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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虎臣     明朝好女婿txt下载     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五十六章 说服

    见到正德的时候,就看到他立在皇帝大帐之前,兴致勃勃地看着钱宁等人正在剐一头梅花鹿:“前腿不错,给朕留着。不不不……前腿的肉还是有些柴,用颈项那一块。”

    钱宁也亲自上阵,赤着一条胳膊,手拿一支解腕尖刀:“谨遵万岁爷之命,陛下说得还真是,但凡大畜生到一定年纪之后,筋骨长成,自然皮粗肉糙,还带有腥膻之气。若是用来烧烤,却是大大的不妥。只脖子这一块因为成天活动,又有肥肉,无论是烤还是烹都极为肥美。”

    在他的脚下,还有不少山鸡和獐子。

    一看到这情形,苏木脑袋顿时大了一圈,上前施礼:“臣苏木,见过皇帝陛下。”心中思索,等下该如何说服正德。

    还没等他说下文,皇帝就朝苏木摆了一下手:“苏爱卿,你什么也不要说了,朕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就是想让朕依旧按照你所进的那个食单用膳吗?”

    苏木没好气地说:“陛下知道就好,陛下龙体欠安,荤腥一物还是少沾为好。”

    “什么少沾为好,朕现在的身子已经好完全了,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今日田猎,你不也看到朕的雄姿了?”说着话,正德皇帝提起拳头,在空中呼呼地舞了两招。

    旁边的太监们忙讨好地笑道:“陛下英武。”

    苏木心中苦笑:这心脑血管疾病的人,只要不犯病,平日间看起来同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可一犯病,也就半个时辰的光景。

    只可惜,这话苏木是不敢同正德说的。

    正德接着说:“苏爱卿,朕也知道你这是忠心事主,这才上了这个食单。说句实在话,小蝶的菜确实是非常不错的,朕很喜欢吃。不过,再怎么好吃,也驾不住天天用啊?朕吃了这么多天素,只感觉痨得很,食量也比以前大了许多。而且,连一点油荤都不粘,还如何打熬力气?”

    苏木随口道:“怎么一点油荤都不沾,炒素菜的时候不是用了菜油吗?还有,食谱上面,不是写着吃上两日素斋,就吃一点海鲜和鸡肉吗?”

    “哼!”苏木不提这事还好,一说正德皇帝大为不开心,冷哼一声:“素菜且不说了,权当清清肠胃。海味和鸡肉固然是大补之物,可你看看你,弄的这就什么事呀?”

    说着话,他气愤地指着苏木:“海味全用水煮,什么都不放。这还罢了,里面好歹还带着咸味,那鸡肉……那鸡肉,一点盐都不放,吃到嘴里,简直就是咬木柴。苏木,你究竟想干什么?”

    见皇帝大声呵斥苏木,钱宁幸灾乐祸地看着苏木。作为一个武人,又成天侍侯在皇帝驾前,自然知道皇帝成天练武身体的消耗有多大。如果叫皇帝不吃肉,一天两天还可以,时间一长,只怕就经受不住,心头难免有一股邪火升腾而起。

    苏木这次是触到正德皇帝的霉头了,呵呵,看你这次又该如何解释?

    看到正德出离的愤怒,苏木也是吃惊。吃货一旦被人这么折磨,换成他也是气愤难当。对于正德皇帝成天吃着和尚饮食,内心之中他还是非常同情的。不过,为了皇帝身体,苏木只能将这份同情心收起来,他可不想看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平等对话的朋友死去。

    可是,又该如何说服他呢?

    确实,这种饮食确实是惨无人道的,有些像后世运动员的营养餐。

    运动员,对了,对了……

    苏木心中一动,不但没有畏惧,反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笑了起来,很随意地问正德皇帝:“陛下这次亲征鞑靼,饮食粗陋,可否感觉胖了些?”

    正德没想到苏木有此一问,呆了呆,道:“好象是有些胖了,尤其是……”

    “尤其是肚子。”苏木接嘴道:“陛下,据臣目测,你的肚子好象是大了些,长出肥肉了,这可不好这可不好。据说,这人的肚子只要一长出来,就不那么容易消下去。陛下何等英明神武,一旦挺起一个大肚腩可不怎么好看。陛下你想,将来若有战事,陛下手执三尺青锋在沙场纵横驰骋,可惜肚子实在太大,是不是大大地有失天子的威仪。还有,陛下你想想,这象话吗?”

    正德一想,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大肚将军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确实有些难看。”

    苏木:“为将者当有杀气,当有大将军的威仪。至少也得身材魁梧,肌肉发达才是。臣给陛下献上的这个食谱正是用来长肌肉的。”

    “长肌肉的?”

    苏木点点头:“陛下成天打熬气力,确实需要大量的肉食。可是,一般肉食用得太多,身上难免要生出肥肉来。但不吃,人又挺不住。所以,食用海鲜和白水鸡肉却是正好。陛下放心,如果按照臣这个食谱调养,臣敢保证,陛下一辈子都不会长成一个大胖子。”

    确实,大量使用海鲜和白水鸡肉是后世运动员的一种常见的积蓄体能的手段。尤其是足球这种需要体能消耗极大的运动,更是要想方设法降低人体中的脂肪含量。当然,饮食控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遇到运动员体重不足,无法参与激烈对抗的时候,则需要使用诸如油炸食品一类的食物增加体重。

    正德听苏木这么说,兴奋地一拍手,眼睛亮了:“对对对,朕才不要变成一个大胖子呢,朕身上得长出肌肉来。你想想啊,如果朕身上全是如同黑铁一样的腱子肉,那得多威风啊。不怕你笑话朕,朕这几年贪口腹之欲,肚子已经大起来了。”

    说着话,他解开腰带,露出小肚子。

    以前在西苑的时候,正德经常和苏木一起在海子里游泳,彼此袒呈相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此刻,一看到正德的小肚子,苏木吃了一惊,忍不住叫了一声:“糟糕,长残了!”

    以前的正德身材健美,小腹上生着八块结实的腹肌,腰上还有优美的鱼人线。现在可好,经过他这几年的荒唐胡闹的生活之后,正德终于成功地将八块腹肌练成了一块。饱满而微微下垂,看得人心中不忍。

    听到苏木夸张的叫声,正德大怒,恨恨道:“爱卿,朕就知道你要笑话朕。”

    “臣不敢。”苏木连连施礼,却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正德气愤地踹了他一脚,苏木如何肯让皇帝踢中,敏捷地闪到了一边。

    正德:“不许笑,不许笑,这是圣旨。”

    叫了半天,皇帝这才狠狠道:“罢了,今夜就不吃烤肉了。从现在开始,朕严格地按照爱卿你进上的食谱膳食,朕就不信不能将以前的肌肉长回来!”

    钱宁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看皇帝和苏木又说又笑,形同密友,钱宁心中的嫉妒之火似是要燃烧起来。

第九百五十七章 夜宴

    答应苏木今天不吃烤肉之后,又听说可以将以前的肌肉长回来,正德皇帝心情大好,同苏木说了半天话之后,突然道:“肉可以不吃,但酒却不能不喝。”

    苏木吓了一跳:开玩笑,你脑子里的血管随时都有可能爆炸,还敢喝酒,这不是找死吗?

    忙摇头:“陛下不可!”

    正德大为不乐:“怎么就不可了?”

    苏木正色道:“回陛下的话,陛下可忘记了民间有酒膘一说?”

    所谓酒膘,就是长期饮酒之人,身体里面会很容易地就堆积出脂肪来,而人体之中的脂肪最容易在小肚子上得到体现。比如后世的秦始皇兵马俑中,很多秦军士兵的肚子都大。那是因为,秦军在作战之前和获胜之后,都会让士卒畅饮一番。如此,秦军的肚子和个头都会被东方六国的士兵大上一些,在战场上,士兵个人的体力也比他们要强上一些。

    听到苏木这话说得有理,正德郁郁不乐:“今日是朕设宴宴请诸王,若不饮酒,于礼不合。况且,在过上几日,就是正月十五献祭太庙大典,还得饮酒。”

    苏木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了想,心中又是一动,问:“陛下,宫中可藏有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这个却是可以喝的。喝了之后,也不会发胖,反对身子有好处。”

    据后人研究,葡萄酒对软化心脑血管有一定功效。如果正德皇帝执意要喝酒,也只能喝这个了。

    正德大为惊喜:“原来葡萄酒可以喝啊,你早说呀,有有有,宫中藏有不少呢!”

    他心中还有点遗憾:不能喝蒸馏白酒,可惜了。不过,大不了朕多饮些葡萄酒就是了,一样能够过瘾。

    这是秋狩,乃是皇家的一个礼制,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一般都由礼部官员主持。

    到了晚间,正德皇帝就在行宫设宴,招待进京的各地藩王。

    这还是苏木第一次将朱家的王爷们人全了,上次还是在多年之前,那个时候的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物,和这些天潢贵胄们无疑是天渊之别。

    今天却和他们同坐一席,心中难免有些感慨,同时也仔细地观察地诸王。

    说句实在话,自从明成祖开了个坏头之后,明朝的王爷们中也不乏有野心勃勃之辈。这其中,自然以宁王为首。

    不过,淮王之乱之后,宁王反相暴露,受到朝廷的极大监视,想来真实历史上的寰壕之乱也不会再发生。

    对于宁王,苏木也不放在心上,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宁王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不畅快,同八年前比起来,人好象也憔悴了许多,鬓角已经有些斑白,倒像是一个疲惫的中年人,而不是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自从进了大殿之后,这家伙就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一个人坐在那里饮酒进食。

    看了半天,苏木对这个失败者也没有了任何兴趣,又转头去观察其他家王爷。

    明朝的藩王实在太多,到现在好象有好几十个了,将一座大殿挤他水泄不通。据苏木所知,河南一地,就目前而言,好象就有十几个王爷,什么周王、颖川王什么的。河南一地的良田大多被王爷们吞并了,百姓的日子甚是困苦。

    王爷多了,对国家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这些人可是要领工资的。除了王爷,现在朝廷需要供养的朱姓王族成员已经达到惊人的十万,这可是比清朝八旗子弟还沉重的财政负担啊!

    是不是向皇帝提议一下,削减皇族的俸禄呢?

    想了想,苏木觉得这么干怕是不太妥当,至少不应该由他来做。

    我苏木堂堂翰林学士,前途光明,可不想做明朝晁错。

    正想着心思,野味如流水一样送上来,满殿都是美酒的香味。不觉中,宴会已经达到最**。

    苏木却不知道,葡萄酒也是酒,正德一个不小心,已经喝得有些醉了。

    皇帝咳嗽一声,殿堂中顿时安静下来。

    正德:“诸王,朕今日诏你们进京,是为朕刚亲征鞑靼,获得了一场空前大捷,就连那鞑靼小王子,也被我大明朝砍了脑袋……长期以来困绕我大明的北方边患已经解除了……”

    他喝得实在太多,舌头也有些大了。

    不过,还是唠唠叨叨地将整个应州大战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众王自然是同时大声恭维,举杯贺喜。

    苏木发现,那宁王也不甘心地端起了杯子,只在嘴唇上碰了一下敷衍了事。

    宁王一直躲在角落里,显得很低调。正德虽然已经醉了,不过,他的目光何等锐利,如何看不出宁王心中对自己不服。

    又想起弘治皇帝驾崩那一夜,这个可恶的宁王居然还想浑水摸鱼。只可惜朕当年刚登基,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才放他一马。

    却不想,这小子竟然对朕的文治武功不以为然,好,朕今天就给你点厉害瞧瞧。

    想到这里,心中的仇恨涌起来,正德突然扔掉手中杯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是如此的响亮,殿中众王同时安静下来,然后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正德笑毕,故意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指着众人王道:“朕知道你们之中有人对朕不服气,说朕是个荒唐国君,整日只知道练武。可你们别忘记了,太祖、成祖可都是马上得的天下,咱们朱家人都应该是马背上的勇士……呃!”

