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 生死不知
刚刚还十分寂静的沙丘平台,顿时喊杀之声震天。
陈旭掉进陷阱之中,扭伤了左脚脚踝,眼看几根长枪刺向自己,他心若死灰,就要闭目等死。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有一个还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休伤吾主!”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的,还有几道弓弦之声。几个用长枪刺向陈旭的官兵,没有反应过来,顿时被射中咽喉而死。
陈旭见状,心中一喜,暗暗想到:“天不亡我!”
他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长枪,忍着剧痛支撑着站了起来,用身体靠在陷阱的沙壁之上,谨慎防备着敌人前来进攻。
十几人呼啸而至,当先一人正是刚才那个射箭的少年。
“杀!”
这伙伏兵有一百余人,看到黄巾贼将掉进陷阱,眼见就能立下大功,却被一彪人马冲了过来,他们如何心甘?
伏兵都穿着郡国兵的铠甲,分散各地,那个貌似领头之人大声喊道:“尔等挡住贼军,某先杀贼将!”
话毕,此人就拿着长枪来杀陈旭。
陈旭靠在沙壁上,右脚用力,紧紧握住长枪。
“去死!”
那员将领大吼一声,挺枪直刺。陈旭凝神静气,手持长枪,一下子将那员将领的长枪拨了过去。
贼将见状大惊,他站在上面,居高临下攻向陈旭,却还是被他挡住了自己认为必中的一击,心中如何不惊讶?
陈旭拨开那员将领的长枪,就感觉身体有些受不了。他虽然勇武过人,却左脚受伤,无法受力。不然的话,他顷刻之间就能将这员郡国将领刺于马下。
“狗贼安敢如此!”
就在那员将领准备再次刺向陈旭之时,方才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两道弓弦之声再起,官兵将领大惊,弃了陈旭,连忙躲闪。
“噗!噗!”
箭支射在沙丘上,发出一阵闷响,却是被官兵将领躲了过去。
过来救援陈旭的那彪人马,都是黄巾军中的勇士,更兼他们救主心切。养尊处优的郡国兵,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顷刻之间,那彪人马就冲破官兵的阻拦,来到陷阱旁边。
方才射箭之人大声喊道:“赶快把渠帅拉上来!”
几人一起用力,把陈旭拉了起来,其余人正在抵挡渐渐围拢过来的郡国兵。
陈旭上来以后,黄巾军已经战死了几人。他抬头望去,见救了他的那位少年,正是他当初在靶场亲自教导的那人。
后来少年在战场上屡立战功,陈旭就将他提拔到亲兵之中。少年正是刚才,随着陈旭过来的十几人中的一个。
一时间,陈旭心中唏嘘不已。不曾想昔日无意识的举动,居然在今日救得自己一命。
因果之说,真正难料啊。
少年看到陈旭的腿有些瘸,知道陈旭受伤。他一把拉住旁边的一个黄巾军,说道:“你背负渠帅前行,我等前来断后!”
那人却不答应,说道:“你是弓箭手,贼人现在已经围了过来,你的箭术发挥不了作用,还是你背着渠帅离开,我等前来断后。”
话毕,此人直接冲进正在交战的战场,口中还对少年大声喊道:“贼众我寡,速速突围!”
少年知道,断后之人肯定难逃身死的下场。他们让自己背着渠帅突围,既是信任自己,又是将唯一的生路留给了自己。
战场上不是矫情的地方,少年虎目含泪,不敢耽搁,一把背起陈旭,向前跑去。其余十几人待在后面,奋力死战。
陈旭被少年负在背上,看清楚战况之后,知道那些断后的十几人绝无幸存的道理,不由心中悲戚。
他在少年背上挣扎着,口中大声喊到:“大丈夫死则死矣,岂能抛弃自家兄弟?”
少年背着陈旭本就有些吃力,见他还在自己背上捣蛋,也顾不得尊卑,口中厉声说道:“天下可无我等,黄巾却不能无渠帅!渠帅若是想让后面的兄弟死不瞑目,就继续挣扎。”
“若是渠帅果真有心,他日挥兵为诸位兄弟报仇便是!”
听到少年的话,陈旭沉默不语。现在战场危机,不是矫情的时候。方才突逢大变,他有些失了分寸,被少年一说,才猛然惊醒。
十几个黄巾士卒,悍不畏死地阻挡一百多官兵。官兵虽众,一时间,却仍然没办法突破这些黄巾士卒的阻拦。
那员官兵将领,看到陈旭即将逃出战场,心中大惊。
他挺起长枪,奋力刺死一个黄巾军,大声喊道:“贼将已经负伤,不趁此良机建功立业,更待何时?”
“兄弟们,随我奋力杀敌,活捉贼将,人人有赏!”
这些郡国兵闻言,士气大振,奋不顾身地呐喊着杀向十几个黄巾军。
黄巾军虽勇,却寡不敌众,杀掉三十几个官兵以后,最后一人也已经战死。
陈旭回首,看到眼前的一幕,目眦欲裂。
他咬紧嘴唇,却是不发一语。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会为这些替自己死的人报仇,会让这些郡国兵付出代价。
官兵杀完阻拦他们的黄巾军,就向前追杀陈旭两人。
少年这个时候,已经背着陈旭来到他们战马所在的地方,他放下陈旭说道:“渠帅,我们两人共乘一骑,可好?”
陈旭说道:“两人共乘一骑,跑得太慢。你将我扶上马背,我脚踝虽然受伤,仍是能骑战马。”
少年虽然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反驳。他将陈旭扶上马背以后,自己也跨上一匹战马。
上了马背的陈旭,双腿用力夹住马腹,顿时感觉脚踝奇痛无比。他忍着剧痛,大喝一声,驱赶着另外十几匹战马离去。
“驾!”
两人挥舞着马鞭,战马便开始奔跑起来。
身后的官兵将领眼见就要追上贼将,却被他们逃脱,他急忙对着身边的人大声喊道:“拿我弓来!”
他身后的兵卒不敢怠慢,急忙把弓递给此人。却见这人拉开大弓,瞄准了陈旭的后背之后,一箭射了过去。
正在骑马飞奔的两人,都听到了弓弦的声响。少年转头,看着箭矢射向自家渠帅,心中大骇,他急忙大声喊道:“渠帅小心!”
上了战场,就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陈旭也听到了弓弦之声,奈何他自己骑在马上,本就已经十分艰难,又如何能够躲避?
这个时代只有单边马镫,骑士们骑马,大多都是靠着双腿用力,而后紧紧夹住马腹。
陈旭左脚脚踝受伤,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大伤。但是只要经历过受伤的人都知道,人一旦受伤,就会大大影响自身的灵活性。
更何况,脚踝是个重要的关节位置,是一个人支撑身体的重要部位。但凡一个人腿上的关节受伤,这条腿暂时就已经废掉。
陈旭只能忍住剧痛,身子往左一撇。他的幅度不能太大,不然的话,双腿必定没有力气夹紧马腹,绝对会掉落下马。
此时若是再掉下马,又与寻死何异?
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带着破空的声响,一箭射中了陈旭。只见陈旭大叫一声,扑倒在马背上,没了声响。
好在他双臂用力抱住马的脖子,才没有掉下去。
“渠帅!渠帅!渠帅!”
少年见状,深怕自家渠帅有失,心中大骇,大声喊道。
他喊了几声,见陈旭没有回应,心中焦躁不已。那些袍泽拼死掩护,给自己创造机会,若是自己不能将渠帅安全地带回去,又怎对得起那些牺牲的袍泽?
想到这里,少年眼圈发红,对于身后的官兵更是愤恨不已。
他转过头,对着那些官兵恨声说道:“若是我家渠帅有失,我黄巾军必定尽起大军,攻破安平国郡县,屠掉尔等满门!”
听到少年的话,正在追击的官兵心中都闪过一丝寒意,脸上有些畏惧。
黄巾起义爆发以后,安平国的两个王爷就被黄巾军俘虏了,最后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所以,官兵对于黄巾军,仍是心怀惧意。
那员官兵将领,闻言却是不惊反喜。他对着帐下士卒说道:“张角老贼已死,蚁贼不足为惧矣!今日我又射死了那员渠帅,黄巾军更是群龙无首,何惧之有?”
兵卒们闻言,这才转忧为喜。
107.第107章 身亡?
黄巾起义一来,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这两个王爷先后被黄巾军俘虏,身首异处。
天子闻言,龙颜大怒,就要向两个郡国的国相问罪。好在有人劝谏,说如今黄巾四起,若是现在将两人撤职查办,必定会使两个郡国人心不稳。
所以,汉灵帝才让两人以戴罪之身,紧守郡国,并剿灭境内黄巾军。
上次,清河国国相坏了皇甫嵩围歼黄巾军的计划,他麾下的两员官吏,一人自刎而死,一人被皇甫嵩的帐下亲兵杀死。
皇甫嵩更是派人前往洛阳,弹劾清河国国相。可以预料,此人必定少不了一个丢官罢职的下场。
皇甫嵩的强硬,使得安平国国相心怀恐惧,当他接到皇甫嵩的命令之后,不敢有丝毫违背。
原来,皇甫嵩北上奇袭张宝之前,就让安平国国相派遣郡国兵,秘密埋伏在经县的四周。
经县乃广宗黄巾军北上的必经之路,若是陈旭想要前去下曲阳与张宝汇合,就必定会经过那里。
安平国国相虽然惧怕黄巾军,但是他更不敢违背皇甫嵩的命令。若是听从皇甫嵩调遣,哪怕郡国兵被黄巾军击溃,他也可以将责任推到皇甫嵩身上。
若是他胆敢拒绝,一定会落得一个跟清河国国相一样的下场。
却说经县境内,地势平坦,沙土之地众多。官兵以前本就在此驻扎重兵,包围张梁所率领的黄巾军。
张梁败亡以后,安平国国相就接到皇甫嵩的命令,让他先是大张旗鼓的撤出经县,而后再派兵埋伏在那里。
此地并非一个打埋伏的好地方,很多官兵以前只能偷偷藏到百姓家中。待陈旭等人北上的消息传来以后,他们才在沙丘上挖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官兵如此行事,并不能埋伏大队人马,所以沙丘平台才只有一百多名伏兵。
正是因为官兵以前大张旗鼓地撤出经县,再加上经县土地开阔,一眼就能看出所有情况。
依照正常人思维,都不认为这种地方会有伏兵,所以陈旭才麻痹大意,只带十几个人就来沙丘平台吊唁古人。
却说陈旭当初弃马,带领两个亲随进入沙丘宫平台以后,那个被陈旭教导过箭术的少年,他也拉着众人四处走动。
初时,少年也被这个地方的沙丘所吸引。
后来,那个经县本地的黄巾军突然说了一句话:“我怎么感觉,这个地方的沙丘多了不少呢?况且,今天这里也太安静了吧?”
