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手印国花
029: 手印国花
渊芙染随着曼纱华走到了院子里,站在大槐树下两人相视一笑,渊芙染扶上她的手臂,道:“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多久没有坐到一起心无旁骛的下一场棋了。”
“但愿我所做的能助他几分。”曼纱华向殿内看去,依稀可见一白一青的衣影对坐在一起,不知他们独处是否会存在一丝的尴尬。
她将小白菊分了一些出来,洗涤干净。
宫人们准备了炉火,曼纱华小心的将晨露放入祁连白玉壶中蒸煮,三分火候细火慢炖,慢慢来不着急。
“华公主,奴才帮您看着火候吧。”黄贵一脸笑嘻嘻的样子接过了曼纱华手中的佛扇。
“就知道献殷勤!”念儿打趣道。
殿内,渊著面上一直浅笑,渊辰没有说话,他亦是安静不语,渊辰手执黑棋向前一分,渊著的白棋便后退一分,不输于渊辰,也不赢他,就这样半守不攻的局势,足足拖到了曼纱华端着热茶走来。
曼纱华手底拖着的是祁连白玉盘,上方是端着的是两盏祁连白玉杯盛的她亲自煮的露水花茶,稳步走来,先将一杯端给了渊著,渊著见状优雅的伸出玉手接过茶盏。
祁连白玉杯玉质温润,让曼纱华感觉很是滑手。
随后曼纱华缓缓走向渊辰,渊辰依旧是眉头紧锁,曼纱华正欲端茶时,渊辰猛然起身。
“啪!”连玉杯带玉盘一举摔在了地上,祁连白玉落地而碎,滚烫的茶水浇在了曼纱华白皙的手臂上,烫了一个殷红色的花型。
曼纱华紧着眉头,贝齿死死的咬着嘴唇没有叫出声来,另一只手覆上了被烫伤的手,强忍着痛的眼泪,道:“我去再盛一杯。”
渊著迅速从椅子上起来,抓过曼纱华的的手,看了一眼,淡淡道:“还是这么不小心。”
她摇摇头,咧了一个特别难看的笑容,“疼气儿已经过去了,不痛了。”
渊著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金瓶,打开,仔细的在她的手上涂抹,曼纱华看着眼前的人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呵护着自己,不,他与父亲不同,他是不动神色的保护着自己,语气中全是责备之意,而她却听出了关怀与不舍。
“啊!疼,疼疼!”曼纱华咧着嘴叫道。
渊著这时才带着浅笑,道:“现在知道疼了,方才你若像现在这样叫出来我就……没事了,这瓶药你留着,记得每天涂抹。”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完,曼纱华替他想了想,应该是,“我就没有那么担心了。”她满意的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渊辰手足无措的看着渊著将药膏涂抹在曼纱华的手臂上,他良久才道:“对不起,华妹妹。”
曼纱华抬眼看去,他是一脸的愧疚,夹杂着惊慌失措,这也不能怪他,是自己没有端稳,手滑了,正巧他又要起身,这才弄巧成拙。
曼纱华摇摇头,脸上还略带着嬉笑,“没关系的,华儿早就不痛了……哎呦!”刚刚又覆上了一层念儿递给渊著的纱布,她没忍住还是叫了出来,然后悻悻的闭上了嘴,不再发声。
其实手上还是痛着的,她只是不愿意将一场好好地相聚,弄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他们兄弟两的关系有没有缓和一点,如果今天再因为这件事情哭了出来,搞得大家又是因为自己疏忽而都不开心,曼纱华看着自己的手上虎口的地方,俨然被白色纱布包的严严实实,但愿不要留下什么疤痕。
房间里菊花飘香,曼纱华娥眉微蹙,心道,真是奇怪了,大人们说梦都是反得,可今个的梦怎么成了真,滚烫的茶水洒在自己的手上,只以为是做梦,白天却真真的发生了。
“华妹妹,方才我只是想出来这么长时间,舅父若是看到我没有在后院练剑,怕是要责罚我,我……只是想早点回去罢,今日下棋没有赢得了皇弟,但也没输……”渊辰顿了顿,看着她受伤的手臂,将念儿方才新端上的茶一饮而尽,嘴里还含着淡淡的菊香道:“不过看得出来皇弟是在和我兜圈子,下次不准再这样了,父皇教我们棋术,我们改日定要下个痛快,看看是谁学到了精髓,不如就让华妹妹还有皇姐来做裁判,这样公平些。著儿,你看如何?”
曼纱华听着这一番说辞,心里早都乐到了天上,看来今日的御茶之术对国王对渊辰都还是有点用的,他方才叫著哥哥是“著儿”而非皇弟,今日一行事半功倍,受点小伤还是不算什么的。
她连忙鼓着掌,跳起来,急着说道:“好的好的,华儿最爱做裁判了。”
站在身后的渊芙染早知她良苦用心,心疼的拍拍她的头说道:“华儿真着急,皇弟还未说些什么,全被你抢在前头先说了。”
四人皆笑,其乐融融。
九夏的天气原本暑热,慢慢也到了月末,东夏国迎来了仲秋,
晚间,曼纱华秉着灯烛,右手执笔,练着渊著之前教她的一些字,一旁有着渊著的底稿,她也练得认真,时不时的用左手擦擦额头上的细微汗珠。
念儿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奶来,递给曼纱华关心道:“公主就不要这么努力了,瞧你的手今个儿刚受了伤,您就歇歇,等手养好了再写也不迟的。”
“嘻嘻嘻……”曼纱华笑的率真,“念儿何时也这么笨了,我伤的是左手,不是右手,练练字还是无妨的。”她接过牛奶,吹吹热气,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念儿斜着眼看了看一旁带锁的金丝楠木柜,微微叹了一口气,踱步前去取来了梳妆台前的小金瓶和白纱布,拆开白日里包的布子,为她上药,“公主的这番苦心也不知道著贵客他知不知道,如若是他知道,那么他必定会感激你,若是……不知道,那公主也是白做了不是吗?”
曼纱华端详着被烫伤的部分,手上的肤色本就白皙,只是烫伤了一点,就已经非常的殷红了,像是一朵花的图案……“啊! 我手上生了一株曼珠沙华!”曼纱华笑着说道:“念儿你说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呢,无比圣神的国花就长在我的手上。”
接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了父王钟爱的祁连白玉杯,华儿不知怎么向父王交代,这祁连白玉杯是父王钟爱之物,临走时母后还特意交代不要碎了呢。”
念儿替她擦着渊著送的膏药,手下的动作一滞,她并没有回答自己的话,难道她就真的不想这些吗,傻的一个劲的对他好,真的还是一个孩子,念儿心中微微叹气仔细的看了看道:“的确是株国花,真好看,不知道的人,可能都以为是公主您自己刺的呢……这白玉杯王上定不会责罚公主的,毕竟您才是王上真正钟爱之人,这人怎么能跟物品相提并论呢!”
她笑着,道:“我喜欢这朵花。”
“公主……”念儿眼睛不时的看向右边的金丝楠木柜,试探的问:“那日您说有个宫女给奴婢的画卷,您替奴婢收在了柜子里,那…… 现在替奴婢问苏嬷嬷要了钥匙,取出来给奴婢好吗?”
曼纱华一心盯着自己的手臂看,想来是把那件事情已经忘到了脑后,点点头,“去吧。”
念儿得令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正欲出门时,外面的唱和声响起“安公公到!”
安公公,这不是国王身边的年事较高的太监吗,如此晚了他怎么到公主殿了,念儿不疑有他连忙开门行礼道:“安公公安好。”
安公公进门,拂尘轻甩,细着嗓子道:“奴才给华公主请安了,公主贵安。”
曼纱华一贯不喜欢太监的声音,慵懒的挥手道:“安公公有礼了,起来吧。”
“谢华公主。”安公公起身,然后拂尘一甩又俯身道:“这里咱家先向华公主道一声贺喜!恭祝华公主耀舞天下,恭祝华公主登神之位,恭祝华公主千岁……”
“停!”曼纱华听得云里雾里的,急忙打断道:“安公公,父王有什么旨意不妨直说,传递罢了以后本公主就要就寝了。”
安公公眼睛往后一斜看了念儿一眼,吞吐道:“这……”
她随即明白了什么意思,却不愿意让念儿退下,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能相信,那自己还能信什么,再说她看得出来念儿是个聪明人,平时也很机灵,相信她是不会乱嚼舌根的,“安公公,念儿我当自家己姐姐看,有什么你就说罢。”
念儿听得此话,不由的将头低了低。
安公公讪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支染着国花手帕,轻轻的抚了抚嘴角,道:“其实也没什么,至于恭喜的事,咱家相信华公主日后就会明白的,只是眼前倒是有一些安排,咱家希望华公主能配合我们这些宫人们。”
“恩。”曼纱华放下手中的笔杆子,坐在大椅子上,整个人趴在桌案上,双手托着腮,一副仔细聆听的模样道:“安公公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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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黑色乌鸦
“王上谕旨,宫人们在七日之内捉够宫里的全部乌鸦,让华公主练习。华公主首先要做的是,每日平旦时,华公主准时到后方的空庭院,那里的苏师父在此候着华公主。”安公公弓着身子,顿了顿又道:“旨意是王上下的,还望华公主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
曼纱华没有及时应话,双手扶脸兀自的想着,难道自己又做了什么错事,父王来惩罚自己吗,可是最近明明都很乖,对了!是不是白天把父王的祁连白玉杯打碎的事情让他知道了,可是这些和乌鸦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伏在那里越想越糊涂。
安公公在一旁躬着身子,没有命令也不敢自己起身,只好试探的问了一句“华公主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公公,明个到底有什么事情啊,非得华儿起那么早,华儿要师父做什么?”她怕安公公不如实相告,便撒着娇儿说道。
安公公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念儿,道:“王上交代了不得胡说,华公主明日见了师父便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就先告退的。”
安公公行了礼出了公主殿,念儿还想去找苏嬷嬷要柜子上的钥匙,却不想被刚才的事情一打扰,曼纱华全没了练字的心思,早晨天刚亮就要到空庭院,断不能再晚睡了,于是吩咐了念儿早些休息,钥匙没有取成,画卷也没有拿到,夜里的她久久未能入睡。
曼纱华躺在床榻上也亦是睡不着,翻来覆去,想想渊著他们到来东夏国已有一个月之久,仿佛就是两三天的时日,有人陪着自己玩,陪着自己读书,陪着自己写字,充实的时日过起来真是如昙花一现之快。
而渊著渊辰兄弟俩之间的间隙也日渐磨平,实属是一件好事,明日又要会见什么师父,这不是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忙,什么时候才能做裁判,看他们下棋,什么时候才能把渊芙染的故事听完呢,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微亮,池塘中的荷花又凋零了不少。
苏嬷嬷唤曼纱华起床,连同念儿一起将半睡半醒的她扶起来,并传好了衣衫,扶着将倒的她坐在梳妆镜前,宫人们一一服侍她净颜。
苏嬷嬷将曼纱华安置在备好的宫轿中,黄贵念儿一行人,疾步跟着轿子向皇宫后面的空庭院中走去。
“公主,我们到了,该下来了。”念儿轻声唤道,见到轿内半天没有动静,念儿又道:“公主……”她掀开帘子,却见曼纱华睡得正香甜,不时的还拌着嘴,嘟嘟囔囔的。
念儿和黄贵尝试的叫了几次未果,正是急的团团转,怕自己动作太大将公主硬是弄醒来,万一公主发怒自己可是担当不起,这次念儿与黄贵一样不敢。
两个主管守在轿子外面正是着急,空庭院中一个黄袍加身的人从内走来,念儿先瞧见了,连忙抓了抓黄贵的一角,一同跪下行礼:“奴才,奴婢参见王上。”
国王点点头,一边掀着帘子一边问道:“在闹脾气吗?”
念儿俯身道:“奴婢不才,未能将公主唤醒。”
国王从软轿中将曼纱华抱下,曼纱华仍旧是睡得香甜,头侧着枕在国王的肩头,就是不醒,国王抱着她朝空庭院走去,黄贵念儿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蓦地命令传来,“戌时来这里接华公主吧,回去吧。”
念儿与黄贵低着头,直到国王的身影消失在空庭院的一端,他们才将头抬起,说不出的怪异,却也不敢多问,匆匆抬了轿子回去。
“你是谁啊?”曼纱华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问道。
他咧嘴一笑道:“你猜。”
曼纱华这才将眼睛缓缓睁开,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他半蹲着看着座位上的自己,目光中有几分戏谑、几分不屑,面容清秀却不失刚毅,乌润的黑发披散在肩上,没有用任何饰物来妆点自己的发饰,与其他宫人的装扮不同,曼纱华第一反应竟然是怪异。
她继续继续看着他,没有发话,年龄比渊著年长一些,这一副爱作弄别人的样子倒是和父王有些相像,还让她去猜他是谁,这点像极了父王的行事。
那人面若冠玉,长发飘逸,嘴角还带着一丝戏虐的笑容,他一身黑色的羽衣,就像一只乌鸦,是啊!乌鸦,昨天安公公说这两天父王命令宫人们将皇宫内的所有乌鸦捉起来,怪不得这几天宫里像是空了一样,在走道上都不常常见宫人了,乌鸦也少有遇到,看来都是爬到房顶上捉乌鸦去了。
“你一定就是安公公说的苏师父,对吗?”曼纱华扬着小脸傲气的说道。
“哈哈哈……”他兀自大笑道:“果然不赖!起来吧,今天有任务要完成。”
曼纱华疑惑的看着他道:“什么任务啊?”
男子丝毫不忌讳身份的尊卑有别,直径将曼纱华单手从椅子上拎起来,出了这个屋子,穿过长廊去了对面的房间,房间门口站着两个守卫,上面还挂着一只大锁。
男子俯下身子,期间还有两个宫人手里提着两个大笼子,里面装着数只乌鸦走过来,曼纱华回头看着他们手中的乌鸦,黑漆漆的,像极了身边这个人……的黑色羽毛衣服。
他低声问道:“怕吗?”
曼纱华摇摇头道:“你都不怕,我当然也不怕它。”
男子咧着嘴笑道:“那就好,我们进去吧。”
曼纱华想着他为什么不生气呢,后来细想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表述的问题,。
他以为自己是在说他胆子大什么都不怕,而自己当然不能逊色于他,所以胆子也大,这乌鸦就更不害怕了。
其实如果男子这么想的话就完全误解了她自己的意思。她只是觉得男子穿的像乌鸦一样站在自己的身边,自己都不怕他这只大乌鸦,那些笼子里的小乌鸦,她当然也就不怕了,怪不得他不生气呢,还对着自己笑,如果明白自己的意思,要不是大度,要不就是傻。
这么想想完全才是正解。
两个侍卫依言将大锁打开,曼纱华回过头看去,不知何时身后布了一张大网,她来不及细问,已经被男子拽着进了房间。
大红色的门的一开,数只黑色的东西迎面扑来,扑腾扑腾的,轰轰作响,唬的曼纱华转头作势就要跑,被男子一把拽着,面颊扑在怀里,他沉声命令道:“关门!”大红门重重的被关上,曼纱华依稀可以听到锁子也被重新锁上的声音。
他嬉笑着对怀里的曼纱华说道:“你不是不怕吗,怎么,现在胆子又小了?”
曼纱华缓缓从男子怀里出来,眼睛稍微移开一点,成百只乌鸦在黑房间里横冲直撞着,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适应这眼前的黑暗,显然房间的四个窗子全部都被黑布给蒙住了,而刚才背后的那张大网,便是为了防止乌鸦逃走的大网。
“我不是怕,这叫惊吓,你知道吗?”曼纱华反唇相讥道。
男子依旧是笑着的,他牵着曼纱华往屋子深处走去,顺手点燃了台子上的烛火,依次转了一圈,整个屋子被照亮了,曼纱华这才看清楚,整个大房间里除了乌鸦就只剩乌鸦屎了,偌大的大房间连个摆设都没有。
她道:“这里就只有乌鸦吗,父王交代了什么任务啊,好玩吗黑羽毛?”