    打了一个酒嗝之后,正德又道:“还有人心中觉得朕这次亲征,其实也就是躲在后面指挥,根本就没上战场,是个胆小鬼。朕可是亲手杀了一个鞑靼人的……可就这样,你们还笑话朕……”

    看到皇帝发飙,众王都是心中骇然。

    “宁王,你站起来!”正德说完话,突然大喝一声。

    宁王没想到皇帝找到自己头上来,神色一变,起身一施礼:“臣见过陛下。”

    正德:“最近到处都在传朕手刃一名敌人的事情,好好一件大功劳,却被人当成笑话,据说还被人写进书里面了……这书叫什么呢,朕想想,好象叫什么《正德艳传》,在江南一地卖得甚好……对了,宁王的封地就在江南,手下不是养了许多文士吗,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宁王脸腾一下红了,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气:“臣不敢。”

    “不敢?”正德冷笑:“你这人朕清楚得很,胆子大着呢?怎么,怀疑朕没有上阵杀敌,怀疑朕是大言欺人,来来来,咱们过上几招!”

    说着,手一伸,就将宁王从座位上拉了出来。

    这下,众人皆是一片大哗,就连苏木也惊得汗水都出来了。

第九百五十八章 殴打宁王

    正德的力气甚大,这一抓是何等的威势,宁王一时不防,竟被拉了个趔趄,身体撞在桌上。有汤汁飞溅而起,落到朱红色的泡服上,显得异常狼狈。

    宁王这人平日间本心高气傲,对于正德也颇多鄙夷。觉得这小子根本就是一无是处,只不过是生得好,这才做了太子,后来登基为帝。如果换成自己做这个皇帝,干得只怕比他好。

    这些年,宁王也知道事情败露,平日间也极为隐忍,怕的就是朝廷来找自己的麻烦。

    当然,私底下,他依旧派人北上活动。当然,做皇帝的心算是已经死了,只求能够自保。

    正德今日如此羞辱于他,宁王顿时忍不住,一挥手,竟将正德甩开了。

    皇帝今天心情高兴,喝太多酒了,身上也是没有气力,吃了个小亏。

    忍不住笑道:“好好好,好个宁王,朕就知道你是一条汉子,来来来,咱们过上几招,以武会友。”

    见皇帝和宁王闹起来,众王谁人敢劝,都是一脸发白地闭上嘴巴。

    苏木也是暗暗叫苦,正要上前说一声“陛下醉了,今日就这样吧”,却不想,宁王突然恨声道:“既然陛下有这样的雅兴,小王虽然不懂武艺,但陛下既然有了旨意,小王却不敢不从。”

    他心中也是怒极,毕竟是一个二十来说的青年,难免有些脾气。正德如此苦苦相逼,显然自己这几年的隐忍已是毫无用处。好,今日索性就跟他打上一场,反正这是正德小子挑衅在线。而且,他已经喝醉了,本王上去,未必能吃亏。

    正德大笑:“好好好,朕手真痒呢,来来来!”

    这下,苏木再不好上前阻拦了。

    心中却一阵叫苦,刚才宁王已经试出正德深浅,知道皇帝已经醉得不行,现在和宁王动手,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可现在既然皇帝已经说话了,正德脾气苏木却是知道的,也晓得在这种情形下根本就拦不住。

    既然正常手段使不上,那就……

    苏木想了想,朝钱宁递过去一个眼色:下作的手段,自是钱宁这种小人的专长。

    钱宁虽然和苏木不和,可他平日间处心积虑想的就是如何讨好皇帝,这种机会如何能够放过。作为一个武道大家,又如何看不出以正德现在的状态,是根本没办法和人动手的。

    就悄悄地走上前去,故意去扶宁王:“王爷不可,万岁已经醉了。”

    然后,右手拇指和食指在宁王右手胳膊后侧的那根大筋上一捏。

    一种强烈的酥麻感觉袭来,让宁王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你……”

    钱宁这个动作极快,又极隐秘,除了苏木却没有一人看到。

    正德大怒:“钱宁你退下,休要扫了朕的兴。”

    钱宁顺势退下:“是!”

    “好个……”还没等宁王下面的“无耻小人”四字说出口,正德已经一拳打了过来,正中他的鼻梁。

    前强烈的疼痛袭来,宁王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鼻涕和眼泪同时流了出来。

    正德倒是一呆:“你哭什么呀,不就是中了一拳吗,至于这样吗?我辈修炼武艺,未学打,先学挨打。就如朕,以前也没少受别人的拳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正德打得流泪,经正德这一说,反叫人以为自己是真的哭起来。宁王怒气勃发,在顾不得许多,张开双手朝皇帝扑去。

    正德现在醉得厉害,宁王已是壮年,按说这一动起手来,皇帝肯定要吃大亏。

    可宁王手一张开,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子绵软无力,怎么也提不起劲来,显然是钱宁刚才那一捏的作用。

    因为半边身子不灵,宁王这一扑显得很是笨拙,也极为可笑。

    “啊,来得好,对对对,这样好,如此朕还敬你是个大丈夫!”正德一闪,躲了开去,大声嘲笑:“过来,继续,继续!”

    宁王怒发冲冠,又朝前一扑。

    这一回,正德不躲了,径直欺近宁王双手之内。抓住他的双手,一个背摔。

    “啪!”

    宁王的身体直楞楞地被拍在地上,这一摔是如此有力,竟让他背过气去,半天也爬不起来。

    “好!”钱宁首先大声喝彩,然后太监和锦衣卫也开始喝彩:“陛下神武!”

    “万岁爷好武艺!”

    “先诛鞑靼,再克南昌,唯我正德,武林称皇!”

    南昌,是宁王的封地。

    ……

    正德得意洋洋地四下抱拳:“过奖,过奖!”

    好好一场宴会闹成这样,众王固然面面相觑,礼部的官员也是着声不得。

    苏木看得脑子都大了,他也没想到今天会是如此荒唐。

    摇了摇头,就走上前去扶起宁王:“王爷,你没事吧?”

    “走开,你这个奸佞!”宁王眼睛都红了,想推开苏木,手却软软地垂了下去。

    苏木:“来人,送王爷回去。”

    经过正德这么一闹,这场宴会就这么散了。

    见正德喝了太多酒,精神有亢奋,苏木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忙跑过去陪正德说了许久的话,发现他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放了心。

    心道:“正德居然一点没事,难道说我那饮食调理的法子见效了,对,应该是的。这事我明日回京之后,得找冲虚在商量一下。”

    第二日,皇帝秋狩终于结束。于是,御驾回京。

    这一路上,宁王都阴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苏木同情了他半天,然后就将这人给忘记了。如今的宁王,其实在明朝政治中也就是一个非常非常不重要的角色,还不值得他关心。

    回到京城之后,冲虚听了苏木的描述,又跑去皇帝那里侍侯了半天,再回来见苏木的时候,面面都是喜色:“好,好得很。”

    “怎么了?”苏木忙问。

    “天子的身子不错,如果调养得法,在辅助一定的药物治疗。如果不出现大喜大悲的情形,应该不会再犯病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苏木长长次松了一口气,心中感到无比的喜悦。

第九百五十九章 黄东来访

    “朱厚照,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悲愤的大叫在密室中响起,“当”一声,一口宣德铜炉撞在墙壁上,星星点点的火花飞溅而起,让昏暗的房间里一亮,露出宁王那张浮肿而扭曲的脸。

    这张脸在昨天夜里被正德一拳击中之后,经过一天时间,已经变得青肿了。往日那一双犀利的眼睛也被挤成了一缝,显得异常可滑稽可笑。

    “大王……不可,不可……”宁王妃娄妃面容立即变得苍白起来,惊声低呼。

    “什么不可,爱妃,士可杀不可辱。正德小子如此羞辱本王,还当着全天下王爷的面,此仇不报,本王誓不为人。”宁静大声冷笑:“你怕什么,又在怕什么,怎么,怕被人听到,然后跑去告密,说本王要谋反。没错,本王就是要谋反,又怎么了?”

    娄妃大惊,猛地扑过来,用手死死地捂住宁王的嘴巴。

    宁王大怒,将她甩开,一脚踢过去。

    娄妃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小声哭泣道:“王爷,王爷。”

    宁王一张脸显得狰狞,不屑道:“看看你,看看你,都怕成什么样子了?不就是一死吗,这些年本王生不如死,就连出恭也有几双眼睛盯着,这种日子活着又有什么滋味?”

    “王爷,这样的日子难道就过不下去吗?”娄妃虽然悲伤,却还是压着声音:“妾身也没想过什么,只要王爷能够平平安安,就比什么都好。”

    “平平安安,嘿嘿,嘿嘿。”宁王疯狂地笑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平安。本王昨夜被正德小儿打了一顿这事,难道你还看不明白,昏君这是要对本王动手了?”

    “啊,对大王动手?”娄妃面上顿时失了血色。

    看到娄妃六魂无主的样子,又看她被自己踢得厉害,宁王稍微冷静了一些,心中叹息:李士实先生九年前就被正德小儿冻死在雪地里,致使本王短了一条胳膊。如今,刘养正来京城已经一年多,本王进京之后一直不来见面,也不知道如何了,说不准已经落到别人手里。没有两个一等一谋士在身边,本王一遇事情就连个能够商量的人也找不到。

    听到娄妃问,宁王点了点头,根据自己的推测,缓缓道:“正德小儿刚登基的时候,就以雷霆手段拿下了淮王,可见这小子手狠得很,而且做事荒唐胡闹没有任何顾及。上次李先生就死在他手中,正德小儿对本王已是忌惮已久的了。这次本王进京,正德小儿竟然当众殴打本王,难道这一点你都看不出来吗?”

    说着话,宁王森然道:“本王在南京就藩之后,一向款待士人,为人也宽厚谦和,在朝堂和民间都被人交口称赞,得了个贤王的美名,这就是人望。单就人望这一点来看,正德小儿却是比不上本王的。”

    “如果将来朝廷有事,本王只要登高一呼,光靠威望就能瞬间平定乱局。可经过正德小儿昨天这么一搞,本王受到了极大羞辱,所谓人望一说,已经成了一种笑话。正德小儿,这是要向本王动手了,到时候,只怕再没有人再替本王说一句公道话了。”

    听到宁王的猜测,娄妃花容失色,颤声道:“大王……那那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别哭了,别哭了,本王心中乱得很。”

    “可是大王,你若是有个好歹,妾身,妾身……”

    宁王将妻子哭得厉害,心中一软,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她抱住,正要柔声安慰。

    这个时候,门外有亲信太监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王爷。”

    “怎么了?”宁王忙放开妻子,问。

    太监:“王爷,外面有个叫黄东的士气前来拜见。”

    “黄东,不认识。”宁王想了想,死活也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一个人,加上他心情正恶劣,就道:“不见。”

    “是,那奴婢就去回了。”

    等太监离开,宁王有同娄妃说了半天话,总算让妻子止住哭声。

    但门口又传来那太监的声音:“王爷,那个叫黄东的……”

    “滚,叫他滚蛋!”宁王大怒:“什么玩意儿,叉将出去!”

    门口那太监一窒,顿了顿,声音更小:“据那个叫黄东的人说,他是来给刘先生带信的。”

    “刘先生,哪个刘先生?”宁王一凛,声音大起来。

    太监:“回王爷的话,还有哪个刘先生,自然是刘养正刘先生。”

    “哈哈,原来是他,本王就说刘养正先生怎么不来就孤,快快快,快叫那姓黄的进来。”宁王正彷徨无计,突然听说刘养正有消息过来,眼睛里恢复了光彩,在昏暗的密室中闪闪发光。

    这声音是如此的大,娄妃忙伸出捂住他的嘴:“王爷,这王府中难免有昏君的耳目,小声些。”

    宁王心中大好,笑道:“爱妃说得是……爱妃,刚才是本王不对,可踢伤了你?”