少年知道那人是经县本地人,对于沙丘平台非常熟悉。他听完那人所说的话,当即脸色一变,就带领众人前去寻找陈旭。
这也是为何,当陈旭掉进陷阱之后,这些黄巾军能够及时赶到了。
官兵将官,看到陈旭中箭,骑马逃窜以后。他知道黄巾军的大部队离这里不远,也就不敢大意,连忙带着手下离开了这里。
两匹马驮着两个人,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黄巾军驻扎的地方。少年刚到此地,就听到震天的喊杀之声响起,他不由在心中暗暗叫苦。
现在渠帅中箭,命悬一线。若不赶紧救治的话,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官兵突袭黄巾军营地,战况不知道怎么样,他又如何敢把陈旭带进黄巾军的驻扎营地?
“杀!”
黄巾军营地,他们才开始遭受官兵袭击之时,还有些手忙脚乱。但是这些郡国兵,又如何是身经百战黄巾军的对手?
郡国兵只有三千余人,在人数也并未占据上风。
黄巾军的主将现在虽然不在这里,但是有些小帅跟随陈旭很长时间,亦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官兵偷袭之后,一个小帅带领两百余人拼死上前阻拦,其余的小帅却是指挥着众人穿好衣甲,拿好武器,而后骑上战马。
官兵突袭黄巾军营地之后,看到黄巾军的阵脚仍是不乱,那个官兵的指挥官就知道不妙。还没等到黄巾军骑上战马,他就下令鸣金收兵。
黄巾军并不了解四周的状况,况且自家主将也不在此地,身旁只有十几人,若是遇上官兵,恐怕凶多吉少。
是以,众人亦是不去追击,只准备带兵前去寻找自家渠帅。
就这样,这场战斗来得突然,也结束得非常迅速。
少年正在担心陈旭,就发现官兵开始撤退。他牵着陈旭的战马,小心隐蔽在一个安全的位置,等到官兵都撤退以后,他才急急忙忙带着陈旭,回到黄巾军驻地。
“快叫医工,快叫医工,渠帅中箭了!”
少年灰头土脸的拉着陈旭的战马,刚到达营寨门口就大声喊道。
几员小帅正准备率兵出去寻找陈旭,猛然听到少年的喊声,都大惊失色。
一个小帅唯恐军心不稳,连忙对少年斥责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你若是再敢惑乱军心,小心军法处置!”
少年这时才发现自己太过紧张,居然忘了军中大忌。
主帅受伤昏迷,生死不知,这对于一支军队来讲,绝对是件大事。若是胡乱声张,很有可能会动摇军心。
想到这些,少年脸色不由一白。但是当他看到仍旧抱着马脖子,一动不动的渠帅之时,脸色就变得十分着急。
那些小帅也不敢大意,连忙把陈旭带回营帐,而后一边传召医工,一边封锁主帅受伤的消息。
为了造成官兵撤出经县的假象,官兵的营寨,设在离经县二十里地的一个隐蔽地段。
安平国的兵曹掾史,离开经县回到营寨以后,满脸晦气。他率兵在此埋伏将近半个月,却不想这次突袭黄巾军,却是寸功未立。
他刚进寨门,就看到尉曹掾史一脸喜色。
见状,兵曹掾史还以为尉曹掾史是在看他笑话,不由脸色一沉,问到:“你埋伏在沙丘宫平台,可有斩获?”
尉曹掾史正是一箭射中陈旭的那人,他回到营中,一直沉浸在射杀黄巾渠帅的巨大喜悦中,丝毫没有听出兵曹掾史语气中的不善。
他也顾不得行礼,急忙说道:“大喜事啊,黄巾渠帅只带了十几个人前去沙丘宫平台,中了我们的埋伏,掉在陷阱之中。”
“后来那厮又被我一箭射中后心,肯定是活不了了。”
兵曹掾史闻言,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他与尉曹掾史,都是秩比三百石的郡中官吏。兵曹掾史主掌军中兵事;尉曹掾史主要负责兵卒转运,掌管后勤。
虽说两人同级,但是兵曹掾史因为主掌兵权,在地位上却是要高出尉曹掾史一筹。
但是现在,他这个主掌兵事的兵曹掾史,带领三千人马前去偷袭却寸功未立;反而让这个掌管后勤的尉曹掾史立下大功,他心中又岂会好受?
然而,尉曹掾史职位并不比他低,他心中虽然有气,却也不敢发作。待详细询问了埋伏陈旭的经过以后,他就虚情假意地恭维了几句。
回到大帐之中,兵曹掾史在心中暗暗想到:“听尉曹掾史所言,那黄巾贼将必定性命不保。他现在立下如此大功,必定会让国相高看一筹,如此一来,以后安平国又岂有我的容身之地?”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哈哈大笑起来。
“如今既然黄巾军渠帅已死,消息传回去以后,他们必定人心惶惶,进退失据。若是我今晚趁势劫营,一举消灭三千黄巾军,这般功劳,绝不会比尉曹掾史杀掉黄巾渠帅的功劳小。”
想到这里,兵曹掾史就召来自己心腹,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众人。
众人闻言,尽皆夸赞,只有一人说道:“黄巾贼将被射杀之事,真假尚且不知。若是贼将未死,我等前去劫寨,岂非羊入虎口?”
兵曹掾史这才猛然惊醒,就向那人问道:“如此,该当如何?”
那人答道:“将军不妨广派斥候,侦查黄巾军动向。若是贼将身亡,必定能够探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兵曹掾史大喜,深以为然,就依计行事。
斥候侦查过黄巾军的动向以后,回来汇报:“我等靠近黄巾营寨,远远看见黄巾贼人披麻戴孝,营寨之中更是哭声震天,想必黄巾贼将已经身亡。”
兵曹掾史闻言大喜,抚掌说道:“天助我也!”
108.第108章 破敌
当夜丑时,一彪人马趁着夜色,悄悄摸到了黄巾军驻扎的营地。
就这营寨的火光,兵曹掾史隐约看到黄巾军挂起来的白旗,他心中暗喜。
一个将官带人偷偷摸到营寨旁边,拔掉鹿角,而后兵曹掾史命令手下官兵鼓噪呐喊,奋力冲杀。
黑暗寂静的月色下,突然变得喧闹起来。官兵们呐喊着,点起火把四处放火,兵曹掾史却带领两千余人杀奔中军营帐。
待他突入营帐之中,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心中不由一惊,口中大声喊道:“误中贼人奸计矣!我等速速退兵!”
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鼓声震天,黄巾军兵分四路杀了过来。
官兵中计,本就心中惶恐不安,毫无战意。再加上黄巾军久经沙场,这些被陈旭带出来的三千人马,更是军中劲卒。
此消彼长之下,两军交战伊始,官兵就溃不成军。黄巾军纵横厮杀,将官兵截成几段。
兵曹掾史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莫要慌乱,莫要慌乱,全军向主将大旗围拢过来,随我杀出重围!”
奈何此地混乱不堪,声音嘈杂,其他人如何能够听到他的喊声?就算能够听到,面对如狼似虎的黄巾军,他们也只顾着逃窜,又怎么会听从兵曹掾史的话?
“活捉贼将!活捉贼将!”
黄巾军大声呐喊着,其余官兵闻言,知道黄巾军一心想要捉拿自家主将,就更是不敢向兵曹掾史靠拢。
他们虽然是兵曹掾史的下属,却并非他的亲信。在安平国当郡国兵,军饷本就少得可怜,还经常被克扣。
这样的一支队伍,你如何指望他会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打顺风仗的时候,这些人还愿意杀敌立功,好换些钱财。然而一旦受挫,必定是溃不成军。
少年伏在营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他看到官兵混乱的样子,对于自家渠帅更加崇拜。
他有时候会想,渠帅和自己这些人,一样是一个脑袋两双手,但是其中的差距为什么会如此之大呢?
他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当众人手忙脚乱,将昏迷中的渠帅带进营帐之中以后,本来一直闭着眼睛的渠帅,居然突然将眼睛睁开。
众人见状,大吃一惊。听了渠帅解释以后,才知道前因后果。
原来,官兵将领射出的那支箭矢,并未射中陈旭本人,只是射中他的披风,被他用胳膊夹在身上。
这样猛一看来,再加上他一直伏在马背上,就好像射中了身体一样。
少年当时心中焦急,看到自家渠帅中箭昏迷,有些失了方寸。再加上两人并非乘坐一骑,所以少年一直没有看出自家主将假装中箭之事。
少年一边观察着战场,一边暗暗想到:“渠帅真是非常人也,用胳膊夹住箭矢,还能抱住马脖子,并且不让箭矢掉在地上,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少年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此时,他眼睛一缩,看到几百官兵簇拥这一个将领,慌慌张张逃了出来。
少年心中振奋不已,暗暗想到:“如果,如果我一箭射杀这个大官,一定会立下很大的功劳吧?”
想到这里,少年激动不已。
杀敌立功,建功立业,没有一个男人不渴望这样,况且还是像少年这样的一个毛头小子?
