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老大
随着这声叫喊,门口忽然一阵骚乱,包厢门被猛地撞开,阿虎几个人趔趄着退了进来,怒目瞪向外面。
屋内童少龙和聂兰都是一呆,循声看去,却见欧阳雷在一个黑炭般的老黑的扶持下,走了进来。那老黑满面的不满,嘴中兀自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着什么。
进来后,蛮横的将阿虎等人再次一推,嘴中僵硬的道:“闪开!你们格不够,我来,扶他。雷,他们是你的朋友吗?怪怪的,对你不好!”口中说着,将他中几人,皱皱眉头,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童子龙心中恚怒,将身边几个小姐一把推开,霍然起身怒道:“黑鬼子,你他/妈的什么人啊?敢跑到爷这儿撒野?”
那老黑回头看看他,面上忽的显出一份轻蔑的神态,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生硬的道:“你格不够知道。对雷好点,否则,你没好处!”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这事儿生的极其突兀,一时间,竟让屋内所有人都有些瞠目结舌。直到那门砰的一声,自动关上了,众人才蓦然惊醒过来。
童少龙面色黑的如同锅底,对着阿虎几个低吼道:“你们几个他/妈的吃屎的!究竟怎么回事儿?”
阿虎几人面面相觑,嗫嚅了一下,这才说道:“也没什么,我们扶着雷少回来,雷少嫌烦,不让扶,咱们怕误了事儿,就想一齐架住他,不成想这个黑鬼突然跑过来,叽哩哇啦的一通说,把我们推开,自己架了雷少进来,后面您都看到了,就这样了。”
童少龙听的面色阴晴不定,站在当地沉吟起来。
他们在那儿说着,聂兰哪里顾得上听他们说什么,早已跑到欧阳雷身边,扶住他看看他有没伤着。
正自焦灼之际,忽然见欧阳雷抬头对自己诡秘一笑,随即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低低的传入耳中道:“姐,我耍他们的,没事儿,你只当不知道行了。”
聂兰心中一颤,险险没脱口惊呼起来,微微侧身挡住身后童少龙几人的视线,这才低头去看。入目处,欧阳雷满面笑容,双眸中熠熠生辉,哪还有半分醉意。只是嘴角边那份冷笑,让聂兰不由的泛起些冷意,一如当日初见他时,他看着井下弘一几个日本人时的笑容。
但在此时此刻,便是这份让她有些害怕的冷笑,在她眼里也是如同春花般灿烂。刚才这么长时间的惶遽不安,瞬间如同潮水般退去。只觉得一个身子软,直要就此倒了下去。
手臂上一紧,欧阳雷悄然扶住她,对她打个眼色,聂兰心中猛省,急忙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面上已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一副神态了。耳中听的欧阳雷懊恼的低声嘀咕道:“唉,竟然碰上了他,这下子没得玩了,待会儿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聂兰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使人看不出什么异样。待会儿有什么幺蛾子她不在乎,她这会儿只觉得心中欢喜的要爆了开来。这个冤家没事儿,全然是自己白担心一场,他既是耍了这么多花样,自然是有目的了。只要他没事儿,那就一切。所有的事儿,自然也会迎刃而解的。
她忽然全然放松下来,心中也不去烦恼该怎么应付后面。这一刻,她便如同所有的女人一样,想当然的认为,身边的这个男人,可以为她遮风挡雨,不需要自己去多想多做。这一刻,她再没了半分一个商场女强人的觉悟,只是安心的做一颗大树下的小草,一个柔弱的小女人。
“赶紧走!事儿有些不对!”屋子中,童少龙忽然沉声道。说罢,回头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对着已经歪斜在沙上的欧阳雷道:“兄弟,咱们换个好地方再喝好不好,这里太乱了,我怕有人不让你玩好呢。”
欧阳雷脸埋在沙上,无可无不可的轻轻“唔”了一声,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童少龙面上显出一份阴狠,对着聂兰冷冷的道:“小兰,你最好安分点,真要逼急了我,就算在这儿我也顾不上许多了。这是你逼我的,别怨我。阿虎他们带着他,你跟我走。只要你不惹事,我保证什么事儿也没有,否则……”
他话刚说到这儿,还不等聂兰反唇相讥,就听包厢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随即,十几个健壮的汉子一拥而入,刚才走的那个老黑,正跟在一个人后面,亦步亦趋的急急走了进来。
“操!我雷哥在哪儿?啊!雷哥!雷哥!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妈/的,是谁让他喝了这么多?爷要捏死他!”暴跳如雷中,一马当先冲进来的倪小海,牙根儿就没看别人,一步冲到沙前的欧阳雷身边,扶住他一看,顿时便咆哮起来。
聂兰怔怔的看着倪小海,她自然认得这个名满京都的纨绔之王,只是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出了名的第一纨绔,却跟欧阳雷似乎有着极深的交情。单看他现在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两人之间的情谊,就可见一斑了。
欧阳雷当日公司开业的时候,倪小海早早被欧阳雷派去布置梦一场酒吧的场地,是以,跟聂兰并未见上,这才有了现在聂兰的惊怔不已。
聂兰固然是惊怔疑惑,他身后的童少龙却是简直震骇了。这个欧阳雷不显山不露水的,怪不得一直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他自己虽然名不见经传,但认识的这人,却实在不是个一般二般的善茬啊。
想想倪小海身后站着的倪家的势力,童少龙只觉得一股子凉气,自脚后跟升起,顺着脊梁骨瞬乎便窜到了头顶。脚下微不可察的慢慢的移动着,想要先躲开这股子邪火再说。哪知道还不等他移出两步,倪小海的目光便已经扫了过来。
微微一怔,再看看如同护犊子的母鸡般的聂兰,倪小海眼睛不由慢慢眯了起来。
“嗨,嗨,嗨,我当是谁啊,这不是京都地儿堂堂的龙大少嘛。感情着,我这哥哥就是被你搞成这样的啊,嘿嘿,成!真成!爷想要不佩服你都不成啊!少龙啊,你瞅瞅这事儿,想要我怎么做呢?”倪小海语气轻松的说着,但其中蕴含的那股子冰寒和愤怒,却是让一个傻子来,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咳咳,那个,嗯,海哥,呵呵,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高兴吗?小弟跟雷少一见如故,这个,嗯,这个,就一时控制不住,多喝了几杯。就在刚刚,小弟正准备亲自送雷少回去呢,不信你问问他们是不是?”童少龙目光闪烁,强笑着解释着。
“送他回去?你知道他住哪儿吗?他醉成这样了,你准备怎么问?是不是准备沉到海子里面,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或者敲敲他每根手指,让他能告诉你啊?操/你/妈的!你丫的当爷是傻子吗?”最后一句,倪小海突然咆哮起来,铁青的面孔之上,青筋布满了额头。
童少龙面色苍白,被他吼得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退去,惶然问道:“海……海哥,你……他跟你究竟什么关系,至于……至于这么大的火气吗?再说,你我两家同在京都,单就这份情谊,难道你也不顾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倪小海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狂笑起来,半响才停下笑声,面色奇异的看着他,极缓极缓的,一字字的道:“他是我什么人?我告诉你,他是我兄弟!是我老大!是我倪小海这辈子最珍惜的朋友!你既然起了害他的心思,别说你我两家情谊也就那么回事儿,就算是世家故交,爷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孙子,你准备接招吧。”
童少龙面色惨白,目中露出绝望的神色,只是随即而起的,却又是一副阴狠之色,点点头,这才淡然道:“既然海哥非要小弟的命,小弟纵使怎么不敢得罪,这条小命却是不敢随便送人的。不知道海哥是现在就要下手呢,还是容小弟回去准备下啊?”
倪小海目光冰寒的看着他,抿了抿嘴唇,方才迸出一个字:“滚!”
童少龙眸子一缩,张了张嘴,却又紧紧闭上,随即转身往外走去。只是还不等他走出房门,忽然身后响起聂兰的声音来。
“童少龙!”
童少龙一愣,转头看去,却见聂兰已是满面寒霜的转过身来,慢慢走到他面前。一双欺霜赛雪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冷冷的道:“麻烦你,我的手机!”
童少龙盯了她一眼,默默的从口袋中将手机摸出,递了给她,转身要走。聂兰却忽然又冷冷的道:“童少龙,今晚的事儿,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童少龙大怒,霍然回身,阴狠的看着她,半响冷笑道:“你想怎么样?我请你们喝酒难道还喝出罪过了不成?你们一个个的都对童某要打要杀的。嘿,难道我童少龙就真这么好欺负的吗?”
聂兰冰冷的瞄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自己心中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做没做过什么,也是自己明白。别以为我聂兰只是一个女人,就可以任人欺负,今天我话放在这儿,不管海少要怎么做,但你我之间的账,必定要有个结果的。”
童少龙眼中出奇光,看着她半响,忽然笑了笑,点头道:“既然这样,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行,反正想对付我的人又不止你一个,咱们就走着瞧吧。”说罢,阴鹜的一笑,对着阿虎几人招招手,转身扬长而去。
聂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这才两腿一软,不由的向后坐倒。这一晚,她担惊受怕,面临了自打来了京都后最危险的场面,实在是心力交瘁。此刻,眼见危机过去,又知道欧阳雷其实没事儿,心中一松,只觉得疲惫如同海潮般涌了上来。
身后一双大手及时的伸过来,将她扶住,让她在沙上坐好。聂兰转头看去,正迎上欧阳雷关切的眼神,心中满腹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也不管倪小海等人还在场,蓦然伏到欧阳雷肩头大哭起来。
倪小海怔怔的看着已经坐正身子的欧阳雷,忽然心中了悟,尴尬的摸摸头,惭惭的道:“雷哥,你……咳咳,我是不是坏了什么事儿了?”
眼前欧阳雷眼神清明朗澈,除了双颊微微有些红意外,哪还有半分醉酒的模样?倪小海也是人精儿,略一转念,就明白了欧阳雷刚才那副神态,肯定是假意作出来的。既然是这样,那肯定是要办什么事儿了,自己这么一冲,可不是让他给搅了吗。
欧阳雷正被聂兰伏到肩头哭的有些手足无措,倪中还有别人,连忙克制着坐直身子,转头擦去泪水。
欧阳雷如释重负,歉疚的看看她,这才对着倪小海笑着摆摆手,摇头道:“也没什么,该办的我都办完了。就是兰姐跟着受了顿惊吓,真是对不住的很了。”
倪小海疑惑的看看他俩,张了张嘴,终是又紧紧闭上,对着一溜儿站开的休斯等人挥挥手。等他们和那些个早吓得抖成一团的小姐,全部出去,这才笑道:“哥哥啊,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秘?竟然还把聂总都牵扯进来了。聂总可是咱京都出了名的一朵花儿,眼见为你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哥哥可是有些不怜香惜玉了啊。哈哈。”
他眼见场面有些尴尬,有心调解,便出言调笑,借以圆场。聂兰面上一红,偷眼看了一眼欧阳雷,却不说话,只是心中却是欢喜。
欧阳雷面上尴尬一闪而逝,随即正色道:“别胡说八道的!我跟兰姐只是朋友,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这话开开玩笑就罢了,到了外面可不要胡说,我是无所谓,但兰姐一个女人,可别给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倪小海一呆,“呃”了一声,古怪的看看俩人,不明白欧阳雷什么意思。以他们之间的交情,要是欧阳雷真跟聂兰有什么的话,断然不会说的这么客套,眼下既是这么说了,那么显然俩人并不是男女恋人那样的关系。一时间,他搞不清状况,不好再多说,只得惭惭的闭上了嘴巴。
聂兰却猛然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欧阳雷,一时间心中不由冰凉。只是朋友?今晚这事儿都到了哪份上了啊,要真只是朋友,自己又何至于被逼的如此狼狈?而这会儿,他却来了句只是朋友,他难道真不明白吗?
啊,是了!他心中其实是看不起我的,本来跟他在一起,就是自己厚着脸皮送上门去,几乎是半逼迫着他喊了自己姐姐。在他心中,只怕始终是不愿和自己这样一个女人来往的。
自己单方面的为他想这想那,所求不过是在一起的片刻欢愉,要是由此被他轻视,自己却又是何苦来的?况且,以自己的情况,本就是不适宜跟他在一起,是自己怎么也跳不出那个怪圈,作茧自缚而已。罢罢罢,自己还是清醒点,别再给双方更多的尴尬了。自己原本就注定是孤单一生,又何必去多做强求?
她一时间想到悲凉处,不由的心若死灰,面上忽然凄然一笑,站起身来,略微整理一下,这才抿嘴笑道:“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我就是牢骚,你不用管我的。呵呵,好了,原来你认识海少,有他帮着你,想必在这京都没几个人敢轻易招惹你,也不怕吃了亏去。我一个小女子可是没那个能力掺和到你们的游戏中,既然海少在这儿,就让他送你吧,我很累,就先回了啊。以后有事儿尽管说,如你所说,咱们毕竟是朋友不是吗?虽然我知道,能用到我的地方或许很少,呵呵。好了,二位大少,那我就先走一步咯。”说完,不再看欧阳雷,伸手将有些凌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走到门口,微微一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却终是拉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屋里几人怔怔的听着她说完,又目送着她孤单的走了出去,顺即淹没在灯火阑珊处。那儿虽然依然热闹如故,但却好像怎么也掩盖不了那溢出的一丝丝忧伤。
倪小海愣愣的看着,忽然转头对着欧阳雷道:“雷哥,你……就让她这么走了?她……”
欧阳雷抬手拦住,面上现出一丝烦恼。他虽没经历什么太多的感情,但并不是木头,尤其今晚的种种,更是看得清楚明白。对于聂兰,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情,似有情又似亲情,难以言说。
等等吧,等自己真正想明白再说,欧阳雷如是这样对自己说着,只是这一刻,心头却不期然的升起另一张面孔,如同魔障一样,摒之不绝,挥之不去
第一百零六章:出事了
下雨了,很小很细的雨丝。天地间一片雾蒙蒙的,马路上往来行车的车灯一照,细细碎碎的炸起一蓬晶莹。
倪小海陪着欧阳雷出了蓝天,也不坐车,只是默默的走着。远处低矮的屋脊上,阵风吹过,似柳絮轻飞,又如腾起阵阵轻烟。丰沛的水汽,让人心底不由的潮湿起来。
倪小海几次抬头,欲言又止。欧阳雷转头看看他,轻轻一叹,伸手拍拍他肩头,轻声道:“有些事儿,必须要想清楚,不然对双方就是一种不负责任。我还没做好准备,让我好好想想吧。”说着,眼光漫漫的望向虚无的远空,若有所思起来。
倪小海似懂非懂,只得无奈的耸耸肩,继续陪他走着,心中却是大不以为然。女人嘛,喜欢就喜欢了,又有什么需要考虑的?以他的地位和势力,平日不知多少女子要往身上靠,自是不能理解欧阳雷的心理了。
细雨无声,偶尔有车驶过带起一阵嗡然声,随即又回归寂然,为这深秋的夜雨平添了一份寂寥。
“……解开我最神秘的等待,星星坠落风在吹动……”沉寂中,欧阳雷口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突兀的铃声,让沉默的两人都是不由的吐出一口气来,从莫名的冥想中回到了现实。
“雷少,聂小姐出事了!”电话刚一接通,那边一直暗中跟着保护的张天建的声音,便焦灼的传了过来。
“什么?怎么回事儿?”欧阳雷面色大变。从几人分手出来,也不过才不到两个小时,聂兰便出事了,能出什么事儿?欧阳雷心中忽然生出一分极度的不安来。
“聂小姐出来后,自己驾车往市外驶去,我叫了车一直跟着,刚才在高上,两辆重型运输车车,一辆过去了,另一辆跟在后面,聂小姐正好处在中间。许是前面有车挡住了,再加上雨天路滑,前面的车刹住后,后面的车却没刹住,将聂小姐的车直直顶/进了后车尾……”张天建在那头尽量言简意赅的将事情描述了一遍。
欧阳雷最后只觉两耳嗡嗡的,张天建后面再说的什么,却是一个字也没听到。愣愣的拿着电话,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聂兰那张绝世娇娆的面孔。只是这会儿,那张面孔满是鲜血,再不复往日清丽的颜色。
“她人现在哪里?”半响,欧阳雷忽然艰涩的对着话筒低沉的问道,话音中带着的那份沉重和惶遽,让随在身边的倪小海不由的吓了一跳。打从认识欧阳雷那天起,就没见过欧阳雷为了什么事儿慌张过,但此刻,只看雷哥微微抖着的手,倪小海知道,麻烦大了。
电话那边听欧阳雷问话,微微一鄂,欧阳雷心中忽然极度的恐惧起来,生怕听到张天建说出个当场如何如何的,不见他马上回答,破天荒的大怒吼道:“你在做什么?我问你,她人现在哪里?!说!”
电话那头张天建心中一抖,急忙回道:“人正送往京都市立医院抢救,我现在就跟在后面,马上就到……”
“保持通讯!等着我!”欧阳雷不再听后面,啪的关上手机,转身大步往倪小海车上走去,头也不回的边走边道:“送我去市立医院,快!用你最快的度!”
倪小海先是一鄂,随即连忙点头,紧跑两步,抢在欧阳雷之前上了车,动起车子。等到欧阳雷坐好,脚下猛地一踩油门,便如一支黑色的闪电般窜了出去,度之快,甚至带起了一声轻爆之声。
车子飞的驶着,欧阳雷双目直直的盯着前方,嘴唇紧紧的抿着,直到有些白了犹自不觉。
聂兰怎么会往市外去?她要去哪儿?看她走时的样子,虽然情绪有些不对,但并没什么失常之处,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没有当场作出什么承诺,才导致这场悲剧的生吗?要是那样的话,只怕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聂兰聂兰,你要挺住啊!千万不能出事啊!老天爷,你便再是不公,这次也要开开眼啊!欧阳雷忍不住紧紧闭上眼睛,暗暗的默祷着,脸上因为痛苦而微微抽搐着,让倪小海看的心中不由狂跳起来。
“雷哥,雷哥,到底怎么回事啊?出了什么事儿啊?你倒是说说啊!”倪小海泄般的将油门踩到底,一边疯狂的飙着,一边大声的问道。
欧阳雷睁开眼看看他,面上急遽的抽搐了两下,这才颤抖着道:“聂兰刚刚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抢救了。”说到这儿,只觉一口气堵在喉咙,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倪小海明显一愣,但不过片刻,便即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摸出电话道:“雷哥,你别急!只要不是人已经没了,怎么也是有希望的。我这就打电话,通知他们院长亲自过去,铁定找最好的专家给兰姐手术!”说罢,急的点了几下话机,将电话打了出去。
他们一路急冲,也不理身后不断响起的警报声,不过二十分钟,便已经赶到了医院。看着欧阳雷推门下来,早早站在台阶上焦急的等着的张天建,快步迎了上来,低声道:“雷少,聂小姐已经送进去了,在六楼,您随我来。”
欧阳雷面色铁青,点点头,阴着脸跟在他后面,直往六楼而上。至于后面的警察,自有倪小海去打,他这会儿可没那功夫去理会这些事儿。
急救室过道里,身穿医护服的医生护士脚下匆匆,都是一路的小跑。院长陈国平刚刚来过电话,吩咐了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将伤员抢救过来,她们可不敢有半点松懈。
几个交警满面严肃的坐在一边,不停的商量着记录着什么,眼见欧阳雷在张天建的带领下急急走来,一个领头的中年警官目光一凝,站了起来,迎住欧阳雷,微一打量沉声问道:“你是伤者家属?”
欧阳雷理也不理,伸手将他一拨,径直往后面拽住一个跑过的护士,低沉的吼道:“伤者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看着他微微红的眸子,和满额头暴起的青筋,小护士不由的心里害怕。更觉得胳膊上宛如突然上了一道铁箍,几乎马上要被捏断了。一时间不由泪水涟涟,痛叫一声惊叫道:“啊!好痛!你……你做什么?放手啊!”
被欧阳雷拨开的警察面上微微一黯,并不着恼,眼见欧阳雷几乎要暴走的样子,急忙上前使劲拽他,劝慰道:“这位先生,请你冷静些,医生正在全力抢救,你这样子不是帮忙,而是添乱了。你也不希望家人有事吧,赶快放手,有什么事儿你问我,我来解答。”旁边张天建也急忙上前一起拉住,欧阳雷这才吐出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手。
小护士满面委屈,伸手不停的揉着被欧阳雷握住的胳膊,只觉的这人好大的手劲。眼见他依然双目血红的盯着自己,急忙退后一步,抬手抹去挂在腮边的泪珠,这才道:“你……你别急,我们院长亲自打来电话,所有最好的专家都进去了,一定会尽全力的。具体有……有什么情况,待会儿会有人出来说的,你……你还是等等吧。”说着,不敢再留,转身撒腿跑开。
欧阳雷全身绷得紧紧的,木然站在当地,两眼仍直直的望着那护士离去的方向,恍如石化一般。任凭那个警察和张天建怎么用力,也是不能移动他分毫。
那个警察面上又是骇异又是无奈,对着张天建道:“你们……你们都是伤者的家属吗?你还是劝劝他,这样子真的于事无补,让他放松下来,配合医院和我们警方的工作,这才能对伤者有帮助。”
张天建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惶遽,微微点点头。他被欧阳雷选中,次执行任务就出了这么大个事件,虽然这事儿于他半分责任也没有,但心中却是怎么也过不了那一关。此刻眼见欧阳雷如疯如癫的样子,不由的一筹莫展。
正自闹的不可开交之际,电梯门一响,倪小海伴着一个满头银的老者走了出来。眼见过道里的情景,先是一愣,随即面色一黯。跟老者低低说了几句,这才走上前来,按住欧阳雷肩膀沉声道:“雷哥,陈院长来了,你别急,兰姐不会有事的。”
欧阳雷呆滞的目光微微转动了一下,总算有了丝回应,身子慢慢的软了下来,转头往老者看来。旁边众人直到此刻方才齐齐长出了一口气来,相互看看,不由都是摇头叹息。
“陈院长,她究竟怎么样了?”欧阳雷深吸了口气,极缓极缓的开声问道。声音一出,只把身旁的倪小海吓了一跳。此时的欧阳雷,声音暗哑,全不似往日那份清朗。
“我刚才电话里已经问过了,经初步诊断,伤者主要伤势在脑部,幸亏她开的车子性能极好,气囊及时的弹出,才避免了当场死亡的结局。但强烈的猛击之下,仍然使她脑内形成大出血,眼下我们要全力为她进行颅内减压手术,将瘀血导出,具体情况,还要等手术后,看情况才能做出进一步判断。”陈国平微一沉吟,这才缓缓的说道。
欧阳雷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两眼死死的盯着陈国平动也不动。身旁众人忽然觉得一股子冰寒至极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出,周围瞬间如同降了好几度,不由的都是激灵灵打个冷颤,有心避开几步,却觉得一个身子似乎被人定住,别说移动,就连呼吸都艰涩起来,不由的骇然抬头看向他。
张天建久经训练,对于这种气息最是敏感,这是杀气!他面色大变之余,急忙上前两步,伸手扶住欧阳雷手臂,低声叫道:“雷少!雷少!不要!”