    娄妃摇头:“大王心情不好,妾身又不懂得说话,受了大王的处罚,心甘情愿。”

    “你啊,你啊……”宁王心中感动,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爱妃你且退下,我先见了那个黄东再过来向你赔罪。”

    等到妻子离开,宁王威严地说了一声:“去请那个黄先生进来说话。”

    然后威严地坐在椅子上,只可惜他鼻青脸肿,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往日那儒雅风流的模样。

    不片刻,那太监就领进来一个大约中年文士,此人相貌看起来倒出普通。不过,身上的穿着打扮却极为整洁,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小生黄东,拜见王爷。”这书生有秀才功名,见了宁王也不用下拜,只长长一揖。

    没错,此人就是黄东。

    今日的他身上穿着一件松江棉谰衫,显得很是合身,一看就是名匠的剪裁手艺。腰上还挂着一件和田玉配件,手中把玩着一把湘妃竹折扇,说不出的从容潇洒。

    宁王一看,心中就是喜欢,也知道来者是个人物,忙起身一把将他扶起,微笑道:“快快请起,本王孤陋寡闻,却没听说过先生的名号,恕罪恕罪。”

第九百六十章 钱宁可以争取

    黄东原本是一个猥琐的无行书生,以前无论做人做事都是抠抠唆唆,甚是下作,叫人看了心中生厌烦。

    不过,这几年,因为投入太康公主门下,做了公主殿下手下第一得力之人。什么样的大人物没见过,经历得多了,眼界开阔,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他看起来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大人物才有的气势,叫宁王不得不高看一样。

    可见,这人的谈吐气质同所生活的环境有很大关系,所谓圈子决定视野,就算是一个山野小子,扔到公卿大夫的圈子里几年,也会摇身一变成为人尖子。

    三国时大学问家郑玄家人因为手到郑康成的影响,也都谈吐风雅,学养过人。有一天,一个客人到访,见一个奴婢摔倒在泥地里,弄得异常狼狈,忍不住笑道:“胡为乎泥中?”奴婢笑对:“薄言往述,逢彼之怒。”客人为之啧啧称奇。

    今日的黄东,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见了宁王,也不畏惧,反顺势起身,潇洒一笑:“多谢大王。”

    宁王好不容易听到了刘养正的消息,心中急噪,忍不住问:“黄先生你认识刘养正先生?”

    黄东摸了摸新蓄的长须,笑道:“说起来,小生和刘养正先生也有些渊源。小生虽然是北地人士,可当年游学江南的时候,却在刘先生恩师黄老的门下聆听过教训,算起来和同刘养正先生也算是系出同门。当然,无论是道德文章还是学问素养,小生是拍马也追不上刘先生的。”

    “原来你和刘先生是同门啊!”宁王有些欢喜。

    黄东接着说:“前年刘养正先生进京游学的时候,小生并不知道先生竟然在京城居住了一年多时间。只前阵子刘先生从大同回京之后,小生在偶然的机会中才同他见了面。”说着,就叹息一声:“哎,早知道他已经进京一年多,小生就该……”

    话还没有说完,宁王突然心中一凛:“刘养正从大同回来,他去大同做什么?”大同那地方刚经历了一场空前血战,难道说刘养正混进了皇帝御驾亲征的大军之中?

    只一个瞬间,宁王突然意识到好象有大事发生,深吸了一口气,提起了精神。

    见话已经转入正题,现在最重要的是获得宁王的信任,黄东忙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了过去。

    宁王一看,正是刘养正的字迹。上面说,来的这个人叫黄东,是他的同门师兄弟,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此刻过来见大王,事关紧要,不能见诸文字,就让黄东带个信过来。

    刘养正的字宁王自然是认识的,心中一喜,刚要说话,又想:字迹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模仿的,倒不可不防备。

    又看了一下字条的背面,看到后面正是自己和刘养正约定的花押,心中这才信了。

    他微微一笑,忙道:“原来黄先生是刘先生的同门,快快请坐。”

    黄东也不推辞,径直作了。

    宁王:“既然事关紧要,刘先生怎么不亲自过来见孤,对了,他又去大同做什么?”

    黄东低声道:“去大同,自然是跟随正德亲征,刘先生自然有他的目的。而且,上次刘瑾的军制改革闹得天怒人怨,军中大将多有不满,未必不能争取。”

    宁王心中欢喜:“这个刘养正啊,真是勇于任事。”

    黄东:“不过,刘先生这次去大同,战场之上刀箭无眼,却受了伤,如今正在京城静养,不能起床,只能摆脱小生过来拜见大王。”

    “啊,刘先生受了重伤,他现在住在哪里,本王要去看看他?”宁王大惊,忙站起声来。

    “大王不可。”黄东道:“刘先生在大同的时候已经引起了昏君的警惕,搞不好他身边已经有锦衣卫和东厂的眼线,大王现在过去,岂不是平白添了许多麻烦。”

    宁王这才罢了,叹息一声:“他那里有探子,本王身边何尝没有。是啊,倒是不好去见他的。对了,黄先生,你这次过来见本王,所为何事?”

    “还能为何事?”黄东淡淡一笑,“还不是为大王王上加白一事,正德荒淫无道,望之不似人君,这大明朝的江山只怕要坏在他手中。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自然由不得昏君胡闹。大王乃是有名的贤王,正可取而代之。”

    宁王脸色就变了:“黄先生休要乱讲,本王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的。”

    “是是是。”黄东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又道:“天子无道,身边出了奸臣,刘先生已经联络了一个重要人物,准备铲除奸贼。”

    “谁是奸佞?”宁王忍不住问。

    黄东:“自然是内阁首辅杨廷和、翰林院侍读学士苏木、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

    宁王:“刘先生联络的人究竟是谁?”

    他心中不觉有些期待起来。

    黄东一脸神秘地说:“锦衣亲军衙门掌管着宫禁和京城防务,若锦衣衙门关键时刻能够站在王爷这边,何愁大事不成。刘先生说了,锦衣卫都指挥使钱宁和苏木、张永仇深似海,愿意替国家除此两贼。又敬慕王爷德行。关键时刻,这人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钱宁?”宁王瞳孔收缩成一点,又想起昨天夜里那小人对自己做的手脚,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恨意。

    黄东点了点头:“是,就是这人。”

    “他已是富贵之极,又深得圣眷,会行此奇险吗?”宁王忍不住一阵冷笑。

    黄东一笑:“禀大王,大王大概还不知道吧,刘先生这次去大同,其实就是钱宁请过去的。刘先生现在明面上可是入了钱宁幕府的,刘先生既然说这个钱宁可以争取那定然是不会假的。”

    “啊,刘养正入了钱宁的幕府?”宁王一凛,目光炯炯地看着黄东:“这是刘先生的意思?”

    黄东点点头:“王爷,刘先生说了,他已经安排好大王明日晚间同钱宁在《太白居》酒楼见上一面,你只要一去,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声音小起来,将嘴凑到宁王耳边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据说,明日要说的事情涉及到皇储。”

    “皇储?”宁王又惊又疑,正德到现在只有一子,被封为福王。不过,据说这孩子愚笨胡闹,让皇帝很不喜欢。也因为如此,一直没有册封为太子。

    难道钱宁所说的事情关系到太子的人选,问题是正德只有一个儿子啊,除了福王还选谁?

    不明白,不明白!

    “对。”黄东:“王爷,钱宁你究竟见不见啊?”

第九百六十一章 本指挥准到

    “见。”只犹豫了片刻,宁王就下了决心。

    这几年,他受到了朝廷严格监视,可以说和囚徒已经没有任何两样。别说造反了,就算是想在朝廷中搞点动作也是千难万难。

    如果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自己这辈子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好在宁王进京之后,身边的监视好象松弛了许多。

    如今,就算有一线希望,也得努力争取。更别说是如钱宁这样的强力人物,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掌管宫禁,手上又执掌着一定的兵力,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杀进皇宫。

    天子者,兵强马壮者自为之。孤王若是在京城中有一支兵力可用,何愁大事不成。

    虽然不明白关于储君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必钱宁是知道的,到时候一问自然就知道了,这个机会,本王却是不会可能放过的。

    见宁王应允,黄东心中暗喜,又是一施礼,悄悄地退了出去。

    等到黄东退下,宁王面上露出狂喜之色,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锦衣卫竟然站在孤这一方,刘养正,干得好。若有将来,本王绝不负你。”

    笑了半天,他又考虑了一下自己该用什么打动钱宁。

    钱宁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了,要想收买此人,将来少不了要封他一个国公爵位,还得世袭惘替。

    想了想,他又开始推敲起明日晚间见钱宁时该说些什么,直到了细节敲定之后,顿觉心力交悴,从未有现在这么累过。

    别说宁王,就连黄东也没想通储君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太康公主就这么交代了,他也就这么办。

    太康殿下还说,储君一说宁王是不知道的,不过,钱宁心中却是清楚,到时候你在他面前只需说出这两个字,钱宁自然就会明白。

    她不做太多的解释,黄东也不敢多问。这几年,殿下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

    太康公主御下极严,手下的人但凡有些错处,说杀就杀了,别人也不敢过问。他黄东在京城没有任何背景,其实也就是一个真正的小人物,在太康心目中根本就没有任何分量,如果多嘴,说不准那天就死无全尸了。

    可太康对他黄东确实极好,平日里一应所需,只要他开口,却是少不了的。这几年,黄东虽然经受了极大的精神压力,可物质上的享受却是以前做梦也想不到。

    到现在,他住的是价值上千两银子的大宅,还娶了四房小妾,吃尽天下的美味,交往的都是大人物。这样的日子才叫生活啊,回忆起当年,那样的日子真真是不堪回首。

    即便在去见钱宁之前他心中椎椎,却也咬牙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过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而已,大不了被他给打杀了。反正老子该享受的都已经享受,那种富贵日子过得一日,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候在钱宁的客厅时,黄东又回想起临行时太康公主说过的话:“黄东啊,你在本殿门下也好几年了,你的办事能力本殿还是很放心的。此事若是办成,少不了许你一个世袭的锦衣千户,荫及子孙。好做,好做!”

    “哼,钱宁又有什么好怕的,我将来也是锦衣卫。”

    想到这里,黄东心情平静下来,坐直了身体。

    不片刻,钱宁就出来了,屏退左右之后,黄东忙将刘养正所写的字条递上去,然后按照先前在宁王那里编的谎话说出自己的来历。

    字条确实是刘养正所写,这一点也不用专门找人模仿,对此黄东也不怕被钱宁看破。太康殿下什么人物,有的是手段叫那刘养正将所知道的一切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得干净。

    当然,刘养正将所有知道的一切说出之后,他也没有利用价值,估计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看着刘养正的字条,钱宁大怒,冷哼一声扔到一边:“刘养正也好意思派人来见我,某差他去办的事呢?嘿嘿,某不治他的罪已经便宜他了,也好意思派你过来见我?”

    黄东哈哈一笑:“钱指挥是误会刘先生了,刘先生如今重伤卧病在床,没三五个月怕是起不了身,这才让小生过来见指挥使。”

    “重伤,什么时候的事?”

    黄东:“还不是上次在万全左卫,指挥使让刘先生和冯敌去那里办差。可也是他们时运不济,半路上遇到了小王子的溃兵……最后,冯千户不敌身亡,刘养正身负重伤,只能倒在地上装死……那小王子大约是急着逃命,竟被刘先生给骗了去……如此,刘养正找了家农户,养了几月,待到拣回一条性命之后,这才返回京城。可惜,一路颠簸,伤势又恶化了,不能来见指挥使缴令,只能拜托小生前来见指挥使你。”

    黄东经过这几年的历练,说起谎话来更是气定神闲,又丝丝入扣。

    钱宁本就是一个武人,如何识得破其中的漏洞,却有七分相信:“哎,原来冯敌他们是遇到了小王子,运气真不好!”

    他不住叹息:“如此一来,反叫那苏木鸟人平白拣了一场斩杀小王子的绝世大功,天意如此,奈何!”