“冷静,我一定要冷静!”少年弯弓搭箭,深深吸了一口气,“渠帅曾经跟我说过,一个优秀的弓箭手,他最重要的品质就是需要冷静。”
少年想到这里,不急不躁,亦是不慌着射出手中的箭矢,而是细细观察逃过来的官兵大将。
这员官兵将领,正是安平国的兵曹掾史。他虽说在军中不得人心,但是还是有不少心腹。正是这些心腹拼命护着他,他才能突围到这里。
看到营寨大门就在前面,兵曹掾史心中一喜,他大声喊道:“冲出这道大门,就能摆脱贼人包围,将士们,随我冲啊!”
这个时候,什么建功立业?什么秋后算账?他都顾不了这么多了。为今之计,只有先逃出此地,才能再做其他打算。
一开始,兵曹掾史的四周都围拢着很多官兵,若是少年那个时候放箭,很难一箭射中此人。
但是现在,看到营寨大门就在前面的兵曹掾史,他只想着逃命,如何顾得上其他?只见他爆发出很快的速度,超越帐下所有士卒,跑到了最前面。
“就在此时!”
少年见状大喜,他毫不犹豫松开了手上的弓弦。刹那间,一支箭带着破空之声,正中兵曹掾史咽喉。
兵曹掾史睁大了眼睛,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而后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扑倒在地上。
“将军!”
这个变故惊呆了他的那些亲信,众人大声呼唤着,却也挽救不了兵曹掾史身死的结局。
“中了!”
少年脸上满是兴奋,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狂喜,再次弯弓搭箭,朝那些官兵射去。
又有两个官兵被射死,他们这时才回过神来。
看着躲在一旁的少年,很多人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贼子怎敢暗箭射人?今日我等就要为我家将军报仇!”
少年见状不惊反喜,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大声骂道:“我家渠帅自出道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你们这一群垃圾,也敢前来劫营,也不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乃翁现在就呆在这里,是带把的爷们,就过来杀我啊!乃翁要是转身逃跑,就不是好汉!”
少年的样子要多贱有多贱,若是搁在后世,他肯定会说‘有种你来咬我啊’。
那些官兵,初时还有些人想要赶快逃离黄巾军营寨,但是当他们看到少年那欠揍的样子以后,纷纷大怒,就一起跑了过来,想要杀掉少年。
少年见官兵真的过来杀他,心中又是一喜。他只要拖延半刻时间,其余黄巾军就能够赶来,这几百官兵还不成了瓮中之鳖?
“好不要脸的贼人,想以多欺少?乃翁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眼看官兵离少年越来越近,少年大骂一句,而后撒腿就跑。
正在追杀少年的官兵,闻言个个勃然大怒。
他们身为官兵,却被黄巾军喊做‘贼人’。还有那个嘴上缺德的黄巾军,说好了不逃跑的,但是自己等人追杀过来,那厮撒腿就跑。
“无耻,真是无耻之极啊!”官兵们忍不住在心中呐喊着。
“贼子,不是说好了不跑的吗?”
一个官兵,看着撒腿就跑的少年,咬牙切齿的说道。
少年跑出了一个安全距离,驻足回身,一箭射死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官兵,继续趾高气昂地骂道:“乃翁现在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这些七孙就来追我啊!”
“这一次,乃翁绝对不会逃跑,不然就不是男人!”
“啊啊啊,杀死他!”
官兵们看着少年又射杀了自己的一个袍泽,再看到他嚣张的样子,顿时怒火冲天,呐喊着再次杀向少年。
少年见状,口中大骂道:“好一群不孝的儿子,居然想弑杀乃翁!”
话毕,少年又是拔腿就跑,还在心中暗暗想到:“渠帅曾经说过,未娶妻者,就算不得男人。嗯,我现在只能算是男孩。”
官兵们见少年跑得太快,他们追不上,只能在后面破口大骂。
少年又跑出了一个安全距离,再次挑衅官兵。
但是官兵之中不乏一些冷静之人,他们大声说道:“这个贼人是想拖住我等,我等不可中计。现在还是先把将军的尸体带回营寨,再作计较!”
以上一段,说来话长,其实也没过多长时间。
但是,黄巾军击杀官兵,简直就是势如劈竹。就在此时,一队骑兵从营帐之内冲了出来,他们看到这几百尚未逃出营寨的官兵,都是眼睛一亮。
他们呐了一声喊,就纵马杀向这几百官兵。
官兵们骤然见到黄巾军骑兵,都是心中大骇,也顾不上带走自家将军的尸体,纷纷逃出黄巾军营寨。
这对骑兵前去追杀官兵尚且不提。
却说那位少年,看着兵曹掾史的尸体躺在地上,他眼睛一亮,就上前将此人的脑袋割了下来。
109.第109章 报仇
官兵营寨之中,尉曹掾史没有一丝警惕的心理,他带着自己的十几个亲信在大帐之内喝酒。
一群人喝得有些多了,尉曹掾史脸色微红。他站起身来,身体有些摇晃。
摇了摇脑袋,尉曹掾史突然破口大骂起来:“那厮率领几千人马偷袭黄巾军,却是无功而返。某只带了帐下一百官兵,就杀死了黄巾渠帅。”
“那厮嫉贤妒能,明明是我等奋死拼杀,才击毙了黄巾贼将。却不想,这次偷营如此大的功劳,那厮却将我等排斥在外。”
“却不知那厮何德何能,居然能坐上兵曹掾史之位,枉我一身才华,却只是做了一个掌管后勤的尉曹掾史!”
尉曹掾史越说越气,他口中骂骂咧咧,一直说个不停。
营帐中跟他一起喝酒之人,都是他的心腹。他在这些人面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把心中的不满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尉曹掾史并非蠢人,白天他就感到了兵曹掾史对他的嫉妒。晚上他本来也想要一起出战,好捞些功劳,却不想被兵曹掾史搪塞过去。
那人还说:“我军营寨乃要紧去处,若是黄巾军趁我不在,前来攻打我等营寨,却是如何?纵观我军之中,除了尉曹掾史以外,并无一人能够担此重任。”
而后,他也不待尉曹掾史争辩,就留下了两百老弱病残,并尉曹掾史的本部几十个心腹,而后就前去黄巾营寨劫营。
帐中有一人,亦是拍案而起,大声骂道:“我等在沙丘宫平台奋力死战,一百余人折损了三十多人,才将那个黄巾渠帅一箭射死。”
“眼看此时正是攻打黄巾军,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却不想兵曹掾史那厮将我的撇在此处,他却想独吞功劳,真是气煞我也!”
众人都是尉曹掾史心腹,说起话来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其余人亦是纷纷破口大骂。
可以说,如此情形之下,就算本来不想开口骂人,亦要出声附和。不然的话,就是没有表明立场,会遭受其他人的排斥。
试想一下,众人都如此行事,只有一人沉默不语的话,别人心中会怎么想?
要知道,他们骂的可是兵曹掾史。若是日后有人通风报信,纵然尉曹掾史不会有什么事情,其余人恐怕逃脱不了报复。
众人都骂过兵曹掾史的话,都是一丘之貉,就再也不怕有人通风报信了。
“轰隆隆!”
几人骂得正欢,突然听到一阵声响传来。一人醉眼朦胧,说道:“九月田里还打这么大的雷,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啊。”
“哈哈哈哈!”
其余人亦是醉态可鞠,齐声大笑。
“轰隆隆!”
声音越来越响,地面也有了轻微的震动,尉曹掾史用力甩了甩脑袋,不解地说道:“怎么会这样,莫不是要地震了?”
好在有一个人喝的相对较少一些,他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响声,突然感觉浑身上下冷汗淋漓,酒立刻醒了八分。
他奋力将盛放着饭菜、酒食的案几掀翻,大声喊道:“这是骑兵奔跑的声音,莫非黄巾军果真前来劫营?”
其余人闻言,亦是心中一惊。他们正要跑出营帐,就听到外面喊杀之声四起。
“将军,将军,黄巾军前来劫营了!”
一个官兵士卒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大声喊着。他的声音由此而颤抖,有些恐惧。
“来了多少人马?”
这时,尉曹掾史的酒意彻底消散了,他一把抓住那个官兵士卒的衣领,大吼着问道。
这个士卒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官兵多少人马,小人并不知晓。营寨之中只有几百老弱病残,将军还是赶快突围吧。”
听完士卒的话,尉曹掾史才猛然清醒。他丢开这个士卒的衣领,对着那些还在营帐之中发愣的人大声吼道:“都愣在这里干嘛?还不赶快拿着武器,随我突围!”
至于死守营寨,击退黄巾军之事,尉曹掾史从头到尾都未曾想过。
他一直以为自己将黄巾渠帅射死了,心中认定,官兵这次劫营必定会手到擒来。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布置过营寨,就连营寨的大门都没有关上。
更何况营寨之中只有两百余人,其中还有两百人是老弱病残。面对骁勇善战的黄巾军,他如何能够鼓起勇气对抗?
众人跟随尉曹掾史一起跑出大帐,直接奔向马厩的地方,想要骑马逃窜。
“杀!”
官兵营寨之中,火光四起。只见五百骑黄巾军,在一员大将的带领下,纵横杀戮。没过多久,那些留守在营寨之中的官兵,就被杀戮一空。
黄巾军为首的那员大将,正是陈旭。
他刺死一个官兵,对着身后的黄巾军喊道:“分出两百人,分别把守营寨的四个寨门,休要走了一人!”
“其余人分成三队,捉拿漏网的官兵!”