直直喊了好几声,欧阳雷方才噗的吐出一口气来,一股肉眼难见的紫气乍现即收,四周的杀气便如潮水般急退去,众人这才齐齐向后退去,面色煞白一片。当其冲的陈国平更是摇摇欲倒,几乎站都站不稳了。旁边倪小海急忙上前两步扶住,这才勉强扶墙站好。
“求您!全力救她!”欧阳雷目光转动一下,扫了众人一眼,这才低沉的吐出几个字,自顾回身往椅子上坐下。
陈国平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方才他只觉得好似面对着一只庞然巨兽,死亡的感觉将他紧紧攫住,让这个一生与死亡打交道的老大夫,也是不由的胆颤心惊。此刻听了欧阳雷的话,忙不迭的点头,急急的扶着墙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停的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暗暗嘀咕,这人却不知是什么人。让倪家公子这么惶急的将自己从家中拽出来,自身似乎也带着难以言喻的可怖,看来这个手术,要是不成功,只怕后果不定会是什么样了。
那边几个警察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相互对望一眼,都把目光看向领头那个。那人犹豫半响,终于还是咬咬牙走了过来,对着欧阳雷伸出手道:“我姓孟,是122紧急事故处理中心的,我知道这个时候不太对,但有几个问题想要跟您落实一下,毕竟这属于我们的工作,还请您能谅解。而且,这场车祸我个人认为里面有几个疑点,必须要问清楚,这对我们定性这个案子有着极大的关碍,不知您……”说到这儿,看着欧阳雷霍然抬起的头,不由的一窒,再也说不下去了。
欧阳雷心头狂震,有疑点?!难道这不是一场意外?难道是有人蓄意安排的?是谁?是谁要害死聂兰?童少龙?不对!几人分手才多久啊?听张天建汇报来看,这里面天时、地形缺一不可,就算他要对付聂兰,也不会巧妙到这种份上吧?他能算到今晚有雨?就算知道今晚有雨,又怎么知道聂兰要出市外?连自己都不知道聂兰会往市外去啊。只怕若不是自己今晚有些伤了她的心,多半她会和自己一起走的。
嗯?是了!想必这是要针对自己下的手吧,没想到却让聂兰给承受去了。对付自己,不外乎雷氏的人,但以自己的灵觉,要是有人在旁窥探,又怎么可能瞒的过去?究竟是谁呢?欧阳雷面上变幻不定,陷入深深的思索。
“咳咳”两声轻轻的咳嗽声传入耳中,欧阳雷霍然而惊,抬头看去,见那个姓孟的警察正满是无奈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才省起。
对着他微微点点头,涩声道:“对不住,事情来的太突然,我有些失态了。你有什么想要问的?还有,你说这个案子有疑点,不知可不可以说清楚点,我要知道细节!”说着,两眼中闪过一道冰寒的冷光,稍乎即逝。
孟警官心中一颤,连忙点头,微微沉吟一下,组织了一下思路,这才道:“请问您贵姓?与伤者是什么关系?还有,您可知道伤者在驾车前,有没有喝过酒什么的?”
欧阳雷目光一凝,看看他,这才道:“我叫欧阳雷,是她朋友,今晚她出事前我们一直在一起,她并没有喝酒。她是旭日车行的老板,整天跟车打交道,驾驶技能也绝不会有问题,这些因素你不必考虑。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们现场究竟有什么现?你所说的疑点又是什么?还请能明白告知。”
孟警官微一迟疑,这才点点头,随即又摇头道:“我所说的疑点,只是根据现场一些细微的迹象有些多想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而且因为下雨的缘故,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所以……”
欧阳雷抬抬手,点头道:“孟警官不必多解释,我明白,你只需告诉我你的观察就可以了,我没要求你们为此负什么责任,也不会揪住这点不放,你不需有顾虑。”
孟警官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蹙眉道:“按照现场来看,那两辆重型运输车虽然都是京都牌照,但却来自两个不同的单位,彼此之间并不相识。但是从现场刹车痕迹上看,前面那辆车的刹车痕较长,而后面的那辆车却几乎没有什么刹车痕,几乎就是没有减的直撞了过去。”
说到这儿,顿住话头,见欧阳雷面现迷茫,这才解释道:“前面那车的刹车痕长,说明那车很早就开始减了。这种情况可分为两种,一是那车的前面有辆车也在减,导致他跟随时不得不减;二嘛,就比较恶毒了,那就是刻意的将车距与伤者保持在一个危险的距离,迫使伤者跟在他后面,为了其后的一撞提供机会,这从后面那车几乎没有刹车痕上足以说明这一点。不过,这种说法,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要想进一步落实,只能期待伤者醒来,向她询问一下,才能知道。”
欧阳雷两眼微微眯了起来,盯着孟警官问道:“那么,这两个肇事的司机现在在哪里?你们警方有没提审过?结论又是什么?”
第一百零七章:聂氏秘辛(上)
听到欧阳雷问起肇事者,孟警官不由摇摇头,叹道:“后面那个撞车的,当场死亡,整个人由于惯性作用,直接从驾驶室中撞了出来,经我们现场勘察,此人系大量饮酒后驾车,所以,与其说他蓄意撞人,也可以说他是在根本没有自制力的情况下,才生的事情。至于前面那个,只是受了轻微伤,但一口咬定是当时前方有一辆车减刹车,他才跟着刹车的。由于他也是被撞一方,单从交通规则上来说,并无半分责任,我们又没有证据证明他说谎,自也无法对其作出任何处理,他的车又是公车,只要他们单位出面解决相关保险事宜就行了。所以,问完话,做完笔录,就只能让他走了。”
欧阳雷心中怒火滔天,又是现行法规。在如今这个现行法规下,不知多少犯罪分子钻这些漏子,屡屡得手,让人咬牙切齿却又没有丝毫办法。看来要想知道整个事儿的真相,这个司机却是关键中的关键了。
哼哼,他一口咬定?好的很!倒不知他的心防是不是也跟他的嘴巴一样严实,在自己的窥心术下,倒要见识一下。
他心中打定主意,抬头看着孟警官淡淡的道:“不知这个司机叫什么名字,他的详细资料可能让我看看?我想亲自跟他聊聊。”
孟警官心中一跳,猛然摇头道:“对不起,这件事儿我不能答应!我们是有纪律的,刚才跟您说了这么多,就已经属于打擦边球了,在案子没彻底有明确眉目前,我们不能透露任何当事人的资料给您。即便以后有了进展,也是要第一时间提交刑侦部门,而不是告诉您,这点,还请谅解。不过请您放心,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一定会尽快汇总出一个结论,给您一个答复的。好了,我想你现在还是应该把心思放在亲人身上,希望她早日脱离危险。我们还要回去继续研究案情,就不能在这儿耽误了,还有,请您留个联系方式,以便有什么新的问题,我们也能及时联系到您。”
欧阳雷也估计他是不会告诉自己,有心想要用窥心术查探一番,但一来这会儿心思不定,精神难以集中,只怕施展起来,多半不能凑效;二来,那人的资料,只怕多半是记录在案,这位警官也不见得就能记得清楚,自己即便施展出来,恐怕所得也不会多。思来想去,遂罢了这个念头。
将自己手机号说了,让孟警官登记,随即又在问询笔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孟警官几人便告辞离开。
等他们走后,欧阳雷坐在那里,心中不断推敲,想要搞明白其中的玄妙,但心思烦乱之下,全是担忧聂兰的安危,哪里能静得下心来,起来坐下几次后,终是长叹一声,暂时抛开这些,将目光移到手术室的红灯上,强耐着性子等着。
身后门一响,倪小海走了出来,默默的走到欧阳雷身边,轻轻拍拍他肩膀,陪着他坐了下来。
欧阳雷偏头看他,问道:“可是有了初步结果?到底怎么样了?你直接说。”
倪小海皱着眉头,半响才艰难的道:“陈院长他们研究过了,眼下……眼下能保证手术的成功率,仅仅在3o,到底行不行,还要看聂总自己能不能过的了这一关了。雷哥,我的意思,你知不知道她的家人在哪儿?最好还是通知下她的家人,毕竟这事儿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好代替人家家人做出决定的。”
欧阳雷心中一颤,手微不可察的抖了抖,默然无语。聂兰的家人?自己又往哪儿去找去?仔细想想,其实自己对聂兰所知甚少,甚至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儿。要说家人,貌似只有聂天诚那个老人,聂兰奇怪的称呼为二叔,但却不被接受的那人,算是她的家人吧。
想想当日聂天诚奇怪的神态,最终只是嘱咐自己好好待聂兰,并没多说,这会儿可好,聂兰如今这个模样,只怕跟自己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虽然说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但终归事出有因,这份心灵的责任,便是他自己也过不了。
转头看着手术室持续亮着的红灯,这一刻竟然红的是那么刺目,如同鲜血一般,欧阳雷心头忽然一阵的烦躁。深吸一口气,想来想去,聂天诚那边不管究竟是个什么关系,但就凭那一声二叔,怎么也得通知到才是,轻叹一声,摸出电话,起身给聂天诚打了过去。
此刻已是深夜,外面的雨忽然大了起来,站在窗边,道道银丝划破地坪灯的光柱,如同无数的银蛇乱舞。刷刷声不断中,聂天诚那边的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
“唔,小欧阳,怎么这么晚打来电话?可是有什么急事吗?你只管说,老头子但凡能做到,定然全力以赴就是,呵呵。”
电话那头,老人有些疲惫但却依然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欧阳雷听的心中颤动,无尽的惭愧升起,泪水不觉模糊了双眼,嗫嚅了半响,终是咬牙将事情说了。
等到说完,只闻那边聂天诚呼吸越来越急促,好半天后,方才颤抖着回道:“我马上到!”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欧阳雷木然收起电话,静静的站在窗前,任凭飘进窗户的雨丝,将自己打湿。脸上一会儿冰凉,一会儿灼热,竟是分辨不出哪是雨水哪是泪水了。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大门处两道光华急的闪了进来,不待停稳,就见车门一开,一个老人的身影踉踉跄跄的走了下来,随即被一把黑色的伞盖遮住,急急的往大门进来。欧阳雷知道,聂天诚,到了。
轻轻拭去了面上的水渍,也不理胸前早被打湿了一片,他转身走到电梯前迎着。眼瞅着显示楼层的灯光依次亮起,到了六楼,叮的一声响过,电梯门一开,聂天诚那张苍老的面孔便出现在面前。只是这一刻,这张面孔上满是哀痛之色,涕泗横流,目光看到欧阳雷,竟似未见,在他面上一滑而过,便落到了那盏刺目的红灯上,再也不肯移开分毫。
身边那个一直跟着聂天诚的保镖对着欧阳雷微一颔,和他一起上前扶住,扶着聂天诚走了出来。欧阳雷能感受的到,这个老人全身都在抖,似乎孱弱的要马上垮了下去。但是却又似乎有着什么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让他几乎是一步一挪的蹒跚着往前走去。
倪小海见到聂天诚,先是一愣,随即连忙站了起来,紧走两步,恭敬的道:“聂老,您怎么过来了?”口中问着,目光却望向欧阳雷。
欧阳雷面容苦涩,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倪小海默默点头,也来搀扶着,让那个保镖跟在一边。
站在手术门前,聂天诚目光呆滞,泪水涔涔而下,却是呆然不动。欧阳雷不知该怎么劝说,只能默然相陪。好半响,聂天诚仿佛来自天边的声音,有些飘忽的响起:“小欧阳,有几成把握?”
欧阳雷嘴角牵动了一下,轻轻吐出“三成”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聂天诚忽然惨然一笑,点了点头,喃喃的道:“三成?也罢,三成就三成吧,总是有些希望。当年若是有三成希望,又何至于此?”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都不知该如何接口,对望一眼,均是默然。聂天诚站在那儿,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半响,忽然转身看向欧阳雷,叹息一声,摇摇头道:“你亦不需多想,活也罢死也罢,其间之欢乐悲苦,又有何人能知?死了并不痛苦,痛苦的只是活着的人而已。”
老人似是感叹又似是悲怆的语调,满带着对世事的了悟和通透,让人生出一种难言的沉重。似是有所觉,轻轻拍了拍欧阳雷扶住自己的手,这才转头看向倪小海,勉强一笑,点头道:“原来是你这孩子,倪老近来可好?”
倪小海恭敬的道:“劳您老挂记,爷爷他很好。”
聂天诚微微点头,不再多说,微微闭上双眼,似是在犹豫什么,半响睁开眼睛道:“生死有命,便你我站死在这儿,也是于事无补。小海,你留在这儿看着,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小欧阳,你随我来,咱们去下面转转,这里,我觉得闷。”
他说的豁达,语音中却透出一份深深的悲怆,听的欧阳雷心中直欲落下泪来。这老人哪里是闷?他是不愿亲眼在此看到什么惨事,白人送黑人,总是让人肝肠寸断,便如这个饱经世事的睿智老人,也是一般心思,与凡人并无二致。
轻轻点点头,对倪小海使个眼色,这才在张天建和那个保镖的护送下,扶着老人往外面慢慢走去。
电梯一路向下,谁也没有说话。等到了楼下,站在大门的雨幕之前,聂天诚让保镖在这儿等着,欧阳雷也示意张天建留下,这才在老人拐杖一抬,向着他指点的方向慢慢走去。那里,正有一座独立的石亭。
两人慢慢走进雨中,欧阳雷尽量的将雨伞遮在聂天诚的头上,怕他被雨淋了。聂天诚忽然抬起拐杖,一下子打开,迎着漫天而下的雨鞭,长长吐出一口气道:“遮个什么劲儿?遮了一辈子了,就让我痛快一回吧。”
大雨中,天上蓦然一道电光划过,耀起一片光亮。那一瞬间,欧阳雷看的分明,老人脸上满是忿怒不平,充斥着一种不屈和不甘。
黑色的伞盖飘起,远远落下,随即翻滚了几下,伞把儿朝上在地上转了半圈停住,恍如一张裂开的大嘴,向天在呐喊着什么。
欧阳雷默然,扶着聂天诚一步一步的进了亭子,在一张尚未淋湿的石凳上坐下,这才恭立一旁,静静的站好。
聂天诚双手扶着拐杖,望着亭外的瓢泼雨幕,微微侧头道:“你可还记得当日在白云山我说的那些话吗?”
欧阳雷轻轻点点头。聂天诚自嘲一笑,点头道:“当日我曾告诉你,有人在谋算我,他算定我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了。这一辈子,他样样不如我,便想要样样都追上我。我当日本想找个人,接替我的位子,只要够灵性,有我在后指点,临了便跟他好好玩上一玩,也把一些昔日的恩怨一并解决了。那天,我没跟你说过这人究竟是谁,今天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就是我的大哥,也是聂兰名义上的父亲,南江宏义门的舵把子,聂天仇!”说道这儿,老人面上忽然泛起一片红潮,急促的喘息了几声,似乎这个名字带着神奇的魔力,让他这一刻,竟然忽的激出了生命中的潜能。
欧阳雷双眉轩了轩,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帮他平复一下。
聂天诚也不回头,反手轻轻拍拍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继续道:“我聂氏一族,本是南洋遗民,十余代人的不懈经营,终是打下了一个偌大的天地。当日,国内战事艰难,吾父慨然解囊,卖掉大半产业,不但以银元数百万以济大事,更是遍邀数家子弟,成立宏义门,奔赴前线,并力拒敌。其间战死之我南洋子弟,不知凡几。如此种种,非为别个,念得便是我等虽身在外域,然此身为国人,便永为国人!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义之所在,便倾尽所有也要出上一份微薄之力。”
天边雷声隐隐,电光闪耀之下,老人说起昔日之事,不由的须戟张,壮逸思飞。欧阳雷心头热血涌动,脑中不由的展现出一幅幅图画:仓夷满目的祖国大地上,枪林弹雨,血肉横飞,无数的仁人志士从四面八方相聚而来,将一腔碧血染红了祖国的每一寸土地……
雷声如战鼓激荡,电光似画角争鸣,那曾经充斥着血与火的画卷,便在这秋夜的大雨中,再次从老人口中拂去尘埃,慢慢展现开来。
“……我与他当日俱是年不过十余,却都是参与了这场国砀之战的,赖得国民之力,领袖之英明,过程虽是艰辛无比,但胜利最终却被我们收获。只是,经此一战后,我聂氏一族在南洋的产业尽毁,再无翻身之可能。家父临终之际,嘱咐我们,当落叶归根,将有限之生,投之国家之利益。遵从我父之命,我与他分掌两块,我天生善于经营,便以商事以振经济,他自掌宏义门,协助政权,靖清边境。其时,兄弟二人未尝不是同心同德,实为毕生之畅事。只是……”
说到这儿,聂天诚忽然面色急变,气息呼呼急促起来,连声的咳嗽起来。欧阳雷急忙连拍带捶的,为他理顺着,那边远远站着的保镖大急,就要往这儿跑来。聂天诚却一顿拐杖,怒道:“回去!”
保镖一愣,不敢违逆,只得顿然止步,返身而回。聂天诚喘息良久,这才渐渐平复,顿住了话头,似是又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
半响,才似自语又似解说般的继续道:“后来,国家几经挫折,实是走了些弯路。对于当日一些子弟,实在有些不公。然,国家于我等国民而言,实为父母一般。世上多不是之子女,岂有不是之父母?就算一时有些错失,又怎会一直错下去?但他掌权日久,却是生了不平之心,觉得事事不对心,遂有了别样心思。加上我当日虽也是举步艰难,但却走得是另一条路,所受之压力,相对也确实小了许多,诸般事儿一凑,他竟是越想越不堪,最终竟走上了另一条路,宏义门不复往日之名,竟成了一闲散帮派之所,实在让人痛心之余,更是愧对先人。
我记得清楚,就在许多事儿过了之后,国家终于再次走上正途,他却怎么也不肯听我之劝,迷途重返,我二人由此结下隔阂。就在那年之前,我终于在中年成婚,得了一个乖巧的女儿……”
聂天诚说到这儿,面上忽现温柔之意,满是温馨的神情,让一旁的欧阳雷都禁不住的心中欢愉了起来。只是不过片刻之后,却见老人面色一变,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两眼中洒出一片寒光。
“我当日眼见国内建设如火如荼,心中欢喜,想及当日父亲的嘱托,便狠心留下她们母女,自己孤身一人出来打拼,这一走,就是五年……”
聂天诚说到这儿,微微闭上眼睛,面上浮起复杂至极的神色。怨恨、悲伤、惭愧、愤怒、惶遽、五味杂陈,在光影明灭之间,不停的转换着。良久,又道:“等到终于算是有了小成,想想总该回去看看,一时动了归心,心中欢喜着,想要给她们个惊喜。便谁也没有通知,急匆匆而回。哪知,这一回,却回出了个天大的祸事来。”
第一百零八章:聂氏秘辛(下)
京都医院里,楼上的手术室警灯长亮,一个美丽的生命,正在死亡线上挣扎。楼下大雨如注的凉亭中,一老一少娓娓而谈,说的却又是另一桩生死之事。
“你可知道我当时那欢快的心情?”聂天诚似是在向欧阳雷问,又似是在自问。欧阳雷默然,聂天诚却也没去要求他回答,只是自顾的接着往下说去。
“我离家五年,走的时候,兰儿才刚刚蹒跚学步,想来只怕连我这个父亲都不会认得吧?这次回来,不行的话,就安排安排,将她娘俩一起接了出去就是。起初我自己去,是因为一切都不确定,唯恐出现什么变故,总不如家里安全。虽说宏义门早已不是当日的景象,但好歹这些人手忠诚度还是很高的。哪知道,嘿嘿,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原来却是将我一生幸福彻底葬送的地方。”聂天诚双目放出奇光,屈辱与忿怒相伴,让人不由的心中恻然。
“我如同一个少年人一样,悄悄的溜进了大门。家里的一切都没变,我知道,我大哥属于那种老古董,他但凡习惯了一种东西,就会一直那么持续下去,容不得别人做出更改。家里的一草一木,我就算闭着眼,也能说得出来。我绕过花厅,直接往后面走,那里有我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我的心忍不住的满是温馨。五年的打拼,让我感到极度的疲惫,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不下千万次的念起过她……”
聂天诚双目有些模糊,语意唏嘘。他描绘的越是平淡,欧阳雷听的却是越是一颗心直往下沉。
“当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她依然如同我初见她时那么美丽。五年的安静生活,让她显得更是珠圆玉润,我的妻子,南燕。”
老人面上忽然带出了一份浓浓的眷恋,语音也不由的温柔起来。“她是个孤儿,跟我差了十几岁。我遇到她时,她正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被人欺侮,是我救了她,又给了她一个安定的家,她曾经说过,她愿意一生就这么随着我,如果我先她而去,她便送完我也随之而去。就为了这一句,我才决心娶她过门。那一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欧阳雷静静的听着,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安,便如天边不时闪耀的电光,但那雷声却始终不闻,只在云层深处徘徊,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他知道,这声雷不响则已,一响必定是惊天动地的。
“那时候也是如今日般的时节,午后的阳光很明媚,至少当时在我心中是那样的。她就站在那株芍药前,拎着一把小壶,照料着那些美丽的花儿。人花相映,让我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究竟哪个才更美一些。”
“聂老,要不咱们先上去看看吧。而且,这里风大雨大的,你这身体只怕也受不住的。”欧阳雷在他一顿之后,忽然出声打断他。
聂天诚笑了,转头看着他,伸手指指旁边的石凳,示意他坐下来。欧阳雷微一迟疑,终是不忍违逆,忐忑不安的坐了。
“小欧阳,你怕了!你猜到了对不对?嘿嘿,我都不怕,你又怕些个什么?过了今天,我将再也不会说起,你就让我说完吧。这么多年了,我只把这些事放在心里,难得借着这个机会,也该让你多些个了解的。”聂天诚在笑,话语中却难掩那份深深的孤寂和苦闷。
欧阳雷默然,无声的点点头。天边忽然猛的一亮,随即一阵波动传来,紧接着就是一声霹雳炸起,如同上天也知道了什么,从而在忿怒的咆哮。
聂天诚抬头仰望,蓝色的电光下,却是出奇的平静,不复原先的激动。
“好大的雷声。”他喃喃自语着,出神的看了一会儿,这才接着说道:“就在我欢喜的准备突然出现,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时,却被一声轻笑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小精灵,可爱极了,葱绿色的水裤,纯白的绣着小花的上衣,蹦蹦跳跳的从远处跑来。她远远的便喊着妈妈,让我的心一时间便突然被一种情感填满。那是我的女儿啊!天,她好漂亮,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跟她妈妈一样美,长大后,定然不知道会迷死多少男人,我当时自豪又是得意的想到。”
抬手轻轻抹去眼角溢出的水渍,聂天诚顿了顿,又接着道:“那天兰儿梳着满头的小辫,跑起来时,便一颠一颠的全都飞扬起来。以致于至今留在我脑海中的,仍是那满头飞舞的小辫,对那日她的容貌反而竟有些模糊了。”
他自嘲的一笑,轻轻咳了两声才又接着道:“我不自禁的迈出一步,想要迎上去将她搂到怀里,告诉他,他的父亲回来了。然后,我要让她多叫我几声爸爸,最好把这些年没叫的都补上,呵呵,我是不是很贪婪?”