男子听着这个好笑的外号不语,也不恼,只是往更深出走去,大抵是走到了最底处,他抬起手,掀起了一块黑色的布,黑布下面摆放着一把精致的古琴。
曼纱华看着心想怪不得自己看不到,原来古琴上面盖着的是黑色的布,什么都是黑色的,如果那个穿一身黑的羽毛的人站在暗处,她定以为是一只大乌鸦,而非其他。
黑羽毛男子又道:“会弹琴吗?”
曼纱华点点头,跟着黑羽毛立于古琴前,黑羽毛俯身坐下,双手在空中舞动着摆了几个奇怪的姿势,肃声道:“你看仔细了,全部都记下并做到,你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她还想问些什么,却只见黑羽毛闭着双眼,这一系列动作做得认真,一点也不似之前的随意模样,曼纱华只好认真的看。
黑羽毛继续奇怪的舞动着,像冬天里的黑丝带飘扬,像梦中的光束朦胧,这些动作倒像是在指挥空中乱飞的乌鸦,可乌鸦继续毫无顺序的乱扑腾着。
黑羽毛最后将双手放于胸前,头轻轻一点,像是恭敬的对那些乌鸦致敬一样,他双手抚于古琴上,随意的拨动了几个音符,曼纱华便看到最前面的几只乌鸦飞的更近了一些。
往后听去便清脆悦耳的声音,看他指尖只是随意的拨动毫无章法可言,渐来流转舒缓引人入胜,忽的调子加急加快,像是奔跑在雪地里的野马宽阔苍凉,数只乌鸦围成一团,形蓄势待发之势,仿若要冲破这房间的牢笼。
骤然凄凉悲切,几团乌鸦发出粗劣嘶哑的鸣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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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捉弄一番
曼纱华捂着耳朵,感到凄凉又厌烦,泪奔腾而下,她用一只捂着耳朵的手去摸眼角,是泪水,如豆般大的往下落,心里一阵难过。
黑羽毛看到一旁的她泪如雨下,猛然顿住了手下的琴,围成团的乌鸦也缓缓的散开,不再发出鸣叫声。
他双手捂着琴弦,戏谑的问道:“这才一成的火候你便哭成这样,那往后练习去你岂不是要自杀?”
曼纱华看着他越发不明,指着黑羽毛问道:“黑羽毛,你这使得什么妖术?”
“哈哈哈……”他大笑,站起来将黑色羽毛上的霉气弹了弹道:“这不是妖术,这是巫术,你定力如此不足真不知道那国王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我教你这个。”
她心中有一团团谜困在那里,国王早前只是说让她跟着这个黑羽毛好好学习,却没有告诉自己要干什么,如今对着一群乌鸦弹琴,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觉得带着这个不透风的屋子里即闷又无聊,还不如回去找渊芙染讲故事听,她气鼓鼓的走到门口,去推门,只见大门纹丝不动,曼纱华有些恼了,敲了几次门都未果,没有人来给她开锁,她转过头问去:“本公主要回宫了,让他们开门!”
“咻……咻”一声尖锐而嘹亮的口哨声响起,空中的乌鸦瞬间又聚成了一团,在曼纱华头顶盘旋,黑羽毛继续吹着口哨,不忘嘴边还咧着笑,他道:“你若不乖乖学习这些,我便让乌鸦攻击你,啄你一个小花脸。”
“你好大的胆子!”曼纱华一手指着他,另一只手不断的挡着要攻击自己的乌鸦,心里气的急,没想到还有这么可恶的人,“以下犯上我出去定要父王处置你。”
“哈哈哈……好啊!我拭目以待,今日在太阳落下之前你最好将这些都学会了,否则可就要挨罚了。”黑羽毛站起身子,又吹了一声口哨,乌鸦神奇般的散开,“过来抚琴,我教你。”
曼纱华自是最不愿意吃亏和服输的人,如此简单的手法自然都是难不倒她的,她看看古琴,又瞧着黑羽毛,嘴角泛起点点笑意,小声鼓囊道:“让你看不起我!”
曼纱华端坐于古琴前,手指随意的拨动了两下,不料遭来了训斥,“我刚才是这么做的吗!先要以舞降神,再向神鸦祭拜,这些乌鸦才会听你的话,你若再不认真,中午就没得饭吃!”
本是刚才偷乐她,俨然像一个受气的小怨妇,嘟着嘴,凭着记忆中刚才的路法,舞动着手臂,一只手上还缠着纱布,不过一点也不碍事,然后双手放于胸前,微微点头,一系列动作完成以后,她双手放于古琴上,正欲要弹奏,又被黑羽毛只手按住琴弦,他道:“无心舞袖,这个巫术便不会灵验,动作做规范了!”
曼纱华不言片语,看着黑羽毛的示范,认真的舞动着手臂,拨动着琴弦,一个高音一个低音,一个中音,几个迂回,几个旋转,一一学的仔细。
被训斥过以后她便不敢再怠慢了,学会了学得好,谁也不会再说些什么,当今东夏国的华公主以聪明伶俐著名,若今日被一个小小的乌鸦所屈服,今后她还有何颜面去夸下海口,只怕也会被人笑话罢了,她曼纱华不能丢皇室的脸,既然父王交代了便要做好,做到最好。
她跟自个赌着气,中午也不吃饭,反复的练习着引神之术,一遍又一遍的琢磨琴声的起承转合,一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门外行色匆匆的宫人们拿来了一笼又一笼的乌鸦,负责饲养的宫人们小心的照料着这些个神鸦,既不能让它们死了又不能让它们破笼而出,着实也是一个较难的差事。
黑羽毛整个下午都不在曼纱华身边,仿似中午出去吃饭时就没有回来,她乐得自在,上午就早已熟记于心的袖法、指法,现在更是行云如水,收放自如。
曼纱华变着花样可以弹出好几个调子,乌鸡既可以盘旋成圈,又可以排列成队,听她的指挥。
“小乌鸦啊,小乌鸦,你们可要听姐姐的话,待会好好的将黑羽毛捉弄一番,不枉我这么对待你们!”曼纱华小手摸着一只乌鸦说道。
“把门打开。”一道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曼纱华认得出这是黑羽毛的声音,她揉了揉发叫的肚子,双手捂于琴弦上,勾起一边的嘴角,笑道:“有你好看的!”
曼纱华坐在暗处,周身的烛光早已熄灭,黑羽毛推门而入,一丝曙光斜斜的射了进来,曼纱华双手抚琴,一声声、一丝丝皆是柔情。
黑羽毛命人将房门锁好,自己立于门前,撇着嘴细听着琴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个调子是他没有教过她的,奇怪她这是在对着上百只乌鸦练自己的琴技吗,他正想上前呵斥她不务正业,却听琴声转急,像打落的雨滴一样苍翠,万物失色的模样。
首先有几只乌鸦开始盘旋在黑羽毛的上空,后来越来越多,几乎是所有乌鸦,就连门外笼子里的乌鸦,也扑腾着想要飞出牢笼盘旋在此,曼纱华双手一挥,琴声阵阵……
“这是什么?”黑羽毛皱起眉抬着头看去,伸手往额头上摸了一把,放到鼻尖去闻,带着丝丝的腥臭味,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高声道:“停下来!”
曼纱华大笑,手中的动作不停,道:“你不知道乌鸦是听不懂人话的啊,想让它们停下来就用你的巫术啊!”
黑羽毛试着吹了几声口哨,可这些乌鸦就是不听他的口令,仍旧是盘旋在他的上空,排放着黑白相间的东西,他急了上前来,一把按住了拨动的古琴,琴声停止了,乌鸦也就缓缓的散开了,曼纱华还是乐呵呵的笑着道:“我现在不用父王处置你,我也能自己将你收拾了,别小看了我。”
黑羽毛攥着拳头想发怒,看着眼前她小孩子的模样,却又笑道:“你能让乌鸦排泄算你本事,可我今天教你的,你都会了吗?”
曼纱华拿开了按住琴弦的手,先拨了一个调子,那些乌鸦听到几个音符以后,立即凑成了一团,她止了琴音,继而双手舞动,最后在闭上双眼的同时,轻轻点头,然后开始不急不缓的拨动着手中的琴弦,乌鸦缓缓的形成一个圆状,慢慢旋转,调子转急,乌鸦开始鸣叫。
黑羽毛抹着自己温热的眼睛,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这些手法是我教的,又好像不是我教的,它哪里有这么大的威力,竟然在最初级的阶段自己都哭了,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啊!”
曼纱华骤然停了弦傲气的说道:“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黑羽毛我回去了。”
她走到门口,黑羽毛放了行,外面的天色如一卷一卷的烟波袭来,苍翠却又沉稳的色泽渲染多半个天空,曼纱华仰着头双手伸着懒腰道:“外面的世界真好!”余辉照影在她的半边脸颊上,显得她的面孔更加的立体多彩。
许是她在黑房间与乌鸦待了一天闷坏了了吧,再次看到外面的曙色,很是幸福。
黑羽毛站在身后看着她,紧紧的握着拳头,心道,原来巫女确实有此天赋,天之骄子,或许从出生,命运就选择了她。
他目送着她离开,几个宫人搀扶着她上了轿子,她懒懒的回头,向自己招了招手,他立即背过身去,仿若一切都看不到,继续照料这些黑色的乌鸦,与偏远的空庭院。
曼纱华走后,黑羽毛兀自一人坐在空庭院的屋顶上,双手持着玉笛,空灵的声调顿时充满了整个皇宫,哀怨凄凉。他站起身子一袭繁复纹绣的黑袍飘飘扬扬的,站在远处看,就如同房梁上最孤寂最高傲的乌鸦,俯瞰并守护着这方土地。
回了公主殿,苏嬷嬷命人做了一桌子的菜色,说是中午空庭院就传话过来说华公主中午没吃饭,到下午定是饿坏了,曼纱华回了宫,先行去沐浴更衣,想想一整天都与乌鸦共处一室,身上的味道定是不好闻罢。
她躺在木桶里,用花瓣擦洗着身上,温热的水,让她有种昏昏欲睡的冲动,幸好念儿来唤,不然她就真的在木桶中入睡了。“一桌子三十二个菜色还有汤,都是您喜欢吃的!”,念儿带她来到桌前。
曼纱华用小手擦擦口水,闻着饭菜的香气让她欲罢不能,她当真是饿坏了,一只手捧着饥饿的肚子,另一只手不忘使劲的夹着菜,刨着米饭,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倒叫周围的宫人们都忍俊不禁。
“公主,慢点吃,别噎着了。”念儿站在一旁心疼的为曼纱华递来了一杯水,她接过水杯咕噜咕噜的饮完,又吃了几口气,没忍住硬生生的打了一个嗝出来,她自己憨憨的笑着,周围的人都跟着笑了,除外那个万年不变脸的苏嬷嬷。
她抿着小嘴,第一次觉得饭菜是如此的可口,吃饱又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念儿,我想睡了你去准备一下。”她揉着自己圆圆的肚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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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鼻塞声重
苏嬷嬷打发宫人们上前收拾碗筷,她道:“华公主不可,刚刚行完食就应多走动走动,等食消的差不多再去休息,否则会生病的。”
“可是……”曼纱华撒着娇说道:“华儿好累了,华儿走不动,不想走,苏嬷嬷。”
苏嬷嬷俯身道:“奴婢搀着华公主,陪华公主走一圈吧。”
曼纱华笑着应道,苏嬷嬷鲜少与她这样亲近着,既然苏嬷嬷发话了,她岂能不赏脸一走。
她们走在庭院里,绕着大槐树慢慢的转着,苏嬷嬷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华公主去可是见到师父了?”
曼纱华依言答道:“见着了,只是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给他起了个外号,黑羽毛,嘻嘻嘻……”
“华公主这么累……”苏嬷嬷顿了顿又道:“那师父对你一定很严厉吧,巫术学的怎么样了?”
曼纱华走累了,坐在一旁的木桌上,想想了,道:“黑羽毛的巫术还不如华儿,华儿一日练习便可超越了他,所以华儿不叫他师父。”
入秋的季节蝉鸣也渐渐稀少,苏嬷嬷瞳孔微微收紧了些,便不再言语。
曼纱华仰着苍月,懒懒的道:“苏嬷嬷,华儿知道你关心华儿,在那里一切都好,黑羽毛不敢对华儿不敬,华儿现在好累,我们去休息吧。”
苏嬷嬷应了一声,将曼纱华送入了寝殿,独自一人站在大槐树下,久久不肯离去。
念儿看公主如此劳累,便不好再开口,去寻自己的画卷,想想没有人看便是万幸,谁也没有闲工夫去关心那档子事,她守在床榻的一旁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然后模糊的入梦。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转星移几度秋。”接着好几日曼纱华都是如此过来,没有歇息一天,傍晚回来时大吃一顿,再去院子里让苏嬷嬷陪着遛个弯,汇报一下当天的情况便睡下了。
每日的练习都会有所长进一些,在指法上时越来越灵活,古琴的韵味经她手一弹也是越来越美妙,还有那些个与她共处一室的乌鸦亦是越发的听她的话,每在黑羽毛刁难她时,她便会奏起调子,让乌鸦为自己报仇。
接连半月如此,曼纱华也是半月没有见到渊著和渊芙染他们了,她还想着渊芙染至今未嫁的故事是如何发展的,还有著哥哥和辰大哥的关系有没有再缓和一点,思虑至此,她恍然想到还有念儿的画卷没有还给她,不知是否是重要的东西,也没见她再问自己要,所有事累积到一起,有些不太重要的事情就忘记了,这样真的是很不好。
今日又是平旦时前,曼纱华按时以往起床的时辰早早的就醒了,苏嬷嬷念儿都还没来叫自己,她歪着头想着今日抽空要把画卷换给念儿,不能一拖再拖了,好些事情当时都觉得不重要再缓缓,缓着缓着就抛置于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在旁的当事人碍于平日的交情又不好去催促你快一点完成,弄不好又失信去他人了。
王后和苏嬷嬷随对自己的点滴教诲她是一点儿也没忘,却又偏偏忘了执行。侧头看去,自己的被子又不知所踪了,定是守夜的宫女晚上偷懒了,没有为自己盖好被子,天气已经渐渐的转凉,这样深更露重的,晾着势必会生病。
曼纱华支起身子来想唤念儿前来更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支了半天也未将身子支起来,全身发软只好躺平了身子,可一张嘴,深喉传来了阵阵的疼痛,发出了沙哑的几个调子。
睡倒在床榻外边的宫女听闻细碎的声音惊醒,看着天外的时辰已是差不多了,她连忙跑出去换来念儿伺候。
“公主,奴婢为您更衣吧。”念儿前来掀开帘子,看到床榻上的曼纱华面色惨白,眉头皱起,念儿伸手摸去,滚烫的额头让她立即缩回了手,“果然是发着烧病了,看来劳累了这么些日子,今日终是病倒了。”
念儿命了黄贵去请太医,宫外来接曼纱华的的轿撵已经备好,念儿走在院内再三思,是得让人去空庭院回了话,说公主病了,不能去了,可此话一传势必要惊动国王,早个去唤曼纱华起床的时候看到被子掉落,这是服侍的奴才没有服侍好,整夜整夜的让公主着凉才生了病的,若是王上怪罪下来如何是好呢,不过片刻念儿心里已经有了定夺,决定亲自去空庭院跟那里的师父回话。
不出几步路,苏嬷嬷在正殿门口叫道:“念儿,华公主病着,你怎么还在这里乱跑着,殿前没有你服侍出了差池怎么办!”
念儿回头行了礼道:“奴婢这是去空庭院回话,公主病了去不了了,奴婢口巧些,不会像别的粗笨的丫头回错了话,让王上和那里的师父担心或者错怪了才是。”
苏嬷嬷闻言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如果回的不好,上面定会怪罪下来,他们做奴才的伺候华公主不周,除此之外苏嬷嬷存了一些私心,道:“你机灵些,去殿前伺候公主吧,我去回话。”
苏嬷嬷开口了,念儿也不好与苏嬷嬷争些什么,毕竟苏嬷嬷是宫中的年长之人,行事作风比自己稳妥些那是一定的,念儿连忙行了礼,去了公主的床榻前。
念儿一直服侍在床榻前,寸步不离,她替曼纱华擦拭脸颊的时候,侧眼看到了昨晚守夜的宫女,念儿放下手中的帕子走来,将那宫女叫到了外头,刚刚踏出房门,念儿门扬手一巴掌,唬的那宫女一愣,慌忙捂着自己的面颊,跪在地上。
念儿厉声呵斥道:“糊涂东西,昨夜里又偷懒犯困了不是!”