陈旭已经估算到官兵留守营寨的人数,他每门派出五十骑把守寨门,官兵绝对无法逃脱。
却说陈旭被那位少年救回去之后,他以诈死之计,引诱官兵前来劫营。他的脚让医工看过之后,发现并无大碍,只不过脱臼了而已。
关节归位以后,脚踝虽然还有一些浮肿,却也不影响行动。陈旭想到那些为他断后而死的黄巾军,心中就有一股怒气。
他不听别人劝告,执意要亲自带兵前来攻打官兵营寨。
陈旭料定官兵必定会倾巢而出,就只准备带三百人前来劫营,奈何其余小帅只是不允。无奈之下,陈旭只好带了五百人马前来。
对于这场摧枯拉朽般的胜利,陈旭并未感到丝毫快感。他带着一百多人,直接向官兵营寨的一排旗杆奔去。
旗杆上挂得正是那些为陈旭断后,力战而死的黄巾军的头颅。
陈旭来到旗杆之下,看着十几个面目全非的面孔,虎目含泪。
他深深对着旗杆上的脑袋鞠了一躬,而后让帐下士卒将他们的脑袋弄下来,用麻布小心翼翼地包好。
陈旭面带煞气,招呼着众人再次搜查官兵是否有漏网之鱼。
一行人来到营寨后方,正逢一彪人马。陈旭看到领头之人,双目赤红,大吼一声,拍马直取那人。
那人看到陈旭,亦是一惊,见陈旭向他攻来,也顾不得吃惊,挥舞着武器就迎向陈旭的长枪。
陈旭含怒出手,用尽了全身力气。
那个官兵将领正是尉曹掾史,他本就不是陈旭的对手,再加上酒后乏力,只一回合,就被陈旭拍落下马。
陈旭身后的黄巾士卒,看到自家主将如此勇猛,纷纷呐喊一声,杀向其余的十几骑。
战斗没有丝毫悬念,一个冲锋下来,那些官兵便伤亡殆尽。
安平国兵曹掾史战死,尉曹掾史被生擒。这场战事到了现在,以黄巾军大胜而结束。
完全剿灭了官兵大寨中的漏网之鱼,陈旭就让手下一边清点己方伤亡,一边派人前去救火。他自己却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尉曹掾史,来到那十几个黄巾军头颅的位置。
十几个面目全非的头颅,被放在案几上,一字排开。
陈旭拿着一把短刀,揪住尉曹掾史的头发,直接将他按在地上,口中大骂道:“狗贼,杀我兄弟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尉曹掾史知道自己落入黄巾军手上,必定没有活命的道理。他倒也硬气,回骂道:“反国逆贼,惑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某只恨杀的贼人太少,更恨没有一箭将你这个贼人射死!若是还有机会,某定然要将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贼子,通通杀个干净!”
陈旭闻言大怒,他一脚踹翻尉曹掾史,而后将脚踩在他的脸上。
尉曹掾史口中发出‘呜呜’的哀鸣,眼神愤恨地盯住陈旭。
想起为他死去的那十几个黄巾军,陈旭心中更怒。他揪着尉曹掾史的头发,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尉曹掾史的右脸被陈旭踩得肿了起来,他口中仍旧骂道:“大丈夫死则死矣,何惧之有?贼子有种的话,就给某一个痛快!”
陈旭猛然扯开尉曹掾史的衣服,口中说道:“如此,我就成全你!”
手起刀落,一颗心脏被陈旭挖了出来,供在了那十几个黄巾士卒的头颅面前。
110.第110章 议事
杀了尉曹掾史,陈旭脸上丝毫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
不管尉曹掾史自身的才能怎样,但是他直到临死前,仍是破口大骂,并无求饶的意思。单是这一点,就能得到陈旭的尊重。
陈旭回想起尉曹掾史说的话,沉默不语。
尉曹掾史的做法并没有错,他身为郡国将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埋伏、杀戮黄巾军正是本分所在。相反,他若不是如此做,反而不称职。
不同的立场,看待问题的方式亦是不同。战场之上各为其主,并没有对错。
想到这里,陈旭喟然长叹。
三国时期,有太多他喜欢的人物。然而,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说不定后来哪一天,陈旭就要与这些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刀兵相见。
甚至,他可能会亲自将他们的脑袋砍下来。
“若是关羽杀掉我的兄弟,我会不会砍掉他的脑袋?若是郭嘉投奔敌人,我会不会想方设法将他弄死?”
陈旭扪心自问,若是果真遇到这种事情,他给出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江湖’的说法,但是其中的道理却也相通。陈旭现在是一军统帅,他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而是要照顾手下数万人的情绪,为他们的未来而拼搏。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在这个乱世,若是不能奋勇上前,力争上游。我与我手下的头颅,最后都会成为别人炫耀的战功。”
陈旭握紧拳头,在心中暗暗想到。自从来到东汉末年,他的心态不断发生着改变,变得成熟而冷静。
“渠帅,要不要将这厮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旗杆上,把他的尸体扔出去喂野狗?”
帐下一员小帅,看到尉曹掾史被剜心破腹,心中大感痛快,就向陈旭询问道。
对于小帅的如此询问,陈旭没有丝毫惊讶。战争之中,将敌人的脑袋砍下来之事,非常常见。这样既然可以炫耀战功,又能震慑敌人,很多统兵主帅都会如此行事。
至于将敌人的尸体拖出去喂狗,也说明了对于此人的憎恶,想让他死都无法安息。
摇了摇头,陈旭说道:“此人至死面不改色,口中大骂不已,是个忠义汉子。自古以来,人死为大,我等既然已经报仇雪恨,就不要再糟蹋他的尸体,厚葬之。”
小帅闻言,不再多语。
黄巾军本部营寨,兵曹掾史带领的两千多官兵,几乎被黄巾军全歼。结束那边的战事以后,有些小帅担忧陈旭的安危,就有两个小帅率领一千黄巾军前来官兵营寨。
陈旭正在清点缴获的物资,突然听到‘轰隆隆’的声响,感受到地面的轻微震动。他轻笑一声,喃喃自语:“没想到那边的战事这么快就结束了。”
话毕,陈旭也不起身,直接让其他人前去迎接。
清点完缴获的战利品以后,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从昨天到今日,陈旭先是被官兵追杀,而后又攻打官兵营寨。
攻下官兵营寨之后,他又连夜清点物资,一直到现在都没休息。
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陈旭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若是君阁在此就好了。”
陈旭的身体有些疲倦,他不由想起了前去泰山郡的王延。
王延自幼饱读诗书,满腹才华。虽然他现在还有些稚嫩,但是只要经过岁月的洗礼,将来必成大器。
有王延在的时候,陈旭一直都把军中的杂物,都交给王延处理,他自己却当起了甩手掌柜。
王延每次都能够将这些事务处理得很好,这一度让陈旭以为,处理军中杂物是个很轻松的事情。直到陈旭亲自接手这些杂物,才感受到其中的困难。
陈旭抖擞精神,对着门外喊道:“来人。”
一人听到喊声,掀开大帐的帷布,上前说道:“渠帅有何吩咐?”
揉了揉眉头,陈旭向此人问道:“本寨人马是不是都转移了过来?”
那人答道:“回渠帅,我等本就是骑兵,轻装而行,本寨人马早已转移到了此处。”
闻言,陈旭点了点头。
他们自己扎的营寨,非常简陋,远远无法与官兵的营寨相提并论。况且,官兵的营寨之中,还有粮草辎重无数,所以陈旭就下令让本寨人马拔寨而起,前来此地汇合。
“你去把其余小帅传唤过来,而后让伙房大摆筵席,犒赏三军,无需心疼粮草、肉食。”
那人闻言,脸色一喜。
自从广宗的粮草辎重,被皇甫嵩一把火烧掉十之七八以后,黄巾军虽然不至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却也要精打细算,士卒们很久都没有大吃大喝过了。
所以,猛然听到要大摆宴席,那人才会如此高兴。
“对了,把那个杀死兵曹掾史的少年也带过来。”就在那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陈旭突然叫住了他,如此说道。
陈旭并未等待许久,那些小帅便纷纷到来。
众人也都没有闲着,一直处理着本部军中事务,听到渠帅召唤,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赶来此地。
没过多久,那个少年也来到营帐门外,通报之后,就进来了。他看到帐中全是黄巾军小帅,脸上有些慌张。
陈旭见状,哈哈一笑,说道:“此地都是自家兄弟,你不必拘束。”
话毕,陈旭就招呼众人坐下。
这个时代并无凳子之类的东西,人们都是跪坐在柔软的垫子上面。
中国古代唯一正规的坐姿是跪坐。
跪坐是对对方表示尊重的坐姿,也叫正坐。姿势就是席地而坐,臀部放于脚踝,上身挺直,双手规矩的放于膝上,身体气质端庄,目不斜视。不但用于下级对上级,上对下也是一样。
有时为了表达说话的郑重,臀部离开脚跟,叫长跪。
来到这个时代这些年,陈旭早已习惯了这种坐姿。
待众人跪坐完毕以后,陈旭长跪而起,说道:“我统计了一下这次缴获的战利品,发现获得的粮草辎重不计其数。”
“我军现在虽然并不缺粮,但是亦可以储备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然,我等本意是北上救援下曲阳,以骑兵轻装而行。这次缴获的物资,很多都是需要辎重车才能拉动。若是我等带着这些辎重前行,不但会拖累骑兵的速度,还会给官兵围追堵截的机会。”
话毕,陈旭目视众人,不再言语。
小帅们的脸上,也都露出纠结的神色。
这些人大多出身贫穷,若是将到手的战利品抛弃,众人都有些不舍
沉默了一会,终究有一人说道:“渠帅,既然无法携带这些战利品,不如一把火将它们全部烧掉,免得等我们撤退以后,便宜了那些官兵。”
其余人闻言,亦是纷纷应和。不能带走他们就已经非常心痛了,若是抛弃在这里,最后再让官兵缴获回去,他们又怎会甘心?
陈旭环顾众人,见到少年坐在末位,欲言又止,他眼睛一亮,说道:“阿凌,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少年本名吴凌,他突然听到渠帅向他问话,脸色涨得通红,有些结结巴巴的地说道:“渠,渠帅,小,小人人微言轻,又怎敢在此妄言?”