他说到这儿,话语不由的艰涩起来。
“她果然喊了,她大声的喊着,妈妈,爸爸喊你去吃饭呢。哈哈,爸爸,我当时简直要开心的疯了,只可惜这种开心不到一秒钟就立刻醒悟过来。爸爸?孩子啊,你的爸爸正躲在这花丛里呢,你又喊得什么爸爸呢?那个爸爸是谁?难道这不是我的女儿吗?但她明明喊着南燕妈妈啊。”
天边雷声更猛的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让聂天诚后面的言语,都有些听不太清了。只是他却恍如未觉,仍是继续讲着,欧阳雷只得往前凑了凑,这才听的明白了些。
“……她欢快的扑向一个男人怀里,不迭声的叫着爸爸,大笑着不停说着,是在说自己很棒,把妈妈找回来了。而那个男人,嘿嘿,我的好大哥,他居然毫无愧色的点头微笑着,就那么将本来应该是我的称谓,堂而皇之的自己承下。那一刻,我只觉天地间再无颜色,傻傻的不知到底该何去何从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大哥竟突然变成了我女儿的爸爸。不!我要搞清楚!这是为什么!”聂天诚的面孔有些痉挛,脸颊微微抽搐起来。
欧阳雷担心的看着他,伸过手去握住他那有些干瘪的手掌。世人只看到这个老人的辉煌,又有谁人能知他的心中埋着这么一段往事?一梦醒来,自己的女儿喊着自己大哥爸爸,自己的妻子成了自己的嫂子,只怕换成谁也会受不住这种打击的。欧阳雷自问,要是自己碰到这事儿,只怕第一时间就会暴走,哪还能如他这般去想为什么。
聂天诚握了握他的手,翻过手掌握住,另一手在上拍了拍,自己轻轻吸了口气,苦涩一笑,摇摇头示意无碍,这才又继续讲了起来。
“我悄悄的退了出去,没惊动任何人。出来后,找了很多人问起,终于知道了真相。原来,在我走的第二年,就传出了一个谣言,说我在外犯了外国人的忌,被人抓去了外面,只怕是回不来了。算算时间,可不正是那年跟索尔公司交涉的时间吗。本来这事儿只要多去验证一下,谣言自会不攻而破。只是,嘿嘿,正所谓红颜祸水。我每天得意的妻子的美丽,却成了整件事儿的导火索。
当她当日初进门时,我那大哥便嫉妒不已,偷偷的也喜欢上了她。此番听说我的事儿后,并没向她说清楚,反而是自己加紧了攻势,终于在南燕心防最低时,成功的将她变成了自己的女人。就这样,我的女儿成了他的女儿,我的妻子成了他的妻子,我的家成了他的家。他一生没能在我面前顶起一个大哥的样子,总觉得我事事压他一头,但在这事儿上,他却终于狠狠的反击了我一把。只这一把,就将我一下去打入了深渊,大哥啊大哥,当真是好手段。”聂天诚仰天长呼,面上已是一片悲忿之色。
欧阳雷听的双眉轩动,心中也是怒不可遏,只觉得这个聂天仇委实是该杀至极,他日若是自己得了空,定要去拜会一下,取了这老狗的性命!
聂天诚身子微抖,半响才渐渐平复下来。接着讲道:“我搞清楚了情况,既震惊于大哥的无耻,又心伤南燕的背叛。思来想去,索性便堂而皇之的回去,我要看看,看看他们究竟怎么面对我?至不济,我也要要回自己的女儿!那是我的骨血,岂能被这禽兽去养?于是,我这次不再躲躲闪闪,大张旗鼓的走进了大门。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南燕见到我的一霎那,面色变得惨白不已,只是我当时满心都是愤怒,哪还去管那些?
我大哥看到我也是满面的惊慌,但随即却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百般解释,说是当时听到我的消息,如何派了多少多少人去找过我,但都没有消息云云。我懒得理他,只是看着南燕,向她讨要我的女儿。许是当时我的冷静,让他们看出了我的决然,再没有多说,只是将兰儿叫了出来,南燕搂着她指着我,让她喊我父亲。可怜兰儿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我,怎么可能突然接受这个凭空出来的亲生父亲?她大哭着问妈妈是不是不要她了,怎么也不肯叫,随即自己跑回房间躲着,不肯出来。我那大哥却假惺惺的在门外一通好劝,让我看的实在忍不住,便将他大骂了一通。他却只是铁青着脸,不敢跟我反驳一句,嘿嘿,其实,他又有什么可说的?事儿总归是明摆着的,任他舌灿莲花也是改变不了事实的。
我骂的痛快,南燕却来求我,让我别吓着兰儿。我大怒之下,厉声责问她,当日她是怎么说的?既然耐不住寂寞,为什么又要嫁给我。她只是哭,最后避不过,道是说听我死了,怕女儿从小少了父爱,这才为了女儿而走的这一步。我哈哈大笑,问她可记得她当日自己说过什么?那一刻,她的脸色忽然惨白起来,停了哭声,看了我半响,才说是她对不起我。”
聂天诚说到这儿,身子忽然不克自抑的剧烈抖了起来,坐在石凳上摇摇欲倒,欧阳雷大惊,急忙起身扶住。
聂天诚干枯的手掌紧紧的攫住他,握得紧紧的,半响才平复下来,并不看欧阳雷,却自顾喘息着流泪道:“她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可是她又怎么知道,我在现木已成舟后,再没了去难为她的意思。只要她真的觉得幸福,我又何必去妨碍她?只是,我当时是气极了,恼怒之下的气话而已。那一晚,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是一直在看着我,那眼光里好像藏着什么,直到最后才平静的告诉我,她会向女儿说明白的。那一晚,她除了这一句话外,便再也没留下任何一个字。”
聂天诚说到这儿,语音已是哽咽起来,一个花甲老人,突然如同一个孩子般的哭了起来,欧阳雷一时间不由的手足无措。
雨势越的大了,毫没半分收住的样子,纷纷扬扬之际,四周俱是一片的呜咽之声,合着聂天诚的哭声,让人心中满是阴郁之意。
“……那一晚,我眼见闹成那样,也不愿再呆,只说第二天来领女儿,便自顾走了。第二天,当我一去就吓了一跳。整个家中一片愁云惨雾,到处挂素。远在城中的宏义门的人去了好多,来来往往的,见了我虽是勉强施礼,但却都似乎带着一份气愤。我不知究竟生了什么事儿,等到冲进去就听到兰儿的哭叫声,一声声的喊着要她的妈妈。我当时就懵了,难道是南燕出事了?可她昨晚不是好好地吗?我扯住大哥,厉声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儿?他冷冷的推开我,递给我一封信,说是南燕留给我的。我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我做到了,虽然晚了五年,这五年,来生再还你吧。”
聂天诚说到这儿,早已泣不成声,欧阳雷听的傻住。在聂天诚这么久的诉说中,南燕与他的印象,一直是个柔柔弱弱,温文如水的性子,哪成想最后竟是做出如此刚烈的举动来?这短短的一句,只是告诉爱人自己完成了承诺,对自己的事儿却没半分解释和开脱。是不必要吗?还是她无言的抗争?
“那一天,我不知自己怎么过的,只是当兰儿大声的对我喊着,说我逼死了她的妈妈,她永远不会原谅我,却让我心丧若死。我没再留,也没再要求她跟我走,我知道,她是不会再用爸爸这个称谓来称呼我了。
南燕是割腕死的,等到人们现时,早已冰凉了许久,就算神仙也是没了法子。我那些日子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只是机械的帮着将她的丧事料理好。等到所有事儿办完,我说早晚会来接回我的女儿,大哥只是冷笑,对我说,他一定要给我个教训,他要将我所有的一切击垮,然后再来和我说话。哈,真是可笑至极了。难道我还怕他不成?我没说别的,只是冷笑着说等他来,便返身回了京都。从那时起,我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生意上,我亲自飞往欧洲,亲自操作那个本来已经死掉了的项目,终于成功的扭亏为盈,也是为了那件事儿,天诚公司最终站了起来。”
他说到这儿,这才停了下来。欧阳雷心中翻江倒海一般,不想这里面竟然包含着这么一段爱恨情仇,错综复杂的事儿。想着他和南燕之间的感情,只怕南燕那一死,也让他明白了,南燕对他其实一直未能忘情,之所以嫁给他大哥,怕是真的为了女儿着想的,说不定南燕早萌生了死志,只是想等女儿再大些去做。而这个老人对自己的妻子,又何尝不是至死不渝?否则,这么多年来,又何至于自苦若此?唉,世事弄人,其中苦涩又怎么能单纯的用谁对谁错去衡量?
最该死的却是那个聂天仇了!这个卑鄙的老狗,到最后居然还敢起了报复之心,哼哼,说不得自己不行就先去解决了他,看看这人究竟无耻到什么样子。若是容得这样的人,依然悠然自得的活在世上,当真是枉负自己这一身能力了!欧阳雷暗暗咬牙,心头杀机弥生。
转头看看面上犹自挂满了哀伤的聂天诚,欧阳雷忍不住问道:“后来呢?难道您老就没跟兰……兰姐说明白吗?虽然这事儿是您导致的,但归根结底却不是您的错啊。她为何一直不肯原谅您?”
聂天诚凄凉一笑,微微摇头。半响,慢慢站起身来,踱到亭子边上,扶杖而立,目光闪烁的看着满天的雨幕,良久才回头看欧阳雷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欧阳雷一呆,不明所以,只是疑惑的看着他,等他解释。聂天诚重又回过头去,将手伸出亭外,接了一捧冰冷的雨水,反掌看着那些晶莹滴滴溅落,这才缓缓说出一番话来。
第一百零九章:聂兰的往事
“她总不能忘记她母亲的死,毕竟,对于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说,那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了。”聂天诚没有解答欧阳雷的疑问,却似乎又在继续着刚才的诉说。
“聂天仇跟我之间,虽然是恩怨纠葛,但对她母女来说,却是真真的呵护备至,并非虚假。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幼时跟我这个亲生父亲的隔阂,再加上她母亲的死,她又怎会这般容易放下?”
“可是……”欧阳雷欲言又止。
聂天诚微微摆手,头也不回的继续讲道:“从那天后,我每年都会回去看她,但她始终不肯见我。我只道时间是最好的缓和剂,她一时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那就慢慢来吧。打听到聂天仇对她极好,我倒也放了心,见她不愿见我,便也不再回去。只是每年给她寄过去一些钱,但每次都是寄过去就给我寄回来,从没一次接受的。那时候,我才只道,只怕她是真的永远也不肯原谅我了。不论她的母亲对我怎么样,但对她来说,母亲却是最最亲近的人,即便我是她亲生父亲,但牵扯到她母亲的死,便再没了转圜的余地。”
欧阳雷默然,细细一想,倒也真是如此。这事儿自己只是站在圈外去想,但从聂兰的角度出,一个自己从小就没接触过的父亲,一回来就逼死了朝夕相伴,至亲至爱的母亲,让她又如何能说放下就放下?她能叫聂天诚一声二叔,已经是不知做出了多大的让步了。
“她虽然不认我这个父亲,但我却如何能不认这个女儿?”聂天诚凄然的摇摇头,似自语又似解说。
“我虽然没能将她接到我身边,但却从来没放弃过她。一年中,不知要派多少人回去看她,将她的一切都细细的告诉我。她小学,中学,大学,一步步走来,每一件事儿,我都清清楚楚。我不能亲自在她身边呵护她,那就暗中爱护她吧,这是我做父亲的责任啊。”
聂天诚低沉的声音慢慢诉说着,欧阳雷点点头,心中也是凄然。聂天诚面上却是忽然带起一丝愧疚,缓缓道:“只可惜,我这父亲终归还是没有做好,我只道事事都在掌握中,却忽略了她始终是个女孩子。终于还是有一件事儿,我没能及早察觉,以致铸成大错。”
欧阳雷悚然一惊,霍然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他。
聂天诚目中射出极痛恨的光芒,半响才道:“在她大学毕业那一年,忽然有段时间竟然诡异的消失了,竟然连我派去的人都找不到她,直到一年后,她再次出现,却是忽然在京都这儿出现,而且竟然开起了一家车行的买卖。整个人的气质也是大变,我吃惊之余,一边帮她暗暗铺路,一边访查这一年中她的去向,最终搞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在她中学的时候,就有个当地的大家之子喜欢她,只是当时一直没有表白,直等到大学时,见她往外地去了,唯恐她被别人捷足先登,便央求家人上门为他提亲。那家在当地很有些势力,聂天仇本身做的就是些介于灰色地带的生意,自然不敢得罪,便单方面的答应了,不过倒也没有说死,只说若是兰儿不反对,他自是举双手赞成,并承诺帮助做通兰儿的工作。”
面上现出一丝冷然,聂天诚目中放出冷光,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一般。“这个老家伙,竟然敢拿我女儿的幸福来做交易,便只这一件事儿,我今生便不与他干休!他一厢情愿的答应了,等到问到兰儿的时候,却不料兰儿似乎早已有了心上人,死活不肯答应。逼得急了,竟是连那个家也不肯回了,最终搞得聂天仇极是狼狈,跟那家的关系也降到了低谷,听说很是吃了不少苦头。而兰儿极是聪明,事情做得隐秘至极,不但瞒过了他们,竟然连我一直派在她身边的人也全部瞒过。只是这一次,她的聪明却给自己带来了苦难,唉。”说到这儿,聂天诚不由长长的一叹。
欧阳雷听的怔住,心中不期然的升起一丝不自然来。当时他虽然没明确给聂兰什么答复,等于是变相的拒绝了聂兰,但但凡是个男人,在听说喜欢自己的女人竟然曾经喜欢过别人,心中也是有些别扭。只是他这个念头才起,就恨不得伸手给自己两巴掌。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吃这门子的醋?别说当时聂兰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就算认识,只怕以自己当时的情况,也是八辈子没资格跟这样的天之骄女交往的。
他心中千思百转,聂天诚似乎是若有所觉,扭头看他一眼,才又继续道:“她跟那个男人交往了不知多久,我本来以为是她大学时的同学,但是等我遍查那里所有的男学生,也没觉有哪一个跟她有交往,追她的倒是成堆成堆的,但她总是矜持自守,从不假以辞色,在大学中甚至混了个冰山美人的封号。”
欧阳雷听着这个外号,想想聂兰日常和别人之间的举动,不觉微微点头。别看她总是笑呵呵的,但那种笑容,却总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让人不敢生了近亵的心思,便如冰川一般,从外面看,安静温和,但内里却是激流踹荡,刚烈异常。欧阳雷心中猛然想到,这个性子,可不是跟她母亲一样?想想今晚她走时的凄然一笑,欧阳雷心中忽的悸然起来,浑身上下出了一通大汗,要不是跟那个交警谈过,他几乎要怀疑聂兰是自杀了。
聂天诚哪知他心中此刻想法,微微顿了顿,自顾接着说道:“他们之间应该是交往了许久,兰儿失踪的一年,原来竟是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如今就寄养在京都市郊的贵族幼稚园中。那个男的,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她结婚,在她大学毕业前不久,就早已独自离开了。我费尽心机,百般打探,也只是得了极少的信息。只知道这个男的似乎很有些家世背景,自己孤身一人四处游历,本就属于那种无聊的到处找刺激的人。却喊着什么要游历天下,以增阅历见闻的言语。以兰儿当日的单纯,只怕就是被他那种不羁吸引了,这才被他得逞。兰儿开这个车行,好像跟他也有些关系,似乎那人极喜欢名车,自己开着的,就是一部名车。而那人听说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京都。所以,这才有了兰儿在京都开了这么一间旭日车行的事儿。她今晚往市郊去,只怕也是起了去看看孩子的心思。唉,苦了她了,一个未婚妈妈,又不能自己带个孩子,既要忍受着长达两年的母子分离,还要自己一人孤身在这虎狼之世打拼,我这做父亲的,如何能不心中既悲且痛?”
欧阳雷此刻早已被聂天诚这个说法震惊的瞠目结舌了。聂兰不但曾经喜欢过别人,甚至连孩子都有了,这……这……那又怎么会对自己流露出那种神态来?他一时间,只觉得世事不可思议,实在是难以接受。
聂天诚回转身来,有些怜惜的看着他,轻轻拍拍他肩头,温和的道:“是不是觉得有些接受不了?傻孩子,难道你不知道哀莫大于心死一说吗?那男人如此对她,她就算再怎么曾经喜欢过他,这会儿也不会对他抱有幻想了。只看她宁肯将孩子藏起来,也不肯自己带而被那人知道就可见一斑了。因为听说那人家里是三代单传,一直盼望着他能赶紧传宗接代呢。如果一旦被其知道他和聂兰有了骨肉,势必会满足兰儿的任何要求。要是兰儿只是为了能和他再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打这张牌?我自己的女儿,虽然我没在她身边,对她的性子却是了解的。她外柔内刚,是不肯就此吃了这么个暗亏,想要找回点什么来而已。唉,我上次让你对她好点,就是现了她对你的不同之处。我不奢望你能娶她,但分给她些关心,给她一些温情,别再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飘荡,也就足矣。”
欧阳雷木然的听着,脑子里一片的混乱,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老人,一时间不知自己究竟该怎么回答。
聂天诚再次拍拍他的肩膀,转过身去,轻轻的道:“她自幼丧母,目睹家中剧变,一直在悲苦中渡过。长大后,却又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一生中实在是没几天欢乐的日子。这次如果就此去了,也就罢了。如果邀天之幸,我希望你能给她些慰藉,尽量让她能过的快活些,这,就算一个深爱自己女儿的父亲,自私的请求吧。”
聂天诚说完,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也不招呼他,自顾拄着拐杖步出了亭子。欧阳雷心头乱成一团,今晚突兀的接受了这么多信息,饶是他心境人,也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眼看着老人孤独寂寥的背影,在雨中萧瑟而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忙扬声问道:“聂老,那个孩子叫什么?”
聂天诚身子微微一顿,随即再次往前走去。“他叫聂磊!小名石头。”欣慰的声音,从前面飘来。欧阳雷不知道,聂天诚那一霎那间,忍不住老泪纵横。欧阳雷能问起聂兰的孩子,自然是想去照顾他,那么又怎么会不答应自己的请求呢?孩子啊,但愿你吉人天相,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老人悲苦的喃喃念叨着,身影渐渐模糊于风雨之中。
第一百一十章:睡美人
??银鸥那边,既然已经安排妥了,董莹的事儿也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二是怎么也得抽时间去看看聂兰的儿子。既然那天聂兰是准备去看儿子,不论站在那个立场,欧阳雷都是没有理由不去做的。
所以在跟聂天诚商量一番后,便给聂兰安排了最好的房间,每日用大量的金钱维系着生命,慢慢期待奇迹的出现。欧阳雷本就有些身家了,聂天诚更是资产亿万,加上旭日一结束,聂兰也是小有资产,这金钱一事儿倒是最不成问题的了。
等这些事儿搞定,欧阳雷这才让张天建全天候的守着这里,保护好聂兰。既然聂兰出事儿有些蹊跷在里面,那就不能大意。至于其中的隐秘,只能等其他事儿办完,再来处理了。欧阳雷自己带着尤俊,再次进入银鸥,将一干手续办完,正式以客户身份进入银鸥。
头几天因为牵挂聂兰这边,便极少呆在那边,一天倒有大半时间留在医院里。欧阳雷问过陈国平,说起很多植物人复苏的案例,陈国平苦笑摇头,那些个个例又怎么能适用于全部?植物人并不是每个都有苏醒的可能,恰恰相反,植物人大多是不能醒转的。在医疗界,对待植物人,是用昂贵的费用提供各种营养维持这种状态,还是放弃对其生命的维持,一直争议不休,难有定论。
要知道植物人之所以称为植物人,并不像电视电影上演的那样,好像能听到你说的话怎样怎样的。植物人不单是丧失了意识,就是连自我的存在也是感知不到的。电影电视上演的,只是其中极为罕见的个例而已。但是植物人能随着外界的刺激,做出喷嚏,打哈欠等动作,倒是真的。
听着陈国平的解释,欧阳雷一颗心几乎要沉到十八层深渊中了。有心要再试试自己定魂针的效用,但以他目前修为来说,一来不能挥出其真正的威力,二来只怕所得不过?中的块垒。等尤俊停好车子过来,两人才一起往自己房间而去。到了房门前,眼见房门微开,两人不由一愣,对望一眼,这才有尤俊不动声色的上前将门打开。随着门开,欧阳雷听到尤俊啊了一声,随即欢喜的道:“董护理长,原来是您啊。”
第111章:见到董莹了
“啊,您就是欧阳先生吧,我是董莹。”屋中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欧阳雷心中一喜,急忙迈步而入。他在银鸥虽然入住了几天了,但一直忙着聂兰的事儿,压根就没大在这儿待多久,自然也一直没见到董莹了。
屋中一个俏丽的女子,正微笑着向尤俊伸出手来,想来是把尤俊当成自己了。这个女子一身短袖白色的大褂,两条如同嫩藕般的玉臂,一手插在衣兜里,一手前伸。下摆处露出两截淡青色的牛仔裤,裤腿垂到脚面上,只在前端露出一双黑皮凉鞋来,很自然的站成丁字形。小巧的鞋头处,粉白莹然的脚趾如春葱一般。往那一站,婷婷玉立,身上的白大褂不但不能遮住她美好的身段,反而愈衬托出她修长的双腿来。
丰盈的曲线上面,天鹅般优雅的脖颈,隐隐透着几分轻红。如同新剥蛋青的一张玉面上,素面朝天,并无任何化妆。翠眉如黛,好似小荷菱角,眸如晨星,琼鼻挺翘,与当日初见不同的是,面上多了一副细边眼镜。只是这幅眼镜并没减了主人半分清丽,反而令其平添一丝知性美,让人如同对着一株空谷幽兰一般。
只是此刻,见到随后而进的欧阳雷,诱人的红唇微张之下,微露出两排细密的贝齿,晶莹如玉,一张面孔上也是有些个惊疑不定的表情。
欧阳雷见她神色,心中明白。当日两人不过只是稍有交集,一来本就几乎是擦肩而过,又时隔了这么久;二来,以当日欧阳雷刚刚从东都赶回来,心神俱疲之下那份憔悴,如何能和今日,已入洗髓之境后的外在相提并论?董莹显然是看自己面善,却一时间对不上号而有所疑惑。
当下呵呵一笑,走上两步,轻轻在董莹尚木然前伸的小手上轻轻一握,随即放开,略微退后一步道:“董护理长,我是欧阳雷,今天,可终于是见到你了。不知你对我这个一面之缘的故人,还能记得吗?”