“念儿姐姐,敬婷没有……”宫女委屈的看着她,小声抽泣着声音细微的说道。
念儿反手又是一巴掌,声音甚是清脆,震的大槐树上又掉了几片叶子,她道:“你是我调来公主殿便跟过来的人,服侍华公主都这么的不小心仔细,你是有几个脑袋!”
清晨天色还未完全的亮,殿门口挂着几个灯笼已经被熄灭,屋内的灯影摇曳着,念儿的脸色忽明忽暗,敬婷依旧是哭泣着,念儿看了又不忍,却也不想让这一次次的疏忽,再加上她的不言语手足的提醒,最终让敬婷没个好下场。
她缓了缓语气又道:“你是忘了吗,你我刚调来宫里不久,有个叫菊存的丫头,只因为没有力气,将公主的铜镜不小心打碎了,苏嬷嬷又是赐了板子又张了嘴,最后拖回自己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得罪过公主的人,没谁敢上前去照顾她,结果是活活的疼死在自己的榻上了。”
敬婷垂着头拭泪,嘴里却也不敢再发出声响,念儿蹲下身子用手绢擦了擦敬婷嘴角渗出的血,道:“你我二人调来的原因是什么,你忘了吗,不就是你我来之前已有数名宫人因各种失职,被王上、王后、苏嬷嬷,还有黄贵等都私下处置了,人手不够才调了你我来。”
念儿向方才过来的太医俯身行礼,想着等会来公主殿看望的人必定会多起来,须得长话短说让她长了记性才好,“今日是你的玩忽职守,公主一晚上没有盖着锦被才着凉的,待会苏嬷嬷或者是太医问起来时,就说可能是公主晚上梦魇了,说了胡话,不要被子的,你便将被子放置了一旁以为公主是热了……记住了没?”
敬婷低声嘀咕道:“也有可能是华公主自己累着病倒了呢……也不能全怪我……”
“糊涂东西还敢狡辩,起来,快些进去在一旁候着。”念儿长舒一口气,也随着走了进去。
太医来看过,温和的对念儿道:“是这几日积劳成疾,又加上中午的不食晚上暴食的坏习惯,破坏了素日的养身,身子失调了,所以才浑身无力,嗓子痛则是昨夜着凉所致,所幸没有什么大碍。”
念儿俯身道谢送走了太医。
“太医开了一些方子,敬婷你去院子里煎药来,须得仔细着!”念儿高声说了一句,又俯在敬婷耳边低声道:“晚间时将院子里的落叶权交你一人扫了,好将功折罪!好在苏嬷嬷回来了也没有人问起华公主的病情,这一劫算你是躲了过去。”
念儿看着床头的曼纱华,心有愧意,所以在这些个小事情上又谨慎了十分,望能弥补些什么,她还要让整个公主殿的人知道她是最忠心于曼纱华的。
须臾,念儿端着药碗道床榻前服侍曼纱华喝下,“公主小心烫。”
曼纱华喝了药又躺下睡了一会,下午起来觉得身子好多了,起码是可以下床走走路了,念儿急忙上来为曼纱华披了一件火红色披风,轻声道:“公主别再着凉了。”
曼纱华拂过念儿的手臂,问道:“我早个睡得时候可有什么人来看望?”
“王上和王后倒是来了,不过看着公主还睡着就先走了,说是晚些时候再来。”
“可还有什么人?”她急切的问道。
念儿摇摇头道:“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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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3:谁人作画
曼纱华垂着头,扶着大槐树的腰部,慢慢的坐到了小木桌上,其实她最想问的就是她的著哥哥了,已经是半个月没有见了,每次从空庭院回来都要向念儿打听一遍,在在自己不在的时候,都有谁来了,每隔几天渊芙染倒是会来,渊辰也偶尔来,可后来听说这一个月自己都要去空庭院,他们便不再来了,说只等自己回来再聚。
来着的客里唯独没有她的著哥哥,除外呼是三人一起过来,不过那样的情况自打上次喝茶的事情以后,便再没有理由让他们聚到一起来找自己了,一阵阵的沮丧之意涌满心头。
曼纱华坐于大槐树下的小木桌上,一袭风流的红色点缀在自己身上,为整个素雅的院子增添了些许色彩。
坐在下面晒了一会太阳,曼纱华便是坐不住了,生着病都这样的无聊不如找黑羽毛来教习自己巫术,让他拿自己打趣也是好玩的,她遣了念儿去空庭院请师父,自己又慢悠悠的回到殿内,支手撑着头颅,看着桌案上渊著的字,研究着怎么才可以写得出他字体的精髓,忽的手臂放下换另一只手上去,她看着自己半月之前被烫伤的手臂,终究还是留下了印子,虽说是朵国花,可烫伤的样子总归是不好看的,得想个什么法子才好。
她脑子里一个灵光一闪而过,脑门一拍道:“这么重大的事情,看来又要忘记了。”
“苏嬷嬷,你去将那个金丝楠木的柜子打开,把念儿的画卷拿出来,放到正殿,她回来时也就看到了。”
片刻,苏嬷嬷来唤,“华公主,贵客们都在大殿说是来看望您的。”
曼纱华顿时两眼放光,欣喜的问道:“著哥哥可是也来了?”
苏嬷嬷颔首点头道:“回华公主的话,是。”
“太好了!”曼纱华双手一合,终于又有理由将这个三个人聚到一起了,她道,“可是这幅样子怎么见人吗,我要梳洗一下。”
少间,曼纱华款款来到大殿内,几人相见在无外人的情况下也是不需要行礼的,她带着几分病态的美,看着面前的三人,三人都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端端的站在殿前,听闻自己来了,一同转过身子来,故人如旧,半月未见三个人几乎是没有什么变化了,渊著一直穿着自己喜爱的月牙色白袍,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曼纱华笑道:“半月未见,哥哥姐姐们依旧风姿绰约。”
渊芙染面容也是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她慢慢看着便醉了,这笑仿佛是那院内开着的芙蓉花般的美,“华儿也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今日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渊辰肃着脸亦是点头。
渊著白皙的脸上似有点点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眼里有一些不舍和疼惜,极其微妙的情感流露都被她捕捉到了,他嘴唇亲启道:“你瘦了。”
这三个字像是慢了半个世纪一样的长久,在曼纱华的脑海里私自的回放再回放,千千万万遍“你瘦了。”是啊,只有关注着自己的人才会发现这细微的变化,这半月以来,每日都是勤加练习,不满意的时候中午连口热饭也不吃,几日下来定是瘦了不少,何时自己的心思也变得这么细腻起来呢,她含羞着笑着回应,上前道:“适才哥哥姐姐们都在看什么呢,也不坐下,围着一个圈。”
渊芙染眼里的笑意不断,拍拍曼纱华的头道:“华儿真是有心了。”
她疑惑的走上前,渊辰让开了一点,桌面上摆着六七幅打开的画卷,画上的人,淡笑着、蹙着眉、板着脸、眯着眼、举手投足间都彰显着十足的贵气,每幅画的男子都身着一袭白衣,洁白如雪,每张的尾端都撰写着“渊著”二字,画上的人描绘的如此传神,就算是没有那两个小字,曼纱华也能一眼就认出这画像全部都是她著哥哥,作画的人看来是非常用心。
曼纱华拿起桌上他淡笑着的画卷,捧于胸前,细看下去,那两个小字是那样的熟悉,她脑中闪过一个身影,是闲暇时自己练着字,她便会让她也来写两个字,一定是她!
渊著一脸风轻云淡的看着曼纱华,他知道这些画从来都不会是她的画的,她会琴会棋会书,却唯独不会画,只是作画的人又是谁……
曼纱华忽地想起数月前殿里被她打发出去的小宫女怜琴,她对着念儿道:“好啊,你去告啊,去啊!念儿你记住你若告密,我定会把你偷偷画了……”
那日的心思并不在这里,她有疑惑想要问,却又觉得信任,将那个怜琴打发了出去,后来的几日是自己一直忘了将画卷还给念儿。
而后念儿替自己梳头无意间问起,怜琴是否来找过自己,适才檀木梳子掉了下去,她是看到那梳子被摔的裂纹了,只是她不愿怪罪于念儿,只当做没有看到一般,后来梳子被换了新的,谁都没有再去追究。那日在王宫宴会上,她提及渊著让念儿前去看望,念儿手中一惊,将茶水依稀洒出……原来早有动机,只是自己还未察觉。
曼纱华想起往日的种种,是念儿对自己的著哥哥存了心思,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蓦地她攥着小手,如此的难过,仿若要失去一件最心爱的物品一样,她是如此的信任她,她怎么可以对自己的著哥哥心怀不轨,怎么可以私自画下著哥哥的肖像,方才著哥哥脸上的红晕也定是因为这些个画卷,现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怎么办怎么办!
渊芙染他们看着曼纱华怀里抱着画,空空的站在那里发愣,渊芙染走到一旁,扶着她的肩头道:“华儿这是怎么了,心思被我们看到了这是不好意思了吗?”
曼纱华回过神来,张张口,想要告诉众人实情,碍于情面,吞吐的说道:“不是的,芙染姐姐……这画……这画,不是我……”
“这画是公主闲暇时候画的!”一语抢先,断了曼纱华的后半句话。
话音是从门口传来的,众人皆看去,念儿匆匆走到大殿内,先向曼纱华行了礼,又向渊著他们一同行礼道:“贵客们安好。”
念儿匆匆进到殿内,向众人一一行了礼,然后说道:“是公主想给著贵客一个惊喜,不愿让他人知道,不料这画却被著贵客提前给看到了,这样也好,以后就不用在作画的时候遮遮掩掩的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就心里踏实了。”
渊辰疑惑似得看着念儿,又看去曼纱华,念儿所述没有什么差池,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何以被渊著知道了他们就踏实了呢,此番场景下他不该说话,所以纵有再多的问题也只好咽到肚子里,他回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
曼纱华不语,渊著似是也听出了端倪,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较量,他很耐心的向她问道:“华儿,这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她手里紧紧的攥着画卷,不知如何作答,她不想欺骗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双眸,那里面亮晶晶的印着自己的模样,如此的委屈。
“是,是公主要给您的惊喜。”念儿急忙又道。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想听她亲口说,还请姑娘莫要再夺你家主子的话了。”渊著淡然开口,虽是温温和和的说着,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度,使得念儿不敢再多言半句。
念儿听着他的话不知是喜还是忧,第一次他这样客气的对着自己说话,可是如此的疏远,第一次他正视的自己的存在,口称着她为“姑娘”,可是他却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念儿为了不再被看出什么端倪,上前去收起了桌子上的画卷。
轻声道:“奴婢念儿,先替贵客收着,等着公主完成这些画了,再送于贵客。”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素日里她对着上人只是自称“奴婢”,不似别的一些小宫女会自称自己的姓名,今日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却口误的说了句“奴婢念儿”此言一出不就是再向众人介绍自己吗,一向谨慎的她,不料也会有这样低级的无心之失。
懊恼之下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念儿走到曼纱华跟前,俯下身去,道:“空庭院的师父说等公主病好,速回练习,不得有误,他就不过来问候了。”
曼纱华回过神来低低的应道。
坐在椅子上的渊辰不动神色的抬眼看去,目光刚好交织到渊著的眼神上,两人收回了探究的神情,渊著信步走到曼纱华面前,清淡的开口道:“华儿近日看起来是清减了不少,趁今个好好休息,我们便不打扰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曼纱华不乐意的将一只手臂堵在渊著身前,道:“华儿今日已无大碍,早个喝了药,现在便是能蹦能跳的了。”她说着便转了一个圈,重心有些不稳。
念儿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住曼纱华,她胳膊轻轻一扭,别开了念儿。
这一细微的举动,全然被渊著捕捉到了眼里,却依旧不动神色的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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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飞来横箭
念儿道:“贵客们好不容易一同来看望一次公主,而公主今日也好不容易放假,贵客们就随了公主的心意吧。”
站在最前的渊著没有很快的应允下来,而是头微微侧去,看着坐在椅子上渊辰的意思,渊芙染亦是没有贸然开口,按礼数来说是太子渊著先发话他人要随他的意思,如今征求大皇子渊辰的意思,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渊著更本不需这样委屈自己,渊芙染心里想着却也一同看向渊辰,如今走与不走全看他的意思了。
渊辰端坐在椅子上,看到二人寻来的目光,他起了身,只手抚着衣袍道:“今日我也向舅父寻了假,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好,我们便再留一会。”渊著淡淡的说着。
“太好了!我们去满庭园赏秋吧”曼纱华新高采烈的鼓着掌,将方才不悦的的事情全部扫空。
“华公主,贵客们。”黄贵从大殿的一侧走来,手里拿着两只纸鸢,面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道:“奴才昨个觉得华公主呆在公主殿久了过于闷了,于是就扎了两只纸鸢,供华公主把玩。”说着将手中花花绿绿的纸鸢呈上。
曼纱华见了果然面露喜色,“乘着秋风正好。”然后上前去拽着渊著的手臂往外走去。
秋风寂寂,百花嫣然,在东夏国的王宫的满庭园里,即使是秋来了,那里依然是一番不可言喻的景色,青石路上有几朵小菊花从缝隙中油然而生,惹人怜爱,一旁突兀出来的大树也显得是那样的温柔多姿。
曼纱华蹦着向前去,看着一旁的花儿,有紫茉莉、一串红、万寿菊、木芙蓉、紫薇和木槿等,还有多些她是叫不上名字来的,今个众人都在,像是回到了半个月前,几人又聚在一起,同自己玩耍,心里自然是喜不胜收的。
“正好两只,华儿一只,还有一只给芙染姐姐,著哥哥还有辰大哥在这里陪着我们好不好?”曼纱华看着不待他们回答,便是自行玩起了纸鸢,起风了,那只扎的像彩蝶一样的纸鸢轻巧的飞到了空中,沉沉的坠到了碧海蓝天之上,
另一旁渊芙染拿着的竹蜻蜓的纸鸢,依旧是低低的晃荡着,拉扯的有些吃力,纸鸢并没有坠入到湛蓝的空中。
“看啊,著哥哥你看,我的纸鸢是最高的……”曼纱华一边拽着线,一边回头去看远方的两人,心下乐着,又给了渊著和渊辰独处的机会,望他们能忆及往昔的兄弟情谊,她勾勾嘴角,继续放着自己的纸鸢,抬头看去,它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了,望一切都能长长久久,他们是,她和渊著亦是。
远处,渊著白袍孤立,双手负到身后去,目光随着远处的纸鸢却又像是在空中的一个虚点,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一旁的渊辰,不住的搓着自己的双手,思量再三道:“自打华妹妹烫伤手臂后,我们再也没有像这样聚过。”
渊著应了一声,继而看向远方,今日的反常让渊辰有些不适应,他又道:“华妹妹的好意我看的明白,她为了我们兄弟二人确实废了不少心思,我想我们是应该好好的谈谈,皇弟。”
“嗯。”渊著平淡回应,目光一直随向远方,可见心思并不在这里,渊辰有些按捺不住,刚要发作,渊著一只手附上渊辰的肩头,道:“皇兄,我们过去看看吧。”
渊辰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曼纱华渊芙染和几个宫人围在那棵孤立的大树下,甚是着急的样子,往上看去,原来是渊芙染的蜻蜓纸鸢被挂在了树上,好不容易飞上去的,却生生的被树枝拦截了,渊辰说了句好,随后与渊著一同去了。
走到近处,渊辰询问道:“华妹妹这是怎么了?”
曼纱华仰头看着纸鸢,不语。
渊著道:“需要帮忙吗?”
曼纱华看着这一周的人,心道,自己是身强体健的人,一个小小的鼻塞声重,一碗药就解决了,正好现在可以让他人看看其实自己是没有事的,完全不用她的著哥哥担心。
她摆手道:“我想自己来。”
他人都道万万不可,公主千金贵体怎可上树,黄贵在一旁倒是趋炎附势道:“华公主身形矫健,定会将那物品平安取出,华公主加油!”