陈旭看到吴凌的样子,哈哈大笑,戏谑地说道:“我可听说你在战场上能说会道,狠狠戏耍了官兵一下,怎么到了这里,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吴凌闻言,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当初在战场上戏耍那些官兵,将他们拖住之事,他一直引以为傲。战事平定以后,他就对着自己的袍泽吹嘘,却不想传道了渠帅耳中。
在场的小帅也多多少少听闻过吴凌的事迹,亦是哈哈大笑。
众人乐过以后,陈旭脸色一正,说道:“我等皆是兄弟,阿凌心中若是有想法,但说无妨。”
少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等尽皆出生贫穷,岂不知粮食得来不易,百姓生存艰难?”
“这些辎重我等既然无法带走,何不将其送给本地百姓?”
“如此一来,辎重既不会留给官兵,百姓亦会对我黄巾军心怀感激,何乐而不为?”
众人闻言,尽皆脸色愕然。陈旭脸上喜色更甚,抚掌大笑道:“此计大妙!”
111.第111章 民心
“此事万万不可!”
陈旭刚开口同意,就有一个小帅出声反对。
其余人闻言,亦是一脸诧异地望着出言的那人。
他们听完少年的话以后,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却不知这员小帅为何出言反对。
陈旭并没有因为手下有人反驳他的话,就感到气愤。
他只是微微一笑,向着那员小帅询问道:“你既然出声反对,心中必然有些想法,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听听。”
这员小帅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也不怯场,直接说道:“渠帅如此做,固然能够得到百姓们的爱戴,却并不是帮了他们,而是害了他们。”
众人闻言,心中更是惊讶。送给他们粮草辎重,居然还会害了他们,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似乎知道众人心中的疑惑,此人也不拿捏,侃侃而谈:“官兵虽然并非盗匪,有时却比盗匪更加猖獗。”
“若是我等将拿不走的粮草辎重,都送给百姓,官兵必定会再次将这些东西收缴回去。果真只是如此的话,尚且并无大碍,我只怕官兵遭此大败,心中有气,会找那些接受我等馈赠百姓们的麻烦。”
“若是这些百姓,被官兵扣上一个私通黄巾的罪名,我等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害了这些百姓?”
众人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陈旭亦是猛然惊醒,起身向这员小帅长作一揖,口中说道:“若非汝之提醒,恐误大事!”
小帅见到陈旭向他行礼,连忙起身回礼,口中说道:“不敢当渠帅如此大礼。”
“若非我曾在丘县,见过官兵污民为贼的事情,亦是绝对无法想到这些。”
听到小帅的话,陈旭才恍然大悟。
他曾经就隐约听到,董卓率领的官兵经常掳掠妇女,抢劫百姓。但凡有人反抗,就将他们砍掉脑袋,说是私通黄巾。
黄巾军曾经占领过丘县,有很多穷苦家庭都受过他们的恩惠,若是官兵执意污蔑,这也百姓亦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想到这一层,众人都再次沉默了。
良久,又有一人说道:“如此,不如一把火将这些东西都烧掉了,也免得再次便宜官兵。”
其余人亦是纷纷出言附和。
既然明知送给百姓东西,不但帮不了他们,反而会给他们惹祸上身,这些人自然就不愿意如此行事。
陈旭思考良久,突然神秘一笑,说道:“我有一计,既可以让百姓获得这些粮草辎重,又不会让他们惹上麻烦。”
众人纷纷询问是何计策,陈旭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一天,经县附近的百姓人心惶惶。黄巾军四处走动,把附近乡里的三老都抓了起来。
乡中的三老分别是有秩、啬夫、游徼,他们大多都是当地德高望重的长者担当。
从来都不扰民的黄巾军,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使得乡中百姓全都人心不安。三老德高望重,有很多百姓都受过他们的恩惠,听闻这个消息以后,纷纷大怒。
却说乡中三老被抓以后,陈旭单独找他们谈了一次话,而后他们就各自给乡中心腹写了一封信。
没有人知道信中写的是什么,只是三老的心腹接到信以后,本来苦着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当天下午,陈旭只在营寨之中留下了几十人,他却带领众人拔寨而走。
晚上,三老的心腹带着乡中百姓,前来攻打黄巾军营寨。
那几十个防守营寨的黄巾军,呐了一声喊,全部弃寨四散而逃。百姓们趁势夺了营寨,救出三老,并且缴获了无数粮草辎重。
而后,百姓们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将这些东西带回家中。
陈旭带着一小队人马,远远看着百姓们,将营寨中的东西全都搬走,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凌站在一旁,偷偷看了陈旭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渠帅,我们演了这样一场戏,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真的有作用吗?”
陈旭脸上笑意不减,他转身拍了拍吴凌的肩膀,说道:“阿凌,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别人就会说,安平国的郡国兵被黄巾军打得落花流水,连一些普通百姓都不如。”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我们是在做戏,但是朝廷却不会这么看。若果真让他们知道了这件事情,只会使他们感觉到,郡国兵的**与懦弱。”
“所以,安平国的官吏,必定会想方设法将这件事情隐瞒起来。而最好的隐瞒方式,就是故意无视它。”
“官兵不去找百姓的麻烦,百姓得到了好处,自然也不会声张。如此,这件事情就不会传出去了。”
吴凌低着脑袋,细细咀嚼着陈旭的话。过了半晌,他才想通事情的前因后果。
黄巾军以这种方式将东西送给百姓,官兵若是再想要抢夺,百姓肯定不会答应。因为,这是他们自己从黄巾军手上‘夺’回来的。
百姓们没有明着私通黄巾,官兵也不能随意安插罪名。不然的话,事情传了出去,对于安平国的官兵来讲,并没有什么好处。
毕竟,这些百姓并不像当初被董卓污蔑成贼的人,他们是实实在在受过黄巾军恩惠。
即使事情闹大了,董卓部将若是一口咬定百姓私通黄巾,那些百姓亦是有口难辩。
想通这些,吴凌看向自家渠帅的眼神,更加热切。
陈旭搂住吴凌的肩膀,亲热地说道:“阿凌,我的性命是你在战场上救下来的。而且你自己又屡立战功,我想把你放在身边,好好教导一番。”
“以后军中商议大事,你都可以跟在一起旁听。等你多学一点知识以后,我才好为你安排前程。”
被渠帅搂住肩膀,还听到这样一番话,吴凌顿时感觉有些热血沸腾。
他单膝跪在地上,激动地说道:“愿为渠帅效死!”
陈旭一把将他扶起来,说道:“日后休要如此多礼。”
经县附近的一个小村落,一家百姓分到了从黄巾军营寨拿回来的粮食,家中几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孩子他妈,今天煮粥多放点米,少放点水,让孩子们都吃个痛快。”
“好嘞!”女子欢喜的回答着,而后就开始张罗着弄饭。
一个大点的孩子在灶台一旁烧火,他不断往锅下面添着柴火。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股股诱人的米香从锅中传来。
那个年龄小一点的孩子,早已饥肠辘辘。他趴在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灶台上,嘴角不停流出晶莹的口水。
这家百姓由于家中存粮不多,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为了能够坚持得更久,他们往往只在锅里放入一点点米,然后兑上一大锅清水。
一家四口每人喝上几碗清澈见底的稀粥,虽然能够暂时不感到饥饿,但是要不了多久,仍会变得饥肠辘辘。
吃饱肚子,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个非常遥远的事情了。
米香越来越浓,锅里的水也已经滚了几道。由于外面刮着不大不小的风,使得这家厨房里面的浓烟,无法彻底排到外面。
呛人的浓烟与米香混杂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往锅下面添柴了。”
女子揭开锅盖,用勺子在锅中搅了两圈,看见锅里面的米已经完全煮开了,就对着烧火的少年说道。
少年闻言,只是拿着火钳,掏了掏锅下面积累的草木灰,然后用蒲扇狠狠扇了几次。
空气进入锅底下面,那些尚未烧完的柴火,便燃起了更大的火苗。
没过多久,锅底的柴火就已经全部烧完。
少年用脚,狠狠将那些蹦到外面的火星踩灭,再把柴火都拨到柴仓里,就起身眼巴巴地望着锅里面的米粥。
女人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拿出两个缺了角的瓷碗,用勺子给两个孩子盛了一大碗稠稠的粥。
孩子们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稠的粥了,他们捧着碗,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方才烧火的小孩,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他一边吹着碗里的粥,一边说道:“打黄巾就能得到粮食,我长大了也要去打黄巾。”
却不想,男人听到自己儿子的话,一把将他手上的碗夺了过去,拎起说话的那个小孩,就用手狠狠地打着他的屁股。
“要不是人家黄巾军施舍,咱家怎么能得到粮食?你现在连谁是恩人都不知道,还说长大后去打黄巾军,看我不打死你!”
“呜呜!”
被自己父亲一边打一边骂,小孩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他连忙改口道:“等我长大了,要去投奔黄巾军,也要把粮食分给穷人。”
男人听到儿子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居然没有吭声。
他放开自己的儿子,在心中暗暗想到:“若是以后实在活不下去了,带着家人去投奔黄巾,也是一条出路吧?”
112.第112章 骑兵
十月初,天气已经转凉,北方的树木亦是挂上了枯黄之色。风吹过,落叶在半空中盘旋、舞动着。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地面微微发生了震动。
那些本来勉强挂在树梢上,仍舍不得落下的树叶,终究是无奈地飘落下来。
一支头抹黄巾的三千骑兵,在官道上疾驰而行。当先一员大将,手握四米长枪,马背上挂着一张黝黑的大弓,还有两壶箭矢。
这员大将正是陈旭,他故意将营寨让给经县百姓以后,就带领着手下众人向薄落津赶来。
“众军止步!”