    黄东:“谁说不是呢,不过指挥使,刘先生说了,宁王已经到了京城,想和你见上一面,时间就在明日晚间,地点是《太白居》。”

    “宁王要见我,为什么?”

    黄东道:“宁王说了,是为储君一事,他手头已经有确实的证据。”

    这话自然是太康公主让他说了,说是钱宁只要听到这话,就能紧赶着朝圈套里钻来。

    果然,钱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精彩起来,低呼一声:“什么,有确实证据了,好好好!”

    然后就狞笑起来:“果然这样,贼子好大胆子,苏木,这次本指挥定然要叫你死无葬僧地!黄东,你去回宁王的话,明日晚间,本指挥准到。”

    黄东心中一阵猛跳,想不到最难的一关就这么轻松度过了,储君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事同苏木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问号在心头闪过,怎么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反正这都是大人物们之间的事情,同我黄东也没有任何关系。

    办好这件差事之后,我黄东就等着荣华富贵好了。

第九百六十二章 代天子掌印

    古人说的好:乐极生悲。

    正德当着众人的面乘醉殴打了宁王一面,算是泻了一口当年的心头之愤。

    回京的路上,他还得意洋洋地跟苏木说:“先帝山陵崩的那一日,表面上看起来是淮王谋逆做乱,朕也以雷霆手段将之轻易平息。不过,你和朕心里都清楚得很,这个宁王本存着浑水摸鱼的心思,想做了捕蝉的黄雀。后来见势头不妙,就缩了回去。偏偏朕又没有确实的证据,加上继位之处要平稳局势,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才让他顺利脱身。”

    “这些年每每想起宁王竟然毫发无损失,朕就有些不甘心。现在总算给了他一点颜色瞧,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啊!”

    说句实在话,苏木也早就看宁王不顺眼了,见他吃憋,也是心中大快。

    可回到京城之后,正德的身子却有些不妥。走在半路上就感觉胸口闷得厉害,冷汗也一阵接一阵地出,心慌得厉害。

    看到正德的不妥,苏木也慌了神。回头一想,大概是昨天正德皇帝喝太多酒所致。

    苏木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让正德喝酒了。

    他心中一慌乱,就要派人去传太医。可正德却看了他一眼,不为人知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别去传太医。”

    苏木:“陛下……”

    正德:“朕身有隐疾,这事不能叫人知道。如今,各家藩王都在京城,须防着有人借机生事。”

    “可是陛下。”

    正德用手捂着心口,笑了笑,额头上有汗水的光芒:“朕也知道身上这病是慢性病,要不了命的,只是需要静养。可别人不这么看啊,尤其是那种别有心思之人,弄不好他们就会传出朕已病入膏肓、已然弥留了。你去叫太医,还不闹得沸沸扬扬。依旧叫冲虚过来侍侯吧,他的手段,朕很受用。”

    “是,臣等将陛下送去豹房之后,就请冲虚老神仙过来。”苏木见正德有犯了病,心情一阵沉重。

    正德却是笑出声来:“你这副样子做什么,朕也就是昨天喝多了点酒,养上几日就好。”

    回到京城之后,苏木叫人将冲虚请过来。

    冲虚不愧是修过药王门的高人,几针下去,又行宫过血,正德的呼吸和心跳终于恢复了正常。只不过不能想事,一动脑子,心口就发慌。

    苏木还是不放心,又悄悄地问冲虚正德皇帝的龙体究竟打不打紧。冲虚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这种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犯了,关键是要保持心境的平和,养上三两日就好。

    如此,苏木才松了一口气。

    正要告辞而去,正德却将他叫住:“苏爱卿你这几日就留在朕身边吧。”

    苏木不解地看着正德,皇帝苦笑一声:“朕现在是一看折子就心中慌乱,可政事却不能不处置。你是朕最信任之人,又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替朕参赞军国大事正是你的责任。况且,后日就是祭祀太庙大典,此事最为要紧,还得你来布置。”

    苏木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说起来翰林院就是皇帝的秘书机构,而自己现在所扮演的就是正德贴身二秘的角色,皇帝现在不能视事,自己是不方便走。

    只得留在豹房中,小心地做事。

    后天凌晨卯时就是祭祀太庙的大典,要将小王子的头颅贡在明朝各代君王灵前。此事乃是正德继位之后所获取的最大的荣耀,自然要大大地炫耀一番。到时候,不但进京的各路藩王都要出席,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前往观礼。

    可以说是今年朝廷之中最大的政治任务,无论如何得办好了。

    问题是正德现在也没办法做事,于是,国家大事就落到苏木和火速召进西苑来的内阁首辅杨廷和的头上。

    实际上,内阁在西苑本就设有值房,平日里就有一个阁臣值守。

    老杨这几日不当值,可马上就是重要大典,自然要守在正德身边。

    说起来,老杨是正德皇帝实际上的老师,平日间不正式的场合也多以杨师傅尊称。当年刘瑾专权的时候,因为和杨阁老不和,就使了手段将杨廷和贬去南京养老。人刚走到半路上,正德却发现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杨廷和,心中奇怪,就问:“杨师傅怎么了,朕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他了?”一问,才知道老杨被赶出了京城。

    正德大为光火:“混帐东西,怎么将朕的师傅给发派去了南京,谁都能走,杨师傅不能走。”

    就叫人火速将他追回来,依旧入内阁做他的阁臣。

    由此可见杨廷和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至于苏木和正德的关系,更是亦师亦友。正德朝中,此刻也只有这两人算是皇帝真正的心腹。

    现在正德因为身子不妥当,就将这两人叫到身边随侍,顺便办理后天凌晨的献祭大典。

    为了方便杨师傅和苏学士做事,正德命尚宝监将皇帝行玺和自己随身的一方小玺交给了两人让二人一人执一印,两印合壁,可代天子行使权力。吩咐说,一旦有事也不用来报,酌情处置就是。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杨廷和已经是大明朝帝国事实上当家人。不但可以号令群臣,并能调动在京所有军队。就连东厂和锦衣卫也得服从他们的命令。

    当时,两人并没有想到其他,皇帝在位以来荒唐胡闹,什么样的事情干不出来,也没放在心上。

    觉得,执掌国政也就是这两日的工夫,等到大典完毕,自然还政给皇帝。

    况且,就算有玉玺在手,可又能如何。到时候,皇帝说一句话,比任何一道公文敕令都管用。

    两人只是小心地办起事来,说来也怪,杨廷和与苏木一向不太和睦,这次却是合作愉快。

    苏木却不知道,就在这一天只内,张太后和太康已经布置完毕,并派黄东约宁王和钱宁见面。

    一场巨大的风暴已经酿成,现在的平静只不过是风雨之前的平静。

    下一刻就是雷霆闪电。

    “子乔你过来看看。”杨廷和已经熬了一个通宵,眼睛红红的。

    “首辅这是什么?”苏木也感觉异常疲惫。

    天已经亮了,离献祭太庙还有十个时辰。

    杨廷和:“这是在京城三品以上官员的名单,你看看如果没问题,咱们就用玺吧!”

    苏木大概看了一眼,点点头:“没问题了。”

    二人同时掏出随身携带的玺印,盖了上去。

第九百六十三章 钱朱会

    已是黄昏之时,《太白居》被一片晚霞笼罩。

    酒楼的名头颇大,其实在京城里也不过是中上水准,但因为来这里吃酒的多是文人雅士,地方倒也雅致。靠着一条清澈的小河,秋风一起,碧波荡漾,点点夕阳的金光在微微跳跃。岸边,几棵枫树红得耀眼。

    今天《太白居》的生意很好,楼下楼上都坐满了人。

    黄东早已经坐在预先包下的雅间里,表面上看起来表情恬淡,可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却不由自己地捏成拳头,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

    昨天他在宁王府和钱宁府邸两头跑,总算说动了二人来此见面。虽然不知道太康殿下等下会干什么,但用脚指头也能想象,等下这里必然会是刀光剑影好多动静。

    太康殿下可不是无的放失之人,搞出这么大动静,自然不可能仅仅是让宁王和钱宁在这里喝喝酒叙叙旧——殿下这是要动他们了——一个帝王的公主竟然要对一个藩王和手握重权的锦衣卫指挥使动手,背后肯定站着不得了的大人物。

    那么,究竟是谁呢?

    黄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苏木。

    苏木的厉害,他是见识过的。如今的苏木可以说是继刘瑾之后皇帝最宠信之人,虽然只挂着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官职,没有实权,可就能量而言已是当朝第一人。

    以前的苏木黄东或许还心生嫉妒,但现在的他和自己已经是两个世界之人,高山仰止,他也丝毫生不起其他心思了。

    不过,黄东还是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苏木如果想拿掉钱宁这样的人物,以他的身份肯定会使用正大光明的朝堂手段,犯不着如此行险。

    那么,是皇帝吗?也不对,皇帝要对付这二人,一道圣旨,两个锦衣卫力士就足够了,弄这么复杂做什么?

    难道是……很快,一个巨大的身影浮现在黄东眼前。

    那是一个女人,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慈圣皇太后!

    对,肯定是她,也只有她才热中于这种手段,而且又不方便站在前台来。

    想到这里,黄东心中紧张的同时,也大觉惊喜。这件差事若是办好,自己可就算是如了皇太后法眼了,日后光景自与现在大不相同。

    那么说来,这酒楼中肯定安排有太后和太康殿下的人手了。

    黄东忍不住朝外面看了几眼,为了便于观察,他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关雅间的门。从门口看出去,外面有好几种人正在吃酒谈天,声音颇大。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外面吃酒的人大多做文士打扮,说话也颇为风雅。

    黄东本是读书人出身,读书人说话和普通人自然不一样。听外面的人的谈吐,确实读书任何无疑,想来不是太后和太康的人。

    他心中不觉有些失望,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进酒楼的时候底楼也坐满了人,那些人大多是贩夫走卒,想来定然是他们了。

    正乱糟糟地想着,突然间,有一个身材矮壮的汉子昂首走了进来,猛地将房门关上了。

    雅间外的嘈杂声顷刻之间被隔绝在外面,雅间为之一静。

    这人头上戴着一顶风帽,低低地压着脸,也看不清楚面容。

    黄东:“嘿,这里已经被我包了,阁下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人还没到吗?”那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啪一声将一口腰刀拍在桌子上,倒叫黄东吓了一跳。

    声音显得有些熟悉,定睛看去,那人缓缓地拉下风帽,霍然正是久违了的锦衣卫指挥使钱宁。

    黄东忙站起身来,一拱手:“小生见过钱指挥使。”

    钱宁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人多眼杂,别叫我的名字。”

    “是是是。”黄东连连点头:“王爷还没到。”

    “哼,说好了此时在这里见面的,竟然迟到。”钱宁显得大为不快。

    正在这个时候,门又开了,一个文雅的书生走进来。此人大约二十来岁,五官生得甚为端正,只可以面上还带着些微的青紫,不是宁王又是谁。

    黄东大喜,忙迎上去,将门关上:“先生总算到了,咱们早就等着你呢,快快请进。”

    然后,殷勤地将宁王引到座位上,道:“殿下,这位就是钱指挥;钱指挥,这位是……”

    钱宁冷哼一声,呵斥道:“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许称呼我的名讳,仔细被人听去了。宁王我又不是没见过。前几日秋狩,大家成天呆在一起,早就认熟了。”

    听到他的呵斥,黄东一窒。

    宁王却不为人知地皱了一下眉头,心中暗自恼火。他以为钱宁是在说自己被正德当众殴打一事,这事实在丢人,至今宁王还耿耿于怀。

    不过,宁王是什么人,当下就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反露出一丝笑容:“久闻你武艺出众,夜宴那天还真叫我大开眼界啊!你只轻轻捏了我胳膊一下,就让我使不出半点力气。到今日,才算是好了些。难怪你在天子那里那么得宠,单这份忠心就不得不叫人佩服。”

    他这话中已经暗含了讽刺,讽刺钱宁为了在正德驾前争宠,什么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钱宁却不以为然,大剌剌地笑了一声,反问:“又如何?”