“是你引着姐姐的风筝飞得,现在挂在了树上也有你一半的原因,现在不阻拦我,倒是聪明了一些,回去定要好好嘉奖你!”
话落,曼纱华挽起袖子,叫了黄贵蹲在地上,自己便踩着黄贵的肩膀上去,众人都站在树下,准备随时迎接摔落的华公主,看似很危险的举动,渊著和渊辰却应许了,因为他们各自心里都很清楚,如若曼纱华有一点不小心的,他们二人都可迅速起身将她接入怀中。
曼纱华只是单单的想证明她没有别的公主那样的较弱,她自是与众不同的。
纸鸢挂的有点高,底下的渊芙染和宫人们个个提心吊胆的,看着小小的曼纱华一点一点的爬上去,除外淡定自若的渊著和一向自诩的渊辰。
“嗨!著哥哥、芙然姐姐、辰大哥,看我拿到了‘蜻蜓’!”爬到了高处,她手握住纸鸢,兴奋的向下面的他们招手。
下面的人看着也是松了一口气,叹道华公主真是调皮,古来哪里有公主爬到树上去的。
渊芙染仰着头道:“华儿你小心点!”
“嘻嘻嘻……芙然姐姐放心吧,华儿身手很好,马上下来……”
霎时,她只是听到了穿透树叶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一个冰冷的东西正在的穿透着自己,或快或慢,曼纱华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里面的血液如注喷出,只是感觉腥腥甜甜的,却不觉得痛,或许是痛的太过,让她失去了知觉,那只紧握着蜻蜓纸鸢的手,缓缓的松开了,她的身体的慢慢向下坠去。
与此同时,只听到一声大叫,或许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失态,接着便看到腾起的身体,渊辰和渊芙染都是愣在了一旁,须臾间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曼纱华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看着抱着自己的人,脸上焦急的模样,她使出所有的力气想告诉他我没有事,不要担我,而身体却不住的发抖,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嘴角勾着笑容,而不是恐惧的样子,她想着那日说过的话。
“著哥哥,每次华儿落下要是都有你来接那该有多好。”
“那我盼望你少落下几次。”
“为什么啊著哥哥?”
“因为你太沉。”
渊著疼惜的看向怀中的曼纱华,小脸全部都如纸白,一点也没有了方才的红润,方才虽说是病着却也活灵活现的,现如今她却不像原先的那般聒噪,他闭着嘴不说话,紧着眉头,其实早在他和渊辰站在那里聊天闲谈时,他便感觉到了远处有人在练习射箭,
一声声“嗖嗖嗖……”的声音他不是没有听到,所以适才与自己兄长聊天时他才漫不经心,他的目光一直紧紧的随着她,防止有什么变动,可转念一想在东夏国的皇宫里又有谁敢在光明正大的地方,刺杀一国公主。
是自己的错,是自己……
若是自己再谨慎一些,或许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渊著怀抱着昏迷的她往公主殿奔去,渊芙染本身柔弱见不得打杀,如今看到鲜红的血渍,当场就晕了过去,跟随的小丫鬟连忙扶住了她。
念儿等人见状也不失了分寸,各自去请了太医,与国王王后等人,黄贵去查看刺客的来源,皇宫上下一时间分外的紧张,花甲卫士一拨又一拨的加紧了巡逻。
满庭院到公主殿不过是短短几步路,现下却让他们行着遥远,明明是很短的路程,却觉得过一秒都是非常的缓慢,每一步都是心跳的声音。
“苏嬷嬷,苏嬷嬷,快些准备热水和金创药,公主……公主中箭了!”念儿先行跑去寻了苏嬷嬷,渊著抱着曼纱华疾步跑到殿内,将她放到公主榻上。
曼纱华紧闭着双目,额头上不断的涌出汗来,嘴里呢喃着:“疼……疼,好疼……”
一条条带血的布子被换了下来,整个公主殿上下一片俨然。
许是抱着她跑太累的缘故,就连一向寡淡的渊著,眉间也有细微的汗珠渗出,渊辰揪着旁边的一个小太监吼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小太监唯唯诺诺的说:“可能脚力……脚力不够,他们还没到。”
“再去请!快……”渊辰将手狠狠的捏了一个拳头,砸到了床榻上。
“华儿,放心,有我在……”渊著沉声的说着,上前去查看曼纱华的伤势,好在他平日里是读了不少医术的,只是从来没有真正的医治过病人,他不敢贸然去拔箭。
箭离曼纱华的心脏只有两个手指宽,刚刚洒了金创药,已经止了血,渊著仔细的查看着周围的伤势和曼纱华的症状,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自行道:“还好,没有伤及心脏,箭头上也没有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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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负荆请罪
渊著的话音刚闭,国王、王后、太医一同来到,唱和声此起彼伏。
“太医,快快过去看看,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国王三步并作两步行到床榻前急声命令道。
太医提着药箱忙去查看,他颤颤巍巍的擦着汗珠,近期因外伤他已是来了两次,两次都是非常贵气的人,若是医不好他也怕是小命难保。
太医仔细查看着却也不敢贸然的拔箭,他将医药箱中的银针取出,在一旁试毒,银针没有变色,此箭无毒,他道:“老臣这就为公主殿下拔箭。”
渊辰在一旁看着心道,渊著早前就测出了无毒,并且没有用银针扎试,原来书本知识在必要的时候也是可有救人一命的,他看着门口花甲侍卫腰间配着的剑和公主殿内的木桌上的一沓书,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结果。
“啊!”顿时,一声凄厉的叫声,惊起了远在公主殿之外的空庭院的乌鸦。
“快,止血!”渊著沉声命令道。渊辰猛地睁开双眼从椅子上站立起来,焦急的向床榻看去。
箭头被拔了出来,曼纱华胸前涌出了一股有一股的鲜血,染红了她浅绿色的衣裙,猛烈的疼痛感,刺激的她从昏迷中醒来,一把攥住了渊著的白袍子。
她感觉气流在慢慢的减弱,她虚弱的问道:“著哥哥,华儿这是快死了吗?”
渊著默声不语,王后心疼的当即说道:“傻孩子,乱说些什么!”
曼纱华眼前有些模糊,她感觉自己又快要昏睡过去了,她还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呢,须得在有生之年完成,而没有遗憾的去了,眼睛扫过了远处的渊辰和近处的渊著,她紧紧的攥着他的白袍,使者最后的力气道:“著哥哥,辰大哥,你们……你们答应我……”
她痛得几乎昏厥过去,喘了几口气,依旧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渊辰渊著全能会意,渊辰立即上前,一只手搭在渊著的肩上,他向曼纱华道:“华妹妹,丧气的话不许你再说了,我们兄弟俩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不会因为一些外在的事情让我们之间再产生什么间隙,这些日子我也是想明白了,华妹妹你就放心吧,安心让太医给你医治。”
渊著听此话心里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澜,他精通医书,他知道曼纱华现下已经是没有事了,在公主殿静养一段时间她的伤口自然会痊愈,他便不再担心,他转过身去,回问道:“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今日渊著越了礼教,他应称渊辰为皇兄,却端端的叫了他一声“哥哥”就如同寻常百姓家一样,普普通通的兄弟情谊。
渊辰眼神坚定的看着他道:“今日皇舅父和皇舅母都在,可以为我们兄弟俩做鉴证,我们血浓于水,往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与你为敌,不会弃你于不顾!”
一声声掷地有声的说辞,让曼纱华眼眶微红,这算是又成全了一桩美事,她的心愿也了却了,接着他俩击掌为誓,她见到此番光景,含着笑,流着细微的泪珠,失了所有的力气睡着了。
“快,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国王命令道。
渊著站起身子淡淡道:“无碍,她只是睡着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国王阴沉着脸又道:“花甲卫士,彻查此事!”
“是!”门口守着的花甲卫士个个抱拳说道,然后迅速的撤离。花甲卫士几百年来一直保护着东夏国的一方平安,在追查行刺的方面不容小觑,国王眼中闪着凌厉,无论是谁定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须臾,黄贵慌忙跑来,在门口时还摔了一跤,见到房内国王、王后、贵客都在,慌忙的起身行礼,便想悄悄的退出公主殿。
念儿端着水盆入内,看到黄贵疑惑道:“黄公公,你不是去查看刺客了吗,查找了吗,还不快向王上如实禀报!”
此语一出,黄贵全身一个精灵,他看着床榻上的公主箭也拔了像是没有了事情,却还是结巴着说道:“奴才,查……查了,可是在附……附,附近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你结巴什么,王上在此,好好说话!”念儿呵斥一声。
唬的黄贵扑着跪在了地上,他道:“奴才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欺瞒。”
“退下吧!”国王看着心烦,命宫人们都退下,与此同时,花甲卫士来报。
“启禀王上,属下前去查探过,弓箭能射击的地方只有在安宁堂前的落花园射击最为合适,其余的地方都不可能目击到满庭园的那棵洛桑树上,洛桑树独树一帜,也只有相隔的安宁堂前的园子,所以属下怀疑……”
“放肆!”国王震怒,拂袖一甩道:“这样重大的事情,你们就只能怀疑,猜测吗!孤王要的是真凭实据!”
“属下不敢!”花甲卫士双手抱拳道。
“再去查,孤王就在公主殿等你们的消息!”
窗外的大槐树根更深露重,窗外的星空明媚闪烁,窗外的秋风瑟瑟袭来被挡在了门外,殿内的木桌上烛影摇曳,殿内的芙蓉暖帐上印着朵朵出水芙蓉,殿内的大椅上端坐着国王、王后、渊辰、渊著,和下午缓过来的渊芙染。
曼纱华时睡时醒,醒来时一直叫着胸口痛,听的国王好不忍心,心道无论是谁定要好好惩治!
一向与曼纱华交好的三人,一直坚持到此,李卫铮派人前来催促了渊辰几次未果,只好亲自前来,一起等一个消息。
“启禀王上,在属下的精心盘问下,薛药师全部都交代了。”花甲卫士匆匆来到殿内,如实禀报。
国王双手紧紧的攥着,有些呼吸不上来,然后粗重的喘着大气,王后上前去替国王顺着背,道:“快,把薛药师炼制的丹药给王上服下。”
小宫女连忙上前将丹药拱手献上,国王服过以后,气息顺畅了不少,他冷声道:“宣!”
渊著听闻是薛药师,那不是那日为难曼纱华的薛乾坤吗,他双目微微收紧,扫过一旁胆战心惊的黄贵,那日的情景一一在目。
“罪臣拜见王上、王后和众位贵客们!”薛乾坤,**着上身,身后背着荆条蹒跚的走入殿内,单腿跪在殿内俯身说道。
国王看到此番情景,故意闭目而问:“爱卿此次何故啊?”
“这……”薛乾坤迟疑的说着,看着周围的宫人和贵客们,怕是有辱门面。
国王听闻此声缓缓睁眼,明白他是何等用意,只命了宫人们都统统退下,却留了李卫铮等天渊国贵客,等了这么久他们也只为了等一个结果,国王不好开口遣走他们,命了薛乾坤接着说。
“罪臣前来负荆请罪!”薛乾坤跪着又是一拜,他本想着将此事隐瞒下去,却不想被父亲知道了,出了这样的自丢脸面的法子,非要前来,他总有千百个不愿意,却也是父命难为。
“说!”国王冷声道。
“罪臣在今个早晨时,去了安宁堂前的落花园里,练试着弓箭,想着是明日去山里的林子,要亲自射击百雀来为王上入药……”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一下被荆条扎着的背,咧着嘴又道:“正在练习时,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有只‘大鸟’,罪臣只是想着要为王上炼制出更好丹药来,只因罪臣眼神不好……所以……所以,不小心就射到了华公主,罪臣真的是无心的,罪臣终日里只是想着怎么为王上炼制出延年益寿的好的丹药,并无他心,今日前来负荆请罪,还望王上能饶恕罪臣的此番失误。”
国王单手扶额,焦虑的想着,这番做法他是不处置不好,处置也不好,说是失手也说的过去,素日里他的小女儿又没有和药师结下什么梁子,再者说他也是为了自己,可那只箭是真真实实的扎在了曼纱华的胸前,再差一点就入了心脏,后果不堪设想,这该如何是好。
正是焦虑时,不常发言的渊著却开口道:“方才听闻药师眼神不好,我正好略通医术,可以为药师在此医治。”
薛乾坤抬头看清说话的人是谁,顿时惊恐万分,连忙道:“不……不用了,罪臣就不劳烦贵客了。”
然而渊著是向国王请求,并不是向他说着,国王展眉,轻哼一声道:“药师你就让侄子看看,不然下次万一你的眼神不好,射到了孤王这可怎么是好。”国王一语双关,正巧扎在薛乾坤的软肋上,让他想拔也拔不下来,。
渊辰嘴角浮起一层笑意,冷眼看着这出好戏。
薛乾坤踌躇着假使答应了医治,却被被渊著诊断出自己的眼神并没有问题,那不是欺君之罪吗,可不答应他的请求国王又开了口,那不是抗旨之罪吗,现如今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还不等薛乾坤开口,王国又道:“医!”
命令已下无人能改,他硬着头皮命人将自己身上的荆条卸下,然后平躺于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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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6:三针半年
渊著拿来了太医的金针,放置于一旁,抬手翻看薛乾坤的眼皮,其实不用看,他自知薛乾坤眼神并没有问题,那些话语只不过是为自己找来的说辞罢了,那日的梁子早已结下,他是太过于鲁莽了,思及至此渊著嘴角轻笑。
“你笑什么?”薛乾坤双眼斜视与他道。
他俯下身子,低声道:“幼稚!”
“你!”薛乾坤气急却也不好发作,此时殿中众人的眼神都在看着自己,稍有差池他便是小命难保。
“启禀王上,药师确有眼疾。”渊著起身轻俯身子道。
“呼……”薛乾坤躺在榻上,轻呼一口气,一个悬着的心终于被放了下来,现下没有人会说他是欺君了,也自然不会再怪罪他误伤公主这一事了,只是不曾想渊著会为自己说话。
他闭了闭眼睛,没有细想什么,翻身就要下榻,却被渊著一把按住,“药师有眼疾,当然早医治的好,还请药师稍安勿躁。”
“不了,多谢贵客美意,微臣还是回到自己的安宁堂中再另请太医医治吧。”薛乾坤推辞道。
“如此说来药师是不相信我的医术了?”渊著反问,而按着薛乾坤的手臂却从未有丝毫的松懈。
“薛药师大可放心,方才老臣为公主医治的时候,还是著贵客在旁提点一二,老臣才能将公主的箭成功拔出,所以著贵客的医术远在老臣之上,薛药师就劳烦著贵客为你医治医治吧。”老太医在一旁躬身好意提说道。
薛乾坤怒视了老太医一眼,太医忙低下了头,他又看向国王,国王却一直看着渊著只是不语,看来国王是默许了,心猛地一沉,他闭着眼睛道:“有劳了。”
渊著手拿金针看准了穴位,精准的扎下,“啊……”薛乾坤捂着太阳穴,痛苦的喊道:“你这是公报私仇!”此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心里暗叫不妙。
渊辰听闻此言,疑惑的说道:“薛药师何出此言,难道薛药师早前和皇弟认识吗?”