陈旭先是大吼一声,让身旁的兵卒拍马向后面传令。等到全军都听到止步的将令以后,最前面的陈旭才勒住了胯下战马的缰绳。
战马嘶吼一声,前面的双蹄人立而起,终究是止住了奔跑的势头。
几千人在路上骑马奔驰,想要停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现在的黄巾军,他们的骑术都还不十分精湛。
若是前面的骑士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骑士一不留神的话,很容易连人带马撞在前面的骑士身上。
所以,骑兵冲锋,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排着整齐的队形,一骑士个挨着一个,一齐上前冲去。
相反,骑兵冲杀,彼此间相隔的距离都非常远。就像后世的汽车要保持车距,免得被追尾一样,骑兵之间,亦是要保持相对安全的距离才行。
中国的骑兵发展起于战国时代,到了汉武帝期间,由于北逐匈奴,使得骑兵的发展进入了一个**。
然而,骑兵对于马匹、骑士以及骑兵意志力的要求,却是非常重要。
相同两个骑士,汉武帝时期的中国骑兵,就远远比不上匈奴骑兵。
汉代晃错曾在《言兵事疏》中,说匈奴有三大长处为汉军所不及:其一,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其二,险道倾厌,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其三,风雨罢劳,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
第一条‘上下山阪,出入溪涧’,就说出了匈奴马匹的强大适应能力;第二条‘险道倾厌,且驰且射’,点出了匈奴骑士强大的控马能力;至于第三条,更是指出了匈奴骑士强大的意志力。
前面两条都好理解,至于意志力,很多人却是没办法领会。
其实,骑兵虽然有坐骑代步,但是他们却往往比步卒更加劳累。骑马长途奔袭、打仗,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骑士们长期骑马,就容易形成罗圈腿,大腿内侧也很容易被磨破。骑马奔袭颠簸起伏,一天下来,很多人都无法承受住这种折磨。
只有当骑士们骑术精湛,人马合一,能够在马背上吃喝拉撒以后,才会成为真正的精锐骑兵。
后世,把骑兵发挥到**的,正是宋代的几个外族。
辽国起于草原,他们之中的男子,自幼都生活在马背上,所以骑术都十分精湛。
及至后来女真人崛起,建立金国,他们的铁浮图和拐子马,更是所向披靡。
而缺少马匹的宋朝,就成为这个国家肆意欺凌的对象。
到了蒙古人崛起的时候,他们在敌人眼中更是成了恐怖的象征。蒙古人把骑兵战术,推到了冷兵器时代的顶峰,长距离奔袭,迂回包抄等骑兵的优势,都被发挥到了极限。
蒙古人实行百户、千户制,全民皆兵,军官世袭。
他们‘上马则备战斗,下马则屯聚牧养’。为了保证军队的战斗力,蒙古人往往通过大规模的围猎来锻炼部队,对于儿童,也从小就专门训练他们骑马射箭的能力。
正是这样一个民族,才由一开始的被金国欺压、剥削,到最后的灭金、灭西夏、灭南宋。及至最后,蒙古人向西击败欧洲联军,一直打到了荷兰的鹿特丹。
可以说,蒙古人生在马背上,死在马背上。他们的骑士,是真正人马合一,把战马当做自己的身体。
一片落叶随风而至,正巧落在陈旭的头发上。他伸手将落叶拨了下去,在心中暗暗想到:“现在的黄巾军骑兵,还是太缺乏训练了。”
“他们的骑术若是足够精湛,我根本不需要先传令、再停止行军。只需一扬长枪,勒马驻足,身后的骑士就能够快速止步,而不会撞上前面的人。”
“但是,想要达到这种程度,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一个小帅拨马向前,打断了陈旭的思路,他说道:“渠帅,三军驻足,可是有何指示?”
陈旭回首,答道:“官兵既然在经县埋伏过我等,我怕他们也会在薄落津如此行事。”
“相比起经县的沙丘,薄落津扼守漳河天险,更是易守难攻。若是官兵派出一彪人马,驻守此地,我等想要渡河,恐非易事。”
“为今之计,先让兄弟们在此休息一下,而后派斥候详细侦查清楚薄落津的状况,再作计较亦是不迟。”
小帅闻言,满口赞同,而后就亲自带领了一百骑术精湛的黄巾军,前去薄落津侦查。
众人得到军令,下马休息。
吴凌为陈旭打来了一些水,说道:“渠帅,赶了半日路程,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看着面露倦色吴凌,陈旭接过竹筒,一口气将里面的水喝了个精光。
他将空了的竹筒交给吴凌,问道:“阿凌,你家中还有没有亲人?”
听到渠帅的话,吴凌脸上一暗,回答道:“我家本来一家四口,严君健在,还有一个大我两岁的姊姊。家中有几亩田地,虽然过得清贫,倒也能够勉强糊口。”
“几年前乡中闹饥荒、瘟疫,严君都患了病。我和姊姊卖掉家中田地、房屋,仍是没能救回严君。安葬了严君以后,姊姊和我就成了流民。”
“后来流窜到广宗,姊姊嫁给了一个本地的佃户,我也寄居在姐姐家中,一直受兄长救济。”
“这两年不是干旱就是洪水,兄长家中亦是维持不下去。眼看家中已经没了粮食,大贤良师就带兵攻破了广宗。”
“我和姊姊本来就是太平教的信徒,考虑到实在活不下去,就一咬牙加入了黄巾军。兄长为人有些怯懦,不敢投奔黄巾。我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之后,得到的赏赐,都给了姊姊。”
“王延渠帅带领广宗黄巾军家眷,前去泰山郡的时候,我就劝说兄长与姊姊跟他们一起离开了广宗。”
“姊姊当时生下一个男孩没多久,他现在已经快一岁了吧?”
说到这里,吴凌脸上露出了笑容。
‘严君’是古人对于父母的总称,‘姊姊’就是姐姐的意思。
陈旭听到吴凌的话,默然不语。吴凌的事迹只是众多黄巾军中的一例,他相信,还有很多人跟吴凌有着相同的经历。
拍了拍吴凌的肩膀,陈旭说道:“想不想你姊姊?”
吴凌狠狠点了点头,说道:“当然想!我姊姊对我可好了,若不是她总是把食物留给我,可能我早就饿死了。等我以后立下大功,有很多钱的时候,一定要让姊姊、兄长过上好日子,让他们每日都能吃饱饭。”
他握紧拳头,脸上满是希冀。
陈旭闻言,眼眶有些发酸。他撇过头去,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
‘每日都能吃饱饭’,这是一个多么低的要求啊!
在后世,几乎没有人为了填饱肚子的事操心过。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个人类生存的最基本的要求,却成了广大百姓强烈的愿望。
平复了一下心绪,陈旭看着吴凌的眼睛,坚定地说道:“相信我,以后你的姊姊与兄长,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听到自家渠帅的保证,吴凌脸上满是兴奋。
他素来信服陈旭,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渠帅做不到的事情。既然渠帅如此这么说了,他相信姊姊和兄长一定能够过上好日子。
“渠帅,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去跟我的马儿联络一下感情。”
黄巾军的骑士们,他们下马休息的时候,都不忘了轻轻抚摸着马的脖子,给自己的战马喝水,喂些草料。
对于骑兵而言,战马就是自己的生命。骑士若是不爱护自己的战马,不用心与战马交流,就不可能真正地达到人马合一。
‘人马合一’,听起来好像是个非常玄幻的事情,但是并非如此。
马有灵性,只要用心对待它,时间久了,它就能感受到你的心意,这就是‘人马合一’的前提。
陈旭看着吴凌离开,自己也拿着草料、清水,走向自己的战马。
113.第113章 渡河
陈旭一边给战马喂食草料,一边想着一些其他的事情。
吴凌的话,也勾起了他的一些心思。
自从天下大赦,他成为濮阳义军首领以后,短短半年的时间,可谓是经历了无数惊心动魄的事情。
前世,他一直嗟叹自身的才华毫无用武之地,在那个忙碌而现实的社会,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感到麻木。
他也曾经幻想过,又朝一日能够像中写的那样,手握数万雄兵,纵横天下。
曾经的梦想,如今已经实现。但是陈旭的心中,却感到了一丝疲惫。
自从成为义军首领开始,一直到现在,他的神经几乎每日都是高度紧绷着。
因为他深刻的知道,作为一军统帅,他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失误,都可能会给他所率领的这支队伍,带来灭顶之灾。
现在他成为张角的女婿,成为无数黄巾军新的精神领袖。他每日更是如履薄冰,带领着这群穷途末路的百姓,挣扎反抗着。
很多时候,他都在睡梦看到黄巾军被官兵击败,他们的家眷被屠戮一空,头颅被筑成景观。
有时候,陈旭甚至梦到自己的脑袋飞在天上,看着自己那脖子上喷着鲜血的身体。
每到此时,陈旭都会蓦然惊醒,浑身上下冷汗淋漓。
“平凡的时候,渴望活的轰轰烈烈;梦想实现之后,却发现这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陈旭苦笑一声,在心中暗暗想到。
“若是能够选择,我宁愿带着玲儿,以及叔父叔母一起过着平凡、而又衣食无忧的日子。”
但是,这个世道之下,这样的想法,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
“半年没见了,不知道叔父叔母的身体可好?”
陈旭虽然与自己的叔父叔母,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他却真切的感受到了,两人对他发自内心的关爱。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的灵魂虽然换了一个,但是对于这两个的亲人,心中却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绪。
“玲儿,你还好么?”
突然间,陈旭想到了那个清丽的面孔,脸上闪过一抹温柔。
两人虽然认识不久,并且并没有洞房过,但她毕竟是陈旭名义上的妻子。所以,陈旭心中亦有些牵挂,有份思念。
“若是他听到张宝战死的消息,肯定又会伤心欲绝吧?”
陈旭无意识地抚摸着那匹西凉宝马的脖子,思维却飘了很远。
“等我救援完毕下曲阳的黄巾军以后,就会回到泰山,好好歇息一下。”
“咴儿!咴儿!”