“你是……”董莹被他握住手不由的一惊,亟待缩回,却见他只是很君子的轻轻一握自己小手的前端,随即便松开退后,这才稍微平复了下慌乱的心跳。但等到听他说完,却又不禁疑惑的抬头看去。
她这些天已经被褚斌骚扰的疲惫不堪,几乎都有些杯弓蛇影的感觉了。当日不得已之下,遂向院长请了两天假,回到家中,左思右想之下不想再回来上班,便有了辞职的想法。但老母亲却怎么也是不同意,一劲儿的数落她不知珍惜。这银鸥可是那么好进的?当日亲家公不知使了多大的劲儿,才给安排进去,这会儿只是因为感觉累就不肯做了,这种惰性,却是信奉辛劳的老人怎么也不能接受的。
董莹受不住母亲的唠叨,又怕母亲担忧,不敢说自己遇到的情况,只得气苦的应了,休完两天后,再次回到银鸥。只是一回来,她就凭着女人特有的直觉,感到了一丝不寻常。先是门口处遇到了猛哥,往日见到自己满面谄媚,总是紧着巴结,也不知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让她极是厌恶。但这次,猛哥一见她便面色大变,扭头就走,那身子不经意间都似乎有些抖,眼睛也不敢看自己,让她不由的极为奇怪。
等到到了办公室,听护士小萍和柳眉叽叽喳喳的说起,曾有个帅的一塌糊涂的帅哥来找她,结果被小萍耍了一番,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起来。
惊慌不安中,身子还不等坐定,就被院长又喊到办公室中,一番郑重其事的嘱咐后,才懵里懵懂的晓得,好像有个极有身份的人入住了,并且想指定自己为其专门护理。问起这人的来历,院长却含糊其辞,不肯多说,只是让她尽量把工作做好。
董莹心中惊惧,当时褚斌来骚扰她时,院长也曾提醒过她,但那次好歹隐晦的说了褚斌的身份和来历,并让她小心应对,最好不要单独跟那个褚斌相处,免得出了什么岔子云云。但这次,院长竟然不肯透露丝毫不说,反而让她觉得他话里言外,隐隐有劝自己屈从的意思,这样董莹更是骇怕不已。
是以,固然是欧阳雷在这儿呆的时间太少,董莹的刻意躲避,却也是其原因之一。只是,让董莹最终踏入这个房间的原因,却是一连几天,这个指定自己为特护的人并没有丝毫骚扰自己的意思,而且,每日里似乎神色匆匆,入住几天了,也不见其身影,又让董莹疑惑不解。
难道真是来疗养的?真的只是慕名而来的?她心中渐渐有了奇怪的念头,这才瞅着欧阳雷不在的时间,第一次踏入了这间屋子,想要看看他的详细资料。谁知道竟是这么巧的,竟然偏偏给碰上了。起初,她心中慌乱,只得强自镇定着含笑问好,心中却是打定主意,不行的话,这次怎么也要辞掉这份工作了。哪怕是回去找个最低级的打扫卫生的工作,也不在这儿担惊受怕了。
可等见到欧阳雷那一霎那间,董莹却忽然感觉自己错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大的男人,眼神清明澄澈,深邃如海。非但没有给自己一种危险的信号,反而隐隐的似乎有着一种难言的熟悉感和安全感,让她乍一见,心头就不期然的欢畅起来,如同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但偏偏虽看起来面善,自己搜肠刮肚一番,也是想不起他究竟是谁来。怔怔的看着这张笑靥,董莹一时间只觉大是尴尬,但那份不安却是半点也没了踪影了。
“呵呵,董护理长看看这个,或许能有些记忆也说不定。”欧阳雷笑呵呵的说着,从皮夹子里,将她当日遗落在医院里的那张就医卡取了出来,递给她笑道。
咦?这是自己的就医卡啊,怎么会在他这儿?董莹满面惊奇的伸手接过,翻转着看了看,当目光落到上面的日期时,心中却突然电光石火般闪过几个画面,陡然惊呼道:“啊,……是……是……是你?”
记忆中某个片段中,那张似乎总略带着一丝紧张的面孔,和眼前这张淡定的面孔终于是重叠起来,董莹霎那间便想了起来。面颊上先是微微一红,随即却有些苍白起来。
“记起来了?呵呵”欧阳雷微笑着点点头,这才伸手向她示意了一下,自顾往沙上坐了。这里的条件极好,虽是疗养院,但房间布置却不像医院中那样,简单而单调。相反的,这里便如一个家中的摆设相仿,一应物件都让人感到是在家中一样。
尤俊微微躬身,悄悄退了出去,轻微的关门声,让董莹反射性的吓了一跳,及待看到欧阳雷依然清正的眼眸时,这才略微犹豫一下,侧身在离他稍远的地方坐下。
“上次我在出差遇到些变故,搞得自己累的跟什么似地,我那兄弟担心我,死活非要拉我去看那什么精神科,这才……呵呵,董护理长该不会认为我真个是个神经病吧?哈哈。”欧阳雷眼见董莹的神态,心中暗暗叹息,知道她实是被褚斌之事吓着了。因此,哈哈的笑着,尽量用轻松的语调调侃着自己,以此缓和董莹紧张的神经。
董莹想起当日二人初见时的景象,还真的曾经以为他是个神经病,不觉嘴角微微勾起,展颜一笑,轻轻的道:“没有,您多虑了,那时候,我还不是也……呵呵。”她嘴上笑着,心中却再次由此联想到一直缠绕在身上的事儿,那笑容里便带出些沉郁来。
欧阳雷看的分明,也不说破,只是随意聊着闲话。他本是做业务出身,要说跟女孩子谈情说爱紧张,但在其他方面,却是挥洒自如,并无怯场的地方。加上他此刻心法特异,几句话后,两人说话便随意了许多,不复刚开始时的尴尬。
闲聊一阵,董莹这才问道:“听于院长说,欧阳先生指定我做您的专护,不知欧阳先生是从哪儿知道我的?”
欧阳雷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要不是自己早就料到有朝一日见到后,你会这么问,乍一碰上,这话儿还真不好回答。只是此刻,他早有准备,并不慌张,笑笑道:“这要多亏了你这张就医卡呢。我恰好认识一个老大夫,当时说起自身的一些情况,他提起银鸥来,我就想到了你这张卡,拿出来问时,他对你倒是推崇备至,说你对此道极有研究,建议我不妨来求教一番,应该大有好处的。”
董莹一愣,问道:“哪个老大夫?他怎么知道我的?”
欧阳雷笑道:“是市立医院的陈国平院长。”
“呀,您认得陈教授?他是我的导师呢,呵呵,您可是错过了,说起这方面,他老人家才是真的高手呢。”董莹惊喜的叫道,心中彻底放松之余,不由开起了玩笑来。
欧阳雷暗暗道:我要是不做足了功课,又哪敢来找你啊。只是这事儿也算凑巧,若是没有聂兰的事儿,当真可算一喜了。
他听着董莹说笑,面上勉强一笑,却又黯然下去。董莹一愣,随即想到,他能和自己的导师认识,估计肯定是跟疾病方面有关了。自己那位导师,虽是医大的博士,但平日的工作却也是市立医院的院长呢。
此刻看到欧阳雷的神色,不由有些歉然,轻轻的道:“对不起,是不是您有什么家人或者朋友不太好,正在医院啊?我无意的,您别见怪。”
欧阳雷苦涩的摇摇头,随即摆摆手笑道:“哪儿的话,你不要多想。唉,我说董护理长能不能别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先生的,既然陈院长是你的导师,他介绍我来了,我跟董护理长你也不算初次认识了,好歹,咱们也算的上是朋友吧?你直接叫我欧阳,或者是雷子就行,这先生、您的,我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
董莹微微一鄂,随即抿嘴转眸一笑,抬手掩口笑道:“你可不也一直管我叫董护理长,你现在可是这儿的客户,我哪敢放肆啊,呵呵。”
她本来没见到欧阳雷前,一直高度戒备着他,等到因为知道是自己导师介绍来的,又跟欧阳雷算是有过一面之缘,自是全然放松下来。更不觉中受到欧阳雷心法影响,觉得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莫名的亲近感,语笑嫣然之际,倒似老友重逢一般,这中语气说话的转换,便极为自然的转了过来。
欧阳雷惭惭的摸摸鼻子,苦笑道:“得,我也不喊你护理长了,我年纪小,叫您莹姐得了,你随意,爱咋叫咋叫吧,就是别先生啊您啊的就成好不好?”
董莹听他叫的亲热,不觉面颊一红,眸光流转,顾盼嫣然,微一迟疑也就答应下来。两人不觉中,都感到一份亲切,相谈更欢。董莹这才问起他这几天怎么不大在疗养院的事儿,欧阳雷面色一黯,将聂兰的事儿,简单的说了。只是所有背景一概瞒住,只说她不幸遭遇车祸,如今已是变成植物人,正躺在医院里,家中尚留有个极小的儿子。董莹听的凄然,也是唏嘘不已。相约找时间一起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孩子,莫要让他少了母亲的关护,再被人欺负了去。欧阳雷大喜,点头应下,两人又聊了一阵,董莹这才起身告辞离去。
欧阳雷并没急于打探她和褚斌的事儿,这种事儿她作为一个女人,最是敏感,两人虽说熟悉了,但还远未到无话不说的地步。要是自己急于求成,终是怕吓着她。眼下自己人就在她身边,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等再进一步时再说,有自己在,断不会容得那个褚斌胡来就是。
其后的日子,欧阳雷依然是两头跑,隔不多久就去医院瞧瞧聂兰。只是聂兰惼?疗养院为了庆祝建国五十周年,也应有些动作回应,提出组成一个慰问队,去京都的几家老人院慰问关怀一下孤寡老人们。这个活动为时一周,董莹因为是饮食方面的专家,便也被选在其中。本是一件好事,但想想如此一来,只怕一周内是不能兼顾到疗养院这边了,也就意味着要和欧阳雷一周不能相见,这让董莹忽然有了一份烦躁之意。这会儿听说他回来了,便匆匆而来,想跟他说说这事儿。
于她而言,过来急着说这事儿并没什么特殊目的,只是习惯了这种方式,感觉不说出来,心中就难以平复。这般心态,倒让小萍好一通取笑,说她许是第二春来了,让董莹羞嗔之下,却也在心中萌生了一丝异样。
刚才听到欧阳雷回来,想也不想的起身就过来了,这会儿走到了门口,却又不禁犹豫起来。这事儿说了又怎样?不说又怎样?难道真跟跟小萍说的那样,自己动了春心了?董莹想起小萍的取笑,忽然一阵羞意上涌,顿时打消了进去的想法,转身就要离开。只是她刚刚转身身,身后房门便在一声轻响后敞了开来。
第112章:挑明
门口处,欧阳雷含笑而立,调侃道:“莹姐现在架子大的很啊,站在门口就是不肯进,非得要小弟亲自来迎才行。唉,好吧,那就恭请莹姐大驾光临吧。”说着,身子微弓,伸手向里一请。
董莹被他这么一搞,倒是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了,心中羞意未退,想及刚才所想,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急的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面上一红,急急的闪身而入。
欧阳雷见她神态异常,微微一鄂,随即目中闪过一丝寒意,以为又是褚斌来过了。他在这儿这么久,再没见到褚斌过来。后来从猛哥那儿知道,褚斌好像这段时间去了外地,倒让他这守株待兔的猎人,没了下嘴的地方。偏偏又不能直接向董莹探问,心中颇有些郁闷。
今天一见董莹有些异样,心中不惊反喜,微一沉吟,将门关上,转身回来,假作玩笑的笑道:“莹姐这么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不妨说说,看我帮得上不?小弟好歹也算是有些身家,要说缺钱,你说个数就成。要是别的事儿,你只要告诉我,我自也有办法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让你从此过上幸福生活,再没了烦恼。你瞧我这样的弟弟哪里去找啊?多好的人啊,你不用那么感动的看着我,实在不行,以身相许也成,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着,平日里随着两人关系的亲近,有些适当的玩笑自也是随口就说,全然没当回事儿。要隔往日,董莹不过是白他一眼,自顾说事儿罢了。只是今天,忽然被小萍一句玩笑搞得心中有些惶惶的,自己都想不明白其中的蹊跷时,听了欧阳雷的调侃,董莹顿时满面烧,大感吃不住劲了。
这事儿要是搁在聂兰那儿,许是趁机反过来调侃一番,定然让欧阳雷狼狈万分。要是搁在那位古灵精怪的宋琬身上,只怕多半是转转眼珠儿,想个主意回头整的欧阳雷哭爹喊娘,但董莹却是个柔顺的性子,不然也不会被褚斌一些言语就吓得彷徨无助。此刻心中羞急之下,竟是手足无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时间不由的珠泪盈盈,泫然欲泣了。
这番神态落在欧阳雷眼中,却愈认定了自己的推断,当下面色一整,沉声道:“莹姐,你要是信得过我,不管什么事儿,你只管说,就算涉及到任何人,我也不怕。想必于院长也能对你透露些我的来历,兄弟我身边不泛有大能力的人,想来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我曾经过誓,这个世上,要是谁敢对我的朋友家人不利,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会周旋到底的。莹姐,你看着我,告诉我,你相信我吗?”
董莹听他语气忽然严肃起来,起初有些愕然,抬头看时,却见他满面严肃,铛铛铛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出来,心中大震之余,只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人不经意的碰了一下,顿时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瞬间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怔怔的看着这张俊逸的面庞,董莹一时间心头千回百转,她和丈夫本是同学,两人有着共同的喜好,共同的人生目标,自大学时便相互激励着。等到毕业后,丈夫毫不顾忌两家地位的悬殊,毅然与她成婚。婚后公婆对她也是极好,从未对她的家世说长道短过,小两口过的恩恩爱爱,幸福至极。曾几何时,董莹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但是随着一场空难,鸳鸯折翼,丈夫的骤然离世,让董莹整个世界差点崩塌。
那一段时间,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直到一年后,才勉强振作起来,只是在她心中,感情的大门已然悄然关闭,多少人曾给她再次介绍过,但在董莹心中,却怎么也忘却不了自己深爱着的丈夫,往往只是本着人情勉强一见,便断然拒绝。久而久之,大家也没了这份心思,董莹自己也觉得这一生就这样了。哪成想,在和欧阳雷这一段时间的交往后,心底那扇紧闭的门扉,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的敞开了一道缝儿。是自己孤独太久了吗?还是这个大男孩真的如此优秀,竟能让自己将他和丈夫相提并论了?董莹不知道。
在小萍开玩笑时,她心中只是有些羞恼,有些慌张,并没真的想要怎样。但这一刻,面对着欧阳雷如同庄严起誓的言语中,竟说要以生命的全部来保护自己,让饱受丈夫离去后,被恶人欺侮惊吓的董莹,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渴望。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始终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渴望人去呵护,去爱怜,去保护的小女子。多少日子了,这种感觉只是在梦中不止一次的重温着,每天便用那梦中仅存的一点余温,来慰藉自己的冰冷。董莹痴痴的看着,想着,眼泪不由的顺腮而下。
脸上传来一阵温热,轻轻的将泪水拭去,温柔而呵护,如同拂过一件珍贵的瓷器。好熟悉的感觉,董莹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丈夫的笑脸再次浮上。只是就在丈夫面庞浮上的霎那间,她猛然醒悟,丈夫早已不在了,哪里还能这么为自己抹去泪水?
她心中猛地一惊,惊慌的睁开眼睛,拼命向后退去,脱开了欧阳雷为自己擦拭泪水的大手。惶遽之下,身子不稳,噗通一声,径自坐到沙上,望着欧阳雷愕然的表情,董莹忽然又是惭愧又是心疼。急急的站了起来,匆匆的说了一声“对不起”,转身就去开门,想要赶紧逃开。她要逃开什么,却是自己也不知道,她只觉得太乱,心中一团乱麻,剪不断挣不开,让她不由自主的恐惧着。
欧阳雷哪知道自己的举动给董莹带来多大的烦恼。只是刚才见她哭得伤心,下意识的去为她擦干泪水,心中全是一股怜惜之情,却无半分亵渎之意。眼见这一刻董莹的举动,只当她误会自己了,心中一急,不由叫道:“莹姐!”
董莹身子一颤,戛然止步。欧阳雷走上两步,在她身后站住,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真的只是想帮你而已。但你就是不肯说那个混蛋的事情,我不了解情况,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法办啊。我不知道你怕什么,他还能一手遮了天去不成?你相信我,我能帮你的!”欧阳雷诚恳的说道。
董莹初时听的感动,只是最后越听越是心惊,欧阳雷口中隐有所指,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吗?董莹想到了这里,顾不上再想其他,蓦然转身道:“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什么混蛋?我只是,只是来告诉你,下周院里组织去慰问孤寡老人,只怕不能给你做专护了。你又在想什么?”
欧阳雷哪里肯信,他等了这么久,心头念兹想兹的就是解决这个死局,听董莹这会儿却在说什么慰问团,只当她仍是害怕,要岔开话题。当下心一横,大声道:“你不用瞒我了,我早知道那个褚斌的事儿,我说的就是他!你只管告诉我一切,我自会解决他的,你又怕个什么!”
董莹听到他口中突然蹦出褚斌二字,登时面色大变,蹬蹬蹬倒退几步,满面苍白中,已是靠到了房门上,高耸的胸脯一阵急遽的起伏,如见了鬼般瞪视着欧阳雷。
褚斌的事儿,她没敢跟任何人说起,虽然包括于院长和小萍、柳眉等人都猜到一些,却也只当那个无赖只是调戏自己,哪知道那个无赖的要求会有多无耻!对于那个无赖的可怕,他们又哪里能真的明白?
可是,可是欧阳又怎么会知道的?他或许很有钱,但当钱财对上权势时,钱财又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被人害了?古今多少例子,再富有的人遇上了权贵之后,最终还不是落得个凄凄惨惨的下场?不能,?欧阳雷的特殊,还有董莹的美貌,真不知会引起多么大的轰动来。
欧阳雷将董莹安顿好,叹口气自顾躲在一边生闷气,心中对董莹的软弱,又是可怜又是郁闷。忍不住摸出一根烟来,深深的吸了起来。
董莹折腾了半天,这会儿总算是稍微安定了些,只是这半天不见他说话,不禁有些惶愧的抬头看看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怯怯的道:“欧阳,你……你生气了吗?你,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我答应你,等我想清楚后,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欧阳雷愕然抬头,面色复杂的看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叹口气。自己这又是的哪门子火啊?自己虽有心帮人,但总不能逼着人家非得接受啊。唉,说到底,还是自身的心境未能真的达到圆融通致的境界啊。
看着董莹有些哀求的神色,苦涩一笑,这才点头道:“莹姐,其实我也是怕你受伤害,一时情急。并不是对你有什么企图,你可别想多了,我想帮你,可别越帮越忙,让你更添苦恼才是。得,就这么着吧。等你想明白,再跟我说,我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就算那个褚斌回来了,也不能对你怎么样的。”
董莹愕然,忽然之间有些听不明白欧阳雷的意思,只是这会儿,她早就是一脑子浆糊了,怎么也是想不明白。只不过心中忽然隐隐有些明白,欧阳雷似乎只是真的单纯的就是相帮自己,并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逼迫自己跟他交往什么的。
这一刻,她忽然心中轻松起来,但轻松的同时,却又有些说不出的哀伤,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默默的点点头,微微收拾下烦乱的心情,起身到卫生间里简单的梳洗了一下。看着镜子里清丽的容颜,董莹忽然次在这些年里起了心思。轻轻抬手抚上面颊,感受着依然娇嫩的肌虞,不由低低的喃喃道:“真的就这么过一生吗……”
这不是童话里的魔镜,没人回答她,但心中却好像有个声音,在隐隐的回应,董莹努力的去倾听,却现怎么也是听不清楚……
“莹姐,莹姐!”