“没没……没有,是微臣痛的糊涂了,胡言乱语,还请贵客不要妄加猜测。”薛乾坤连忙起身,捂着太阳穴道,他眯着眼睛,刚刚被针一扎,眼睛非常的酸痛,有一种睁不开的感觉,难道没有眼疾,所使用此针疗之法,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国王像是也听出了端倪,皱着眉头看向渊著,只见他一脸清谈之相,看不出任何纰漏,倒是薛乾坤着急的模样让他不得不疑。
渊著使着内力将薛乾坤不动声色的按回到了床榻上,继续扎着第二针,又是一阵锥心的痛感,这次薛乾坤长了记性,两只手死死的扣在床沿上,贝齿紧咬着嘴唇,把它咬的发紫,然后血液从嘴角缓缓流出。
渊著低声在他耳边说着:“这一针刺的是痛觉,下一针便刺你的神经,你的这点疼痛与华儿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他说的清冷高贵,竟让薛乾坤从骨子里颤抖,眼前的这个十四岁少年不简单,他懂得怎么从气势上压倒别人。
按照往常薛乾坤定会反驳,或者低声咒骂,可方才听了渊著的几句耳语,他却沉默不语,等着下一针的到来,他仿似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多言只会让自己承受更多的痛苦,现如今落入他人之手,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闭嘴不言默默承受。
又是一针精准的扎下,薛乾坤“呜呜……”的叫了起来,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火辣辣的痛着。
渊著清凉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起“如若还有下次,我定会取你首级!”话毕,他起身用白色方巾试擦着双手,扬声道:“三针已为药师扎完,还请药师回到府上休息半年,药师的眼睛便可痊愈,而且比从前更加的清晰,如若不安心静养,那药师的眼睛任凭再世华佗也医治不了了。”
薛乾坤倒在床榻上疼痛的说不出话来,手抖着抚上自己的双眼。
国王见状会心的一笑,道:“有劳你了,来人将药师送回安宁堂,安心静养,半年不得踏出安宁堂半步。”国王起身在殿内走了几步,恰巧方才薛乾坤披着的荆条落在自己的脚步前,他一脚踩在荆条上。
国王转身对床榻上的薛乾坤道:“丹药孤王会定期命人去拿,药师就在安宁堂好好养着。”
他话毕,两个小太监才将薛乾坤扶了下去。
国王单手扶着眉,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丞相的面子得不得不给,幸亏了渊著,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狂妄之徒。
王后也起身踱步到国王身旁,为国王拂去了皱着的眉头,轻声道:“没事了……”
“父王……父王……”微弱的声音从芙蓉暖帐中传出,国王听闻,双眼激动的看着王后,两人携手一同前去,坐在曼纱华的床榻旁,“父王在。”国王用宽大的手掌捂着她的小手,给她传来了不少热量与温暖。
“父王……华儿方才睡着做了一个梦……”曼纱华虚弱的说着,眼睛里却是疲惫不堪的模样,“梦到父王责罚了华儿……”
王后心疼的摸摸曼纱华的额头道:“你父王怎么舍得责罚你呢,傻孩子。”
曼纱华听言,她又抬头去看国王,“父王,你会吗?”
国王见状安慰道:“不会的,那只是个梦。”
“嘻嘻……”曼纱华听此,嘴角咧开,淡笑着“那就好,父王可是承诺了华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动动小手拉起一旁国王的手,她又道:“其实华儿这几日一直有一件事情困扰着,让华儿夜不能寐。”
“华儿说给父王听听,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国王慈祥的说道。
她咧了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然后小声的说道:“那日华儿借了父王的祁连白的茶具来煮茶喝,却不小心失手打翻了杯子和托盘,华儿知道这是父王最心爱的一套茶具,可是华儿不是故意的,那茶杯打饭后,茶水溅落在了华儿的手臂上……”她顿了顿,抬起手臂说道:“父王你看,到现在还有一个红色的印子,当时华儿好疼啊。”
王后和国王看到伤痕,心里像是打翻了陈醋,不是滋味,国王痛失茶具当然不喜,他的眼眸猛的一陷,倒不是为了祁连白玉,而是心疼爱女之手,这疤痕若是褪不掉,就会永远的留在她的手臂上,女儿家身上带伤总归是不好的,将来嫁到天渊国保不齐会被别人笑话。
国王回道:“杯子碎了是小事,说句民间的俗语‘身体发夫受之父母’下次若是再让你自己受伤,父王可是会罚你的。”
“嘻嘻嘻……”这句关心的话被曼纱华听的明白,她心里的石头也总算是放下了,“多谢父王。”
为了处理这件事众人在公主殿呆了许久,就连外面站着的宫女都已是精疲力尽,国王遣了众人回去休息,渊辰、渊芙染都随着李卫铮回去了,渊著懂一些医术,最后决定留下来照顾曼纱华,私心里他还是放心不下她,更怕薛乾坤心生怨恨,做事鲁莽,夜半再来寻仇。
渊著坐在床榻边,一坐就是一夜,曼纱华身上虽是带着伤,而所有的心事都解决了,睡得很是香甜,在睡梦中她还不时的叫着“著哥哥”,然后一只小手攀上渊著的白袍,惊得渊著以为她又是哪里痛,仔细查看神态,他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做梦而已。
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结束了,我一颗被悬着的心也缓缓的落了下来,窗外的大槐树开了槐花,白白嫩嫩的甚是好看,今年的槐花开的时间好像格外的长,我端起桌子上刚刚沏好的一杯花茶,细细的喝着。
花奶奶的病每况愈下,不过陈文陈武他们已经提前付了定金,而且还承包了我们所有的生意,我再也不用去小镇上卖花了,现在手头里有了钱就可以给花奶奶买最好的药要医治她,让她快点好起来,每天都给我多讲一些故事。
我喝完了一杯茶,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踏出了房门,信步走到花园里,坐在那日我与陈文坐过的花梗子上。
近日来听着花奶奶讲故事,奶奶讲的很生动,故事也很有吸引力,而我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他们走了仿佛也带走我的什么东西似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难道是阿德叔留给我的宝石手链?
我看着每天被我挂在腰间的玉佩,心道,并不是这件东西,或许是别的什么,对于我来说特别珍贵的东西吧。
我手里捧着陈文留下来的玉佩,玉质温润透亮,摸着很是舒适,细细的摸着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我仔细的看着背面那一点突兀的地方,本以为是残缺,却清晰的看到了一个“炆”字。
我心里怪到,他的“文”字明明是不带火字旁的,怎么玉佩上雕刻的是这个字呢,那夜他在我的手上清晰的写了一个“文章”的“文”,他说那是他的小字,我还笑道,怪不得是有学问的人,就连姓名都是这么文邹邹的,哪里都彰显着优雅的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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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白衣黑马
从陈文他的谈吐中,可以看的出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而我却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山间想着他和将来……
我突然被我的想法吓了一跳,闲来无事,想些这个做什么,不知不觉我竟然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直到东方吐露了白色的肚皮,我才从臆想的梦中惊醒,是要回去给花奶奶做早茶了,然后再给她煎药喝。
我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在花丛中走了一会儿,看到叶子上有亮晶晶的东西,是露珠,我有些兴奋,低身,闻了闻花香,然后将叶子上的一些露珠饮于喉咙,一阵甘甜。
“小绿啊……小绿快过来。”花奶奶站在花园出口向我招着手。
我快步上前问道:“奶奶,你怎么来了?山间花梗子上不好走,小心别扭着脚。”
“你这个孩子,大清早的来这做什么,我去你房间看,就发现你的床上都是凉的,起来多久了?”
我走到花奶奶身旁搀着她,撒谎道:“起来好一会了,正准备回去给您做早茶呢。”
花奶奶慈祥的笑着,伸手拂过我的长发,道:“好孩子,快些回去吧,有人骑着快马来找你了。”
“嗯?真的吗?什么人?”突然我的眼睛亮了起来,困意全无,摇着花奶奶的手臂兴奋的问道。
“哎呦,奶奶老了经不起你这么摇晃着,反正是个男子,看着还挺俊俏的,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像是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情要找你,所以奶奶就上来寻你了。”花奶奶道。
听奶奶这么一说,我心里已经有了定夺,白色的衣服,骑着马,会不会是他,不然再没有什么外界的人会找到这里,还指名要见我。心下喜着,又想这一夜未曾梳洗,身上还沾了泥土,这样去见他怕是不好。
“奶奶,他在哪个院里等我?”
“在你原先住的地方。”
我心中暗喜着,道:“奶奶,我这样去见客怕是不好,小绿先回您的住处,去梳洗一下,再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去见他也不迟。”
“这孩子,看来是有心思了。”奶奶笑着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瞬间成熟透的苹果,我随花奶奶回了住处。
我照着铜镜,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正是一个十七岁少女最美丽的样子,一汪碧水存于眼中,看着神采奕奕,最后我覆上了胭脂,然后不急不躁的走到原先的住处。
进了院子便看到背对着我的他,身板依旧是那样的挺拔高耸,我的步子轻没有被他发觉,他依旧是背对着我,院子外面拴着的黑马,像极了那日他载着我来的马,他现在身上的白袍也像极了那日他身上穿的月色白袍。
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很是柔和,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准备啪打他的肩头,吓他一跳,在我伸手的同时,他也转了过来,而我的手恰好落在了他的肩上,与他面对面,本是疯狂跳动的心脏,突然就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因为那不是他。
“你是?”我问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男子,他的身材与他相仿,穿着与他相仿,甚至连他的气质都与他相仿。
“阿绿姑娘?”他问道。
我点点头,却有些漫不经心起来。
“这里有姑娘的一封信,还请姑娘收好。”
我狐疑的看着他,原来只是送信的邮差,却让我误以为是他,心里起起伏伏了千千万万遍,我接过信件收进怀里,向他道了一声“谢”字,再没有多说些什么。
对于陌生人我总是话很少,将所有的疑问都留给他自己来解答,而非我亲口去问。然而他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也没有告诉我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但我想信封内应该会有署名吧。
话不多言,我站在屋门口目送他骑着黑马离开,白衣飘飘渐渐成了影子,像极了那日我送他远去的样子。有云彩、有花香、有绿树,还有我和他。
下午我没有去大槐树下听故事,而是在花园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我不知道现在的心绪为何如此的浮躁,只能边走边想着,在转到第十七圈的时候,我脑中突然豁然开朗,大抵是因为这两日所听的故事起起落落又貌似惊险,我擅自将故事融入到我的生活中,便继而想起了他,那个只有利益关系的陈文公子,我和他不再会有任何别的什么交集,心里突然就非常的不舒服。
说到喜欢,我想是因为那一夜,我们聊的太多涉及太深的缘故,让我不禁想了解他的更多事情。
一天晃荡晃荡,很快便到了夜幕,我坐在木桌前,前面是一扇桃木制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透来的星光,我没有点蜡烛,就这样坐了很久,久到让我快要忘记那封信了,不过也不可能忘记,其实我早就应该打开它来读的,却又不敢打开,怕打开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思量再三以后,我点上了一只蜡烛,我将怀中的信封和蜡烛放置在一旁,蜡烛垂下昏黄色的光,照着信封上的字是那么的挺立刚劲。
拆开信封,泛黄色的纸张,我没有字里行间的去一一的细读它,而是很快的翻到最后一页,去看它的署名,目光落到此处,幸好幸好,我抱着信感动的落下了一滴泪,下面款款的落着“陈文”二字。
我心道,我以为等来的是他,却不是他但又是他,他给我带来了一封信,即失落又惊喜,这种感觉无法言语。
再确定这封信是他给我的以后,我便开始仔细的读了起来……
须臾以后我放弃了,“陈公子果然是满腹经纶!”我单手支着头,看着上面的字语,我便渐渐的绝望了,他写的全部都是启辞套语,我竟不懂他写了些什么,果然女子没有看过什么书,连封简单的信都读不懂,女子还是要会点什么的,才好。
阿绿:
吾将远去,时念故人。感知以此,顷耸华笔。汝赐所物,如见故人。海在天望,不尽依迟。请自保重,吾所盼祷。前此一涵,想已通览。盼即赐复,无任感祷。
看了许久,我只识得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其他的一概不知,他是在最后写到想收到我的回信,并且说让我自己保重,虽然相隔遥远,但会以物相念,读到这里我自是喜不胜收,所以立即提起了笔,通俗的回到。
陈文公子:
信已收到,吾学疏才浅,自愧不已,信中大多不识,还望公子通俗一写,想起彼时聊天之日,吾甚是感慨,望君安好。
阿绿书。
写好之后,我反复看了很多次,不知道通不通顺,意思明确了没有,不过我是尽量按照正轨的书写方式写的。
“唉!”我在灯烛下微微叹了一口气,信写好了,我该往哪里送呢,送信的人已经走了,留下的不过是一通有来无回的废纸罢了,我将信纸放回信封中,细心的折好放到了枕头底下,困意袭来,入梦而睡。
“阿绿,好久不见。”我听到有人在身后叫着我的名字,文文雅雅的。
我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像花奶奶故事中的男主角一样,和我想象的一样,是那样的好看。
“陈公子,你怎么来了?”我佯装惊愕的问道。
他手中折扇轻轻打开,缓慢的说道:“因为我想见你。”
我面上一羞,像是印了一朵粉红色的芙蓉花,他又道:“你真好看。”
我不知怎么了,竟然伸出手臂,鬼使神差的去抱他,而我却被他反抱住,他轻声细语道:“那晚促膝长谈,我才发现阿绿姑娘是我苦苦寻找的伯牙。”
“但与你同饮一壶酒。”我应到,然后将头轻靠在他的肩头,传来淡淡的清香,感觉阳光洒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睁开眼原来只是一个梦,我怀里抱着被子的一角,恰巧是昨个才干的,带着丝丝的香气,所有的美好都是自己所臆想出来的。
难道在我的潜意识里,希望我和他是这样的,我索性摇了摇头不去想。这几天我一直把自己关在只有他的世界里,原来故事听多了是会着迷的。
“请问阿绿姑娘在家吗?”门外传来询问声,我如梦初醒,立即翻身下床,应道:“在,在,劳烦公子在外等我一会。”
我身披斗篷,头发凌乱的就将房门打开,门口的公子是昨天的那位,心想难道又有信来了,“公子是来送信的吗?”
门口的人不好意思的笑道:“昨日忘了给姑娘说,在下七日后来取姑娘的回信,我家公字,希望姑娘能每隔七天就写一封信给他,一则是问问花园的情况,二则是想问候一下阿绿姑娘。”
差人走了,我还傻傻的愣在门口,最后想想七天一次问候,我是该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回信给他。
门外小路清远,我想我与他隔得应该不是长,每每七天我们就可以纸纸相谈,回想起来还是不错的,我回了房中,将他写的那封信拿出来,仔细的又读了一遍,然后,提笔开始给他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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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袒露心声
午后我准时的坐在了大槐树下,沏了两杯带着花香的茶,等着花奶奶午睡之后起来给我继续讲曼纱华与渊著的故事。
睡了一觉以后心情果然大好。
我抬头看着树上的麻雀聒噪的嬉闹着,心里乐开了花。
故事里,第二天清晨,曼纱华揉着眼睛,看着周围的芙蓉帐暖,心里叹道,原来都大天亮了,难道自己不用再去空庭院学习了吗,刚想支起身子,却发现胸口很痛,她猝不及防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一声焦急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芙蓉帐暖被掀开,曼纱华瞅着眼前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著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渊著将她扶起来,把锦被往上盖了一点,温柔的说道:“不放心你,所以在这守了一晚。”
曼纱华心里喜滋滋的,拽着他的衣角道:“华儿没事的,华儿的身体很强健。”
“没事那便是好的,我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你。”回答的真是干脆利落,曼纱华埋怨着,依依不舍的放开了他的衣角,嘱咐道:“著哥哥晚上一定来啊!”
渊著回头,想了想又道:“后天吧,一定来。”话毕他便踏出了公主殿,曼纱华有些丧气,垂着手嘟着嘴,非常的不乐意,为何要是后天才能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嘛,李卫铮又不看着渊著,又不会出不来,真是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一点都不关心我!”她撒着气大叫道。
念儿端着温水款款走到殿内,听闻此声,她道:“著贵客昨晚在公主殿坐了一夜,眼睛也没有合,回去是要休息一下吧,公主昨晚一会叫痛,一会要喝水,一会又发烧,著贵客所有事情都是亲力亲为,难道这样他还不关心您吗?”
曼纱华见是念儿说话,每句话都处处维护着渊著,继而又想起昨日那些画卷的事情,心里又是一阵子的难过,不乐意的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不许说著哥哥一句,不许你维护他!”