    宁王:“既然如此,咱们今日还真是话不投机了。”

    “投机不投机两说。”钱宁道:“此一时,彼一时。”

    “何为此,何为彼?”宁王反问。

    两人同时用犀利的目光看着对方,仿佛要撞出火星来。

    这二人的见面,从一开始就带着火性。

    黄东一看他们就要说僵,忙上前打圆场:“二位爷顺顺气,这家《太白居》别的东西还普通,只一味鱼做得不错,要不点一份过来佐酒?”

    听到这话,宁王醒悟自己今日来这里有更要紧的事,当下突然一笑:“也好,正要与钱兄痛饮三杯。”

    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以前受到朝廷诸多监视时,也常常以卧薪尝胆的勾践自勉,心志早已经磨练得坚韧了。说笑就笑,但心中却暗自发狠:钱宁这厮可厌,也只有正德小儿才会使用这种卑劣小人。等到本王成就大事,到时候要想收拾这个鸟人,还不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第九百六十四章 惊天秘密

    钱宁却是一拍桌子上刀鞘:“不用了,直接说事吧!”

    他今天故意显得很是粗鲁,尽显武人的强势,意思就是提醒宁王自己可是掌握着军队的人。

    宁王可谓是阅人无数,如何看不出钱宁这是在装模做样,也不说破,只淡淡一笑:“好,既然钱兄不愿意同我吃酒,那么咱们就说正事吧!”

    钱宁点了点头,将腰刀收了起来,挂在腰带上。

    “二位,请坐请坐。”见钱宁和宁王两人的气氛缓和下来,黄东急忙招呼他们坐下。

    两人坐定,各自饮了一杯子茶,宁王缓缓开口:“据说刘养正先生在指挥幕府中呆过一阵,如此说来,咱们也是有缘了。”

    听他提起刘养正,黄东心中一凛。

    钱宁点头:“上次天子亲征鞑靼,本指挥随驾参赞军务,手上正缺人才。刘养正此人甚是有才,为国家计,就将他请入本指挥幕中,却不想他却是王爷的人。只可惜,刘养正路遇鞑靼人突袭,身负重伤,如今正在隐秘之处休养。”

    这两人的话对上了,让黄东松了一口气。

    宁王叹息一声:“刘先生为国家受此劫难,倒是可惜了。刘先生去年给本王所写的信上提及到皇储一事,说此事颇多疑点,只不过他手上没有实在的证据,也不好乱讲。那信也写得含糊,本王看不明白。昨日黄东先生替刘养正先生带信,说是这事他已经查出眉目来了。”

    钱宁点点头,面容变得阴森:“既然王爷已经知晓此事,那钱宁也不废话了。如果没想错,所谓的福王并不是当今天子的骨血。”

    “什么!”这下,不但宁王,连黄东也忍不住低呼出声。

    这事实在是太骇人,二人面容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没错,当今天子子嗣艰难,福王应该是被别人从外面抱进宫中的,生母并不是那个什么谈贵人……”

    说着话,钱宁就将自己的推测以及手上的证据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福王,也就是我大明朝未来的储君的生父应该是顾润顾驸马,而生母则是太康公主。”

    “啊!”黄东一颗心简直就要跳出腔子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福王竟然是太康殿下的儿子,这这这……钱宁应该是已经知道这事的底细,而太康能够将自己的儿子偷偷送进宫去狸猫换太子,如果没有张太后点头可能吗?难怪太康处心积虑要置钱宁与死地,就连知道一点风声的宁王也不放过。

    自己能够参与如此大事,换成一般人,估计会欣喜若狂,以为自己从此踏上了青云路。可黄东是个小人,小人对人心的把握却比常人要敏锐。

    他立即明白,这事如果做成。到时候,等待自己恐怕就是一把雪亮的刀子。太康和张太后肯定不会留任何一个知道这事的人活在世上。

    逃,马上就逃,逃出京城,逃得越远越好!

    此刻,他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

    “咯咯,咯咯!”这个时候,宁王兴奋地笑起来:“精彩,真精彩,想不到啊想不到,太康和慈圣太后竟然如此大胆,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笑声落下,宁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钱宁的面前。

    “这是在做什么,王爷快快请起!”

    宁王突然来这么一手,让人始料不及,钱宁慌忙伸手去扶。

    宁王却不起来,小声地哭号:“想不到啊想不到,太祖百战而来的江山,将来却要落到外姓人手上,钱指挥使你身为锦衣亲军衙门指挥使,国之重臣,难道就坐视不管吗?作为朱姓,本王怎忍心看到祖宗基业从此毁于一旦。请钱指挥登高一呼,清除国贼。小王求你了,你若不答应,我就跪死在这里!”

    钱宁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道:“国家出了奸佞,眼见着江山社稷就要改了颜色,你到本指挥不心疼吗?只是……只是……”

    宁王:“指挥使啊,指挥使,这个时候,也只有你有这份忠心,这个能力挽此狂澜。到时候,你就是我大明朝第一功臣,擎天柱石。难不成你还眼睁睁地看着陛下**人蒙蔽不成,难道你忘记了万岁对你的隆恩吗?还是你在害怕什么,小王虽说只是一个普通藩王,可为了祖宗的江山,却也顾不得着七尺之躯了!”

    钱宁叹息一声:“王爷你且起来,好,我就答应你。不过,这事……这事又该如何同陛下说呀!”

    宁王顺势起来:“陛下如果知道此事,想必也是很欢喜的,钱指挥休要担心。”

    钱宁这才点了点头,道:“我这心中乱得很,已经不是想事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王爷示下?”刚才宁王口中所说的我大明朝第一功臣,擎天柱石云云已经很明白地告诉他,如果有将来,绝不亏待。

    得到宁王的承诺,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接下来就该说正事了。

    宁王思索了片刻,森然道:“当是时,钱指挥应该立即封闭西苑实行戒严,然后朝觐天子,将此事禀明,请天子将一干贼子拿下以正国法。也不知道钱指挥现在能调动多少兵马?”

    钱宁闭上眼睛,好半天才睁开了:“王爷的意思是要清君侧……我手头还能调动两千来人马,西苑只有几百护卫,而且还都是我锦衣亲军的人马。如果发动,问题不大,现在只差定在什么时候的问题。”

    宁王听到钱宁同意自己的提议,心中一阵狂喜:“至于什么时候发动,本王再斟酌斟酌。”

    话还没有说完,一直苍白这脸立在旁边的黄东忙将指着旁边的小几道:“既然王爷和钱指挥已经决定要诛杀国贼,共举大义。那么,还请留下个字条,互相交换。”

    几上放着一套文房四宝,又两页纸,上面已经写满了字。

    钱宁冷冷一笑:“这算是投名状吗?”

    宁王故意喝道:“黄先生,钱指挥是孤最信任之人,你弄这东西出来做什么?”他也很满意黄东的安排,心道:果然是刘养正的同窗,却是个把细之人,竟然早有准备。如果有字条在手,将来也不怕那钱宁反悔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惊变

    钱宁也不说话,上前拿起字条看了看,然后飞快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宁王,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王爷要看我的诚意,我给你。现在就看你的了。”

    宁王小心地收了字条,放进怀里,然后又在另外一张字上签下名字,给了钱宁,连声道:“得罪,得罪。”

    交换了字条,二人现在算是一条心了。

    先前的相互戒备也消失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看,同时微笑起来。

    黄东知道已经到了发动的时刻,也许等不了片刻,这个雅间里就将是刀影纵横。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立即笑道:“既然正事已经说完,小生就去叫桌酒菜过来。”

    说完,就推开房门出去。

    然后,再不敢回头,一溜烟跑到楼下,站在大门口。

    这才发现自己双腿软得不成,竟是提不起半点力气,只将手扶在门口的柱子上,大口地喘息起来。

    黄东带上门之后,钱宁一笑:“宁王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单是一个刘养正就心思缜密,现在又有黄东,此人也是个人物。可惜本指挥手下却没有得用之人,一遇到事,连个能够商量的也没有,奈何,奈何!”

    宁王心中得意,道:“钱指挥使乃国之重臣,将来还怕没有好人才投到你门下吗?”

    钱宁呵呵一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王爷的胸怀,钱宁也是佩服的。前日夜宴,我对不住你了。”

    “无妨,无妨,正如苏木苏子乔的那句诗说得好,‘历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嘛!说起胸怀,本王倒是佩服钱指挥。说起来,前日夜里,你我都闹得颇为不快。却不想,钱指挥使竟然主动约见本王。”

    “主动约见?”钱宁一楞:“王爷,不是你要见本指挥的吗?”

    宁王:“不是本王啊,黄东说钱指挥你在《太白居》订下了位子,要和我说话。”

    话还没有说完,宁王面色就变了:“糟糕,中圈套了!”

    立即朝门口走去。

    钱宁也感觉不妙,“呼”一声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砰一声,变成碎片,竟被人用器械撞开了。

    从外面冲进来一群壮实的汉子,为首那人霍然正是锦衣卫经历司经历,胡顺胡侯爷:“捉反贼了,捉反贼了!”

    宁王一时不防,竟被冲进来的卫士直接按在了地板上。

    动手的几个卫士动作也快,在扑倒宁王的一瞬间就将他的下巴给卸掉了,不给宁王说话的机会。

    “胡顺,果然是你!”钱宁大惊,身上立即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自己今天已经中了人家的埋伏,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

    他这人本有一股子狠劲,手一翻,就抽出了腰刀。

    可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就有一个卫士冲上前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按说,以钱宁的武艺本不该如此就轻易被人抓住胳膊的。但雅间实在太小,里面又挤满了人,即便他武功盖世,也没有腾挪转圜的余地。

    钱宁大怒,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一抖,将那卫兵甩开,手中的腰刀一砍,正中那人的肩膀。

    以他的本事,这一刀定然能将对手一刀两段,可刀刃刚入肉,胸口却是一痛,接着就是喀嚓一声。

    原来,胡顺就在这一个刹那间想前跨出一步,一拳印在他的胸膛上面。

    这一拳看起来好像是绵软无力,却隐含着一股沉雄的力道,竟是少见的内家拳功夫。

    顷刻之间就打折了钱宁的一根肋骨,剧烈的疼痛袭来,叫他再提不起半点力气。

    钱宁心中吃惊:听人说这个胡顺以前受过很重的伤,十停武艺现在剩不了六成,却不想依旧如此厉害。他侄子胡进学比胡顺更加强悍,却不知道高明成什么样子。

    敌人人多势众,且胡顺武艺高强,而自己又受了重伤,若不尽快逃脱,今日只怕真要折在这里。

    好个钱宁不愧是从下层出身的狠人,也不废话,猛地一跃,撞破窗户,径直从二楼落了下去。

    “好个钱宁!”胡顺也没想到钱宁如此果决,忍不住喝彩一声。

    这个时候,黄东正立在楼下喘息,听到楼上一声响,忍不住抬头看去,就看到钱宁叉手叉脚落了下来。

    这一下惊得黄东魂不附体,忍不住叫了一声。

    听到黄东的叫声,钱宁回过头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手一挥,腰刀飞出,将他直接订在墙上。

    “啊!”黄东惨叫一声,鲜血如泉水一样喷出来,眼见是活不成了。

    好个钱宁,虽然断了一根肋骨,一动就疼得冷汗直流,却没有丝毫停顿,又是合身一扑,直接跳进河中,顺流飘走,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看到外面死了人,酒楼里的客人同时发出一声尖叫,纷纷逃将出去。

    胡顺扑到窗台上面,正好看到钱宁跳河逃跑,心中叫了一声:“糟糕!”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钱宁应该是跑回去调兵。他如今已经是山穷人尽了,要想活命,或谢有去皇帝御前告状的一条路可走。

    虽然不明白慈圣皇太后和太康公主为什么一心要置钱宁于死敌,可做为一个官迷,能够搬倒自己的上司做锦衣卫指挥使,胡顺也是很乐意的。

    他也知道,办钱宁和宁王肯定不是皇帝的旨意,否则哪用费这么大周章。

    忙回头下令:“来人,立即将贼王押下去,找个仔细地方关押。小二子。”

    一个叫小二子的锦衣卫走上前来,“到。”

    “立即去驸马府将今日的情形禀告太康殿下。”

    “是。”

    “果然是太康。”被按在地上的宁王凄厉地惨笑起来,只苦于被人卸了下巴,不能说话。

    胡顺也够狠,突然从桌上拿起一根筷子,折断了,用断口在宁王口中一刺,瞬间就挑断了他的舌头。

    一股鲜血喷在地上,宁王也在剧烈的疼痛中昏厥过去。

    胡顺铁青着脸下令:“其他人立即随我去西苑,钱宁贼子已经反了,咱们过去护驾。”

第九百六十六章 内阁增补人选的谈论

    一个锦衣卫伸出手去从宁王怀里将那份签了字的纸条掏出来,递给胡顺。

    胡顺一看,心情总算好了些,冷冷地吐一句:“乱臣贼子!”