外面忽然响起欧阳雷的喊声,想是看她这么久没出去,有些担心了。董莹从失神中惊醒,有些慌乱的回道:“哦,来了来了,这就好了,”
欧阳雷看看卫生间的方向,不觉微微摇头,女人心海底针,真是让人怎么也猜不透。听董莹回应自己的声音,明显带着惊慌之意,却不知她又在干些什么。微微晃晃头,忽然想起董莹刚才说的什么慰问团的事儿,略一沉吟,问道:“莹姐,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慰问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董莹啊了一声,先是对着镜子,把最后一丝哭过的痕迹掩去,这才推门出来,努力以平常说话的语调回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就是为了迎国庆五十年,院里组织的一次公益活动,只怕要去一星期呢。”
“哦!这样啊。”欧阳雷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一去就是一星期,在外面可不比在这银鸥里,不管怎么说,这里面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在这儿疗养,褚斌再是手眼通天,也不敢胡来。他一直以来,虽然让董莹惶惶不安,但说起实质性的伤害却是没有,这其中固然有着多种多样的原因,但银鸥一地的人员复杂性,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要是一旦离开银鸥去了外面,他上次能收买猛哥跟踪董莹,谁知道到了外面会不会一个忍不住,用出别的什么手段来?毕竟对于这些个公子哥儿来说,只怕法律在他们那儿,怕是连张手纸都不如的。
自己入住银鸥,本来就是为了能搞清这个褚斌的一些事情,特意来接近董莹的。今天既然已经什么事儿都挑明了,要是董莹肯说,自是没了再呆下去的必要。但董莹显然顾虑重重,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是不能离开的。
再说了,董莹这个什么慰问团,一去就是一个星期,其间不在自己视线内,生什么也来不及救援不说,就算可以,自己一个人难道真闲的难受了,闷这儿猫上一个星期啊?嗯,倒不如问问看,不行,大不了随着一起走上一圈儿就是。其间,再找机会谈谈看,说不定就此能彻底问清楚那个褚斌的想法和作为,到时候再做决定不迟。
欧阳雷皱着眉头来回溜达几趟,不由起了随着一起去的心思。董莹见他皱眉苦思,心知他是为自己担心,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多想,这只是欧阳雷对朋友的一种关心而已,但仍是禁不住的隐隐有些小甜蜜,淡淡的,便如一瓣儿暗香,在心间浮动,让她竟有些个失神。
“这样,莹姐,我想我在这儿也呆的有些闷了,这次不如随你们一起去走走可好?一来嘛,关心老人,慰问孤寡本就是全社会应该注重的事儿,我去参与也不违了什么规矩。当然,我一人随着你们去,即便有些什么政治做秀的味道,也不会因为我一人而有什么不妥;二来嘛,也当我跟着去散散,瞧瞧不同的景致,体味下不同的人生,想来对我的疗养,也能大有裨益的,你说对不对?”欧阳雷煞有介事的分析着,一本正经的模样,让董莹先是一怔,随即却又忍不住的莞尔起来。
第113章:排场
“这次能得雷少一起,给我们这个活动增色不少啊,呵呵。”
“嗳,于院长客气了。我虽不算什么乐善好施之人,但既是难得碰上这么个机会,当然要一起参与一下了。于院长只把我当慰问团中普通一员好了,可千万别刻意的安排什么,否则,可就失去意义了。”
“呃,呵呵,行行行,一切就按雷少说的办就是。”
十九座的大扬子上,欧阳雷和银鸥的于院长坐在一起,一个白头翁一个少年人,本该是少年人尊敬老人的,但眼前偏偏是老者面上挂着略有些谦恭的神态,而少年人却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让人看了不觉大是怪异。
欧阳雷的突然要求同行,让于院长大吃一惊,原本名单上没有他的,临到最后却终于是决定亲自跟随一起了。这个少年来历不凡,自己要是不亲自走上一趟,万一手下这帮人出点什么岔子,对银鸥也好对他本人也好,可都没什么好处的。
董莹坐在后座,瞅着前面老少两人,见欧阳雷一派老气横秋的模样,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温馨,嘴角微微勾起,眸子中光彩变幻。
“呵呵,莹姐,咱这未来姐夫看来真不是一般人啊,连于院长都这么恭敬,透露下,他到底是哪路神仙啊?”旁边鬼机灵的小萍俏皮的眨眨眼,低笑着调侃道。
董莹面色一红,眉宇间闪过一丝烦恼,转头低声骂道:“死丫头,整日的就知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未来……未来姐夫的?难听死了,根本就没那回事儿。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那张嘴儿。”
小萍咕的一声轻笑,乌溜溜的眼珠儿一转,低声点头道:“好好好,我不说。唉,也不知哪一个,从上了车,这目光就没停了断过,嗯嗯,没那事儿,没那事儿,要低调,要低调。嘻嘻。”
小丫头不知轻重的开着玩笑,董莹臊的满面通红,大感吃不住劲儿,假作恼怒的道:“你再这么疯话连篇的,我不跟你一起坐了,我自己找位子坐去。”说罢,便要起身走开。
小萍急忙两手攀住,涎着脸赔笑告饶,董莹这才作罢。这次的慰问孤寡,不是在市内老人院进行的,而是到下面周边村子里去。虽然现在老人院遍地都是,但那不菲的价格,却使得大多真正的孤寡,根本不敢去想。
其实银鸥本来也只是走个过场,打算着随便往老人院去看看,然后找地方趁机玩上一圈儿,说是慰问不如说是趁机度假的性质,不过是应景做秀罢了。
但欧阳雷既然参与了,他出身农村,自然深切的明白底层民众的生活,顺嘴一提之下,于院长人老成精,想想久处都市之中,即便是度假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去处。下面乡村反而更有吸引力一些,尤其又是这位雷少提出来的,当即顺水推舟,拍板改了行程。让人备下十几袋米面和一些粮油之类的,到时候送给那些个需要的人家就是。众人果然兴趣大增,纷纷欢欣不已。
扬子一路出了市区,直往郊区而去。后面不即不离的,却跟着一辆名贵的捷豹,正是尤俊驾车随行。欧阳雷不愿自己的生活整日的如同被监视一般,要求尤俊平日不用紧跟,只要能随传随到就行。尤俊本不想答应,但拗不过他,只得无奈应了。这次欧阳雷原也不想让他随行,但尤俊死活不肯,这才有了眼前一幕。
车程走了半天,直到中午时,才在距离京都下面一处叫坊子的小镇停下。这个小镇地处一个山坳里,很有些偏僻。当日于院长曾经偶然来过一次,想起这儿似乎相对比较穷困些,但风景却也是极好的,遂将目的地定在了这里。
车子在镇政府大院前停下,坊子镇的镇长曲昌盛,带着镇政府一堆的官员出来接着,倒是亲热万分,不但院里各处悬挂着横幅彩缎的,便是镇办公楼里也是张红挂彩的,让欧阳雷看的皱眉不已。
这哪里还是什么慰问孤寡,简直就是下乡视察了。这些地方官员虽是乡土出身,但正好比有句俗话说的一样,刚丢了要饭棍儿就打要饭的。这些人身入官场,少有几个真心实意为了乡人谋利的,多的却是如何逢迎,削尖了头往上挤。
银鸥疗养院虽然不是政府部门,但一来是京都名流往来之地,二来,怎么也算是国有持股的地方。在京都固然只是个疗养性质的交流之地,但到了下面,其本身所带有的政治色彩,却是让这些个官员们不敢小觑。更何况这次老于亲自带队下来,要是能攀上这么个关系,对自己前程,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肯定是大有好处的。
进到会议室坐下,但见主位墙壁上挂着共和国开国领袖的大照片,四周墙壁上,也零散着挂着几面锦旗和一些奖状之类的,无非是些什么先进集体,优秀党支部之类的云云。
一个椭圆形的大会议桌摆在中间,占据了这间会议室的大半面积,几株绿色植物摆在屋角,配着里面的陈设,倒也有些肃穆之气。只是这会儿格格不入的是,时鲜果蔬摆满了一桌,让人一进来感觉这不是什么办公的地方,倒像是开起了茶话会儿一样,令欧阳雷啼笑皆非,暗暗摇头。
曲昌盛满面红光,将身边众人一一给老于引见,什么农机站、农技站、水利站、城建站、计生站、文化站、林业站、广播站、经营站、土管所、财政所、派出所、工商所、邮政所、供电所、司法所、房管所、信用社的等等不一而足。这小小的一个坊子镇,人口不过几万,可眼下单这出席的各处领导的人数,竟然比真个慰问团的人都多。
欧阳雷冷眼看着,再想想乔一波那日提起如今的官场机构时的表情,心中更是腻歪。他懒得往前凑,只和董莹小萍站在一起,混在人堆里。老于见他这模样,又得了他在车上的嘱咐,便也不特意的去介绍他,在曲昌盛介绍完后,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对于己方的人,只是说了下名字,用了一句“这都是我们院的员工”一句话打过去算完,曲昌盛和众官员含笑招呼,也不以为意。
一番寒暄之后,终是圈定了几家孤寡。就在欧阳雷大松了口气,只道可以去办实事了的时候,曲昌盛却又让人先安排众人住进镇招待所,说是旅途劳乏,这慰问孤寡也不是急的非要马上去做不可,不如今天先安顿下来,一来银鸥的各位护理人员稍事休整一下;二来,镇政府也要略微准备下,安排几个人随行引路。毕竟这里地处山里,有些人家住的略微有些偏僻,要是没人领着,只怕还真不好找。而且,这种事儿没有镇政府的参与,那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下午略微休整下,晚上先给银鸥众人摆宴洗尘,这慰问一事儿,便从明天再正式开始好了。这种官面文章,本就是下面一贯的套路,老于心中有数儿,知道要是不这样,只怕这些人非但不会感激,还要心生疑虑,好事儿反而变成坏事儿了,遂只是笑笑也就应了。
至于银鸥众人,自然都是个个喜笑颜开,他们本就是抱着出来游玩的心思的,又有几个真心的是下来慰问什么的。唯有欧阳雷坐在那儿,听着这些人相互吹捧,互相阿谀的心头火起。乔伯伯整日的忧心国事,但眼见下面这些排场,哪有半分为民为国之心?蝇营狗苟之间,全是享乐取利之心,他看的不由替乔一波深感不值。
及至到了晚上,宴会却是开在镇上一家海鲜酒楼,据说这家酒楼其实就是镇长曲昌盛的内弟所开,有了这个背景,在这个小小的镇子上,便成了当之无愧的餐饮第一家。至于政府三令五申的,国家政府人员亲属,严禁在同地经营一说,在这儿却是全然没了任何约束力,形同一张废纸。
当晚的宴席水陆并陈,山珍海味摆满了一桌。在穿着旗袍的靓丽服务员们将一盘盘珍馐端上桌后,欧阳雷已经是看的瞠目结舌,对于一些菜简直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本来自问好歹在京都待了这么久,就算是白云国际这样的高档场所,也不是去过一回两回了,对于一些有些名目的菜肴,自觉见识不少,但今天一看这满桌子的菜,欧阳雷不由的暗暗苦笑。瞅瞅那些个甩开腮帮子,狂吃猛喝的镇干部们,自己在人家眼里,只怕倒是彻头彻尾的土包子了。
想想这一趟出来打的旗号,欧阳雷只觉得心头一股子邪火一冒一冒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这些人吃着这千金难求的珍馐美味时,难道就没想想,便其中的一盘菜,就能让多少孤寡温饱一年的吗?这孤寡还未慰问,这里却胡吃海塞起来,当真是莫大的讽刺了。
他愈想愈怒,再也难以下咽,啪的一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也不顾桌上曲昌盛跟一帮干部们谈兴正浓,自顾起身往外就走。
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老于却是一直留心着呢。一边和曲昌盛应付着,心思到有一半儿放在欧阳雷身上。眼见他从坐上席位开始,就蹙起了眉头,心中就是忐忑起来。这会儿见他忽然怒气冲冲的离席而去,哪里还坐得住,只和曲昌盛说了句“抱歉”,便急急起身,向欧阳雷追了出来。
场中一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曲昌盛目中闪烁不定,微一迟疑,又将半起的身子坐了回去,哈哈一笑,端起杯子对众人笑道:“不想于老竟然漏酒,怨不得这么大的酒量呢,哈哈,来来来,咱们继续,继续。咱们镇条件有限,招待不周的地方,各位女士和领导,还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啊,哈哈。”
众人被他这一调和,这才纷纷回过神来,都是闹哄哄的举杯相合,厅中又复喧闹起来。曲昌盛眉宇间划过一丝阴云,抬手唤过来自己的秘书,低低嘱咐了几句,那个秘书连连点头,悄然而去。
董莹在欧阳雷大怒离场的时候,就是心中一叹。她何尝不是跟欧阳雷一个心思?只是这社会本就是如此,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又哪有什么能力改变?除了随波逐流外,也没什么其他心思。对于欧阳雷的愤慨,她心中既是钦佩又是安慰,只从这件事上就能知道,这个如同邻家大男孩的男子,和那些有些实力的富家子不一样,他的心依然有着没被污染的一片纯真,在这肮脏的尘世中,竟显得是那么的弥足珍贵。想来,这也就是他跟自己相处不久,便即吸引住自己的原因吧。
有些担忧的转头看看门口,董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也追出去看看。眼见欧阳雷显然是极为火大,生怕他就此忍不住,在这穷乡僻壤的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她可是知道,在这儿可不比京都市里,就算是派出所也都是那个镇长的人。那个曲昌盛,与其说是镇长,不如说是这儿的土皇帝。别看人家现在对这些人热情非常,甚至都有些奉承,但也不过是为了图个交往,并不是什么惧怕。认真说起来,这些人哪个又会简单了,县里市里的,自然每个人身后都会有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即便真是今天的事儿闹开了,只怕也传达不到真正管事儿的人那儿,反而会为自身带来一些说不清的变数。
“莹姐,他干嘛突然火啊?人家好吃好喝的供应着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该不是觉得被冷落了,失了面子了吧?”小萍带着满面的疑惑,略微有些不满的向董莹问道。
董莹叹了口气,微微摇头,抬手给这小姑娘将垂到腮边的秀向后掩了掩,轻轻的道:“你平日不是挺机灵的吗?怎么这都猜不到?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啊?可眼前这事儿,难道你不觉得别扭吗?”
小萍眼珠儿一转,不由“啊”了一声,双颊不由火辣辣的烧了起来。惭愧的看看手中的筷子,忽然也放下道:“莹姐,这个雷大少是个好人!”
董莹苦涩一笑,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好人?好人又怎么样?这个社会,好人往往没有好下场,有点背景的还好,那些没有背景的,还不是一样被人踩在脚下,任意欺凌?唉,只盼他能忍着些,不要在这儿闹出事儿来才好。
厅中两个女人暗暗担着心,外面欧阳雷却是满面阴沉的看着追出来的老于,半天不说一句话。老于平静的看着他,眼底不经意的划过一丝赞赏,却是稍纵即逝,让人难以察觉。
“雷少何必这么大的火?就为了眼前这场面?”老头儿淡淡然的看着他,轻轻的问道。
深深的吸口气,欧阳雷努力平抑了下心中的忿怒。冷冷的道:“于院长,你还记得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吧。这就是慰问孤寡?那些个孤寡现在在家吃的是什么,不知于院长是不是也能知道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诗我学过好多年了,一直觉得自己理解的很透彻了,可是直到刚才,我才觉,原来真正领悟其中那份悲愤的意境,竟是在此刻。我真想好好感谢你们一番,给了我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呢。”
他口中语气如同夹杂着冰碴子,冷入骨髓。老于仍是平静的看着他,等他连讽带刺的说完,这才点点头,忽然问道:“那雷少想怎样?去告他?又告他什么?政府在财政招待上自有定额,只要他没出定额,又有谁能将他怎么样?你真的以为他们的政府财政账目那么清楚?”
欧阳雷双目一凝,只是不等他说话,老于又淡淡的接着道:“我打听过这个人,虽说他很多事儿都有些出格,但却并没有往自己家里划拉什么,跟许多真正的贪官却并不完全一样。这人社会习气比较重,好面子,他这么做,不过是显摆自己罢了。相对于那些真正的贪官来说,这个坊子镇的口碑虽然不算好,但至少也没说他坏。咱们来这儿办事儿,他们就是地头蛇,国家律法在这儿,甚至比不上他的一句话。再退一步说,就算国家律法好用,那么你准备拿哪一条卡他?他大错不犯,小错一堆,最多不过是警告敲打一番罢了。对您,他自然是得罪不起的,但是您能一直呆在这儿吗?您走了后,他万一将这番恶气撒到咱们照顾的人身上,那岂不是把原本一出好事儿变成坏事了吗?水至清则无鱼,只要求同存异,将主要的大事儿办好,其他的又何必锱铢必较?那反而起不到好的作用啊。毕竟,这种风气不是只有他这儿有,国内上下到处都是,雷少即便能管,又能管得几处?管得几时?”
第114章:伤情
海鲜酒楼外,一老一少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一个愤怒,一个平静。老头儿一双老眼透着世故的光彩,一番话慢悠悠的说出,让欧阳雷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又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只是这一口恶气实在憋闷。他自幼没了父亲,在和乔一波接触后,乔一波待他如同儿子一般,让他心中不自禁的也将他当做了父亲般看待。见他整日的为了民生国计操劳,但下面偏偏腐朽糜烂至此,这股不平气也就越的大了起来。
这会儿听了老于一番话,半响才吐出一口气,哼道:“这也就是现在,要是搁从前,只怕早被人宰了,哪还会跟他谈什么律法。真是分不清到底是现在社会进步了,还是过去古代更畅意些。”
老于听他这么说,忽然笑了,微微摇头道:“古代怎样?现代又怎样?有些东西永远只是为某些阶层服务的,雷少不失稚子之心是好的,但适应现实,认清现实却是更加需要的。你说古代,不错,像曲昌盛这样的,或许真的如同你说的那样,有人铤而走险,将他一刀杀了,又或是遇上哪个钦差大臣巡视,将他拿下治罪了。但即便那样又如何?杀一个曲昌盛,不过是回头再换个方昌盛、袁昌盛罢了。运气好,或许能碰上个清廉点的。但你没听说一句俗话吗?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就是古代那些清官儿,也不过是在敛财上的基础上,能顾及些民生而已,并非是什么真的就那么自律极强。要知道古代的环境,其实更容易滋生**。”
说到这儿,老头儿顿了顿,又接着道:“刚才说的还是好的,可这好官儿其实也是碰到的概率低的跟中五百万一样。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千里做官只为财,这样的话难道听的还少了?其中本质是什么,想来也不用我多做解释吧。这样说来,一旦杀了这个你现在看着极不顺眼的,但只是在小事儿上出格的官儿,而换上来的却比他更是荼毒的厉害,那你想想,这个杀人的人,是给老百姓做了好事儿呢还是坏事儿呢?咱们的国家很大,有着你想象不到多的官员,要是只靠着杀,又能杀的绝吗?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治贪可谓最是狠辣,风闻奏事,剥皮萱草,单这八个字就让人想想不寒而栗,但结果呢?到头来不还是腐朽溃烂到了极致?呵呵,咱们现在的国家,虽然存在着很多问题,但真正说起来,吏治的清明比之古时候,高了可不是一点两点的,想来雷少你也是心知肚明的吧。”
欧阳雷默然。这老头儿说的他自然全都明白,但在他想来,今日的法制为什么就不能和古代的结合一下呢?在现今宽明的律法之下,再加上些更为有震慑力的手段,让那些个敢于对贫苦大众伸手,对国家利益伸手的蛀虫谈之色变,闻之股栗岂不是更好?特殊事儿就特殊对待,像现在这样,不管什么事儿,全部死板硬套的套进所谓的民主机制中,一切按照既定的司法程序去走,可不知让多少恶人钻了空子而逍遥法外。
他心中忿忿,只是站在他此刻的位子上考虑问题。只是转念间想到,要是真有这种机制,那么这种机制一旦变质,又有什么机制制约呢?便如他此刻一般,一旦穿上锦衣,便犹如尘世间的主宰一般,任意行事,哪曾有过半分顾忌?如果尘世间真有像他这样的一种机制,只怕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只是所谓的名头换了而已。
唉,罢了罢了,这个世间不平之事多如牛毛,既然不能求全,那么自身虽然能力有限,只要能尽量挥出来,帮得一个是一个也就是了,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况且,自己实在也是计较不过来啊。他想到这儿,不由苦苦一笑,轻轻叹了口气。
老于一直在留心看着他,见他神色间变幻不定,由愤怒变得颓丧,又由颓丧变成迷茫,最后虽然显出些无奈,但却眼神忽然坚定起来,心中不由暗暗吁出一口气来。对于欧阳雷,他本来是担心其也是一副纨绔心态,虽然对于董莹之事,好像并无所图,但唯恐也不过只是一时义愤罢了。这些个纨绔子,哪个又是什么好东西?不去祸害人就不错了,他可没指望老虎不吃肉。
刚才眼见欧阳雷愤而离席,也和小萍开始时的心思一样,只当他觉得自己受了冷落这才作。想想这人身后的势力,不由的惶急,生怕给银鸥带来不可知的变数。那可是他大半生的心血啊。
只是当他追出来,好容易拉住欧阳雷,正准备说几句好话弥补一下时,欧阳雷劈头一句话,却让他顿时一怔,随即心态却猛然变幻过来,对这个雷少不由的从另一个角度观察起来。欧阳雷那句话就是:你们在这儿无耻吧,我自己去看望那些孤寡,没时间奉陪!
就因着这句话,老于这才真切的感到,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和那些纨绔子一样,因为他的心中还有着这样一份正义,这样一份被人们忘却了许久的铮然!
老头儿心态一变,再不似原本那样刻意的做出逢迎之态,真心相对之下,俨然一个世故的长者对着晚辈,唯恐他行差走错吃了亏去,这才淳淳劝诱。这会儿见他似是有所得,不觉暗喜,笑呵呵的轻轻拍拍他道:“雷少既然想通了一些事儿,那么就再陪老头子进去坐坐,你只管吃喝,养足精神明天办咱们该办的事儿就是了。不管做什么事儿,顺势而为,才能高下由心,老头子啰嗦半天,也希望能帮得上你,呵呵,你可别嫌烦。”
欧阳雷抬头看看他,微微摇头,随即叹口气,又点点头道:“行了,我明白的,咱们进去吧。”
老于大喜,拉着他再次回去入座,这才回到席上,连连告罪。曲昌盛目光一扫欧阳雷,假作不经意的问起什么情况,老于打着哈哈应付,曲昌盛遂不再多问。频频举杯劝饮,一顿酒宴面上倒算是顺利的结束了。
至于欧阳雷回去后,董莹大大松了口气后,温温柔柔的也是一番劝解自然是题中之意,在此不必细表。小丫头小萍看向欧阳雷的眼光,也是大有关切,不复开始的提防不信任之意,却算是意外收获了。
第二天一早,曲昌盛没再过来相陪,只打了镇派出所的人,和镇政府信访处的,还有一个秘书一起过来,带众人走访。欧阳雷冷眼旁观,对于曲昌盛派来这几人的意图,微微一想,便已了然,不由的心中冷笑。
那派出所的当然是管户籍的,派来伴随自是应该的,就算为了保证安全,也是要有这么一个人的。至于代表镇政府出面,表示镇政府对民事的关心和参与,那么一个秘书也就足矣了,但偏偏还有什么信访处的人跟着,就显得耐人寻味了。这个人跟在一边,可以说是正好一起听一下民生民事,往歪的地方说,这人不单是监视老百姓别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的,也是监视他们这些人不要生出什么事端的。
放在昨天,欧阳雷说不定怎么也得使些手段捉弄一下他,只是经过昨天和老于一番话,却懒得再去理会了。只要他们能安分一些,这些个小鱼小虾的,就算是杀上一片也是于事无补,自己又何必去做些无用功?