念儿听及此言,心里懊悔不已,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东夏国最宝贵的血脉之一,她自然是不想与她争夺什么东西,这些画卷她只想悄悄的画下,然后存于自己的心中,并不作他,也不想被渊著看到,如今事情抖落了,她撒了谎,说这些画是公主画的,只是希望还能补救一些。
思及至此,她放下水盆,跪在地上,诚恳的说道:“奴婢对著贵客从未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奴婢也自知配不上著贵客,奴婢之前作画只是想……”
她本是想撒谎说,只是为了公主,打算画完送于公主观赏,而她抬起头,碰上了曼纱华纯真的眼睛,里面除了探究就是伤心,竟没有一点儿怨恨。她不忍,尽管她谨言慎行至今,就算不惜撒谎也要自保的她,心里有了一分的动摇。她却再也不想再骗她了,她是那么的信任自己,在众人面前也没有揭发她,她怎能再辜负她。
“奴婢作画只是想留给自己作为一个念想,并没有打算让贵客们看到,奴婢自知这样做是罪该万死,可奴婢还是做了,奴婢不想欺瞒自己的心,所以恳请公主原谅。”念儿说完,向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曼纱华坐上床榻上仍旧是不语,她不知如何回答她,难道就这样原谅了她?还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怪罪过她。
念儿见状,俯在地上又道:“奴婢会尽力补救的,如今奴婢擅作主张答应了著贵客,公主作完画,就将这些画送给他,所以还请公主赶快好起来,可以下榻去作画。”
曼纱华听言,心里很是不舒服,大声回到:“会画画的是你,我哪里会画画,你是成心的气我!”
念儿看她气嘟嘟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此番举动遭到了曼纱华的白眼,不过她看现在状况,就可以确定公主更本就没有正真的生自己的气,她俏皮的说道:“我的小公主,念儿会啊,念儿可以教公主画画,然后画出更好的,再将奴婢原来的这些画一把火全部都烧了,正好红色的大火也可以让奴婢的内心端正端正,怎么样呢?”
曼纱华想到全部都烧了,心里很是可惜,因为念儿画的确实是很仔细,可话到嘴边她又吞了下去,这样的事情不能纵容,所以原先的旧画一定要烧,然后自己画新的再送给渊著,这样就不算自己骗他了,他也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好吧,你起来吧,我原谅你了。”
“公主真的不生念儿的气了?”念儿问道。
曼纱华点点头,说:“在华儿的心里是把你当姐姐的,不管出了什么事情,我都是会护着你的,所以一定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好吗?”
念儿兀自擦起了眼泪,遥想刚来公主殿的战战兢兢,是公主的包容与爱护,她才坐到今天的位置,自苏嬷嬷之下,与黄贵一同掌管公主殿,底下的丫头们对她都是尊敬有加,曾经在别的宫殿做事情的时候,只是最底层最底层的位置,任谁都可以欺到自己头上来,现如今有了公主的庇佑,从前的那些个人,谁人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的一句念儿姑娘。
她自下决心从今往后只忠心与曼纱华,不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有些情思该斩断的就斩断吧。
两人又回到了从前那般,整个公主殿暖洋洋的透着温馨的气息。
白日里念儿向她讲述了昨晚的事情,说道薛乾坤是怎样**着身子,披着荆条,一路从安宁堂来到公主殿的,路上有多少宫女太监们在背后偷偷的议论他,暗地里嘲笑着昔日只会欺人的薛药师也有今天,他又是怎么被渊著三根针扎的痛苦不堪,脸色发青在那里躺着有气不敢发的模样。
曼纱华听完大笑着:“果然恶人有恶报,想不到用箭射我的竟然是他,害著哥哥……大家为我担惊受怕的,像他那样的人早就该诛杀了,乱臣贼子东夏国是留不得的!”
“嘘……”念儿上前将她的嘴掩着,嗔怪道:“公主这样的话日后里可不能再乱说了,昨日就连王上见到此番场景都拿他没辙,丞相的儿子,王上也是轻易不敢动的,所以公主以后还是谨言慎行吧。”
曼纱华睁着大眼睛,黑溜溜的转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华儿知道了。”
日子一天天的转凉,公主殿的冰块命人都撤了下去,每块窗户上又添加了稍微厚一点的窗帘,门上的薄纱也被换成了垂下的帘子,遮挡了不少的秋风。
院子一如从前的院子,两边立着的葡萄架上趴上一层一层的油绿色,中间依稀点缀着几颗紫色的葡萄,小小的亮晶晶的。宫人们每每到此都盼望几遍葡萄啊葡萄快些长吧,葡萄小巧一如床榻上的曼纱华,宫人们同时还会祈祷她快些好起来吧。
缓了一日,曼纱华觉得身上有了一些力气,只是还不能下床,手臂倒是可以抬起来运用自如了,只是整天呆在自己的寝宫里,实在是闷到要摔东西的冲动,平日里的她哪里能这样安静的待着。
念儿在一旁无微不至的伺候着,一大清早就唤起了曼纱华,然后帮她洗漱、梳妆,一切完毕以后再递给她平日里读的《女则》。曼纱华信手翻开一两页,看了几行便看不下去了,把书丢在了一旁,直直喊道:“著哥哥怎么还不来啊!芙然姐姐和辰大哥也不来看我,好生无聊!”
念儿拾起被她丢在地上的书,拍拍落脏的地方,再细心的收起来,“公主今日想画画吗?”
一道光闪入了曼纱华的眼中,她瞪着大眼睛点点头。
念儿将院子里的木桌搬来了曼纱华的床榻前,然后命宫人备好纸墨,她道:“公主,现在没有著贵客在,可否先临摹念儿的画卷?”
“呈上来吧!”
敬婷抬来了木架,将念儿的画卷竖放道木架上,可供曼纱华观看。
念儿在一旁仔细的讲了一遍三庭五眼的法则,和运笔的节奏感,她听的很是认真,还不时的拿着毛笔在一旁记载着。
最后到了落笔时,她颤颤巍巍的勾勒一个五官,看着一点都不像渊著,她不能满意的摇摇头,伸手便想着撕了它,却被念儿呵声制止住了,“公主,画画要有耐心,无论你画的好与坏,你都要将它完成,这样半途而废永远都不会有改观的!想要进步,就一副一副的画,找出其中的问题所在,然后前者与后者相互比较,这样每幅画才会有所进步,画法也会越来越精湛。”
曼纱华听着这切繁琐的事情,不悦的将毛笔丢在一旁,“我心如止水,哪里没有耐心了!”
念儿在旁看着她的公主脾气又上来了,想想也只有他才能压的住她,也只有他才能让她安静下来,“公主是不想送著贵客画了吗,奴婢可是替公主答应了贵客,完成之后便把画悉数奉上,难道公主愿意将奴婢的拙作送与著贵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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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处置黄贵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曼纱华又重新拿起了画笔,细细的描绘起来。念儿在一旁看着会心的笑了,她还是愿意认真的去做一些事情。
画意正浓,黄贵匆忙跑到殿内,头上散着汗珠,气喘吁吁的,跪在地上道:“禀报……禀报公主……”
曼纱华手中的笔依旧颤颤巍巍的勾勒着画卷上的轮廓,头也不抬,缓缓说道:“着什么急,把气捋顺了再说。”
念儿附和道:“就是,在公主面前如此不知礼数,黄公公今日这是怎么了?”
窗子透了一些风进了,将黄贵的汗渍依稀吹干,他喘了几口气,却还是非常着急的说道:“华公主,不好了,安宁堂那边出事了!”
曼纱华抬头瞅着黄贵,他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为何遇到事情还不如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干练,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要胆没胆,只会吆喝下面的小太监,真不知是谁将他提拔到了总管的位置,“能有何事,慢慢说,我替你担着。”
“薛药师……薛药师他的眼睛瞎了!”黄贵惊恐的说着,不住的又去擦汗。
曼纱华嗤笑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著哥哥说了让他在府内好好的缓上半年,否则眼睛就算是废了,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是,华公主,还有……还有,听说昨日著贵客到访去为薛药师的眼睛换药,却不料晚上他就起了风寒,现在一病不起,薛丞相见了好是心疼,现在指名要向著贵客发难了!”
“他敢!”曼纱华拍案叫到,“著哥哥是东夏国的贵客,也是将来天渊国的皇帝,薛丞相何德何能,著哥哥这样处置他儿子这算是轻的了,他若还敢放肆,我便让父王革了职他的官,送他们回去养老!”
“华公主!”黄贵跪在地上,上前向曼纱华连叩首带说着:“不日前,奴才前去看望薛药师,是薛药师让奴才引您上树,说只是想看看您最近过的怎么样,多半月不见甚是想您,并不是想要射杀您的,奴才才做了风筝,故意引得芙染贵客的风筝伤了洛桑树,奴才……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知薛药师有此歹念,现在自知事情败露,特来向华公主请罪,还望公主饶恕奴才!”说完黄贵头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曼纱华不明他为何突然说这个,但也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她的心里便是凉透了,背后冷风不断,她将双臂环抱于胸前,往床榻里缩了缩,不语。
念儿连忙上前去推了黄贵一把,急切道:“黄公公是糊涂了,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黄贵不住的摇着头,把头往更深处埋去,颤颤巍巍的应道:“都是真的……”
沉默不语的曼纱华抬起头,看着黄贵因为害怕而不住的颤抖着身体,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道:“其实你今日不必告诉我这些的,你不说我也不知道,我只当你是忠心耿耿,即使你胆小怕事我也会待你很好的。”
黄贵听着此番话,便痛哭不已,“奴才是怕事,所以奴才才答应薛药师为他办事,奴才之前还将祁连白玉杯和白玉盘上涂了焦膏,所以公主才会因为辰贵客突然起身,将杯子滑落,然后烫伤了手臂,一切都是奴才贪生怕死,贪婪金钱的罪过。”
他抹着眼泪,哽咽的说道:“奴才只是想摔坏一个国王心爱的杯子,大不了被国王责罚,却是万万没想到您的手臂会因此烫伤,还留下了疤痕,这一切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啊!”
他痛哭流涕的样子是曼纱华着七年中从未见过得,平日里只瞧得见黄贵克扣其他小太监小宫女的财务,又身为公主殿的大总管,在外人面前更加猖狂起来,更加的傲气,更加的肆无忌惮,却不曾想他也如今的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只当她是胆小,却从未想过他胆小如鼠的他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谋财害主的事情。曼纱华将扶着肩膀的手,收紧了一些,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身边都是她最依赖最信任的人,如今却是害她受伤的人。
念儿听着这些话也是气急了,上前去,捶打着黄贵道:“你疯了吧!你真是该死,公主对我们这么好,你却为那个恶魔做事情,你这样伤害公主,你是……你是真真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虽是说着黄贵,她却也哭了起来,边打边哭着。
“念儿初到公主殿还是公公和苏嬷嬷的细心教导,才有念儿的今天,黄公公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做?”念儿撕扯着黄贵的衣领,黄贵也哭着,只是低低的俯下头,自觉的无颜再面对曼纱华。
曼纱华咬着嘴唇,也忍着泪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今日要说这些,为什么要这样做?”
“呜呜……呜呜……”他哽咽着有些说不出话,整个人身子趴在地上道:“奴才求华公主,求华公主让著贵客将薛药师医治好,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了,奴才自知无脸,却还是要求求华公主……求你了……”
“为什么啊!”她一声怒吼,将念儿和黄贵吓得哆嗦了一阵,“他这样伤害我,你却还为他求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她的愤怒带着木桌上的白纸、毛笔、墨砚都摔在了地上,溅起的一股浓浓的黑色墨汁,涂染了地上黄贵的脸黄贵的蓝色太监服。
黄贵趴在一旁自是不敢说话,只是不断的哭着,抖着臂膀。念儿被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跪在了地上,屏风外伺候的宫人们一一是跪着,主子一怒,做奴才的自然是错的,所以他们不得不跪,齐声说道:“请华公主息怒!”
过了良久,黄贵幽幽的说道:“薛药师以奴才的家人做要挟,所以奴才不得不从,不日前他也曾答应奴才事成了,可保奴才和奴才的家人后半辈子无忧的生活,现如今,奴才若不求得公主帮帮奴才的话,他会将奴才的家人流放到边境,一辈子都过着奴隶的生活……恳请华公主看在奴才服侍您七年多的份上,求著贵客帮帮忙。”
曼纱华气着胸口疼的要命,伸手摸去,却染失了一片殷红,“我……我不知道……”她低着头喃喃到。
窗外的大槐树依旧是挺拔傲美,日光投射到地上的影子也显露着树梢的美丽,一切如旧。
“你的家人我已命人安排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并赏了丰厚的银两,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闻声看去,只见渊著一袭白衣带着应景的菊花漫步而来。
他将菊花插在一个白玉的长颈瓶里,淡淡道:“前天夜晚,我向窗子边看去,看见了这只瓶子,晶莹剔透,却独独少了一道风景,今日折它来送你观赏,若……若是等在这里待到冬日,我便折白梅给你。”
她本是心荡起伏的激烈,现在见到渊著的白袍和他手中的**,那燃着的火渐渐被熄灭了,她缓声问道:“著哥哥怎么来了?”
渊著放好了**,不徐不疾的走到她的床榻旁,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金色的小瓶,隔着白色的纱布洒了一点儿药水,药水刺激的她的眉头歪歪,他道:“这样不爱惜自己,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动怒。”
他说的轻轻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她低着头没有说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黄贵听闻方才的言语很是激动,心中一直想着怎么谢恩,却发现插不上话,只能静静的跪在一旁,而后向曼纱华谢罪向渊著道谢,往后踏踏实实的做人,不要再为了金钱行走在刀锋上面。
渊著将药覆好,站起身来,淡淡道:“说好了后天来,所以便来了。”
曼纱华扳着指头算算不对啊,是昨天说的后天,这么算来还有一天,正欲开口问,他像是早已洞悉了她的动机,开口答道:“事情办完了所以提早了。”他眼睛撇到一旁站着的念儿,一直低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回过眼睛来,看着地上的黄贵,清冷说道:“不如就将你放出宫去吧。”
黄贵茫然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又看向曼纱华,依旧是一脸的迷茫。
念儿听闻此言,从地上缓缓起身,指着黄贵道:“著贵客和公主饶你不死,还不赶快谢恩!”
黄贵这时才恍然大悟,趴在地上伸手将脸上的墨汁一通乱抹,哀求道:“不要,华公主求您不要把奴才放出宫去,奴才要赎罪,请华公主和著贵客惩罚奴才吧!奴才做错的太多了,让奴才好好在身边伺候您一辈子,不要把奴才放出去……”边说边在地上重重的磕着头,把汉唐白玉的地砖磕的咚咚的响,血渍渐渐渗了出来,与墨汁相混合在一起,向下滴着暗红色的液体。
“奴才现在是一个太监,放出去奴才……真的是,真是没有办法生存的,求求你了华公主,求您将奴才留在宫里留在您的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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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悔不当初
曼纱华听着这一番话,又看着他流了血,心中不是滋味,想想如果苏嬷嬷在的话她会怎么样处理,赐板子?还是像渊著说的那样丢到宫外去自生自灭,她踌躇着。
渊著走到窗前,手里把玩着那几只**,坚决道:“我断不可能将你再留在她身边。”
简短的一句话中包含了所有的信息,念儿抬起头看着他,顿时觉得他又比那日初见时高大威武了不少,他不愿她受到任何威胁和伤害,即使有他也会在她担心之前就处理了,不知道现在童孩的公主懂不懂得这些,他的默默付出,而她只是怪他对她冷淡,却看不到一颗炽热的心。
后面的话就由她来说吧,让她做一个恶人,公主只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不愿身边的人受到伤害,著贵客也不愿意违背公主的意思,所以只能由自己来处置黄贵,不让他们为难。
她俯身对曼纱华说:“奴婢恳请公主将这个处置黄贵的权利交给奴婢,奴婢处理的结果定会让著贵客公主还有黄公公满意的。”
曼纱华点点头,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自然是好的。
“黄贵,黄公公,你既然不愿意离开皇宫,著贵客也不让你留在公主殿,公主又不忍处罚你……我便为你选一个两全的法子。”她顿了顿,走到黄贵身后,向外宣布道:“即日起,调遣黄贵去泔水局,每日挑送粪便与泔水到宫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你在宫中老死病死,否则一刻也不准松懈!”