那匹西凉宝马,似乎看出了主人的心不在焉,有些不满地嘶鸣了几声,还用它那硕大的脑袋,轻轻蹭了蹭陈旭的脸。
陈旭正弯腰低着头想事情,冷不防被马儿袭击,顿时感觉被马儿蹭着的地方有些痒。
他回过神来,看着马儿淘气的样子,开怀大笑起来。而后,又亲热地抚摸起马儿的鬃毛。
休息了将近一个时辰,那员前去薄落津侦查的小帅,带着一百多名精锐黄巾骑兵回来。
他的脸上,却带着古怪的神色。
陈旭看到小帅的脸色,心中一沉。
他还以为官兵果真在薄落津驻兵,不由急忙问道:“侦查的结果如何?”
小帅向陈旭施了一礼,而后回答道:“启禀渠帅,我等前往薄落津,仔细侦查许久。最后只发现了一个空的营寨,并未发现有官兵驻守在此地。”
“这,这怎么可能?”
陈旭闻言,脑袋有些当机。薄落津如此重要的去处,官兵居然没有在此驻兵?
“那个空的营寨,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旭生怕官兵再次耍什么花样,他不敢大意,急忙询问。
小帅脸上古怪的神色更重,他张口答道:“末将初时看见这种情况,心中亦是疑惑不已。后来就让帐下士卒寻找附近百姓,询问详细情况。”
“之后我才得知,原来此地本来驻扎着两千官兵。但是今日他们听闻兵曹掾史战死,尉曹掾史被俘,其余官兵几乎全部阵亡的消息以后,大惊失色,弃寨而走。”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陈旭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安平国的郡国兵居然会如此不堪,听到友军战败的消息以后,就弃寨而逃。
陈旭皱着眉头,再次问道:“你有没有详细侦查过,确定其中是否有诈?”
黄巾小帅点了点头,说道:“我等询问过很多当地百姓,他们都是如此说。”
“初时我心中亦是不信,后来派出几十骑向东北方向追击,果然看到官兵向南宫县城方向逃窜。”
“渠帅,若是我等现在前去追击,以骑兵的速度,必定能够追上官兵,将着两千人马全部击溃。”
说到这里,黄巾小帅脸上满是兴奋,有些跃跃欲试。
对于官兵弃寨而逃之事,陈旭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安平国的尉曹掾史,本来就驻守在薄落津。但是兵曹掾史,让他从薄落津押送粮草辎重过来,所以就滞留在经县。
尉曹掾史看到黄巾军到来,想要捞些功劳,就没有回去。却不想,他和兵曹掾史一起命丧此地。
安平国的郡国兵本来就是乌合之众,被派去驻守薄落津的人马,更是老弱病残居多。
他们听闻郡国的兵曹掾史战死,心中大骇。再加上主将生死不知,这些人生怕黄巾军前来攻打营寨,就主动弃寨而逃。
对于这些,陈旭并不知晓,所以他才感觉困惑。
思考良久,陈旭摇头说道:“我等尚且不知,官兵此举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况且,我们的首要目的,是北上救援下曲阳,而非与官兵交战。”
“所以,追击官兵之事,并不可取。现在你立刻传令三军,分出三队,整装待发。一定要提高警惕,防备官兵的伏击。”
“是!”
对于陈旭的将令,这员小帅并没有丝毫异议。他应了一声,就前去传令三军。
也也难怪陈旭如此谨慎,他被官兵埋伏一次,差点丢掉性命。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战场之上非同儿戏,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生之地。
况且,就算真的追上了那两千黄巾军,将他们消灭,对于黄巾军而言,也并无任何好处。
现在虽然已经将近午时,但是陈旭却丝毫没有埋锅造饭的打算。
他们这支骑兵,带的粮食本来就不多,很多都是干粮。士卒们只要就点水,就填饱肚子,这样也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埋锅造饭了。
一众骑兵奔驰而行,越到离薄落津近的位置,陈旭越是紧张。他派遣了很多斥候四处侦查,看是否有埋伏。
除此之外,他自己一路上还仔细观察地形,在那些容易隐藏伏兵的地方,细细查看着。只有确定没有官兵,他才会放心地让帐下士卒通行。
由于陈旭的谨慎,使得黄巾军的速度慢了一些。
但是他们当初停止的地方,本来就离薄落津不远。因此,没过多久,陈旭等人就来到了漳河河畔。
陈旭骑在马上,看着仍是空无一人的官兵营寨,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传令三军,火速渡过漳河,休要停顿。”
没有渡过漳河,陈旭心中多少有些不踏实。于是乎,他就下令让帐下黄巾士卒快速渡河。
陈旭让一员小帅先行渡河,渡过一些人以后,就让他们在河对岸摆开阵势。他自己却带领两百人在排最后面,紧密提防着可能出现的攻击。
三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众人都是骑兵,又是精锐士卒,虽然薄落津的桥梁并不算宽广,黄巾军亦是很快就完全渡过了漳河。
到了最后,只剩下陈旭率领的两百人还未渡河。
“看来是我太过谨慎了。”陈旭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自嘲的笑了。
陈旭过河以后,望着身后奔腾的漳河,心中有些感慨。
当初他在曲周的时候,也曾观看过漳河。然而,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看到相同一条河流,却会产生不同的思绪。
士卒们已经整装待发,陈旭也没有时间在此一直感慨。
他只是望了一眼身后的漳河,在心中默默念叨着:“我陈旭,还会再回来的。”
114.第114章 田丰
薄落津位于巨鹿县城的东南方向,坐落于平乡县城的东北方向。
若是在地图上用直线将三者连接起来,就会形成一个等腰三角形。而薄落津,正是位于这个三角形的顶角。
陈旭带着黄巾军向北行驶,黄昏时分就到达了巨鹿县城的管辖范围。
自从进入巨鹿县城开始,陈旭就感受到了帐下,有很多黄巾士卒的情绪起伏都非常大。
陈旭初时还有些不解,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中些忧虑。
无意间,他听到吴凌的话,说巨鹿县城是大贤良师的家乡之后,陈旭才恍然大悟。
睹乡思人,众人看到大贤良师的家乡,不免就想起了已经逝去的大贤良师,还有先后战死的人公将军、地公将军。
可以说,巨鹿县城是黄巾军的发源之地。这里有很多百姓,都跟随张角一起起事。就连现在跟从在陈旭身后的三千骑兵,亦有不少人是巨鹿人氏。
睹乡思人,再加上近乡情怯,怪不得众人的情绪有些奇怪了。
想通这些,再看着天色已经不早,陈旭就下令让黄巾军的将士们,寻找一个好的地方,而后安营扎寨。
安营扎寨完毕,吃完晚饭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有很多巨鹿本地的人,他们结伴而行,来到营寨的外面,跪在地上,满含热泪地亲吻着这片土地。
自古以来,国人的乡土意识都非常浓烈。后世的人将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并称为人生四大喜事。
‘他乡遇故知’中的这个‘故知’,并非单纯地指知己、友人,有时候也指同乡之人。
试想一下,一人在外地游学,身旁之人全是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口音。突然间,见到一个与自己相同口音的人,这时的心情会是如何的惊喜?
离家而知乡愁。
远离家乡的游子,就好像无根的浮萍,哪怕外表再光鲜,亦不曾有过真正的归属感。
当在外地遇到自己的同乡之时,两人很有可能,会滔滔不绝地谈论着家乡的美好、家乡的风土人情。
这个时候,只有自己的同乡,能够与自己有相同的语言。
楚霸王项羽攻占咸阳后,有人劝他定都。可他因为思念家乡,急于东归,就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富贵还乡,是很多人心中的愿望。这不是炫耀,而是对于家乡的热爱。
但是,这些巨鹿县城的黄巾军,他们满怀希望地参加义军,希望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然而,大贤良师死了,人公将军死了,地公将军也死了。黄巾军的开创者都已经逝去,那个虚构的太平世界,还有可能出现么?
不能推翻汉室,这些人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
看着自己的袍泽一个个死去,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他们心中的痛,又有谁能够理解?
现在,背上‘叛逆’、‘乱臣贼子’的身份,他们满腹委屈,却无处诉说,只能亲吻着家乡的土地,默默流泪。
陈旭理解这些人的行为,看着他们,他对于前世的家乡、前世的父母更加思念。
曾经被他强行隐藏的记忆,如滔滔洪水一般,全部浮现在他的眼前。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了出来。
“爸爸,妈妈,你们还好么?”陈旭遥望天空,在心中默默念叨着。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良久,才从这种强烈的情感中挣脱出来。
默默将眼泪擦干,陈旭走到那些跪在地上的黄巾军身旁,沉声说道:“我的兄弟们,虽然现在我们在别人眼中,仍是‘乱臣贼子’。”
“但是,我陈旭向你们保证,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我们努力拼搏。”
“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以另外一个身份,满载着钱财与荣誉,回到我们的故乡。”
陈旭挥舞着手臂,他又指着其余的黄巾士卒,仍是大声喊着:“不仅是他们,你们每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只要努力拼搏,总会有那么一天。”
“相信我,总会有那么一天!”
陈旭目光灼灼,声音铿锵作响。
黄巾士卒们听到陈旭的话,先是一愣,而后才回过神来。
“万岁!万岁!渠帅万岁!”