是故,这一天下来,欧阳雷只是尽心的跟着董莹,和孤寡老人唠唠家常,帮他们做些杂活之类的。他本就是农家孩子出身,这农家活儿需要做什么,自是熟门熟路的,比之董莹和小萍的瞠乎不知所以,简直高明的不可以道理计。让二女在惭愧中,对他又是多出了几分敬佩。小萍待了一阵儿,便借故去另一家闪身走了,却是不想在这儿丢人了,让董莹大是无语。
等到坐下来陪着那位八十多岁的廖大爷说话时,欧阳雷强大的窥心术再次挥作用,本来这些孤寡老人其实是有些自闭的,真要跟他们沟通,年轻人反而不如老年人坐在一起好。毕竟两代人隔着太远,几乎很难找到共同的话题。但是在欧阳雷这儿,当他面上亲切的拉着廖大爷的手,运起了窥心术之后,廖大爷便觉眼前这个娃可真是个知己。字字如金,句句在心啊。老少爷们两个,你一言我一句的,似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以致于最后和他搭档的董莹,只能变作端茶倒水的丫头,坐在一边打着杂陪着而已。这让董莹和过来看他们进展的小萍,既是敬服又是郁闷,欧阳雷却是得意无比。
其实,自始至终,他也不过是偶尔说上几句,真正加起来说的,便连廖大爷说的一半多都没有。但偏偏他每句话话都说到了廖大爷心坎里去了,便犹如一只带着无限魔力的小手,正好搔到了痒处,让廖大爷直谈的红光满面,兴奋不已。一张橘子皮般的老脸,皱褶好似都被熨平了,哪里还有半分孤寡的意思。
到了晚上,死活不肯放欧阳雷走,非要跟他一起喝两杯。这且不说,老头儿也不知哪来的劲儿,从炕上起来,亲自动手将厢房收拾好,说是晚上山里路不好走,也别回那劳什子招待所了,就在这住上一晚就是。
老头儿自夸家里的大炕怎么怎么舒服,道是这山里别看现在是秋天,但不比城市里,湿气重、夜间温差又大,回那个招待所虽说开着空调,可那玩意儿却绝没这大炕一烧之后睡得舒服云云。到了最后,为了留下欧阳雷,转头对着董莹和小萍说了一句话,这句话一出,让欧阳雷当场喷了出来,让小萍落荒而逃,让董莹满面通红,手足无措。
老头儿说的是:“这俩闺女真俊!都是你媳妇儿?现在政府放开了吗?哦,也没啥,老头子耳朵背,什么也听不到,也看不到,不会乱说的。你们仨在这炕上睡,更暖和更舒服呢……”
接下来几天,慰问团的人大多都是直接住宿在这些老人家中,这镇上孤寡不是很多,大家一商议,便直接分开入住,陪着这些老人过上几天,让老人们享受下有儿有女的日子意义更大。自己也当是来体验一把不一样的农家生活了,于是,女的一般就是两人做伴儿,男的或两人,或自己的,也都不用来回跑了。
欧阳雷虽是和董莹搭档,但自然是单独住在廖大爷那儿。至于第一晚廖大爷那雷死人的言语,欧阳雷却是想想就是苦笑。只不过当晚拗不过老头儿的热情,只得在他的催促下,不再入定,而是钻入了热乎乎的被窝进行正常的睡眠时,却不由的了一场奇异的梦。
梦中竟与几个女子相拥而眠,有董莹、有聂兰、有郑媛,还有一个,却是隐隐约约的,怎么也看不清楚,直到早上一觉醒来,不由的又是惭愧又是遐想,随即却是不由的苦笑。男人这般贪多之心倒是尽皆一样,到不知那个看不清的女子,又是哪个。潜意识中,那人绝对不是小萍,想想自己认识的女孩,却终是难以确定,只道外面院门被人敲响,才将他从旖旎的幻想中惊醒,汗颜之下,赶紧穿衣下来,抢在廖大爷之前,去将门打开。
门开处,董莹俏生生站在外面,手上尚提着个食蓝儿,二人对眼,都是不觉有些面红。董莹是本就有了一丝儿心事,被小萍和廖大爷连番的搅合搞得越加慌乱。欧阳雷却是想到了昨晚梦中的旖旎处,自觉羞愧所致。
“咳咳,那个,嗯,莹姐早啊。那个,嗯,啊,你先进来吧,我……我去山上给廖大爷再搂点草回来,嗯嗯,我去搂草。”欧阳雷头次觉得自己舌头不太灵便,浑然没了往日的便给。
董莹也是满面晕红,美眸横了他一眼,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要笑了出来。欧阳雷大感狼狈,只觉浑身不自在,眼神避开,左右看看,猛然抓起草兜儿和草耙子便往外跑去。
身后董莹忍不住咯的一笑,抬手之际,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早饭,连忙赶出两步喊道:“唉,你先吃饭啊……”
欧阳雷早跑的远了,隐约回头挥挥手,远远喊道:“不吃了,等我回来再说吧。”喊罢,脚下不停,已是片刻就隐入了清晨的薄雾里。
董莹站在门口瞧着,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这才不觉幽幽叹了口气,转身进门,将食蓝放到桌上,招呼廖大爷吃饭。听着廖大爷在里面答应着,这才转身收拾起来。先是进了东厢房,一进去就看到炕上凌乱的被褥,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昨晚欧阳雷住在这儿,想是刚才给自己开门时是刚刚起来,这才没来得及收拾。
站在炕沿边,伸手将薄被拿起,一股尚带着温热的气息传来,隐隐混着男人特有的气息,董莹不由的俏脸烧,两手都有些微抖了起来。丈夫死去这么多年了,她这还是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到这种男子气息,尤其手上感受的温度,想到是欧阳雷留下的,更是不由的一阵娇羞不已。
贝齿轻咬着红唇,心旌摇动之下,一双眸子便水也似的微澜了起来,恍如平静的湖面,忽然被风吹起了垂在岸边的柳枝,搅起了粼粼波皱。心底温温润润的,却又慌慌的,是该怪这柳枝的多情呢,亦或是那风儿的多事?她一时间直是难以排遣。
西厢房传来廖大爷的咳嗽声,想来已经起来了。董莹被咳嗽声惊醒,两颊只觉得火辣辣的,玉手抚上都是烫烫的。轻轻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将被子仔细叠好,爬到炕上放好,随即习惯性的将被单抽下,准备拿出去抖抖干净。只是这个动作才做了一半,却不期然的蓦然面色苍白了起来。
低头看看手上的被单,上面并无什么皮屑之类的,干干净净的,哪还用去抖?丈夫是干性皮肤,每到春秋之际,便容易掉些皮屑,自己当日未尝不为了这事儿烦恼过,甚至曾跟丈夫埋怨过,嫌他不肯每天坚持在身上擦点油。但是到了今天,她便是希望能再抖一次这种皮屑都不可得,其中那份凄凉悲催,又怎是哀伤两个字道的明白。
“老公……”董莹目光迷离起来,望着不知何处的虚空,轻轻的唤了一声许久不曾出口的称谓。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好想你……
泪水潸然落下,似乎是远离了自己很久的悲伤,便在这个深秋的清晨,因着给欧阳雷收拾床铺而蓦然而至。很多事情,人们已经做得习惯了,习惯成了一种自然,当人们觉得这种自然,到了几乎忘却要记住的时候,却在某一天的突然失去后,忽然显出了那沉淀的威力。那威力如此强大,强大到让人刻骨铭心,撕心裂肺
第115章:怒杀淫贼
“闺女,你吃过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廖大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将董莹已经飘飞的不知到了何处的思绪,猛地拽了回来。匆匆的应了一声,董莹慌张的将泪水擦干。和丈夫点点滴滴的回忆,冲淡了与欧阳雷之间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加快度将炕上收拾利索,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觉得没什么不对了,这才微笑着迈步走了出来。
“大爷,我吃过了呢,这是特意给您……和欧阳带的,你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董莹说到欧阳雷时,不由的微微一窒。
“嗯嗯,好好,咦,雷娃呢?怎么不见他?”廖大爷喝了口浆水,忽然记起了欧阳雷,转头问道。
“他说先搂点草去,等回来再吃,您先吃吧,不用等他了。他回来,我给他热热就行的。”董莹安抚着说道,心底不期然的又升起欧阳雷早上那慌乱的神情,嘴角不由微微勾起。那个大男孩也不知为什么那么慌张,可也是因为昨晚那句羞人的话吗?嘻嘻,倒也有趣儿。她心情忽然有些快乐起来。
“闺女,雷娃是个靠得住的。这老话儿说的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碰上合适的不易啊。你瞅瞅,雷娃这手上的活儿多溜到啊,这说明啥啊?这说明是个顾家的!这么好的娃,你可千万别错过了啊。”廖大爷呷了口热乎乎的浆水,忽然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番话来。
董莹正自想着心事儿,忽然听到这么一番话,大羞之下偷眼看去,却正迎上老人一双温和的眼睛,明明有些昏花的眼内,这时候却有着看透世情的睿智。慈爱的看着自己,说起欧阳雷时,如同看到一对小儿女。
董莹心中惊慌,急急避开眼神,转身往外走去,一边慌乱的道:“大……大爷,您先吃着,我……我去……去喊他回来吃饭。”说罢,也不顾廖大爷再说些什么,已是夺门而出。
牛二这两天心里如同几百个猫爪子在挠,这山沟沟里忽然来了这么多时髦靓丽的女人,让他都有些眼睛不够使了。相比之下,家里那个整天就知道闷头干活的大脚婆娘,忽然更加的面目可憎起来。
“呸!”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把手里的镰刀往脑袋后面一垫,扯了根草根儿咬着,仰天倒下。娘的,那老娘们上了炕也跟个死狗一样,哼哼唧唧没几声,让人要多扫兴就有多扫兴。还是城里的女人好啊!那皮肤,掐一把都跟能掐出水来一样,就一个字儿,嫩!上回跟着妹夫去了趟京都,那兰陵巷的姐儿,单就那小声儿,可不让人飞上天去了?更不用说那些个花样了,唉。
牛二长长叹了口气,微眯着眼睛躺着。初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吃饱喝足之余,更是懒得动了。
他父母早死了多年,又是个游手好闲的性子,要不是老天爷开了眼,自家妹子被农技站的崔站长看上,别说讨老婆了,只怕这会儿多半是跟条野狗没啥两样了。只是当初咋就那么急呢?明知道妹子嫁了崔站长后,这往后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咋还要急火火的娶了这么个婆娘呢?
想想自个儿成了农技站站长的大舅子后,这坊子镇十里八乡的女人,哪个不是见了自个儿,都换上了一副笑脸儿?当时要是再等等,从里面挑个出挑的,那还不是信手拈来啊。这回倒好,想吃个荤腥儿,还要把嘴儿抹干净。家里那个黑脸婆娘,虽然每次都是默不作声,但眼神里那副死样活气的神色,让人看了就晦气!
牛二嚼着草根儿,想着这几天镇子里来的这些年轻女人,再想想家里的婆娘,愈的郁闷起来。躺在还有些露水的草堆里,不由满脑子的臆想起好事儿来。上回偶尔跟着妹夫那趟京都之行的香艳活动,渐渐的竟和这几天镇上来的那些个女子重合起来。
手伸到下面,拨拉了几下已经硬挺挺的那物件儿,他此时便犹如一只了情的公兽,满脸通红之际,呼吸已是有些急促起来。
正自跟五姑娘玩的起劲,忽然从坡下传来一阵脚步声。牛二一愣,慌里慌张的赶忙将那丑物藏好,微微探起身子往下窥看。这一看之下,却顿时喘息起来,眼中渐渐布满了红丝……
董莹头昏脑涨的跑出了廖大爷的家,脑子里一会儿是欧阳雷那张俊逸的面庞,一会儿又是已经死去的丈夫的脸孔。两张脸孔不断的交替出现,最后竟如走马灯一样转了起来,极为熟悉的两张面孔渐渐都变得模糊起来,最后已是难分彼此,再也认不出哪个是哪个了。
小萍半开玩笑的戏语,还有廖大爷那满是期待的言语,在她耳边如同魔咒一般想着,让董莹不由的心烦意乱,难以平复。
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了他吗?怎么可能?跟他认识才不过个多月而已,跟丈夫却是多少年的感情了,这怎么可能同日而语呢?是了是了,我跟他最多是投缘而已,并不算的喜欢,我爱的一直就是死去的丈夫,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这个是绝不会变的!
董莹不断在心头念叨着,觉得自己现在如果喜欢上别的男人,简直就是对已经死去的丈夫的一种背叛,这是她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儿。只是就在她喃喃念叨着丈夫时,心头欧阳雷的笑脸却倔强的又冒了出来,对着那双深邃的如同大海般的眸子,董莹忽然觉得手足软,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是难以将那张面庞赶开。
她低着头,信步往山上走着,面上忽而温柔,忽而苦恼,一时间百般无计,心乱如麻,全然没有觉察到半山坡上,一堆草丛后面那双满是欲火的眼睛。
山风吹来,微有些凉意,让她从纠缠不休的烦恼中惊醒。抬手遮着有些刺目起来的日光,放眼往山上看去。这个欧阳,大清早的跑哪儿搂草去了?吃个饭还要自己出来喊他,回头定要给他好看!
严加空山寂寂,满耳除了鸟儿的轻鸣声,再无其他,哪里有欧阳雷的影子,她不由的顿了顿脚,心中升起了一丝小埋怨。这一刻的心情,她自己却没觉,便如一个新婚的小媳妇儿,翘盼着出外的爱人回来一般,嗔怨中却带着一份温馨。
站在半山坡上,呆呆的望着,正自心中百回千转之际,忽然身后一阵风扑来,随即身子一紧,已是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满鼻子充盈的,都是一股浓重的男子之气。耳朵后,脖颈处,随即便被一张嘴四处的吻着,急促的呼吸充斥在耳边……
董莹心头巨震,一个身子不由的软了下去,脑子里一阵的空白,只是喃喃想到,是谁?难道是他吗?他怎么敢这么大胆?是了,这里四下无人的,他可不是胆子大了吗?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大声喊啊?哎呀,要是被别人知道,那他以后可怎么办?不行不行!不能害了他!
可是……可是,他这么做,难道……难道自己就这么任他胡来吗?真这么做了,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丈夫?
“不……不要,欧阳……不……不要……”想起了丈夫,董莹忽然有些清醒过来,一边努力的要转身抗拒着,一边低声的拒绝着,只是那本就有些勉强的推挡之力,在那强壮的手臂之下,却是显得如此软弱……
“妹……妹子,好妹子,就一次,就一次就好,我知道你其实也想的,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的。”一个陌生的男声忽然在耳边响起,那双大手也开始在她如花儿般的躯体上游走起来……
声音入耳,董莹霎那间身子一僵。不是他!这不是他!
“啊——,是谁?你是谁?你……你放开我,救……唔……”董莹在忽然觉轻薄自己的人并不是欧阳雷时,不由的面色顺即苍白,大力的挣扎起来。刚刚出了半声喊叫,就被一双大手紧紧捂住。
身子被扑倒在地,翻翻滚滚之间,压倒了一片的草丛。一张满是红丝的眼睛,着兽性的光芒,赫然出现在眼前。董莹惊恐万状,看着这张丑陋的面孔,拼尽全身力气反抗着。只是在这强壮的庄稼汉的绝对力量下,却是如此的无力,直如一只绵羊对上一只猛虎一般。
身子被压在地上,双腿间被一只有力的腿撑开,整个身子都难以挣动,紧紧捂在嘴上的手,传来阵阵的窒息的感觉,唔唔的拼命摇摆着头,她只觉得力气在一丝一丝的消耗着,渐渐的手足无力了起来,脑中阵阵的晕眩袭来,一片空白。
“哧啦——”
一声布帛的撕裂声响起,随即身上一阵凉意传来,上身的短袖衫竟被生生的从肩膀处扯开,一大片晶莹如玉的肌肤裸/露出来。董莹甚至能感到山风拂过的寒意,让她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颤,肌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心头不由一阵的绝望。
那只肮脏的手抚在裸/露出的肌肤上,让她再次生出了一丝力气,双手死命的护在胸前,不肯退让半分。
山野间,风声呜咽,刚才一直叫的欢畅的鸟儿,也停了鸣声,似乎不忍见一出惨剧上演。草地上的搏斗愈的激烈了起来,董莹的一颗心也是直直的往下坠落着,恍如落入无底的深渊,半天也不见着陆。
嘴上的大手忽然抬了起来,一阵清新的空气涌入,董莹大口的吸了起来。只是还不待她反应过来,忽然眼前黑影掠过,随即“啪”的一声响过,一个头猛地随着这一声向一边甩过去,随之而起的,便是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生疼。
她脑袋里嗡嗡的,还不待反应过来,第二声便又接踵而至……几番之后,已是嘴角微微渗出血丝,几欲昏了过去。浑身没了力气,死死抱在胸前的双手,终是没了力气,被粗野的拉开,随即那丰盈处,便被一阵粗糙占据。
“你娘的,装什么圣洁!刚才搂住你时,看你美的那样儿,还不是在想男人?这会儿跟老子这儿整的跟个事儿似的,呸!贱骨头!非得逼我动粗才肯老实吗?”
随着胸前一阵疼痛袭来,耳边传来这个男人恶狠狠的言语,董莹木然不动,恍如只剩下一具躯壳。呼呼的粗重喘息落在娇嫩的肌肤上,有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儿。肮脏的手终是摸/上了裤腰处,要待解开最后的束缚。
“不——!”董莹恍如忽然回魂一般,突兀的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双手死命的握住裤带,猛烈的挣动起来,这一刻爆出的力量,让牛二几乎控制不住。
额头上惊起一头大汗,牛二心头狂跳,一边抡起巴掌,一掌将刚刚坐起来的女人击倒,一边心虚的左右张望了一下,没见有人,这才暗暗吁出一口气,重又将目光,落到这具如同上天精心而做的躯体上,喉头急的动了两下,嗓子里低吼一声,再次扑上。
狠狠的抓了几把挺/翘丰/满的椒/乳,一手卡在董莹脖颈间,抬头恶狠狠的道:“妈/的,臭女人!别逼我啊,事儿到了这一步了,你只要乖乖从了我,完事后你我各走各路,只当什么也没生。可是你要再这么喊,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这里你就是喊破嗓子也没人来,到时候把你往沟里一扔,不几天就烂成一堆,任谁也拿不住我,你自己想明白了!”
他一边恶狠狠的威胁着,一边又去伸手解董莹的裤带。董莹此时似乎已经没了意识,嘴中只是翻来覆去的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张略显苍白的面孔,也是同时掠过心头。绝不容再生什么悲剧了!他眼神在霎那间犀利起来,扔下手中的草耙,拔腿就往声音传来处跑去。等到赶过来,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欧阳雷终于爆了。
牛二终于是感到不对了,从躺在自己面前这个俏丽女人的眼神中感到了不对。这个女人原本无神的眼睛,这会儿忽然放出光彩来,直直的望向自己身后。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把握到了那股子冰寒气息的来源,也正是来自于自己背后。
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想要扭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不等他回过头来,就觉得脖子上忽然多了一只大手。那只手似乎不是人类所有,冰冷至极中,如同生铁浇铸的一般,方一扣上自己脖颈,便开始慢慢收缩,以致于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颈骨在咔咔作响。
两只手死命的去掰,却是犹如蚍蜉撼树,半分作用也没有。随着一个身子慢慢的离地而起,只觉得胸间憋闷,四周的空气似乎突然凝滞起来,怎么也吸不进来。
他满面惊怖,一个身子如同蛇一般扭动起来,两脚在地上蹬的草堆一阵哗哗作响。嗓子里不知含了多少求告的言语,此时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人渣,让你活着是整个世界的耻辱!”冰冷的言语,恍如自九幽地狱吹来的寒风,在耳边低沉的响起。随着这一声,牛二忽然觉得自己飞了起来,恍如身子坐上了高行驶的列车,那一瞬间,竟有种目眩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不过片刻,便在忽然在眼前无限放大的一块大石前,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而被无尽的黑暗替代。
第116章:混乱
董莹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爱怜横溢的面孔,那上面有着疼惜,有着爱怜,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歉疚和惶遽。
轻轻抬手抚上去,她忽然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笑,是真的开心的笑。一如当年丈夫呵护自己时,那种开心的感觉。那时候,丈夫也是这般神情,如同做错了事儿的孩子。或许,在丈夫心里,自己真的跟个孩子差不多吧,董莹由是想着。
在完全绝望中忽然峰回路转,她从惊怖中第一眼看到欧阳雷出现在牛二身后时,心中便突然平静下来,似乎一切都不需要担心了。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安全感!她感觉的到,很清楚,这个男人会为她将一切危险挡在外面,是心爱的丈夫回转来了吗?
她这一刻有些分不清,头脑似是清醒,又似是糊涂。只是那么怔怔的看着,柔柔的笑着,如同曾经千百次做过的那样,很自然的抬手抚上那张面庞,虽然,那张面庞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但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是他回来了就好。
脑子里似乎飘过很多画面,又似乎什么也没有,便是欧阳雷以乎常人的力气将牛二掷了出去,当场撞死也没有注意到。她眼中这一刻,有的便只是这一张让她感到温馨的面庞。晕眩如潮水般涌来,一阵强过一阵。
我不想睡!我要看着你!她心中大声的喊着,嘴巴却只是张了张,没有半丝声音出,便在胳膊颓然的下落中,轰然昏了过去。
欧阳雷用自己的外衣将她赤/裸的上身遮住,内心只是不断的自责着。这次就是怕出事儿,才一直跟着来的,哪成想竟还是出事儿了。只不过不是褚斌那头出的事儿,却是出在这么个蟑螂似的肮脏人身上。
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修炼了这么久,怎么一个梦就能让自己慌张成这样,难道真的差的这么远吗?这样下去,又要到哪一天才能达致圆满的境界啊。他面色沉痛,对于不远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却是连看也不去看一眼,便真如踩死了一只蟑螂一般。眼见董莹昏了过去,这才悚然一惊,急忙将她抱起,站起身来。
身后尤俊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欧阳雷刚才展现出来的力量,迹近乎神力。虽然早听小吴说起过,这个老板似乎身上也有着一些功夫,但从小吴口中的语气看来,并不是什么多高明的身手,倒是花架子好像更多一些。但今天,只从刚才那一掷来看,便是花架子,只怕自己这样的身手遇上,也是多半要吃些小亏的。
至于杀了牛二,对于尤俊来说却并不紧张。这种人渣本就该死一万次!如果是走法律程序,却多半会是定个强/奸未遂之类的罪名,不过是坐上几年牢,再出来后依然可以逍遥世间。但对于受害人来说,那份伤害却是一生都难以抹去的。如果刚才换成他出手,一样也是这般,直接宰了了事。对于南苑保镖来说,只要是有危险,就要将其扼杀在摇篮中,绝不容许出一点儿纰漏。他们平日里行事多有机动权,对于这些事儿,倒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惊慌。
此刻眼见欧阳雷抱着董莹起身,急忙走过来,微微一瞥昏过去的董莹,沉声道:“雷少,董护理长没事吧?你只管去忙,这里我来处理就好。”
欧阳雷面色冷肃,转头看看他,点点头,不再多说,迈开大步直往山下而去。鉴于董莹眼下这个情况,他生怕给她造成不好的影响,故而极是小心,尽量的避开大路,几番周折,才悄然进了廖大爷的家,也没惊动老人,将董莹安置在昨晚自己睡过的房间中,这才先过去跟廖大爷打了个招呼,只说董莹受了点风寒,自己要提前离开了,等日后自会经常抽时间来看他云云。
老人似是极为不舍,但也知道他们本来就是来暂住几天的,眼见他说的虽是轻描淡写,但眉头微皱,显然有着不小的心事,也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下来急火火的包了些土产,死活让欧阳雷带上。
欧阳雷心中担心董莹的情况,虽然一路走来略微察看了一下,但毕竟一个女人家的一些敏感部位,自己可不方便多看,只能是微微探查了下她体内的情况,眼见并无大碍,这才略微放心,但抓紧时间去医院看看才是正途。眼见老人盛情殷殷,便不再多推,收下后,悄然出门找了小萍过来,将事情简单说了几句,让她找件衣服给董莹换上,由他陪着赶紧往医院去一下。
小萍听后大吃一惊,先是哭着察看了一番董莹的情况,这才急火火的向外跑去。欧阳雷急忙拦住,嘱咐她不要将这事儿跟别人说,省的给董莹造成什么负面效果来,只去悄悄通知下于院长就是。小萍猛省,点头应了,这才擦干眼泪,返身而去。
等到再回来时,老于果然跟了过来,眼见欧阳雷满面冷肃的模样,心中一颤,上前问起情况。欧阳雷将他拉在一边,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老于一听他将牛二摔死,不由大吃一惊,顿时满面忧色。
欧阳雷嘴角冷笑,淡淡的道:“于院长,这事儿哪儿说哪儿了,你是莹姐的领导,那晚又能跟我说那些话,我这才实言相告。过了这一刻,我可是不记得曾说过什么的,你最好也记住了。至于后面的事儿,你不必操心,只管看着就行。还有,莹姐这事儿,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知道,这对你对我,对莹姐还有银鸥来说,都是好事儿,不知于院长明白不?”