念儿掷地有声的宣布着,黄贵听到结果瘫坐在地上,两耳轰鸣双目痴呆,眼前一遍一遍闪着他当上公主殿大总管的日子。
渊著嘴唇微启道:“好,现在就执行吧。”
院子里大槐树的影子稍稍歪了一点,许是日光偷偷的挪走了一些吧。
曼纱华心底冰凉,丝毫没有细想渊著为她做的这一切,她听到渊著的赞同,自己自然是随着他的,他做什么她都会支持,这是早前就有的信念,绝不是说说而已,只是心里有那么一丝的不舍,尽管曾经共处时她是那么讨厌他,可现在这个令人讨厌的总管将要离开自己,去为别的主子服务,她心里还是划过了一丝的失落,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被单。
黄贵继续跌坐着,继而就有花甲侍卫进到殿内来拉他出去,这时他才一个精灵反应过来,慌忙喊道:“华公主!奴才对不起您,对不起……”
往后他便被拖出了公主寝殿,曼纱华闭上双眼疲惫的道:“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黄贵起先被关在了一件冰冷的小屋子里,他的所有物件都被搁置在了公主殿,一件也不许他拿走,念儿命人将黄贵平日里克扣底下宫人们的钱,主子打赏的钱还有从薛乾坤那里所得的所有财产都纳入公主殿的库房里,逢年过节赏赐给公主殿的宫人们,按等级封赏。
曼纱华宣告公主殿的众人,往后的日子谁都不准再提起黄贵这个人,就当他从来没有再公主殿服侍过,曼纱华提了念儿总管公主殿,只在苏嬷嬷之下,整个公主殿如同一番打理洗涤的景象。
此事从传出,各宫的高层管理的宫人们似乎都收敛了一些,多数宫人将克扣的钱财都如数奉还,外界更是传呼奇神,大大赞美道东夏国的华公主是何等的聪明绝顶,不但查处了刺杀自己的人,还铲除了身边不忠的奴才,小小孩童可以堪比一个朝中的大臣。
曼纱华在殿内听着念儿说的这些,脸上却还是一片凝重,念儿本以为说这些,公主听了或许会觉得好笑而开心,没想到更是让她面色凝重了,她知道她心里不舒服。
就如同一个小孩子丢失了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最后出现了另一个小孩,那个小孩拿着她丢失的玩具告诉她,其实这个根本就不是她的玩具,只是借给她玩耍一时。
也不知个比喻恰不恰当,在念儿的眼中公主就一直都是个孩子,只盼望她快点长大,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都统统忘记,最后再忘记她生活中出现的这个名叫黄贵的仆人,
所以她更加勤奋的教她画画,曼纱华天资聪明学得也是非常之快。
在冰冷的房间里,黄贵蜷缩着身体,想想自己已经年近三十,本以为在公主殿他会安度后半生,直至公主出嫁他也会跟着去。他自知自己是一个不讨喜的人,却极力的向讨好每一个有权有利的主子,除此之外宫中的人,有哪一个不想着明哲保身,只恪守自己的本分做事情。
他不该看中刚被册封的薛药师这个大树,宫中有公主这棵大树就足够他安度一生了,可他自己还是不满足,不满于现状,想着还要得到更多,让家人也过得充足富裕,想让公主殿的所有宫人们都敬他怕他。
黄贵将头深埋于膝间,失声痛哭起来,是他的贪婪,胆小怕事毁了自己的一生。
这此是真真的让他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病,病好以后还要拖着身子去做一些粗笨的活,这些都是他在公主殿从未做过的。
忆及往昔的一幕幕,他心中只含了四个字“悔不当初”。
公主殿内,青烟袅袅,花香不断,天渐渐凉了起来,曼纱华一直卧在床榻上。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公主最近闲下来书读的多了,字也写的多了,这一病倒是把公主的性子给变的乖巧了不少呢,不是整天只想着玩呀玩的,奴婢见着了很是高兴。”念儿端了一碗冰糖雪梨来,放在了床榻的小木桌上,“这个还有点儿烫,先让它晾凉,奴婢给您换药吧。”
曼纱华扔下书本,哀叫道:“哎呀,念儿,我都在床上呆了七天了,我快要呆不住了,诗词是长久积累的,画好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呆在这里总不能只做这两件事情吧,快替我想想法子。”
“这两天辰贵客芙染贵客不是一直都有来看您吗,和平时不去空庭院时一样,在一起聊天下棋什么的,还无聊啊!”念儿将换下的纱布交给了敬婷呈了下去,她端起翠绿色的小碗,一勺一勺的喂她喝。
“好苦……”曼纱华皱着眉,将头撇到一边去。
念儿笑道:“就知道公主怕苦,著贵客给奴婢都交代过了,公主这两天的药换了新的,是苦了点,但只要公主喝完汤药,就可以吃一颗贵客送来的糖果。”
“著哥哥有送糖果啊!”曼纱华顿时两眼放光看着念儿,不怀好意的笑道。
“所以公主一定要乖乖喝药。”
曼纱华接过药碗,呼了呼热气,咕噜咕噜一口气尽数喝了个精光。
念儿满意的点着头,原来让公主喝药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渊著出马她必定什么事都会认真的乖乖的去做。
“公主,给你糖果。”念儿说着呈上了一个小锦盒,打开里面玲琅满目的,终是色彩斑斓的糖果,“公主想要什么颜色的?”
“华儿要绿色的。”她用手指着里面最大的一颗糖果道。
念儿笑着兀自摇着头,将绿色的糖果取出,剥开上面一层薄薄的糯米纸,将糖果喂入曼纱华嘴中,她含着糖果甜甜的笑着。
“可是我还是觉得闷的慌……”曼纱华单手扶额,看向窗口的白玉瓶,插在里面的菊花早已枯萎,她却迟迟不肯让宫人们换新的,“著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呢,怎么都没有来看我?”
念儿放下锦盒掩着嘴笑道:“公主是想着著贵客了,才说无聊的吧!著贵客这几天每天都要去安宁堂为薛药师医治眼睛,除此之外他都呆在宾来殿看书什么的。”
“为什么还要去安宁堂啊!”她惊愕,不安,看着念儿的眼睛问道:“著哥哥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半年之后他的眼睛就会痊愈,现在每天去看他不来看我这是什么意思嘛!”
“我的小公主,事情出了总有人要善后的,这善后的人想出的法子可是一般人想不到的。”念儿说着嘴上的笑意渐浓,看着眼前什么都不懂的曼纱华,顿然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只是一个孩子,却对一个人有这么深的执念,望她以后不要被这种执念所伤,不过依此状况来看渊著对她很是用心,她便也不担心了,总归她要服侍她一辈子的,到她出嫁、生子、老去,那时候自己也就会是一个嬷嬷吧。
曼纱华摇着念儿的胳膊,这是念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发了好久的呆,“公主你说什么?”
“华儿听不懂,念儿姐姐解释解释。”曼纱华撒娇的说道。
念儿手下一松帕子掉在了锦被上,“什么?”她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公主是在叫她姐姐,“念儿姐姐”念儿心中一动,眼中堆满了亮晶晶的东西,顿时想起了她在家中的妹妹,妹妹病死,娘亲也跟着去了,父亲万不得已把自己送到了宫中。她是多久没有听到别人亲切的叫她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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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多舌之人
念儿捡起手帕,背过身去擦干眼睛,转身道:“就是……著贵客做事深谋远虑,对待坏人一针见血,绝不留情且又能想出万全善后的法子来善后,著贵客每天虽然是以医治为由,进出安宁堂,可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著贵客每去一次,薛药师就痛不欲生,可是拿著贵客又没有什么法子,说是只有这样薛药师的眼睛才能痊愈,不然就再也看不到东西了。”
“那个薛丞相也很是着急,寻遍了名医也看不出薛药师眼疾的问题所在,所以只能拜托著贵客来医治。”念儿看着曼纱华好似不大高兴,她又道:“著贵客做这些都是为了您,为您以后着想,奴婢想著贵客每日去安宁堂,一则是为了报上次薛药师射你那箭的仇,二则是想了什么法子让薛药师今后在宫中再也不敢欺负你,三则或许就是医治薛药师的眼疾吧,不然以后真的什么都看不到,那他怎么为王上炼制丹药啊!”
曼纱华双手扶着脸颊,幽幽的道:“薛乾坤给父王带绿帽子,与赵美人秽乱宫闱,还调戏宫女,实属罪该万死,可这一切不该是著哥哥来做的,华儿知道著哥哥是为了我,这件事情让他劳神了,我的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我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让他不要再担心我,不要再为我做这些了。”
她想着平日里风轻云淡的著哥哥为自己反险,心里很是难受,他一向不问世事的,现在却牵扯了这么多,弄不好会破坏两国关系,让他困顿其中?不、不不,不可能,自己又在乱想了,她拍拍自己的脑袋道:“明日就这个时间去把芙染姐姐请过来吧,现在乏了,你们都退吧……”
在她睡着时,那窗前的白玉瓶里被换了新的菊花,看似还没有开,淡淡的雅黄色,很是清爽,渊著坐在床榻前看了一会,兀自回了自己的宾来殿。
宾来殿内,他的书桌前摆放着三叠整整齐齐的医书,他一本一本的翻着看,不时的拿起毛笔在纸上记载着,他吃痛的捏捏自己的眉心,嘴中轻吐道:“到底怎样才能上受损了的眼睛复明呢……”
书卷一翻就是一夜,其他宫殿的灯盏渐渐熄灭了,而他命宫人换了两次蜡烛,和数本看过的医书。
晨光渐渐的从皇宫的一角射了进来,慢慢整个东夏国都亮堂了不少,渊著房间内的烛火才熄灭,他穿着常服,随手拿着针包,与随从一起去了安宁堂。
另一个房间内的渊辰,也是晨兴夜寐,在李卫铮的督促下,一遍又一遍的练剑,汗水滴落在他的衣领间,他抬起手,抹了一把继续舞起剑来。
“但愿今天是最后一次去安宁堂。”渊著在心中低语,出了宾来殿他看向远方的一个空虚点,良久……
“皇弟,怎么站在门口发呆?”渊辰缓缓从内走来,手里携着一把利剑,发丝有些凌乱的飘着,额头上还残留着细密的汗珠。
“我只是想着入秋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渊著平静的说道。
渊辰一只手搭上渊著的肩膀,朗声笑着:“哈哈哈,可是想家,想母后了……”
“皇兄贯会说笑。”他温润的笑着。
远处有一个小宫女看到宾来殿站着的二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上前行礼道:“奴婢给著贵客,辰贵客请安了……奴婢现有一事相告。”
渊著瞥了一眼,这个宫女似是有一些眼熟,应是在公主殿当过差的,渊著不动神色的收回了目光,他知道有些事总归是要败露的。
“起来说话。”渊辰剑眉轻挑,目光也看向远方,渊著则是淡淡的整理着衣袖,二人皆没有去看一旁半身行礼的宫女。
“是,辰贵客,奴婢现在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要告诉著贵客,劳烦辰贵客回避一下。”小宫女低着头眼睛却偷偷去看渊著和渊辰的神情。
渊辰听言心里不大乐意,眼中疑惑的看着小宫女,又不动神色的去看渊著,见到渊著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他欲挥剑拂袖而去。
渊著轻轻皱着眉,淡淡的说道:“皇兄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
正要走的渊辰闻言,眼中疑惑之意不减,抬眼看去,仍是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慢慢收回了探究的目光,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心里却涌起波涛。
“这……这……”小宫女为难的踌躇着,手中的帕子绞来绞去,再不肯多说半个字。
“有什么事就交给喜乐吧。”渊著淡淡的说着,转身对身后的渊辰温和道:“皇兄,我去安宁堂了,晚些回来时,摆好棋盘等我。”
渊辰朗笑着,眼中尽是探究之意,他道:“正好,把上次的遗憾给结束了,免得我夜长梦多。”
“好。”
小宫女见渊著要走的样子,想着来宾来殿见着他一面是不容易的,她急忙跪在地上道:“奴婢方才不懂事,还望两位贵客不要和奴婢计较。”
渊辰有些不耐烦的道:“快说!”
“是!”小宫女再次低着头道:“适才奴婢听说贵客们去公主殿时见到了一些著贵客的画像,贵客们都认为是华公主画的。”她顿了顿,抬起头看看着两人的神情,见到没有什么反应,她缓缓从地上起来,用手绢轻轻拍打身上的尘土,有些傲娇的说:“实则你们都被华公主的贴身宫女,念儿给骗了!那些画像都是念儿每晚挑着蜡烛偷偷画的,她喜欢你,她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过,欺骗了华公主与各位贵客们!”
她继续说着,二人终没有一个人开口问她,她又道:“华公主年幼,时常被念儿所蒙骗,可是著贵客不笨,不是吗,著贵客要为华公主讨一个公道,让有些乱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须臾之后,渊著听到她再没有开口,想来是说完了吧,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愣了一愣,道:“奴婢怜琴,奴婢说这些只是为了华公主,奴婢一直都很用心的侍奉华公主,念儿,念儿那个贱人三番五次的陷害奴婢,让华公主怪罪于奴婢,奴婢不为自己争辩些什么,奴婢只是希望著贵客能为年幼的华公主做主,不要让华公主再受小人的蒙蔽,奴婢恳求贵客为华公主做主。”
怜琴说着动容的用手帕拭泪,一只眼扫过二人,渊辰面色微震,看似很出乎意料,渊著倒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仿似早已知晓,两人面色皆有不同,怜琴不敢断定这样做是不是可以把念儿拉下水。
早前她被撵出公主殿的时候,就势必要让念儿后悔,若不是念儿那日与她争吵,事后还装作一副很关心华公主的样子,她怜琴也不会有今天,在别的宫苑任人欺凌,这个仇她等了很久,直到她得知画卷不仅被华公主看到了,就连画卷上的人也看到了,事情牵扯大了,念儿必死无疑!
只是没有想到念儿那丫头心中诡计多端,竟然使得华公主替她撒谎,为她遮掩她的丑行,怜琴眼中显露仇恨之意,死死的盯着一方,目不转睛。
恰巧这一幕被淡定自若的渊著看到,他道:“姑娘若没有别的事情,我便走了。”
话毕渊著向渊辰微微点头,就离开了宾来殿。
“著贵客!”怜琴大惊,她没有想到渊著对于这件事是这么的不上心,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华公主吗!
她忙转过身来,向渊辰行了礼,道:“请辰贵客为华公主做主!”
渊辰朗笑着,上前拍拍怜琴的肩头道:“皇弟都不急的事情,你着急什么,以后最好管好自己的舌头。”
怜琴低着头,对这句话似是意犹未尽的感觉,她恍然抬头向远方看去,二人向了不同的方向走去。她不懂他,所以鲁莽。
渊著与随从喜乐步行到落花园,前方就是安宁堂了,喜乐憋了一路,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主子为何不将这件事查个明白,万一华公主真是被人蒙蔽了,这可怎么是好!”
“她很聪明,不会的。”渊著淡淡道。
“主子平时喜怒不表与形,可奴才也能猜出个一二来,现如今主子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了,就连与辰皇子恢复关系的事情都显得淡然墨色的,这让奴才很是惶恐!”喜乐诚诚恳恳的说道。
渊著听言回头你看了一眼喜乐,继而向前走去,不再多言一句。
他上心的事情远比别人看到的看不到的,要多得多,只是没有必要事事都讲与他人听,渊著看着落花园里的**心道。
午时,怜琴回到自己的住处,踌躇着,却是很难入睡,今日本是她当值,却因为要向渊著告发念儿的罪行,与他人换了休息的时间。
回到房中她又闲了下来,来回在房中踱步,她想着不出意外在今晚她应该就会收到处置念儿的消息。她在这个地方呆够了,就算渊著与曼纱华没有人来提携她,她也一定要拉念儿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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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书信拒婚
“咚咚……咚咚……”一声不急不缓的敲门声响起。
怜琴看向门口,激动的整着自己的衣衫与妆容,是不是喜报就要到了,她向门口走去,又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发髻,然后只手开门。
“怎么是你?”怜琴扬高声音问道,眉头立了起来,“你来做什么?华公主呢?我要见她!”
“你说呢……”念儿冷声道,她推开挡在门口的怜琴,兀自做到了木椅上,自己沏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啧啧啧……这儿和公主殿真是没法儿比啊!”她叹道,又环视一周,家徒四壁很是拮据,想来像怜琴这种只会说不会做的丫头,又怎么会有好去处呢。
“念儿你给我起来!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怜琴手足无措的吼道,今天该来的人不是她不是她啊!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地面传来,念儿摔下茶杯,狠狠的道:“怜琴,枉我在公主殿时对你照顾有加,现在却被你反咬一口,你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这一声唬的怜琴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你滚!我不要听你说,我要见华公主,我要见她!”