    有了这张签有宁王和钱宁字的纸条,这二人的谋逆大罪算是坐失了。无论逃走的钱宁又做出什么动作,说出什么话来,也不足于取信他人。

    当下,胡顺等人立即从《太白居》出来,分别行事。

    ……

    西苑豹房之中,苏木已经快要累倒了。

    表面上看来,明日黎明也不过是一场献祭太庙的大典而已,大不了当时候召集诸王和百官到地头集合,然后将小王子的头颅往历代明朝皇帝的灵前一供了事。

    等真着手办理此事的时候,苏木才感觉到事情的麻烦。

    国之大事,惟祭与戎。祭祀一事,就其政治高度而言已经等同于对外战争,是封建社会政治生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而且,正德皇帝自继位以来,在百官和普通百姓心目中不过是一个荒唐国君。这次明朝对鞑靼作战获取了空前胜利,正是正德皇帝树立明君形象的契机。

    正德就算在胡闹,再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究竟是什么模样,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史书上留下美好的一笔。

    苏木和杨廷和自然知道皇帝的心思,因此办理起此事来也分外地把细。

    大到整个祭祀大典的各项流程秩序,小到诸王和众大臣该站在什么位置,甚至赞礼官到时候该说什么话,都做了详细的布置。

    为了妥当,他和杨首辅甚至还亲自跑到太庙,召集了两百来个太监做了彩排,张永自然是全力配合。

    就这样西苑、太庙两头跑,直将二人累到不成。

    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了,到现在,总算布置妥当。

    二人瞪着通红的眼睛,相互一笑,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杨廷和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到此已感觉筋骨酸软,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看了看坐在椅子上,一边喝着浓茶一边看着函件的苏木,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老了,老了,终究是比不上年轻人的。

    苏木虽然也累地够戗,可脑子却还是转得极快,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

    这两天一夜是杨廷和第一次单独和他共事,在这以前,老杨觉得苏木这人虽然有才,可有的时候却没有什么担待。一遇到事,首先就想着厉害关系,缺乏一股敢为天下先的气概,说句难听点的话,就是私心杂念有些重。

    这不是君子所为。

    不过,通过这两日的接触,杨阁老这才发现这个苏木的做事能力极强,是个干练之人。又想起他以一己之力,不费朝廷一兵一卒平定宁夏叛乱,设伏擒杀鞑靼小王子的功勋,心中对他倒是佩服起来。

    至少我杨廷和在他这年纪却是没有这种才干的,苏木如今也不过二十来岁,未来又会成长成什么模样呢?

    看着依旧神采熠熠的苏木,杨廷和心中一阵感慨,未来的内阁如果有这样的人物在,也算是国家之福。

    至于私心太重,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内阁宰辅,讲究的是调和阴阳,沟通上下左右,说穿了就是裱糊匠的活计。苏木此人长袖善舞,又深得皇帝圣眷,将来入阁,倒也能维持一个平稳的大好局面。

    今上性格刚强,也就苏木的话能听进去,内阁缺了他还真不成。

    不过,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些,需要历练啊,暂时却是不能入阁的。

    想到这里,杨廷和心中突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出来:“苏木。”

    苏木放下手中的文书,抬头看了一眼因为熬夜已经面容苍白的杨廷和:“首辅又何吩咐?”

    杨廷和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沉吟片刻,道:“忙了两日,总算办好手中差事,先歇歇吧,咱们认识有十年了吧?”

    苏木:“是,当初陛下在东宫的时候,苏木随侍驾前,在首辅座下读书。阁老的教导之恩,苏木没齿难忘。”

    杨廷和叹息一声:“快十年了,岁月过得真快,老了,老了!”

    苏木微微一笑:“首辅春秋鼎盛,岂能轻易言老。”

    杨廷和面上突然闪过一丝悲戚:“我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家中高堂已逾越古稀。前几日老家来信说,家父的病越发地重了,到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估计也就三五个月的事情。”

    说到这里,眼睛里却有泪光闪过:“杨某宦游二十来载,自从中进士之后就没有回过新都老家,没有在他老人家膝前尽过一天孝,我就是个不孝子孙。”

    苏木听他说起这事,心中突然想起两世的父母双亲,心中突然有些难过,安慰道:“忠孝不能两全,吉人自有天象,首辅的高堂定然没事的。”

    “不,生年不满百,草木荣枯,非人力可以抗拒。”杨廷和摇头,“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苏木你也不用相劝。也许,再过得几月,杨某就要回乡守孝,到时候,内阁就有了一个空缺,补谁上去都需思量。”

    按照明朝官场的规矩,官员父母去世之后,都得辞官回家守孝,三年期满之后才能重新做官。据苏木手头掌握的资料来看,杨廷和的父亲好象就在今年去世的。

    而老杨也因此离开政坛,三年之后才重新回到内阁。

    苏木一惊:“到时候,陛下怕是舍不得首辅的。”

    杨廷和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已经三十年没回老家尽孝,如果这次还不回去,还算是人吗?苏木你也不用再劝,就算陛下到时候夺了我的情,也是坚不敢受。说正事吧,本来以你的才干,入阁也不让人意外。”

    听他说起内阁增补人选,又涉及到自己,苏木心中一凛,留了意:是啊,看模样老杨的父亲如果去世,他是铁了心要回老家守孝的。如此一来,自己就有机会问鼎宰辅一职。这事,自己已经等了许多年了,如何肯轻易放过?

    一刹间,苏木立即精神起来,谦虚道:“苏木何德何能,如何入得了阁?”

    这本是一句谦言,却不想杨廷和却点了点头:“苏木你确实当得上一个能字,不过,资历却是不足,现在入阁,却不妥当。你今年也不过二十来岁,现在入阁,将来呢,好好想想吧?”

第九百六十七章 钱宁,你带兵过来做什么

    听到杨廷和说不同意自己入阁,苏木心中一阵强烈的失望,又有股怒气升腾而起。

    他强压着怒火,淡淡道:“多谢首辅教诲。”语气已经变得冰冷。

    杨廷和乃是内阁首辅,是当今文官系统的首领。可以说,他的话就代表着百官的意志。如果他不同意自己做内阁,就算正德皇帝再宠信我苏木,我要想入阁也是莫可奈何。

    而且,搞不好,自己还落下个醉心功名利禄的坏名声。在文官系统里混,你首先得有个好的人望,否则,这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来。

    杨廷和如何看不出苏木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道:“子乔,其实,老夫也是非常佩服你的才干的,这朝中,能做事的不过是你和杨一清二人。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如今才二十来岁,正当壮年。从政以来,一直都在翰林院观政,就连一个七品知县也没做过。为政经验,颇有不足,如果入阁,难道就不怕百官不服吗?”

    “猛士出于沙场,良相发自州郡,有了地方主政经验,才能在朝堂站住脚。一个合格的宰辅,必须有州郡、部院的完整履历。我认为,你现在下地方上去做一任掌印官却是大有好处的。”

    道理都对,可苏木却不耐烦再下地方做区区县令。他没好气地说:“首辅言之有理,可陛下却不肯下派苏木到地方上去,奈何,奈何!”

    现在,也只能将正德搬出来抵挡了。

    杨廷和笑道:“陛下那里,我自去说,为国家培养人才计,想必万岁也会同意的。”

    苏木心中大急,张开嘴巴,正要说话,杨廷和摆了摆手,温和地说:“子乔你听我将话说完,我是这么考虑的。南京和顺天府明年都有出缺,要不你去补顺天府尹一职,这样,也不用离开京城,陛下也会点头的,这也是我们内阁众人商议后的结果。”

    苏木一听,两眼发出光了,差一点叫了一声“那感情好,就他了!”

    顺天府尹说穿了就相当于后世的北京市委书记,比起一省的布政使还要大上许多,且又掌管着实权。顺天府管的是北京的治安与政务,同时也联着六部。也就是说,如果坐在顺天府尹位子上的那个官员,骨头够硬,他就有能力通过皇帝,影响、更改、甚至全面推翻众多衙门的决议。凭着一个职位的力量,能够同时插手众多中央部门的事务,而且还不算越权,比起做一个普通阁臣却是要威风、过瘾得多。

    这个老杨头,真是够意思啊!

    看到苏木面上露出的笑容,杨廷和心中苦笑:苏木的私心果然重啊!

    在他心目中,早已经将苏木当成自己的门生。虽然对他很不满意,但对苏木身上所展现出的才干,还是心中欣慰。

    “人无完人,用人当有其所长,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杨廷和心中感慨:“就算是我儿子杨慎,状元出身,可以说是继苏木之后的又一个大才子。可他性子急,做事毛躁冲动,有的时候不也叫人……呵呵,罢了,罢,想这么些做甚?”

    又说了一会儿话,苏木心情极好,顺天府尹可是一个大大的肥缺,而且又是整个文官系统的意思。有的时候,百官的公推,比皇帝的圣旨还管用。

    “首辅,累了两日,你年事已高。明日乃是献祭太庙大典,少不得阁老主持。已经夜了,首辅不妨去值房安歇了,这里有我盯着。”

    苏木的才干杨廷和是相信的,看看手头之事已毕,就点了点头,道:“那好,我先去内阁值房休息了,这里就拜托你了。”

    等杨廷和离开豹房,苏木有将自己实现拟订的流程读了一遍,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没想到。

    正在这个时候,正德皇帝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在后人的史料中,豹房可谓是声名狼籍。书上说,豹房乃是正德皇帝淫乐的地方,里面养了狮子老虎和豹子,还养了不少仙鹤乌龟什么的,至于美女,那是必须要准备的。

    可真到了这个地方,苏木才知道这都是胡说。

    豹房里并没有豹子,和豹也没有任何关系。实际上,豹房乃是一个波斯单词的音译,意思是行政中枢。

    顾名思义,这里就是正德皇帝处置军国大事的地方,妥妥的明朝版军机处。

    地方颇大,有许多房间,且连成一片成为一个大套间。

    苏木和杨廷和做事情的房间正位于正德书房的外间。

    “臣苏木见过陛下。”苏木见正德进来,忙在起来施礼。

    正德皇帝虽说因为喝酒身体不适,可心脑血管疾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的他红光满面,看起来比普通人还健康些。

    在他身后则跟着冲虚道人,这两日冲虚都随侍在皇帝驾前,寸步不离,扮演的是贴身御医的角色。

    正德皇帝气色如此之好,想必是冲虚老道推宫过血的功效。

    “爱卿起来吧!”正德一把将苏木扶起来,笑道:了“明日卯时就是献祭大典,距离现在也不过死个时辰,这几日辛苦爱卿。”

    苏木:“这是臣分内之事。”

    正德:“按说爱卿应该早些回府休息的,不过,你从朕这里回汝南侯府,明日一大早又得赶过来,实在太劳顿,不妨就住在朕的书房里吧。”

    “这个……”苏木本打算推辞。

    正德:“就这么定了,朕今日也是闲着无聊,来来来,陪朕下一盘军棋。”

    “臣只怕不是陛下的对手。”

    “什么对手不对手的,这人不能有太重的得失之心,也就是个消遣而已。”

    冲虚插嘴:“陛下已经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了。”

    正德很是得意:“那是自然。”

    然后就叫太监将地图铺在地上,拿来棋子,招手让苏木过来。

    豁然正是山西大同地图,看来,正德皇帝是要同苏木复盘应州之战。

    苏木无奈,只得强提起精神和正德下了起来,而冲虚就立在一边小心侍侯着。

    这一战,就到了深夜,苏木已经两天一夜没睡,坐在那里,上下眼皮不住打架。

    正德见他实在疲惫,笑了笑:“爱卿累了,回书房去睡吧,冲虚,你来陪朕。”

    冲虚:“修行人冲淡平和,只怕贫道不能侍侯陛下。”

    “你行的,来来来。”苏木忙将冲虚拖到自己的位置上,一道烟似地跑进里面的书房,直接躺在正德的胡床上,盖上一张虎皮毯子。

    因为实在太累,头一粘枕头,就睡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喧哗声冲外面传来,将苏木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一看,外面的夜色已经深沉。

    正德愤怒的声音响起:“钱宁,你跑过来做什么,还带了这么多兵,想谋反吗?”