老于额头上沁出汗来,拿出手帕抖着手擦拭着,面色变幻半响,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欧阳雷面色一缓,瞅了他一眼,这才放缓语气道:“其实这事儿我并不怕追究,就算是真的追究起来,那种情况之下,我为了救人,手劲大了些,他自己摔到山坡下,正巧撞死可也怪不得我,想必就是上了法庭,也最多判我个误伤罢了。但这么一来,不但莹姐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只怕银鸥的名声多半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害。你放心就是,这事儿咱们低调处理,我这边已经安排人去办了,只让内部办案人员知道情况,你们都当做不知就行了,绝不会有事儿的。”
老于满面黯然,长长叹口气,轻轻的道:“董莹这孩子也够苦的了,行,你的意思老头子明白了,就这么办吧。”
旁边小萍这会儿已经将董莹收拾利索,抹着泪儿走了出来,气道:“你们还在啰嗦什么?赶紧送莹姐去医院才是,那个垃圾管他死活?就算不死也该千刀万剐了才是!”
老于苦笑,这小丫头不知轻重,哪里知道其中牵连之大,只是知道她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对这种事儿的痛恨,自也不好再去多说什么。只是回身低声嘱咐了欧阳雷几句,让他们直接回京都,这边他自然会找理由跟大家解释的。欧阳雷点头应了,回身抱起董莹,和小萍一起上了自己的捷豹。这个多月来,在大把钱财的洒下后,驾照倒是已经到手了,留下尤俊在这儿善后,欧阳雷自己开着车,直往京都而去。
出了山路不远,便和几辆拉着警笛的警车交错而过,看那方向,正是往坊子镇去处理这事儿的警察,想来这会儿镇上多半已是知道了这事儿。至于尤俊如何去解决,欧阳雷半点也不担心。南苑保镖最大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他们的身手,而是曾经接触过的层面。国内某些灰色层面上,别说这件事儿本身就是占理,就算真有过分出,有尤俊在其中兜旋,自也是能轻松摆平的。
车子一路疾驰,在小萍的指点下,并没往京都市立医院去,而是选了一家小医院,属于京都医大附属的小院,因为董莹的导师市立医院的院长陈国平本身就是医大的教授,这家小医院里多是些医大的学员,跟外界并不熟悉。将董莹送来这里检查,一来设施不见得差到哪儿去,二来也能摒绝小道消息的传播,欧阳雷自是没有异议。
等到检查完了,已是傍晚时分了。董莹已经醒了过来,除了精神有些恍惚外,并无什么大碍。欧阳雷放下心,让小萍进去陪着她说说话,开导开导她,虽然这次受了惊吓,好在并无什么实质性的事情生,权当是一场噩梦好了。
小萍点头,叹着气自去陪董莹说话。欧阳雷这才站到走廊窗前,拿出手机拨通了尤俊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尤俊的语气有些迟疑,半响才叹口气道:“警方这边没什么问题,我把当时的情况说了,对于牛二的身亡,也只是说我和他搏斗时力气大了些,他自己没站住,跌了下去摔死的。警方在现场调查后,基本认可了这种说法,不过……”说到这儿,不由的顿住了。
欧阳雷双眉一轩,淡淡的道:“你又何必往自己身上揽,就算说起我也没什么。他们要是揪着什么狗屁的律法不松口,我也不怕他们。我之所以不说,不出面,主要是为莹姐这边考虑。后面究竟怎样了,有什么为难的?说下去!”
尤俊默然一会儿,这才轻轻的道:“那个牛二有个妹妹,是坊子镇农技站站长的老婆,她虽然对他哥的死表示怀疑,但想来也知道她哥哥的德行,只是问明白情况后就没再多说,但是那个牛二家还有个老婆,他老婆……他老婆听说牛二的事儿后,……疯了。”
欧阳雷眉头一动,没有说话,仍是静静的听着。
尤俊不听他说话,只得接着道:“那个女人是个憨厚的,据说是牛二从外地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不管牛二怎么对她,她对牛二倒是极好,想是这些年难得的过上安生日子,一,自然也就不会有危险了。等到自己把事情解决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去看看她老人家再说就是。
身后脚步声响起,欧阳雷回头看去,尤俊正从楼梯上走来。到了近前,并无半分刚处理完麻烦事儿的样子,仍是沉稳的神态。见欧阳雷看过来,这才点点头,轻轻的道:“处理好了。”
欧阳雷点点头,回过头继续看着已是渐渐亮起了灯光的都市,轻轻的道:“那镇上的老百姓们没什么说的吧?”
尤俊微微摇头,叹息道:“那个牛二看来确实该死,老百姓们没一个人出来帮他说话的,反而是有不少人喊着他早该死的。我注意到有几个妇女似乎是面含激动,想必这里面多半没什么好事。”
欧阳雷面无表情,尤俊又道:“倒是镇政府上下乱的不行,不少人站出来要求对此事全面曝光,对于警方不肯透露受害人的信息一事儿有些不满,认为是警方不认同他们的工作,我看当时镇长曲昌盛面无表情,只怕其中多有他的身影。而且,他们那个镇政府秘书,曾有意无意的打听过您,只怕那个曲镇长是留心上您了。”
欧阳雷面皮一动,微微冷笑了下。对于曲昌盛的心思,他早趁机摸了个底儿掉。这个镇长大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大咧咧,其实骨子里精细的很呢。他摸自己的底儿,不外乎是看到那日老于匆匆追着自己出去,怀疑自己是京都的哪位公子,想要借此多搭上一条线,为自己日后打算罢了。至于他鼓动镇政府人员借着牛二这个案子闹事,也不外乎是想看看自己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才好看人下菜碟儿而已。
哼哼,这人要是能知收敛倒也罢了,不然自个儿现在心情可不是很好,正好有个出气的地儿,倒也不会往外推。
尤俊察觉到他的冷然,心中不觉有些惊凛。跟着这个老板越久,越是感到他的不凡之处。但要真的去找其中的特异,却又了然无踪,如同雪爪鸿泥,羚羊挂角一般,处处透着神秘。
他绝不是一般的什么私企老板,究竟会是什么人呢?尤俊面上虽无表情,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推演了起来,暗暗猜测不已。这倒不是他有了什么不忠的心思,只是做惯了南苑保镖,多年的职业落下的习惯罢了。
似是对他的心思有所觉察,欧阳雷忽然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有意似无意的淡淡的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即便是亲如兄弟姐妹,也是一样。这位镇长或许有自己的一些隐秘,大可不去管他。只要他不来骚扰咱们,我也只当不知道。但如果有谁,非要想将我跟研究白老鼠一样的整日猜疑,可不是我喜闻乐见的。你明白吗?”
尤俊心中一凛,这话明着是说那位镇长,但其中的意思却也是大有内涵。便是说给自己听的,又何尝不可?这个老板似乎有着直透人心的本事,自己日后还是尽量注意些才好。
他心中暗暗惊惧,不由的告诫自己,对于欧阳雷,已经不复初见之时单纯的一种亲切,而是在这之外,更多了一份敬畏,便如同当日对着那些个大佬一样,从这一刻起,他才算是真的进入了一个贴身护卫的角色之中。
第117章:董莹开口了
“雷少,莹姐要见你”就在外面两人都有些沉默的时候,身后传来小萍的叫声。
欧阳雷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回身对着尤俊点点头,轻轻拍拍他肩膀,这才急步走进了董莹的病房。
病床上的董莹一身病号服,盘起的黑散了开来,如同瀑布般垂下,向后靠在床头上,略带疲惫的神色,娇弱无力,愈的显出一份惹人怜惜来。看着大步而进的欧阳雷,不由的面上红潮涌起,长长的睫毛向下一搭,将头微微偏转。
小萍抿嘴儿一笑,对着欧阳雷做出个加油的手势,这才笑嘻嘻的大声道:“莹姐,我先出去了啊,我出去了啊!”
董莹大羞,转头怒道:“走吧走吧,你个疯丫头!”
小萍吐吐舌头,对着两人做个鬼脸,这才笑呵呵的扭头出去,随手将门带上。
房间中只剩下欧阳雷和董莹两人,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欧阳雷毕竟是男人,轻轻咳了一声,呵呵笑道:“莹姐,这会儿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没?你突然的晕了过去,可吓了我们一大跳呢,生怕你被伤到了哪儿。”
董莹听他提起这个,眼底闪过一道惊怖,面上带出一份苍白,显然对于白天生的事儿,至今是犹有余悸。
欧阳雷大悔,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说啥不好啊,非得提这个。眼见董莹神情怔仲的看着自己,不由尴尬的摸摸鼻子,左右看看岔开话题道:“我说莹姐啊,这儿虽然是病房,但貌似你是主人吧,就不请我坐下来?”
董莹怔怔的看着他,有些复杂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起来,轻轻的道:“谢谢你,欧阳”说着,伸手指指床边那张椅子,示意他坐。
欧阳雷暗暗吁出一口气,摆摆手道:“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不要说你我是朋友,就算不认识的碰上,也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再说了,?么个健壮的如同牛犊子的人,随随便便的就摔死了,就是打死她也是不信的。
他杀了人!天,这可怎么办?董莹一时间满面都是担忧之色,猛然坐起身子,急道:“那……那……你你……这可怎么办?要不,要不你……你快走吧。走到哪里也好,等一阵子再回来。”
欧阳雷心中闪过一丝感动,古怪的一笑,满面从容的漫声道:“我干嘛要走?又走去哪里啊?话说我最近可没什么外出旅游的计划。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警方已经做出了那人是自己撞死的鉴定了,现在这件事儿已经尘埃落定,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
董莹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杀人啊!杀了人就这么一句什么都过去了就算完了?看欧阳雷满面笃定的样子,却又不像是骗人的,那么,难道他真有这么大的能量?他到底又是什么来历?
董莹一时间面色变幻不定,不由的暗暗猜测起欧阳雷的背景来。她跟欧阳雷交往这么久,从来没去问过对方的底细,一来是全然被他身上那股气息吸引住,没去多想;二来,在她而言,朋友相交,又何必去刨根问底的探求人家的来历?故而,虽是知道欧阳雷有些背景,却也只当是在经济上,有着不俗的实力而已。这也是她怎么都不肯将褚斌的事儿让欧阳雷知道的缘故,生怕欧阳雷为此受到伤害,那自己可就罪莫大焉了。
但通过今天这事儿,董莹次隐隐的感觉到了欧阳雷的来历不凡,对他身后的背景有些猜疑起来。
欧阳雷眸中清光一闪,已是隐隐感触到了她的想法。这种感觉很奇妙,虽然有些朦胧,但却很真实,知道就是知道,毫无理由和症兆。
心头微微一喜,暗思只怕机会就在眼前了。微微咳了一声,轻轻的道:“我管市委市政府秘书长乔玉书叫二哥,管国务院总理乔一波喊伯伯,莹姐觉得这个身份能不能护得你周全呢?”
董莹啊的一声轻叫,不由的顿时目瞪口呆。一张诱人的小嘴长成了型,满面的不可置信之色。她何曾想到,眼前这个俊逸的大男孩,身后竟有这种恐怖的背景,一时间如同云里雾里,不知天上人间了。
直到欧阳雷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晃,连连叫了她两声,这才清醒过来,眸子中已是闪现出一片光彩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褚斌又算什么,他家背景再强硬,还能强过一国之总理去?
想到这些日子来,自己被折磨的日夜担惊受怕的苦难,眼前竟然忽然现真的有机会解脱了,董莹不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失态的一把抓住欧阳雷的手,急急的道:“你能帮我?你不怕他对不对?他父亲是很大很大的官儿,权利很大的,没人敢惹,但他大不过总理的对不对?”
她有些语无伦次的急问着,欧阳雷心中不由的升起一阵怜惜,反手轻轻握住那只柔荑,微微用力握了握,点点头道:“对,我不怕他!就算没有乔伯伯他们,我也不怕他!你只要告诉我具体的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个前因后果,我就能对付他,让他永无翻身之日!”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森然无比,带出一份冷意。
董莹激灵灵打个冷颤,猛然惊醒,感到自己的小手被他握住,不由有些羞涩,轻轻挣动了一下,欧阳雷醒悟,轻啊了一声,惭惭的放开,随即往后坐坐,淡然道:“莹姐,你只管说,万事有我。”
董莹听他语气淡淡的,但其中却藏着无尽的杀机,不由大骇,再也顾不上羞涩,急忙抬头道:“不要!你不要乱来啊,他……他们家毕竟是官的,和那个人不同,不可以的,你会受连累的。而且,不但是你,到时候,只怕咱们所有的家人,也都要跟着受到连累,那样的话,就算解决了,我又怎么能安心呢?”
欧阳雷微微一鄂,知道自己今天的霹雳手段吓到了她,见她满面惊慌哀求之色,不由心中一软,暗暗叹息。微微琢磨了一下,忽然记起当日跟童少龙在蓝天的那一幕,心中一动,已是有了主意。
抬头看着董莹笑道:“莹姐想到哪儿去了?什么不要不可以的,我只是可以找朋友去出面一下,警告下那个小子,让他离你远点就是了,回头再找机会收拾他就是了,你又何必担心?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
董莹紧紧的盯着他看,半响才点点头,重新靠到后面,闭上眼睛回忆着。半响,才幽幽的讲了起来。
“那是今年春节刚过的事儿,当时院里组织联欢,将许多曾经在我们院休养过的政府官员请来了。褚斌就是那一天,随着他的父亲褚云飞一起来的……”
她说着往事,面上一时间满是惊慌、无助、焦虑和恐惧之色,让欧阳雷看的心中有些微疼,只是此刻却也只能忍着,生怕打断她的思路。
“……聚餐过后,就是舞会了。那天大家都挺开心的,毕竟院里背景强硬,我们这些在这儿工作的,出去也能挺直了腰杆儿。所以,所有的女同事都精心打扮了自己,我却因为那天正好值班,没来得及换装,舞会上,便成了唯一一个穿着另类的人。但也就因为这个,却让这场噩梦落到了我的头上……”
董莹说到这儿,面色渐渐苍白了起来,身子也微微有些抖。欧阳雷忍不住伸过手去拍了拍她,意是安慰。董莹却下意识的反手握住,握的紧紧的,用力之余,骨节都有些白,让欧阳雷都感到了一丝紧迫。
“……我独自躲在角落里,不敢往前凑,生怕给人笑话。而且,对于这种舞会,也实在没什么兴趣,能清净些反倒更好。谁知道偏偏我要躲避,却是避无可避,那个褚斌不知怎么就注意上我了。那时候,他倒是极为有礼,先是坐到我旁边,温和的和我说话,说了很多赞美的话,对于我一身职业装非但没有取笑,反而大加赞赏,说女人要是打扮的太过分,反而落了下乘,只不过是个花瓶罢了。那时候,他谈笑风生,彬彬有礼,我心里对他也是很有好感,哦,我说的好感不是那种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感觉这个人很有修养的那种,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说到这儿,忽然睁开眼睛,向欧阳雷急急的解释着,自己心中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像生怕欧阳雷因此误会了一般。
欧阳雷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董莹见他没有异色,这才略略放心,柔柔的看他一眼,又在继续道:“我们俩就那么坐在那儿闲聊着,他说起他的家世,很是自豪,说他父亲是国家改委的部长,管着全国国民经济和几乎所有相关经济计划的审核,监督和实施。如果说人代会是国家官员升调的内阁,那么改委就是国家经济展的内阁。他开着玩笑说,这要放在古代,他父亲那就是绝对的宰相,还是计相那个位置的。我听他说着这些,就有些抵触,毕竟他说的离我有些遥远,他父亲那种层面,我们又怎么会接触的到?但是他说他父亲相当于宰相,还是让我凛然起敬的。
兴许是我的面色带出了疏离被他看出来了,他说到这儿就没再往下说,正好舞曲响了起来,他便邀请我下去跳一支舞。我当时犹豫半天,终是拗不过他的面子,就跟着他下去了。他的舞跳得极好,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跳着跳着,他忽然说很喜欢我,说我这种有些古典型的女人,才是理想中的贤妻良母,是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他说从见到我一出场,就被我吸引了,总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我当时就有些害怕,只是想想他的家世,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只得委婉的暗示他和他不可能。他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只是笑笑便不再多说,但却要求能陪他跳完这支舞。
我原本不想再继续下去的,但眼见他极有风度,心中有些不忍,便点头答应了。等到舞曲一结束,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对于这些纨绔公子哥,我实在是不敢招惹的,要知道他们的名声,多半是没什么正面的。”
说到这儿,董莹忽然停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欧阳雷。欧阳雷先是一愣,随即举手叫冤道:“先说下,我不是什么公子哥儿啊,我只是偶尔一次特殊的情况,和乔伯伯他们认识了,相处下来大家比较投缘,这才论交的。可不是那些个豪门家世的纨绔。你这种眼神,抱歉,咱不接受。”
董莹莞尔,白了他一眼,忽然察觉俩人的手还握在一起,面上不由一红,微一犹豫,终是没有再次抽回来,便如不觉般任由那么握在一起。只是心中却不自禁的跳的急了起来,一时间竟忘了继续说下去。
欧阳雷犹自不觉,见她不说话,只是面孔红红的,不由奇道:“怎么?你感觉热吗?为什么不说了?后面又怎样了?”
董莹心中气苦,却又不好解释,只得幽怨的嗔了他一眼,这才继续讲了起来。
“……回到桌边坐下后,随意聊了几句,我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对于这种人,尤其是对我起了心思的,我总是有些担心,虽然他当时什么都没说,表现的很君子,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安。没敢再往前面去,我直接回到后面更衣室,准备收拾一下,早点回家就是,想必大家都在娱乐,我就是早走一会儿也不会犯什么错误。
等我收拾完,走到一楼的卫生间时,却听到卫生间里有些奇怪的声音。好奇之余,便过去察看。只是走到近前,却现那声音是从男厕里出的,我一个女人却是不好进去。那个声音很奇怪,好像是有人在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又好像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旁边还有几个人在压低着声音喝问着什么。我心里害怕,想要赶紧逃开,却在这时,听到楼梯上有人下来,没办法,我只好先往一旁的女厕里躲了进去。”
董莹说到这儿,身子忽然微微抖了起来,面上显出一片惊恐之色,握住欧阳雷的手,也禁不住的再次用力起来。
“想来那些人肯定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躲在一边,要知道那天,除了门口的警卫外,所有人都集中在二楼小礼堂中了,现场出席的又都是些大人物,所有人巴不得能跟他们搭上个一言半句的,像我这样的另类,实在是少之又少的。
我躲在女厕里,听着那边有人喊斌少,随即又低低的说着什么,却是有些听不清了。不过,我可也不想听清,只想着赶紧离开这里。这会儿下楼那人既然已经进去了,趁着这个时候走正是时候。”
第118章:罪恶
病房里,董莹娓娓而谈,身子微微颤抖着,将她当日看到的震撼的一幕,缓缓的将给欧阳雷听。
“我悄悄的推开门,轻轻的往外走去。只是就在我经过男厕门口时,忽然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却让我吃了一惊。那个声音不是别个,正是刚才跟我说了半天话,又跟我跳了一支舞的那个褚斌。他怎么会在这儿?刚才那些人喊的斌少,原来竟是喊他的吗?我当时千不该万不该好奇心起,见男厕的门微微露着一丝缝儿,便凑过去偷看。我当时想,就看一眼,这个褚斌那么彬彬有礼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和里面那些人混在一起。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我却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的。
透过那道缝儿,看不见全部,只能看到好几个人在里面,一个穿着一身淡黄/色西装的人,正背对着门这边站着,从缝隙里只能看到小半边身子的背影。我离得近了,却是把他们的对话听的清楚了。”
董莹说着,面上惊恐的神色愈浓郁了起来,整个身子都绷得紧紧的,回忆着那天看到的那一幕,还有从那些人口中听来的片言只语,都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怎么?他还是不肯说吗?”
“斌少放心,咱们一定会让他开口的,不会误了事儿的。”
“哼,放心?能放心那才叫有鬼了!现在那边几个老家伙一直在盯着,就等着抓我爸的把柄呢,这事儿要处理不好,一旦真被捅了出去,能不能撼动我爸的位置到没法说,但铁定是麻烦不断。到时候,说不好,你们中的哪一个就要出来顶顶了,这话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呃,我们明白,明白的。斌少做这么多,也都是为了弟兄们,咱们心里明镜似得。要没有斌少现的早,但靠着那边那位,只怕早拿咱们出去顶缸了。”
“哼,你们知道就好。抓紧点,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儿,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了,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在这儿折腾。把那小子弄过来,我跟他说两句,我还不信了,这个世上,真有跟钱过不去的?”
“好嘞,哥几个,把那小子架过来。”
随着话声,只听里面一阵乱声响起,其间还伴随着一个痛苦的呻吟声。砰的一声过后,洗手间洗漱台子的大镜子里,忽然出现了一张满脸鲜血的面孔。那是一张男子的面孔,长时间的殴打,早已看不清面目和年龄。满面青紫之间,两只眼睛肿的只剩下一道缝儿了,此刻,被一只大手按在头上,只能下意识的微微出几声无意识的呻吟,人却早就昏了过去。
董莹在外看的心惊胆颤,一时间只觉得两腿软,有心想走,却是半步也移不开了。只得勉强支撑着,暂时看着。
“哼,都这样了,还问什么啊?就不能下手轻点,打死了他,你从哪儿去找胶片?一群笨蛋!”褚斌似乎很愤怒,压低着声音怒叱着。
众人不敢接话,褚斌怒道:“让他清醒下。”
几人应着,七手八脚的将那人的头按到水盆中,扭开水龙头。不多时,在冷水的刺激下,那人呻吟了下,微微扭动起来。
“好了,让他起来吧”褚斌冷冷的声音响起,好像响尾蛇的尾巴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们……休想……休想拿到底片,我……我不会说……说的。”那人浦一醒过来,便断断续续的低声叫着。声音中虽是满是痛苦之意,却并无半分屈服的意思。
“呵呵,我说大记者,你这是何苦呢?这生意嘛,总要讲个规矩不是?你想要钱简单,可也不能那么狮子大开口啊,我这一年到头的忙活,你一张嘴就是那么一大笔,我从哪儿凑去啊?这不是逼着我们铤而走险吗?我还那句话,五十万!底片交出来,你拿钱走人,大家以后还有相见的余地,怎么样?沟通了这么久,我想你总该能想明白一些事儿了吧。”褚斌声音温和的说着,略微弓着腰,镜子中一只手拿着面巾纸,缓缓的给那人擦拭着。不知内情的人,听着这温和的语音,看着这轻柔的动作,哪里知道里面正上演着惨绝人寰的全武行。
“嘿……你……你……你不用骗我,我知……我知道,给了你们底片,你……你们哪还……还能容我活着。甭……甭说废话,就是五百万,按……按照我的……我的办法办,你……你自然能……能拿到底片。不然……嘿嘿,你……你就……就等着……等着跟你老子……一起……一起洗干净屁……屁股,坐牢吧。”那人嘴中狞笑着,毫不示弱的回答道。
擦拭的手忽然顿住,褚斌扔掉满是鲜血的面巾纸,缓缓的直起了腰,半响,忽然叹口气,轻轻的道:“看来你真是个固执的人,偏偏我也是,这可没办法了。我最后问一句,是不是真的没商量的余地了?”