“哈哈哈,笑话,公主会见你这种卑鄙无耻的人?今日前来我就是来传达著贵客和公主的旨意,怜琴你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
念儿话音刚落,却被怜琴突如其来的撞击给推倒你在地,念儿扯着桌布,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散落在了地上发出陶瓷裂碎的声音,伸手不小心触碰到了方才扔下的杯子的碎片,碎片狠狠的扎到了念儿的手心,她痛的咧咧嘴,目光渐渐变犀利起来。外面骤然有声音响起,“念儿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我们进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念儿将手心中的碎瓷片拔出,用手帕缠绕在了掌心中,缓缓站起身来,道。
“你还带了人来,你想干什么!”怜琴惊恐的问道,一只手死死的扯住一方布块。
“我不干什么。”念儿一步一步逼近怜琴,扬声说道:“今日我来就是想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公主信我,著贵客信公主,所以没有人肯信你的一面之词,公主怕我受了委屈,所以将乱嚼舌根的你交予我处理,所以怜琴今后的生活可就由不得你了!”
怜琴顿时跌坐在地上,过了良久她道:“要杀要剐随便你!我怜琴是不会向卑鄙无耻之人求饶的!”
“呵呵,杀了你哪里有那么容易,那日若不是你在公主殿乱嚼王后的舌根,你也不会有今天,今日若不是你去宾来殿告密,你也不会受到更大的惩罚,这一切恶果都是由你自己造成的,你怨不得谁!”
念儿义正言辞的说着,她自己做错的事情她会尽力承担和挽救,而怜琴只是会一味推卸责任,将所有恶果都看作是别人的错,她错就错在,她认为她没有错!
念儿微微叹了一口气,大声道:“花甲卫士你们都进来吧,即日起,调遣怜琴去泔水局,每日挑送粪便与泔水到宫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你在宫中老死病死,否则一刻也不准松懈!”
怜琴听到结果后瘫坐在地上,吃吃的笑了起来,瓷片扎在她手上她却浑然不觉,笑着笑着她又狠命的哭,“念儿这是你私自做的处罚对不对,华公主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
念儿眼中也含着泪,冷笑道:“呵,你是谁公主压根就没有记住你,就连你的名字公主都从未听闻,在公主的眼里,忠心的仆人,只有苏嬷嬷和我念儿,其他人等一律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你的死活与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就安心的去吧,你的家当我会一命带给你的家人,一件也不会留给你!”
念儿说罢,拂袖出门,背后凄惨的叫声连绵不绝,花甲侍卫硬生生的将怜琴拖出,送去了泔水局。
念儿在回去的路上,痛哭起来,一旁走过的宫人们都纷纷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她全然不理会,人人都道她聪明能干,可她却不想为了保全自己,看着曾经在身边一起共事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她而去,朋友也好仇人也罢。先是是黄贵,后是怜琴,愿他们在泔水局都好好的反省,莫要再生事端。
蓦地,她擦干眼泪,笑颜如花,“这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就算让念儿赴汤蹈火,念儿也在所不辞。”
结束了,一切争斗都结束了,宫中但愿不要再出现什么敌人为难她和公主了,念儿往公主殿缓缓的走着,看着太阳斜去,忽地想起,公主让她今日这个时辰去请渊芙染,她还未去,不禁她加快了脚步。
念儿将渊芙染请来,就已经是夜幕了,夜幕下的皇宫显得格外的神秘,金黄色的屋顶融入到了藏蓝色的夜空中,若隐若现的缀着几颗星星。
曼纱华坐在床榻上向窗外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片漆黑,公主殿内摆放着数只灯盏,比起其他宫殿来显得格外的明亮,更本看不到窗外的夜色。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华公主的话,现在是日夕,太阳已经落下了,天将黑未黑。”敬婷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道。
曼纱华满意的抿着嘴,待渊芙染来,闲聊一会,就到人定时分,夜色已深,她便会住在自己的寝殿,想想便觉得很是开心,就像小时候,女孩都喜欢有个大姐姐睡在身边给自己讲有趣的故事,渊芙染就是曼纱华的大姐姐,她讲的有趣的故事就是阿拉慕名。
“公主,芙染贵客来了。”念儿人未到声先到。
“快快,请进来。”曼纱华激动的拽着被角,向门口看去。
渊芙染一身素粉的长罗裙拖在地上,巍巍走来,头上的紫薇步摇轻轻摇晃着,她梨涡浅笑,道:“这么晚了把姐姐叫来做什么?”
“芙染姐姐,快过来坐。”曼纱华向床榻里面挪了挪,拍拍床榻道。
渊芙染整了整衣衫,优雅的坐在了一角,“念儿,快,上茶。”
她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看着曼纱华的气色像是好了很多,“现在还下不了床吗?”
“是啊,芙染姐姐,这些天快把华儿给闷死了。”曼纱华撒娇的拉着渊芙染的手臂摇晃道:“芙染姐姐给华儿继续讲那个故事好不好,华儿还不知你们后来的故事呢!”
“好,就数你嘴最甜了!”渊芙染宠溺的拍拍她的头,应许了她。
渊芙染将上次的故事叙述了一些,时间隔得太久了,两人都忘了上次是讲到了哪里。
小公子回了邪族,渊芙染找来了许多关于邪族的书卷,一卷一卷的看,她想了解关于小公子的一切,她未来的夫君。
在一月以后渊芙染本想提笔给阿拉慕名写点东西的时候,他却寄来了一封信给自己给自己的父皇。
天渊皇帝传渊芙染午时去一趟明正宫。
大约讲到了上次的地方,曼纱华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讲到芙然姐姐去皇姑父的路上,后来发生的事情还没有讲,小公子来信都说了些什么啊?”
“我没有想到,父皇也没有想到,父皇摔了信件,摔了茶杯,生了好大的气。”渊芙染看着窗外道。
小公子在回去时,提笔就写下了这封退婚的书信,让信差骑着快马连夜赶来将信交到了天渊国皇帝的手中。
信中写的很露骨,一点情面都不给芙染公主和天渊国留,他大抵是这样写。
“公主乃天渊掌上明珠,公子对公主只是略有耳闻,并不识得公主本人,如要公子娶一个不相识的人,度余下一身,公主很受委屈,公子亦是很受委屈,这样不如让公子娶一个青楼女子,还可日日以舞相伴,这样也不失了兴趣。”
这些话至今她都记得,这是多大的屈辱,让自己脸上不堪,让父皇脸上不堪,他为的就是要退婚,所以才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她偏偏不想如他的意,她平日里素是柔弱,可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她还是会自己做主的。
“皇儿,父皇给你再寻一门好的亲事,这个阿拉慕名真是不知好歹,只有勇却无谋,枉费了朕的一番好意!”皇帝拂袖一甩,冷哼着。
这与她平日里看到慈爱的父皇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可她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最后的三年里她想明白了,那一点不一样是,一个帝王之气,并不是平时宠爱她的父皇,他除了是自己的父亲以外,他还是一国的君主。
此时他想到或许不仅仅是女儿被辱,而是两国之间的利益关系,邪族小公子退婚,就意味着他将不可以掌握邪族,想要掌控邪族就得找一个有勇有谋之人,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就如邪族大公子来说,做事唯唯诺诺,没有一点豪放之气,必将成不了大事。
邪族的未来一定会是小公子的,就算他现在再是不怎么在乎,那也一定是他的,他是一个有气魄有血性的人,皇帝笃定,所以渊芙染不得不嫁,后话就只看渊芙染怎么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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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骊歌楼上
“父皇,儿臣一定要嫁!他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人,他这是再用激将法退婚,父皇你说这样一个如此雄才大略之人,女儿怎能不嫁!”渊芙染手中暗暗的撕扯着帕子,咬咬嘴唇道:“如若儿臣不嫁,将会被天下人笑话,这样儿臣怎能再有脸嫁与他人,所以儿臣一定要嫁,并且非他不可!”
天渊皇帝眼中暗光一闪,随即转瞬即逝,片刻后道:“染儿是一个有远见的女子,父皇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过去以后的事情,父皇自会帮你安排好,不待他日邪族这一寸天地将会归于我天渊的版图!”
他朗笑着,小公子现在手中没有实权,就算他以书信拒婚,天渊不同意,他也是无济于事的,邪族是不会因他而与天渊发生战争的,所以,一年之后大婚照常举行,阿拉慕名他不得不接受。待到渊芙染嫁过去时,他在暗中帮助,然后推波助澜,让小公子登上邪族首领之位,邪族归纳到天渊指日可待。
皇帝手中转着自己的扳指,眼里深不见底的黑色浓郁而又神秘,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
“染儿,你回信给他,就让他一年之后准备迎接我天渊国的公主!”
“是,父皇。”渊芙染顺从的应道。
她捡起地上的信纸,行了礼,向自己的宫殿走去,一路上她克制再克制,可是还是哭了出来,她用手帕掩着面目,怕被来往的宫人们看了笑话,她疾步跑回到自己的宫殿中。
在回来的路上海棠花开的依旧艳丽芬芳,一如那日一样,渊芙染屏退了所有服侍的宫人,兀自一人趴在床榻上痴痴的哭了起来,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甚是凄凉。
她堂堂一国公主,却被外族以书信拒婚,这是何等的屈辱。这件事情若是被其他公主和皇子得知,她在天渊国还怎么立足!她是一个女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却被未来的夫君这样对待,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在房间里渊芙染足足消沉了五日,这五日她照常吃饭照常读书,却未曾梳洗。这一切只是因为多看了那一眼妖娆的梅花,便让她一生难以忘却,可她爱的人偏偏又不爱她,还以书信拒婚,这让她怎么是好。
难道他是有喜欢的女子了吗,他的心上人会是什么样子呢,她想一定是一个不凡的女子,这样才可以配的上他的桀骜,他的气魄,他的才情。
这五日她想了很多,脑中也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本来出身不高,后来过继于落微皇后抚养,虽说是落微皇后的嫡长女,可人人都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不得宠的嫔妃,最后还服毒自尽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她必须要成功,为自己为母后为天渊。
桥下的海棠开的娇美,在无人招抚下的它们依旧是顶着烈日,顽强的生存着,渊芙染命了宫人将海棠花与梅花全部移植到了自己的寝宫去。
第五日,她命人前来梳洗打扮,整个人都不似之前那么憔悴了,她一身粉色罗裙,簪花相配,看起来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渊芙染早早的去向皇上皇后请了安,皇帝想及书信拒婚那件事,并且批准她去宫外散散心。她早有此意,只是没有想到那么顺利皇上就答应了她,而她不仅仅要去宫外散心,她想背上行囊去找他,去行左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没有大部队跟随,想想半个月就可以到了。
皇帝派了七个影士,暗中跟随在渊芙染左右,时刻保护她。
渊芙染出宫特意穿了一身平常人家姑娘的罗裙,素雅宁静倒像是个小家碧玉,她背着行囊自带了盘缠,在京城转悠着,这是她第一次出宫,第一见到街道上的摊贩,第一次听到路人的叫卖,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命了其中的一个影士去雇了辆马车,想着晚上的时候趁着其中的几个影士去向皇上禀报的时候,她可以乘机带着马车和剩下的几个影士去邪族,影士不敢阻拦她,去禀报的影士又未回来,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去邪族她只是想要亲口问问阿拉慕名,为何不肯娶她,为何要把她以青楼女子相提并论,她想一切还有一线生机,她要在大婚之前抓住这个机会,把所有矛盾都解决了,她不想留下遗憾。
她吃了街上的冰糖葫芦,觉着味道与宫中的糕点都不一样,满嘴的香甜与新奇。
渊芙染走到马车旁掀开帘子,踩着马夫的背坐了上去,想着她就要离开京城,离开天渊国了,去一个陌生的国度,她掀开帘子看着街景,路上的人与她走着相反的方向,那是……那是什么!
渊芙染扒着车窗,仔细的瞅着,没错是他!又有谁能在眼角生出一朵鲜红色的梅花呢,“停车!停车!”她大步跨下马车,少了往日的礼数与羞涩,然后着急的瞅着人流中的他,她生怕就这样找不到他了。
影士见状,紧紧的跟着她,不多言一句废话。
辗转来到了骊歌楼,这里是做什么的呢,她好奇的抬头看着门匾,她看到里面有好多漂亮的姑娘,莺莺歌声不断,骊歌骊歌大概是唱曲子的地方吧!她私心想着,想要跟着进去,却被门口的一个姑娘拦住,“这里都是公子们来的地方,姑娘这样恐怕是不方便吧!”
渊芙染瞅着眼前的姑娘,打扮的花红柳绿的着实艳丽,她不懂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方才姑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想纠缠,便道:“前面那位是我家公子,我现在有急事要赶着去见他,还望姑娘通行。”
嘴上虽是请求通行,行动上却早已撇开姑娘兀自走了进去,“这里面好生热闹啊!”渊芙染赞叹道,她看着偌大的房子里花团景簇,好不艳丽,中间搭起的戏台子,看着周围用丝绸栓起的同心结,看着从丝绸上滑落下来的姑娘们,个个身如燕轻的翩翩起舞,这让她目不暇接。
她穿过层层人群往前走去,走到戏台子周边,姑娘们跳完了舞便下了台子给雅座上的公子倒酒,请酒。她一一看过,却没有他的影子,她找不到阿拉慕名了,心里渐渐沮丧,给了自己那么一点希望,现下又要全部浇灭,让她身如刺冰一样寒冷。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一声遥远不染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她抬头看去,一个郎艳独绝的女子携着琵琶,在戏台子上幽幽的唱着,那声音犹如天籁,怪不得这里叫做骊歌楼,果真名不虚传,渊芙染暗暗赞叹道。只是这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太过单调,这样美的的声音似有一些空洞,若是有了伴舞,那不是更好吗。
“滴……乌啦啦……”是谁在吹萧,那一声声幽静清远,又暗藏着悲伤的箫声,渊芙染寻声而去,见到了他。
他优雅的坐在雅座上,双手随意的搭在玉萧上,一声声动听的音符就这样被他谱成,琴萧相合简直是绝妙,他起身一身火红色的长袍是那样的抢眼,再夹杂上他眼角的梅花更是绝妙无双。
渊芙染的心怦怦的跳动着,比以往都要快,她看着他走上台子,他吹着箫她弹着琵琶,她看着他们,泪滴在手臂上,她却浑然不知。舞台上的他们相互深情的对望着,每过一秒,她的心就凉一分,她向后退了几步,想要逃走,这时有人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茫然回身。
“小娘子……”搭着她肩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看着他双颊通红,就知他早已喝醉。
渊芙染将手推下她的肩膀,礼貌的道:“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吧。”
“咦!本少爷哪里会认错嘛,你就是这骊歌楼里的姑娘嘛!昨个还和本公子一起泡汤峪呢,怎么今儿个就不认识了?快给本少爷倒酒喝!”男子醉醺醺的抓着渊芙染的肩膀不放,歪歪倒倒的说着话。
“您真的是认错人了。”渊芙染又客气的回道,她看着四周的影卫似要上来帮她解围,她不想引起无故的骚动,便用眼神暗示着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那醉汉还是不放手,反而更加嚣张的张开怀抱要抱她,她推了他一把,小脸囧红有些着急的道:“流氓,你离本……我远一点!”
男子不依,一只手上来就要解她的衣扣,周围的影卫们按耐不住了,拔剑出鞘,就在这时,一个玉箫凌空飞来,打在了醉汉的脑袋上,男子应地而倒,周围引起了不小的恐慌,不过像这样的事情,在这顿楼里乃常见之事,大家看着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便继续着自己的事情。
“姑娘没事吧!”小公子从高台上漫步下来关切的问道。
渊芙染抬起头激动的看着他,他满脸写着陌生的样子,让她刚刚热血沸腾的心又回到了冰凉,“没……没事。”她结巴的回答道。
“没事便好。”说着他就要离开,他是这样的有礼貌,这样的热心,为何在那日看着她落入水中他却见死不救,为何他在宫中表现的那样冷漠。
渊芙染一把抓住了小公子的手臂,她道;“有……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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