    苏木吓了一跳,冷汗顿时流了出来。

第九百六十八章 陛下救命

    “钱宁要造反,怎么可能?”苏木心中大惊,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据真实厉害和在这片时空同钱宁的接触来看,这家伙也就是一个小人。向正德皇帝献媚讨好,那是驾轻就熟。这人胸口中的格局极小,也就满足于仗着皇帝的势头在别人面前作威作福。

    要说他有更高的政治追求,那却是没有的。

    更别说造反了。

    而且,就苏木看来,造反这种事情,尤其是对一个普通官员来说,在明朝的政治大环境中几乎没有任何可能。首先,你得军政两方大权在手,可以轻易调动京城乃至全天下的军队,且得到全天下官僚系统的拥戴和认可。

    钱宁小人一个,别说做皇帝,以他的威望,能够在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上干多少前都还两说。

    不过,听外面的声音,似乎来了好多卫兵,钱宁大半夜调兵入豹房,究竟想干什么?

    按照苏木原先的想法,自然是要立即冲出去,忠心护主。

    可想了想,外面情况不明白,钱宁估计也不知道我苏木正好藏在书房里面,何不先躲在这里,看个究竟再说?

    想到这里,苏木也不放出任何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

    书房门口正好放着一面大屏风,将内外隔绝。

    苏木站在屏风后面,从缝隙中偷偷看去出,就看到钱宁身着一身戎装,跪在正德皇帝面前。

    而皇帝则昂然而立,他身边还有一人,正是冲虚道人。

    冲虚道人一脸的平静,好象外面的事情同他没有任何关系,全然一副出世神仙模样。

    听到正德皇帝的呵斥,钱宁“哇”一声大哭起来:“万岁爷,万岁爷啊,你可是儿子的亲爹啊。儿子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做不出这种忤逆不孝的事来。”

    钱宁是正德皇帝的义子,平日里在外都以皇庶子自居。

    “哼,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看到外面影影绰绰的武士,正德皇帝全然不惧。能够带并沙场厮杀,并亲手格杀一个鞑靼人的他,什么险恶的情形没遇到过:“那么,朕且问你,带这么多兵进豹房,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字一句,如同霹雳雷霆。

    每说一个字,钱宁的身子就颤上一颤。

    “万岁爷啊,有人要杀儿子,儿子逼不得已,这才带上护卫,不是想谋反啊!”钱宁用力地在地上磕着头,大声地号哭起来。

    这情形到叫藏在书房中的苏木心头疑惑:有人有杀钱宁,谁呀,这个钱宁虽说手握重权,可做人做事都异常失败,说句难听的话,对于朝中的任何一方力量来说,这人连杀的价值都没有。

    正德倒有些摸不着头脑,皱了一下眉头:“钱宁你不要哭了,你已经是锦衣卫指挥使,国之重臣。没有朕的旨意,谁敢杀你?”

    苏木也是心中疑惑,但钱宁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差一点叫出声来。

    钱宁哭号道:“陛下,陛下啊,是胡顺要杀臣啊!”

    正德吃了一惊:“胡顺要杀你,怎么可能,他不是你的部下吗?虽然说他现在是侯爵,可职司却低于你,没道理的。再说,胡顺是苏爱卿的丈人,也是个识大体的人,断不敢乱来的。”

    苏木也是尖起了耳朵。

    “不不不,不是胡顺,胡顺只是一个打手。”钱宁连声道:“陛下,是慈圣太后和太康公主殿下要杀臣,救命啊救命啊!”

    说着就跪在地上向前走了几步,将脑袋磕得蓬蓬响。

    正德一呆:“太后和太康要杀你,钱宁你胡说什么,她们怎么可能杀你?如果太后和朕的御妹真要杀你,肯定有杀你的原因,一定是你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恼了她们。恩,应该是一场误会,要不这么,朕马上带你入宫,当着太后的面将这个误会说清楚。”

    “不……”一听到皇帝要带自己去见皇太后,钱宁身子一颤,面上失去了血色。

    “怎么,你不愿意?”正德大为不快:“有朕在,还有什么过节揭不过去,放心好了。”

    钱宁哀叫一声:“陛下……不,臣不去见太后,臣若是真的去了,那才是活不成了。”

    正德:“太后为人宽厚慈祥,不过问政事已经多年,怎么可能杀你,这事倒是奇了?钱宁,你马上撤去兵马,随朕进宫吧,这是圣旨。”

    听到皇帝用圣旨来压自己,钱宁知道如果真这么干,自己却是没有生理。感觉胸口断掉的那根肋骨疼得厉害,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一咬牙,道:“万岁爷,太后和太康殿下要杀臣,那是铁了心的,就算陛下亲自出面,臣也是逃不过这一劫。因此此事关系到福王,关系到我大明朝的皇嗣。”

    苏木在里屋听到这话,心中一跳,暗叫了一声不妙:难道钱宁已经知道福王是我苏木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

    身上的汗水顿时如瀑布一样流出来,只想立即跑出去,一刀将那钱宁格杀当场。

    可用手在腰上一摸,却摸了个空,自己随侍在正德身边,却是一点武器也没有带。、

    而依他看来,钱宁的武艺非常好。且不说钱宁一身批挂,就算赤手肉搏,他也根本不是钱宁的对手。

    心中正混乱间,正德却惊讶地叫了一声:“钱宁,太后要杀你,和福王又有什么关系?”

    钱宁既然已经将话说白了,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其他,道:“陛下,臣有确实证据证明,福王并非万岁爷的血脉,而是被人从外面抱进宫来冒充的。”

    “什么!”正德惊叫了一声:“冒充……钱宁,老实禀来,福王究竟是什么来历,怎么又不是朕的血脉了?”

    钱宁飞快地说:“臣查这事已经有多年了,如果臣猜得没错,福王应该是顾驸马和太康殿下的儿子。陛下没有生育,慈圣太后怕陛下百年之后,皇位旁落到其他藩王之手,这才让谈贵人假装怀孕,而太康殿下又假装小产,确实是寻个隐秘的地方生下福王。然后秘密抱进宫来冒充,不然,又如何解释谈贵人在产下福王之后难产而死,定然是遭了太康公主的毒手了。”

    说到这里,钱宁放声大哭:“陛下啊,太康公主此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陛下千秋万岁之后,这朱家的江山岂不是要旁落到外姓人之手?也因为臣知道这个天大秘密,太康殿下才容臣不得,要杀臣。陛下,请救小臣一命吧!”

第九百六十九章 立即逮捕太康

    钱宁这一句话说出口,苏木知道要糟。

    从屏风的空隙看出去,就见到正德那张脸开始扭曲了。

    正德大惊,忍不住大叫一声:“什么……你是说朕的皇子福王是……是太康所生,由慈圣太后经手送进宫里来的?钱宁,你好大胆子,竟敢污蔑太后和朕的御妹?”

    钱宁哭道:“陛下,臣可是有证据的,如此要紧之事,臣怎么敢乱说。”

    “证据呢,拿来!”正德一声接一声,响亮地叫着。

    钱宁:“陛下,臣自然是有证据的,当年谈贵人怀孕一事本是作假。孕妇是没有月信的,可谈贵人当年大着肚子的时候,依旧有月经。这一点,宫中侍侯她的贴身宫女肯定知道。但说来也是奇怪,福王诞生之后,谈贵人就因为难产而死。可说来也怪,侍侯谈贵人的那个宫女也在第二日死了。据说是因为主子的死而伤心过度所致。若其中没有鬼,谈贵人和宫女怎么可能双双死去。”

    “这也不过是一奇,可更古怪的是,就连以前给谈贵人看病的太医也在半个月之后死了,陛下,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分明是想掩人耳目啊!”

    正德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即想到这其中的怪处,身体一个趔趄,不觉后退一步,面上显出潮红来。

    他紧咬着牙关,从牙齿缝隙里吐出几个字:“钱宁狗奴才,此不足为据,不过都是你的推测而已。”

    钱宁:“若陛下不信,还有一个法子可以验证真伪。”

    “你说。”正德闷哼了一声。

    钱宁:“据说,这妇人怀孕之后,因为腹中有胎儿在不停生长,必然将盆骨撑大。所以,生育之后的妇女后未生育的妇人骨骼都大不相同。陛下,如果臣猜得不错,谈贵人的骨骼定然没有任何变化。”

    “混帐东西!”正德大怒,突然一脚踢过去,正中钱宁的胸口。

    可怜那钱宁本就被胡顺打断了一根肋骨,如今又中了正德皇帝一脚,疼得面容一缩,额头上顿时有黄豆大的冷汗淋漓而下。

    不过这人也是悍勇,竟硬生生地忍了,没发出一点声音。

    正德怒啸一声:“呵呵,咯咯,好个钱宁,你竟然要朕去发掘谈贵人的陵寝吗?挖她的坟也不算什么,可她却是福王的母亲,难道你就不怕福王将来诛你三族吗?”

    钱宁:“臣为了陛下的江山,愿以身受之。”

    不过,他心中也是后悔,他刚才也是心中一急才说出要挖福王母亲坟墓的话来。如果正德到时候真的去挖,只要自己不能搬倒太康和慈圣太后,等着他的就是一个死字。

    当然,挖坟这种事情别说是皇帝,就算是普通人也干不出来。

    钱宁又忙到:“刚才是臣糊涂,臣还有一个法子可以验证此事的真伪。”

    正德:“说来听听。”

    面上的红潮更浓。

    钱宁:“据说,太康殿下曾经怀有身孕,不过,三个月之后就小产了。三个月,还没有到大出怀的时辰,产后若是恢复得好,身子也不会走样。可若是足月产下婴孩,肚子上肯定会留下孕纹。如果臣猜得没错,太康殿下的小腹上肯定会有醒目的纹路的。若事实真是如此,臣就奇怪了,太康殿下如果真的产下一子,那么,孩子去哪里了,她又为什么要想世人隐瞒此事?”

    这下,屏风后面的苏木更是惊骇无比。不得不承认太康和慈圣太后做事极为慎密,将该堵的漏洞都堵上了,甚至不惜大开杀戒。可太康肚子上的孕纹却是瞒不了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德咯咯笑起来:“好个混帐的东西,钱宁,难不成朕还要让人看看太康的肚子。如此,我天家的体统何在?”

    偷听的苏木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暗想:是啊,太康的肚子谁敢去看,不想活了?这个世界上,只怕也只有我苏木看过她的小腹,甚至更隐秘的部位。

    想到这里,苏木竟然有些恶趣味地得意起来。

    钱宁大急,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份医案递过去:“陛下可以看看此物。”

    正德接了过去:“什么东西?”