那人嘴巴抽/动了一下,不屑的道:“你……你还有什么招儿,不妨……不妨都使出来,看看……看看我倒是怕了没?”
“大记者,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哼,什么五百万,你当我是傻子吗?反贪局的调查员同志,我就想不明白了,扳倒我爸爸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即便你们支持的主子上了位,难道还能有我给的多吗?你一个小探员,一月能有多少收入?有了这笔钱,随便找个小国一呆,一辈子吃喝不愁,多么惬意啊?干嘛非要趟这趟浑水?”
褚斌悲天悯人的声调响起,循循善诱着。那人听到自己身份被拆穿,猛然努力睁开於肿的眼睛,冷厉的看向褚斌,半响嘴角忽然一咧,淡淡的道:“原来……原来你也不笨。哼,你们……你们里外勾结,盗挖国家财产,而且……而且罔顾人命,致使一百多人丧命,事后却妄图掩盖真相,逃脱法律的制裁,我们的追求,你……你这种人渣又怎么会了解。嘿,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那也不用多说了,下手吧。老子早做好准备了,怕你个卵/蛋!”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激动,忽然急遽的挣动起来,狠狠的啐了一口。
旁边几人急忙按住,一通乱拳下去,那人便如一只布袋般,再次倒在台子上。董莹只觉得浑身冰凉,脑子里晕乎乎的几欲要晕了过去。意识却清楚的告诉自己,不能,否则一旦被现,只怕遭遇会比里面这个反贪局的探员,还要悲惨上百倍。
正在怕的浑身抖之际,眼光却猛然不小心和那人的一双眼睛对上,那人眼神明显一愣,随即火热起来,直直的瞪着她,里面似乎有万语千言要说,满是焦灼和求肯,要待说些什么,却不防突然被人拎起,将身子反转过来,仰躺在台面上。
褚斌冰寒的笑声响起,伸手探入旁边的冰块盒中。炎热的夏季,厕所中即使刷的再干净,也会因为温度过高而产生一些气味,所以,一些很高档的地方,总是会在厕所里放置一些冰块,一来降温,二来也能去除一些异味。
褚斌从里面掏出一大把冰块,弯腰凑近那人,这么一弯腰,镜子中顿时显出了他的面庞。董莹看的真切,那张刚才在礼堂里温文尔雅的面孔上,这会儿竟满是狰狞之色。双目中散着如同毒蛇般的光芒,嘿嘿的道:“你想当英雄?好,我满足你的要求,我倒要看看,你这大英雄能当到几时?”
话落,猛地一手伸出,将那人的嘴巴捏开,随即将大把的冰块猛然塞了进去。冰冷的冰块一入口腔,顿时刺激的那人一阵抖/颤,头疼欲裂,但在冰冷刺激下,偏偏却昏不过去,只能痛苦的硬挺着。
褚斌嘴角冷酷的一笑,反手从身边人那儿接过一把锤子来,嘿然道:“怎么样?大英雄,这滋味美妙不?别急,呵呵,还有更美妙的呢,你就慢慢享受吧。”说罢,忽然举起手中的锤子,对着那人被塞满冰块的嘴巴处猛力击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中,一道血丝从嘴中溢出,那人猛地一个挺动,浑身剧烈的抽搐起来。这一锤下去,登时便有数颗牙齿被生生的击落,在冰块的作用下,那种疼痛更是达到了极致,偏偏却又极清醒的晕不过去。
厕所内,砰砰声不断,随着每一声,那人都要剧烈的痉挛着,嗓子中不出别的声音,只是微微的嗬嗬声隐闻。但他却努力的将头歪了过来,死死的盯着门外,绝望的目光中,充满了求肯。
董莹看着眼前残酷的一幕,早已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吓得三魂七魄不归了。眼前晃来晃去的,都是那把不断落下的锤子,和那人如同厉鬼一般的眸子。
砰!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已是整个人蓦然撞开了男厕的门,直直的倒在了地上。临晕过去的一霎那,耳中却传来一声轻笑,如同魔鬼的呓语……
不知过了多久,她幽幽醒转,轻轻的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自己躺在一张床铺上,目光所及处的摆设都极为熟悉。这里,还是银鸥,却不知是哪个房间了。
眼前一暗,一张温和的笑脸出现在面前,一个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啊,你醒了啊,呵呵,可吓了我一大跳呢。怎么样,现在好点没有?要不要喝口水?”
董莹一时间尚未回过神来,眼神迷离的看了一会儿,陡然面色大变,惊恐的向后猛躲。这张面孔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褚斌的。只是这会儿,再也没了方才厕所里的那份狰狞,重又恢复了舞会上那副彬彬有礼的世家公子的神态。但是,这幅神态落入此刻的董莹眼中,竟是比见着恶鬼的样子还要让她恐惧。
脑子中那把不断落下的锤子,还有那张血花四溅的不成*人形的脸,不停的闪现,背后却是一张温和的笑脸,正笑吟吟的看着……
“啊——”董莹忍不住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叫声才起,便见褚斌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身边几个人冲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她怎么了。
董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鸟,蜷缩在被子里,惊恐看向四面,这才觉,身边竟然围了许多的同事,此刻都是满面忧虑的看着自己。董莹仿佛从地狱重新到了人间,浑身抖的猛然一把拥住最近的小萍,放声大哭了起来。
小萍连连劝慰,焦急的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儿。董莹哭了半响,感受着周围同事的环拥,这才惊魂稍定,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听到小萍问起,不由的啊了一声,慌张的抬头看去,却正迎上褚斌笑吟吟的一张脸,只是那眼中闪烁的光芒,却让她半个字都不敢多说。慌不迭转过头去,只是死死拽着小萍,求她送自己回家。
众人眼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在她昏过去时也给她检查过并没什么事儿,见她只要回家,无奈下,只得答应。等小萍扶着仍是手足软的她出来后,偷眼看看那间生了可怖事情的厕所,这会儿却是大敞着,里面干干净净的,哪有半个人影。什么反贪局探员,什么残忍的手段统统不见半丝迹象。要不是董莹晕倒时,手上沾到的那丝血迹,只怕连她自己都以为那是一种幻觉了。
背后只觉两道目光直直的刺了过来,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两道目光是属于谁的。心头狂跳之际,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一般,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拉着小萍急急而去。
回到家中,老母亲眼见她的模样吓了一跳,问起出了什么事儿,董莹却哪里敢说,只推说自己加班疲劳的晕倒了,有些幻觉出现,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匆匆将母亲应付过去,又把小萍打回去帮自己请几天假。等到屋里没了人,这才将所有的窗户都全部关上,检查了好几遍,确定不会进来人了,这才惊魂稍定。
打开空调,将那股子闷热驱散,自己却抱膝蜷缩在床脚的角落里,仍是簌簌而抖。当晚,噩梦不断,大呼小叫了一晚,后面几天仍是如此,只把董母吓得不知所措,这才有了那天和欧阳雷在医院精神科相遇的一幕。
等到几天后,她终是能勉强安枕了,这才消了假去上班,但当天下午,忽然有人送来一大束鲜花,就在她懵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听,里面却传出了那魔鬼般的笑声,让她当时差点直接扔了电话跳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董莹猛然将电话挂上,两手死死的按住,好似那样就能阻止那个魔鬼从电话中跑了出来。几天前的那一幕,又一次不可遏止的闯入了脑中,让她颤栗不已。
电话铃声再起,董莹惊呼一声,如同触电般拿开手,两手紧紧掩住耳朵,惊恐的看着不断振铃的话机,怎么也不敢去接。
那铃声却似乎极有耐心,反复不停的响着,一遍结束,只是略微一停,便再次响起。直到外间小萍和柳眉忍不住喊她,问她有没事的时候,她才慌乱的省起,一边应着没事,一边颤抖着将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里,褚斌爽朗的声音响起:“你要是不接我的电话,我就一直打,打到你们全院的人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神经了为止。然后,我会再给你那个死鬼老公的爸爸打,打到他神经崩溃为止。你知道的,我要想整他可是简单的很,一个条子,只怕不用我出面,就可以让他死上一百回不止。”
“你……你要怎么样?你……你放过我啊,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董莹听的心惊胆颤,不由的低声哀求道。
“放过你?唉,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舍得对付你呢?我这么做其实也是被逼的,被你逼的,谁让你那么的吸引我呢?我誓一定要得到你,我不但要得到你的人,我还要得到你的心。董莹,这是上天注定的了,虽然我本来就是准备好好追求你,直到你答应为止的。但后来没成想,你竟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我永远不会害你的,我不忍心啊。让我亲手对付自己心爱的女人,那样还不如让我去死,那么,除了让你更加全身心的跟着我,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所以,别怨我,也别拒绝我,因为,我已经无路可走,也不喜欢被人拒绝,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得到你的,哪怕是因此伤害到一些人,比如你那位可敬的公公,或者,是你哪个极好的朋友,唉,说不准,我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来,所以,赶快答应我,全身心的爱上我好不好?当然,我会给你时间考虑的,我从不会逼迫别人的,对于你,我心爱的人,更是如此!好了,我会再给你电话的,记住,我的电话要接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随着狂笑声,这一通可谓天下最无耻的求爱,终于是结束了。而从那一天起,董莹的噩梦也拉开了帷幕。
董莹颤抖着将所有的事儿讲完,已是如同全身虚脱了一般,软软的靠向后面,柔弱的让人心疼。欧阳雷面色铁青,双目中已是森寒的杀机一片。没人能预料到,后面引了整个国内官场大地震的序幕,却是从这个小医院的这间不起眼的病房里开始的
第119章:蝴蝶现身
“难道你就没想过报警吗?”欧阳雷听着董莹的描述,心头不由的怒火涌动,愤怒之下,有些冰冷的问道。
“我……我……”董莹愕然抬头看着他,嗫嚅了几下,忽的掩面哭了起来,摇头道:“他威胁对付我的家人,而且那天那个人那种情况了,后面也没了声响,我……我怎么敢去报警?”
“唉”欧阳雷话刚出口,就有些后悔。对于一些特殊阶层的人,报警又有什么用?且不说这件事儿除了董莹外,再没其他人知道,警方就算调查也肯定是一时没有头绪。这且不说,只怕事情牵扯到这个层面,想要调查的阻力也会困难重重的。董莹一个弱女子,本身性格就有些软弱,这么要求她,实在有些为难她了。
“算了,莹姐,这件事儿你不要想了,我来处理吧,我想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烦你了,你也只当这是一场噩梦吧。”欧阳雷先是轻叹一声,随即却语意森寒的淡淡道。
董莹心中一惊,抬头慌道:“欧阳,你千万别冒失,他们……他们不比那个……那个普通人的,你别乱来啊。不说我家人会有危险,就是你出点什么事儿,让我又怎么安心?”口中说着,已是一把拽住欧阳雷,死死的拉住,好似一松手欧阳雷就会消失一般。
欧阳雷暗暗叹息,轻轻拍拍她手,起身过去扶着她躺下,只觉得她浑身轻抖着,显然是害怕至极了。
“你放心吧莹姐,我不会乱来的。你只管好好休息,什么也不用想。”欧阳雷口中安慰着,目中的杀机却是怎么也收敛不住。
董莹眼见他目光闪烁,哪里肯信,虽是躺下了,却仍是死死抓住不肯放手,只是一个劲儿的哀求,千万不要冒险。她知道了欧阳雷对付牛二的事儿后,也算明白了这个大男孩的霹雳手段和背后的势力。但毕竟褚斌给她留下的阴影太重,对于欧阳雷的背景再怎么震骇,也是不敢轻易去尝试的。
欧阳雷无奈,只得连连点头,千保证万保证的,这才勉强让董莹放了手,将信将疑的又叮嘱了一番,这才昏昏沉沉的睡去。她这一天本就受了惊吓,和牛二搏斗时几乎耗尽了精气神儿,这会儿又将一直压在心头的恐惧重新翻了出来,再也支撑不住了。
看着董莹沉睡的面庞,见她即使在睡梦中,也犹然是面带惊悸之色,欧阳雷不由深深的叹口气,心中大是怜惜。这个董莹性子柔弱和顺,也真难为她一直能撑到现在了。
为她将被角掩好,这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叫过来正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缠着尤俊问这问那的小萍,让她好好陪着董莹,照顾好她。这才转头拉过尤俊,低声道:“你留下,这阵子就负责她的安全,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着,明白吗?”
尤俊微一迟疑,见欧阳雷面色阴沉,目光却是不容置疑的,只得点头应下。欧阳雷沉吟了一下从董莹的描述里看,褚斌那边不单单是官场上的能力,自己手中也有些黑势力的力量,,要是不让尤俊知道一些事儿,只怕褚斌那边一旦动,他很难应付的了。遂简单的将事情挑选着说了一些,尤俊也是面色沉肃下来,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只是他生性沉稳,也不多说,只是坚定的点点头。
欧阳雷最欣赏的就是他这一点,欣慰的拍拍他肩头,这才转身往外走去。他从董莹那儿知道褚斌的来历后,就一直觉得有些事儿好像自己忽略了,但却一时间记不起来。这件事儿如果单纯的只是去宰了褚斌,倒是轻而易举的,但从董莹的描述来看,只怕里面牵涉的事件,不单单是董莹这一桩,那个反贪局的探员估计是难逃一死了。既然有反贪局牵涉在里面,那么只怕这事儿就不能简单的一杀了之了,总要搞明白前因后果才行。
褚云飞这个名字,让他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或者见过,而且好像是跟自己有些关系,可得先回去好好想想再说。
到了楼下,微一寻思,先驾车往市立医院去看了一下聂兰,这才往家中返回。回到家中,略微洗漱一下,坐在电脑前,将电脑打开,想要上网浏览下政府网站,看看是不是曾经在那里见到过褚云飞这个名字。
进入窗口后,习惯性的先登录上,刚一登上,便传来几声咳嗽声,那是有新的系统信息提示。随意的点开一看,却不由的咦了一声。
这个消息显示,竟然是那个对自己另一个身份,锦衣人一直非常关注的蝴蝶的。上次自己鬼使神差的加了她好友,当时对方不在线,他也没留任何信息,本以为对方不会搭理他,不想却是自己的请求被接受了,已经被对方加为好友了。
迟疑了一下,移动鼠标点下确定键,对方长飘飘的头像便赫然亮了起来,这个蝴蝶竟然在线。
“!”哔哔声响起,对方先一步来一个问候。
“你好”欧阳雷好奇心大起,中规中矩的回复了一个问候。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加我好友吗?请谨慎回答,不然后果自负。”屏幕上显出一行字来。
这个蝴蝶有些意思啊,都加了自己了,却又来问这种问题,搞得跟面试求职似得。看那意思,虽然加了自己,但要是回答不正确,只怕立马就会被拉黑的。
欧阳雷心中有些好笑,微一寻思,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却抬手打字,反问了一句:“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接受我的请求吗?既然有疑虑,直接拒绝不就行了?”
对面等了一会儿,显然也是没想到欧阳雷会这么问。半响,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来:“申请加我好友的,几乎全都是留言跟锦衣人有关的,要么是说自己就是锦衣人,要么也是说想探讨下锦衣人的事儿,唯独你却什么话也没说,我很好奇,所以就加咯。好了,现在轮到你回答了,说罢,为什么加我?”
欧阳雷看着对面的问话,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从这个言语的语气上来看,对面说不定还真是个女孩儿,而且年龄铁定不大。话里行间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最后一句话说的,好似两人做了什么约定一样,她回答完欧阳雷就一定要回答似得。
微微摇摇头,欧阳雷抬手打过一行字去:“我要说我就是锦衣人你信吗?”
对方打出一排省略号,但随即却又来一行信息:“好吧,我姑且信了。”欧阳雷大奇。
“能给个理由吗?为什么信?”
“不为什么,直觉!直觉告诉我,跟你聊聊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或许你并不是真的锦衣人,但至少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你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吗?要知道往往很多人的直觉都是错误的。”
“是吗?呵呵,但是女孩子的直觉有时候是很灵验的。再说了,即使对你的直觉错了,到时候直接拉黑你就是了,我又不会有损失,嘻嘻。”后面跟了一张调皮的笑脸。
欧阳雷有些无语,抬手搔搔头,微一沉吟,这才问道:“你列出的那个时间表究竟是不是真的?又怎么得来的?我怎么现好多事儿,并没有人知道呢?该不是你自己编的吧。”
“哈哈,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我觉得自己的选择还真是没错。从来没人怀疑过我列出的时间表,甚至还要给我添加很多牵强附会的,你是第一个表示质疑的。这说明你即便不是锦衣人,也肯定是一个真正留心锦衣人的人。我那时间表的正确性,嘿嘿,真正明白的人不需要答案,不明白的人我也没必要去解释什么。至于这张表的来源嘛,哼哼,保密!”后面跟着一个傲慢的头像。
欧阳雷有些搔头,这个蝴蝶滴水不漏啊。想了想,便又问道:“那好吧,我不问这些。但你可不可以说说,为什么那么关注锦衣人?你需要他的帮助吗?”
“一定是需要他的帮助才可以关注他吗?就不兴我想帮助他?再说了,关注锦衣人的不知凡几,大家都只是感到兴奋罢了,你为什么又一定要来问我?嘿嘿,我怎么感觉你真的就是锦衣人了呢?”
欧阳雷心中一凛,微一沉思,随即打字道:“呵呵,我说了啊,我就是锦衣人。你对我这么有兴趣,却又不需要我的帮助,我很好奇,你究竟想要什么?”
“切!你说是就是啊!你有什么证据说你是锦衣人?你可以以锦衣人的身份在我面前显露真身吗?”对方有些小狡猾的反击道。
欧阳雷微微一笑,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打字道:“呵呵,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就如同你列出的时间表一样,不需要答案和什么证明的对不对?”
“嗯,说的也是。好吧,我姑且就当你是吧。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感兴趣,好吧,我告诉你,我希望你能站出来,号召民间更多跟你一样有能力的人出来,为这个世界多做点事儿。以你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怕被打压,只要你肯站出来出号召,舆论再加上现在强大的舆论宣传,我想肯定会有一大批的锦衣人出现,那么这个社会将会减少很多悲剧的。你放心,只要你肯,舆论方面我会去想办法帮你的。”对方颇有些循循善诱的味道,大灰狼的尾巴渐渐显出端倪。
欧阳雷哂然一笑,回道:“舆论?呵呵,请问,在现行法律面前,在很多特殊阶层面前,舆论挥了多少作用?舆论更多的时候,是在扭曲事实,掩盖事实。对于一些普通的犯罪分子来说,舆论固然是一件强大的武器,但我问你,假设现在我去对付一个高官,一个在很高很高位置上的高官,那时候一旦出事儿,这所谓的舆论又会怎么做?如果没得到政府的许可,舆论又能挥什么作用?”
欧阳雷咄咄逼人的连着两个问题抛出,对面一时间没了回应。所谓的舆论,不外乎各种传媒渠道。而这些渠道却一直是国家的喉舌,掌控在国家手中。如果真是触及到了政府整体的利益,在顾全政权安定的前提下,又怎么可能允许媒体舆论无限制的去说?对方显然也是明白这点的,这才突然的没了声音。
好半天,屏幕上打出一个悲哀的面孔,后面跟着一个大大的“唉”字和一串儿省略号。“你说的是,那么,锦衣人,如果真出现这种事情你会退缩吗?”对方有些不甘心的反问道。
“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是置于国家机器之下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欧阳雷故意示弱的问道。这个蝴蝶显然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并没有刻意的去掩盖什么,坦言直承,让他很有些好感。这样问话,却是想看看,对于触及到上层金字塔的时候,她是不是还是这样嫉恶如仇。
“你怕了吗?这难道就是你白天从来不出现,而只是在黑夜才行动的原因吗?”对方好像被他的这句话激的有些忿怒起来。
“公理从来不问身份,他是世间最公正的仲裁者!所有的律法也好,规矩也好,都是要以公理为准绳的。如果一旦有人违反这种精神,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不管他处在什么位置,都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多少犯罪分子,瞅准律法的空子,为非作歹一番后,却逍遥于法外。这其中,其实有很多都是跟一些**分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如果锦衣人也只是要循规蹈矩的跟着步伐走,那么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我们有很多的警察,每个城市、每个乡村都有!如果只是依靠着法律去执行,那么,多了一个锦衣人,最多不过是多了一个警察而已。或者说,是多了一个自己也在违法的警察罢了。虽然,他的违法让人很是解气。但,我们需要的不是这个,我们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公理执行者!让公理的威严展现于天下世人面前的执行者!让那些总想着钻律法空子的人,真正的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含义的震慑者!”
“知道为什么大家一直以来这么敬佩锦衣人,这么爱戴锦衣人吗?正是因为他行事虽然无拘,但所作所为,却全是从正义公理出,他维护了冥冥中的公理,用天地之间的那杆正义之秤,去衡量世间的善与恶,正与邪。这才是我们需要的,我们认可的!你还需要问我要怎么做吗?”
一段一段的信息,如同爆豆子般的在屏幕上不断的跳跃出来,带着一股子凛凛的正气和磅礴的气势,似乎要从电脑屏幕中汹涌而出。欧阳雷看的双目放光,击案叫好。这些言语简直说到他心里面去了,这一刻,他简直要将这个蝴蝶引为毕生的知己了。
她真的是女孩子吗?看着那长飘飘的头像,欧阳雷不由的怀疑了起来。这些话豪迈奔放,犹如长刀大戟,铁马冰河,轰轰然似乎一个昂藏男儿按剑长啸,睥睨天下,哪有半分女儿家的脂粉稚弱之气。
欧阳雷嘴角一扬,看起来这只蝴蝶似乎不错啊,也许自己应该听取一些她的话,毕竟自己这身能力在,也就不要浪费掉了。
不过欧阳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和蝴蝶信息,默默的关掉了电脑,独自躺在床上似乎思考着什么。
很快又过了午夜,心中有着太多的想法,欧阳辗转难以成眠,忽然觉得心中一紧,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压抑着自己让自己喘不过气来了。“怎么回事…”他觉得脑袋一沉,看眼前的东西似乎都成了两个,很快又合成了一个,有些恍惚之间,似乎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了。同时心中一股暴戾之气升腾,许多没有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
这时候也亏的房间无人,不然的话就可以看到一件锦袍出现在欧阳身上,上面的花纹若隐若现,整个房间都被映照的通亮,呈银白色。
很快房间内又恢复了平静,光也没了声也没了,只见窗口窗帘随风舞动,欧阳雷已经不知所踪。
此时,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房屋林立的城市间穿行跳跃的,他婉若城市的一个精灵,以不可思议的度在水泥城里穿梭,在房屋之间纵越。
欧阳雷觉得自己心中拿股暴戾之气已经无法压抑,或许是太多时候没有动手了,这次的事件刺激之下,自己的心态生了一些变化,原本来自锦袍和它带来的力量一起附带的那股杀戮之气也同时散了出来,再也无法控制。
这时候,城市正在黑暗之中沉睡着,但是在那安静的城市之中,无数的星星点点则说明了其实这个城市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静,而中心区域更是灯火通明,说明了这个不夜城的喧嚣与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