限量啊。”此话还真说到了贾明鎏的心坎上,攀龙附凤历来不失为为一条出人头地、飞黄腾达的捷径。“我嘛,没本事读书,就在临江做点小生意,早出道几年而已。不过,追在我后面的美女没有一个排,也该有一个班吧,可也是久闻吴小姐的美貌,慕容老弟,你好有艳福啊。”
“哈哈,要谈美貌,临江美女多如牛毛,就说黄小姐吧,和吴旭相比难道就相形见绌?”
黄欣打断了贾明鎏的话头:“你们扯你们的,不要拿我说事。”
“哈哈,是啊,你慕容老弟也不能吃着碗里还占着锅里,我和黄小姐交个朋友总可以吧?”
“好说,好说,只要黄小姐愿意,我们倒是愿意**之美。”
吴旭悄悄地捅了贾明鎏一把,却被范大伟看见了:“怎么,还没结婚呢,你就想支持他***啊?”
吴旭没怎么的,黄欣却羞红了脸:“去你的。”还没等脸绷起来,四个人却都哈哈大笑了,刚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又乐翻了天,周围的人越的莫名其妙了。
范大伟仔细端详着吴旭,突然问道:“吴小姐,小时候是不是在省委机关幼儿园混过?”
“是啊。”
“让我好好想想,拿着照片我就觉得面熟。好像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我们在一张床上睡过。”范大伟笑起来的样子很有些不雅,贾明鎏也只能跟着尴尬地笑,吴旭倒不介意,只取笑道:“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经常尿湿裤子的小胖子。”这下轮到范大伟嘿嘿直乐,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贾明鎏:“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我倒成了后来居上。”
“哈哈,我当年是有条件没上,你现在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范大伟一旦没了公子哥的脾气,说起话来倒也有趣。
不知道喝了几瓶啤酒,续了几次咖啡,等到起身告辞,贾明鎏和范大伟都抢着要买单,可服务生过来说:“有一位小姐已经替你们买过单了。”贾明鎏嘴边带着微笑,将几张小额钞票放在了服务生的托盘里:“替我谢谢那位小姐。”范大伟和吴旭本就有些莫名其妙,看见贾明鎏的这般举动更觉得诧异。
“哥们,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有事你呼我。”范大伟晃了晃手中的大哥大。“吴旭,好眼光。操,你妈也是的,得此女婿,还有啥不满意的啊?”吴旭一直挽着贾明鎏的手臂没有松开,偷偷地看了贾明鎏一眼,露出了少见的温情和羞涩。
告别拥抱
贾明鎏与范大伟并肩穿过大厅,边走边左顾右盼,却现已经没有了如梦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失落。
夜风清凉,吹熄了燥热,贾明鎏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如果不是如梦的出手相助,这场风波将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场,想到这,贾明鎏后怕不已。说心里话,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武侠小说里读过的情节,贾明鎏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打算,虽然自己还提示范大伟不要因小失大,实际上,贾明鎏回旋在脑子里的,也未尝不是这念头,等待追求的幸福生活还在不远处,年轻的生命如花般含苞待放,谁愿意一夜之间这一切就凋落在风中。
为别人的老婆而死,死得轻如鸿毛,为自己的梦想而死,才死得重于泰山。贾明鎏突然记起了一句小时候背诵过的领袖语录,咧开嘴乐了。
吴旭见贾明鎏心不在焉,却还在自顾自的傻乐,知道他不胜酒力,就把挽着的动作改为搀扶,贾明鎏也不愿说破,紧贴着一个女孩温暖的身体,不时还能触到柔软的胸,这种心头痒酥酥的感觉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体会到了。
范大伟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黄欣,见吴旭和贾明鎏亲亲热热,拉拉扯扯,就提议:“老弟啊,我还是那句话,美女不能你独享,你送吴旭,我送黄欣,不用商量了。”
吴旭看黄欣也没推辞,就说:“黄欣,我这位老兄估计是喝多了。”又叮嘱范大伟:“路上你可得放老实点。”
“诱骗美女的事情我范大伟干过不少,但是,**美女的事情,现在只有脑残的家伙才干呢。”
贾明鎏:“哈哈,范公子真识时务。刚才为什么还打算强抢民女啊?”
“你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废话少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了。”范大伟弯起手臂,看黄欣没动静,就抓起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臂弯里,黄欣和吴旭说了声“拜拜”,半推半就被范大伟拖着走了。
看两人走远,吴旭使劲甩开贾明鎏的胳膊,笑道:“老贾,戏演完了,别装了,还真以为醉了啊。”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贾明鎏故意手舞足蹈,东倒西歪地在马路上摇摇晃晃地走,路旁的出租车司机在用力地按着喇叭,既像是在招揽生意,又像是在提醒晃过来的酒鬼。
吴旭见状,又追上来,挽住了贾明鎏的胳膊,招手叫了辆的士,拉着贾明鎏一起上了车。
出租司机问了地址,就和贾明鎏开玩笑:“守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就舍得喝多了?”
贾明鎏苦笑:“嘿嘿,不喝多了又能怎样?”
“哈,你老弟心里有数,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贾明鎏转头问身边的吴旭:“是这样的吗?”吴旭只笑着,不说话,却把头靠在了贾明鎏的肩膀上,浓重的呼吸飘过一阵芳香。
后视镜里,出租司机得意地笑了。
车行驶在静谧的街头,两旁的大树将不宽的道路遮盖得严严实实,最后停在了一个大院的门口。
站立在风中,吴旭的围巾飘动,映照着面颊通红,更显得楚楚动人,贾明鎏忘记了阵阵寒意,傻呆呆地看着。吴旭伸出手,低声说:“谢谢你,我到家了。”
贾明鎏握住吴旭的手,声音苍凉而干涩:“不客气,本来这就是我出的馊主意。”
“回去的时候你自己当心,我——进去了。”吴旭抽回了手,也被贾明鎏的情绪所感染,声音里多了几分哽噎。
“告别,不拥抱一下吗?”贾明鎏张开双臂,满含着期待。
吴旭情不自禁地扑入了贾明鎏的怀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双手紧紧地搂在贾明鎏的腰间,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