    钱宁:“这是太医院这几年给陛下看诊时留下的医案,以及几个太医的证词。”

    “钱宁,你弄朕的医案做什么?”

    钱宁:“陛下,据太医院的太医们诊断,陛下是没有生育的,这些医案可以做为铁证。那么,臣想问一句,福王究竟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听到“医案”这两个字,苏木心中大觉不妙: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这一点。正德的身状况是明摆在那里的,落到行家眼里,自然能够看出他没有生育。这一点,当初的冲虚就看出来了。国子监的文章、太医院的药方虽然说是这个世界最不靠谱的两样东西。而太医院的太医们开出的药也大多是甘草、川贝一类治不好病,又吃不死人的药。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是庸医,相反,很多太医的医术是非常高明的。只不过给皇帝下药的时候得十分小心,未治病先想的是如何择清自己身上的责任。

    这个钱宁在对福王的身世产生怀疑之后,肯定是对太医院动手了。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要想打听到合用的消息,并拿到证据,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什么,朕……朕没有生育!”正德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身子正好撞在屏风上,吓得苏木急忙将脑袋挪到一边。

    外面是什么情形,苏木也看不到了。

    钱宁继续大哭,磕头的声音不断传来:“陛下,陛下,臣就算有天大胆子,也不敢犯欺君之罪啊,太医们的医案和证词可都在这里啊!陛下……”

    正德凄厉的声音响起:“哈哈,哈哈,真好笑,好笑之极哀哉!想不到啊想不到,朕壮如狮虎,却不能生育。看来,这是真的,真的……”

    “万岁爷啊,福王他,福王他……”钱宁的声音。

    正德突然停止了笑声,声音变得古怪起来:“朕居然没有生育,咯咯,看来福王并不是朕的儿子,搞不好是侄子。如此也好啊,既然他是太康的孩子,是慈圣太后的外孙,也算是朕的至亲。既然朕不能有孩子,将来千秋万代之后,传位与他,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钱宁,你觉得呢?”

    这话不但钱宁,就连苏木也大觉意外,忍不住又从缝隙看出去,却见钱宁一脸色灰白地跪在那里,如丧考比。而正德因为背对着屏风,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苏木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正德皇帝的荒唐是有名的。当年张永告密说刘瑾要造反,正德却毫不在意,只说:“他要做皇帝,自由他去!”

    最后,张永急道:“若是刘瑾做了皇帝,陛下将如何自处?”

    如此,正德这醒悟过来,下令逮捕刘瑾。

    可就在这个时候,正德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钱宁,从此刻起,京营、锦衣卫、东厂皆归你统辖。立即拿朕的玉玺,全城戒严,并逮捕太康!”

    “啊!”这下,不但苏木,就连一直在旁边闭口不语的冲虚道人也忍不住低呼出声。

第九百七十章 新的时代(全书完)

    这下,苏木手足一片冰冷。

    如果钱宁掌握了整个北京城的军队,以他的手段,不但太康,就连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不行,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得做些什么!

    钱宁听到皇帝圣旨,知道事态已经完全操控在自己手上,这一下,自己算是彻底地赢了。狂喜之中,他却没有听到苏木的低呼声。

    “臣遵旨!”他欢喜地一跃而起:“陛下,请赐给臣金箭令牌和玺印。”

    正德的呼吸声更粗重:“在……在苏木和杨廷和手上,你问他们要吧,苏木……苏木出来……”

    说着就转过头去,映入苏木眼帘的是一张已经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的脸。

    看到正德的目光,钱宁立即知道苏木就在里屋,大惊:“苏学士在里面?”

    苏木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大步走了出来,一把扶起地上的正德:“陛下,陛下,你怎么了?”

    钱宁:“苏木,把陛下的玉玺交出来!”

    正德皇帝面上的潮红竟带着一层光泽,呼吸声也一阵响过一阵,到最后,竟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苏木心中一沉,知道皇帝因为听到这个惊人消息之后,心怀激动,病竟然发作了,而且看他模样,好象已经处于最险恶的关头。

    心中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大叫:“冲虚,冲虚,快快快!”

    现在,再去传太医来也没有任何用处,对于太医的常规手段,苏木是没有任何信心的。现在能够救正德命的大概也只有冲虚的推拿和气功。

    冲虚还没有动,钱宁就一把抓住苏木的肩膀。这一抓力大极大,只听得身上骨骼咯吱乱响,竟疼得苏木出了一身冷汗:“拿来,快拿来!”

    苏木大怒,回头狠狠地盯着钱宁:“混帐东西,都什么时候了,救陛下要紧!”

    苏木这一喝,却让钱宁手上一松。

    但冲虚却还是没有动,依旧低头站在那里。

    苏木大怒:“冲虚,还愣在哪里做什么?”

    钱宁刚才被苏木一声断喝吓得松了手,意识到自己丢了个大人,气得满面铁青,怒啸一声:“大胆苏木,竟然抗旨不遵,反了!”

    说中,又是一抓朝苏木的咽喉抓来。

    看他的架势,却是要将苏木格杀当场。

    劲风扑面,苏木本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如何躲得过这一招,心中一片冰凉:难道要死了,如果死后能够穿越回现代,却也是一件好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清影闪过。

    却见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冲虚突然冲过来,右手在钱宁胸口上一拍。

    这一掌看起来好象绵软无力,可一阵清脆的骨折声在屋中响起。

    钱宁身体突然一翻,高高跃起,重重摔在地上。口鼻间都沁出血来,显然是活不成了。

    后来,尸检的时候苏木才知道,冲虚这一掌正好拍在钱宁的断骨上。断裂的肋骨瞬间刺穿了他的心脏,只怕钱宁还没落地就已经短气了。

    冲虚这一手真是漂亮,苏木虽然不懂武功,可成天同胡顺、胡进学、谢自然这样的武林高手呆在一起,眼界却是极高的。

    自然看得出来冲虚这一手正是漂亮的内家功夫,而且,看起武艺甚至比胡进学还高上一筹,这才是真正的武道大家。

    冲虚不是说他不懂武艺吗,想不到隐藏得如此之深。

    顾不得惊骇,苏木叫道:“冲虚,快救陛下,快救陛下!”叫着叫着,眼泪如雨点一样落下来。

    冲虚一掌打死钱宁之后,身体一滑,如同鬼魅一般闪到屋门,将大门关上,已经沉默不语地站在那里,只将门户紧紧守住,丝毫没有出手救正德的意思。

    苏木大惊:“冲虚贼子,你想干什么,这可是陛下啊!”

    冲虚还是不理。

    苏木正要破口大骂,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正德突然叹息一声:“子乔,别叫了,虚是慈圣太后的人。”

    “什么……”苏木一呆。

    这个时候,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过的冲虚点点头:“慈圣皇太后她老人家既是贫道的俗家侄女,也是贫道的主子,贫道自然要忠诚于乾坤宁宫。”

    苏木大叫:“来人了,来人了!”

    “别喊了,别喊了!”正德突然一把将苏木抓住,苦涩一笑:“没用的,朕快不行了,天底下没有人救得了朕,别浪费时间了。”

    “陛下……”苏木眼泪不住落下。

    正德脸上的红光已经彻底消退,代之以苍白和枯槁:“最是无情帝王家啊!不过,朕不怪她们,只有这世的亲人,再没有来世的……”

    皇帝话中的意思苏木自然是知道的,正德现在已经知道了福王的身世,现在死了,对大家都好。所以,刚才冲虚这才袖手旁观。

    “陛下,撑住,撑住啊!”

    “没用的。”正德无力地摇着头:“如此也好,如此也好。苏木,马上写一道圣旨,传位于福王。”

    “陛下。”

    “快,没时间了。”正德横了苏木一眼。

    苏木擦了擦眼泪,立即走到御案前,一挥而就,一道几十字的传位诏书写成,然后盖上玉玺,又将笔递给正德。

    正德强提起精神,在上面留下御笔。

    如此一来,福王接位一事总算是有了正规的法律传承。

    签好字之后,正德将笔扔到地上,指了指自己身边对苏木说:“聊聊。”

    苏木咬着牙坐下,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正德坐直了身体:“朕这一尚大概也只有你这么一个真正的朋友,朕弥留之时,钱宁想着要捉拿太康,而冲虚则等着朕死。也只有你,子乔大声叫人,想要救朕。有你这份友情,朕满足了,朕记着你的情分。”

    “陛下……大将军……”

    正德竭力一笑:“看来,福王是朕的侄儿这一点是没假的。如此也好,他做了皇帝,母亲和太康下半辈子也有个依靠,这算是朕对她们最后的看顾吧!苏木,朕拜托你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什么人都别说。将来,好好辅佐他。”

    “恩。”苏木连连点头,泪飞如雨。

    正德:“对了,子乔你杂学天下第一,朕最后想问你一句。”

    “你说。”

    正德:“人有来世吗?”

    “有的,肯定有。”苏木肯定地点了点头。

    正德悠然道:“如果真有来世,朕希望做一个纵横沙场的士兵。骑着马儿,在春日的草原上奔驰。那片草原是如此地美,到处都是兰色的马兰花。朕踏花归去马蹄香……呃……”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突然停直了呼吸。

    先前还捏紧的拳头突然松开,一颗兵棋棋子落到地上。

    “陛下!”苏木长啸一声,再顾不得其他,抱着皇帝大声地哭起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千军万马的轰隆声,胡顺和胡进学的声音同时响起:“所有人放下兵器!”

    然后是杨廷和的厉声大叫:“放下兵器!”

    ……

    冲虚:“苏木,首辅和胡顺来了,大局已定,出去宣皇帝的遗诏吧!”

    “贼子,贼子!”苏木猛地回头,就要大骂。

    却看到冲虚如同一只米口袋一样瘫软在地,心中位置上豁然插着一根袖箭。

    显然是先前格杀钱宁时中的暗器。

    寻常人心脏若是中了这一箭,早已经死得透了,可冲虚却全凭一口真气坚持到现在。听到外面的局势已经平定,这才泻了气,撒手而去。

    ……

    一时间,殿中只剩苏木一人活着。

    外面传来杨廷和和正在内阁值房当值的杨一清的声音:“陛下,陛下!”

    苏木猛地站起身来,开了门,对着众人喊道:“陛下有诏,封闭京城九门、西苑、大内,戒严!”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正德皇帝大行了!”

    ……

    景阳钟轰鸣,响彻京城。

    金銮殿前,在京诸王、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是一身素服。

    风吹来,大殿前的幔帐高高飞扬。

    福王咯咯笑着,在殿前的台阶上乱跑,张永和几个太监惊慌地跟在后面,可无论如何也抓不住他。

    苏木突然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抱住。

    福王:“苏师傅,原来是你,我们一起玩吧!”

    苏木板着脸:“只怕陛下是再不能玩了,这做皇帝是天底下最苦最累的活儿。”

    说着话,他抱着未来的皇帝大步走进殿中,里面,内阁、六部官员已经等在那里。

    福王还在挣扎:“放开我,放开我,苏师傅,我们去玩吧!”

    “身为皇帝,不能称我,要说朕!”珠帘之后,张太后威严地喝了一声。

    说来也怪,一向顽皮的福王突然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上了须弥座,奶声奶气地问:“皇祖母、杨阁老、苏阁老,可以开始了吗?”

    内阁苏木和杨廷和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走上前:“可以开始了!”

    风更大,满眼都是雪白。

    苏木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是从小就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中。所谓前世的生活,所谓穿越,那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境而已。

    我来了,我看到了。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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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好女婿介绍:
书中主要讲述了这里是大明弘治末年,宽厚的弘治皇帝,飞扬跳脱的正德,精彩纷呈的官场现形记,看一个普通现代人如何玩转情场官场。作品在“移动和阅读”火热连载中……
明朝好女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好女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好女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