一开始,还只是一些黄巾将士们稀稀拉拉地喊着。但是没过多久,所有的黄巾士卒都声嘶力竭地大声呐喊。
他们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这段时间的烦闷,统统用吼声发泄出来。
自从大贤良师去世以后,他们的内心经受了太多的打击。
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明天,哪怕他们仍是至死不渝地跟随在陈旭身旁,他们仍是感受到了前途的黑暗。
陈旭刚才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众人仍是看到了一丝曙光。
是的,总有那么一天,我们会满载着战功与荣誉,满载着钱粮财物,挽着娇妻美妾,荣归故里。
总有那么一天,黄巾军的旗帜会插遍整个帝国。
总有那么一天,曾经的叛贼会以另外一个身份出现。
总有那么一天……
这不仅是一句话,更是一种希望,一种信念。
希望,如同熊熊的烈火一般,在黄巾军眼中燃烧着。
吴凌亦是双目通红,他渴望着有那么一天,他能够让自己的姊姊、兄长过上好日子;有那么一天,让他们不再为自己担心,反而以自己为荣。
……
自从黄巾军进入了巨鹿县城的境内,巨鹿县令就感到惶恐不安。他征召了县中所有豪强家中的私兵,而后紧闭城门,防备黄巾军前来攻城。
至于主动攻击黄巾军之事,他可是想都没有想过。他只希望,这些黄巾军只是路过这里,能够快点离开巨鹿县城的境内。
黄巾军的营寨,喊声震破天穹,就连十里外的巨鹿县城,亦是听到了‘万岁’的喊声。
把守城池的兵卒,听到黄巾军如此大的喊声,很多人都心中恐惧不已,忍不住双腿打颤。
在华夏的历史上,一开始,‘万岁’并不是君王的专用词汇。这个词语,只是为了表示人们内心的喜悦与激动。
直到宋朝时期,这个词汇才成为皇帝的专用名词。
黄巾军心中重新燃起希望,呐喊完毕以后,陈旭忽然对那些巨鹿本地的士卒说道:“你们想不想去家中看看?”
陈旭的话,使得那些士卒目瞪口呆。继而,他们心中狂喜不已。
投奔黄巾军之后,他们都是抛弃了家中所有的东西。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回去看过,家中到底如何,他们也想知道。
虽然现在他们家中,早已空无一人。但是他们的根在那里,纵然是能再看一眼自己的家,他们亦会感到心满意足。
最后,陈旭带上了这些巨鹿本地的人,另外又点了一些人马,凑足了五百骑,就呼啸着向这些人家中赶去。
其余两千五百人马,待在营寨之中紧守营寨,防止官兵偷袭。
巨鹿县黄巾士卒们的家,分散在县城的各个地方。
好在巨鹿县城也并不算太大,陈旭等人又是骑着马匹,折腾了几个时辰,总算让士卒们都看了一眼自己的家。
由于离开的太久,他们的家中都已经败落了。
再加上官府查到他们这些人,全都投奔了黄巾军,很多人的祖屋都被没收充公。
众人远远望着自己败落的家,有很多人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只是,众人都是不发一语。
他们想起渠帅说的话,总会有那么一天。
折腾到现在,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好在今日星宿漫天,众人才能够就着月色骑马奔驰。
纵然这样,他们亦是不敢骑得太快。
众人来到一个地方,远远看到村庄的轮廓。
突然有一个黄巾军对陈旭说道:“渠帅,过了这个村落,下一个地方就是大贤良师以前的家,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旭现在是张角的女婿,于情于理都应该前去看一下,就满口答道:“正该前去看看。”
那人又说道:“前面的村落有一个奇人,大贤良师尚未起事之前,还与此人相交莫逆。后来大贤良师屡次邀请此人加入黄巾军,都被此人骂得体无完肤。”
“大贤良师念及往日情谊,就没有逼迫。此人名声闻名州郡,百姓但凡有所求告,他必定竭力相助。所以,此人深受巨鹿百姓爱戴。”
“我等骑马通过这个村落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惊扰了村落中人。”
陈旭闻言,眼神一闪,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说的奇人,姓甚名谁?”
那员黄巾军满脸崇敬地答道:“田丰。”
115.第115章 抓走再说
“田丰?”
听到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陈旭有些兴奋。
这可是三国时期一个真正顶级的谋士啊!后世,有人把袁绍手下的田丰和沮授,比喻成张良和陈平。
他们都是袁绍手下的谋士,自身也都是才华横溢,有经天纬地之才。
然而,他们所投之人并非明主,对于他们的计策,袁绍经常都不予采纳。
官渡之战的时候,曹操听闻田丰不在军中,就大喜说道:“袁绍必败。”
后来袁绍果真败走,曹操叹息:“假使袁绍用田丰之计,胜败尚未可知也。”
纵观田丰一生所献的计策,以后人的眼光来看,全都正确无比,但是袁绍却不予采纳。
兴平二年,汉献帝辗转流亡到河东等地,沮授进谏袁绍迎献帝,迁都至邺城,而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袁绍才开始听了沮授的计策,非常心动。
但是他帐下其他将官又认为,要复兴汉室太难,而且迎立汉帝会削弱自己的权力。所以,袁绍就开始犹豫不定,最后拒绝了沮授的建议。
待曹操迎回天子,从此开始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袁绍每次接到诏书,总担心对自己不利,又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从沮授的计策。
当时就田丰向袁绍献计,让他谋夺许县,抢夺天子,免得受制于人,结果袁绍不听。
官渡之战以前,刘备反叛曹操,曹操亲率大军前去攻打刘备。
田丰又趁机向袁绍献计:“与公争天下者,曹操也。操今东击刘备,兵连未可卒解,今举军而袭其后,可一往而定。兵以几动,斯其时也。”
袁绍却因为自己儿子身体有疾,拒绝了田丰的计策。
田丰当时举杖击地,大声说道:“嗟乎,事去矣!夫遭难遇之几,而以婴儿病失其会,惜哉!”
袁绍听到田丰的话,心中大怒,从此就疏远了田丰。
后来刘备很快被曹操打败,前来投奔袁绍,袁绍就想这个时候去攻打曹操。
田丰却出言阻止,说此一时彼一时也,前番许县空虚,是攻打曹操的大好时机。但是现在曹操已经打败刘备,再去攻打,曹操虽然兵少,也不容易获得胜利。
当时,田丰的原话是这样:‘曹公善用兵,变化无方,众虽少,未可轻也,不如以久持之’。
为此,他更是提出了论持久战,骚扰耗费曹操国力的计策。
‘将军据山河之固,拥四州之众,外结英雄,内脩农战,然后简其精锐,分为奇兵,乘虚迭出,以扰河南,救右则击其左,救左则击其右,使敌疲於奔命,民不得安业;我未劳而彼已困,不及二年,可坐克也。’
田丰认为,孤注一掷,想要一战消灭曹操,是不可取的。
‘今释庙胜之策,而决成败於一战,若不如志,悔无及也。’
袁绍回答道:“建议我攻打曹操的是你,阻止我攻打曹操的又是你,你到底安的是何居心?”
遂不听从田丰的建议。
袁绍本来就因为田丰上次忤逆他,而对田丰心生间隙。现在又看到田丰如此夸赞曹操,并且不看好自己能够打败曹操。
以袁绍的骄傲、自我,听到田丰的话,心中更是愤怒。
于是乎,袁绍就说田丰惑乱军心,将他关押了起来。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实证明,田丰的眼光是无与伦比的。他对天下大局的把握,更是无人能出其左右。
官渡之战,袁绍果真大败,袁军土崩瓦解。
在回去的路上,众军士都捶胸而哭:“如果田丰在这里,就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了。”
袁绍闻言,心中更加记恨田丰。
这时,看守田丰的狱卒就对田丰说:“主公没听从你的计策,果真大败,这回主公回来以后,肯定会重用你。”
却不想,田丰听到袁绍大败的消息以后,喟然长叹:“我命休矣。”
他对狱卒说:“若军有利,吾必全,今军败,吾其死矣。”
袁绍回来之后,果然将田丰杀了。
在前世,三国时期最让陈旭叹息的谋士就是田丰。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忠诚刚直,为了袁氏屡屡劝谏。
结果,他的计谋不但不被袁绍听从,自己最后反而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真是可叹田元皓满腹才华,却无用武之地。
纵观他一生所献的计策,只有才开始投奔袁绍的时候被采纳过。
《先贤形状》记载:‘绍后用丰谋,以平公孙瓒。’
哪怕对于这个事情,亦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写出田丰所献是何计策。
陈旭听到那个黄巾士卒,说田丰就住在前面的村落,不由思考良久。
前世,他曾经详细查过田丰的事迹。心中对于此人,又是敬佩,又是疑惑。
依照田丰的才能与眼光,不见得看不出袁绍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是他为何还一直拼死劝谏,落得如此下场?
后来,陈旭在《后汉书》中看到这样一句话:‘魏郡审配、钜鹿田丰,并以正直不得志于韩馥。绍乃以丰为别驾,配为治中,甚见器任。’
由此可见,田丰、审配以前郁郁而不得志。后来被闻海内的袁本初,亲自上门邀请两人,并且相待甚厚。
两人本就是正直之人,前面被韩馥排挤,现在却被袁绍如此器重。所以,两人才会产生‘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审配虽然才能比不上田丰,给袁绍献的计策是错误的,并且跟田丰有隙,袁绍兵败后更是进谗言让袁绍杀掉田丰。
但是,此人在袁绍败亡,曹操围攻邺城的时候,他仍然死守数月,最终城破被擒,拒不投降,慷慨受死。
不考虑其他因素,他能够拒不投降,慷慨受死,未尝没有与田丰一样的心思,为了报答袁绍的知遇之恩。
众人看着陈旭驻足,良久不语,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就这样,陈旭等人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陈旭才收回思绪,他对方才说话的那个士卒说道:“你带我前去拜访先生。”
那个士卒听到陈旭的话,脸上有些犹豫。
心中挣扎了半晌,他突然翻身下马,跪在陈旭的前面,说道:“渠帅,田先生闻名州郡,附近百姓都对先生心存敬佩。”
“先生曾经拒绝大贤良师的邀请,大贤良师都不敢为难先生。还请渠帅三思,莫要惊扰了先生。”
其余巨鹿本地的黄巾士卒,亦是翻身下马,跪在陈旭前面给田丰求情。
这个时候,自家渠帅带着五百骑兵,前去拜访素不相识的人。众人略一思考,就知道渠帅不怀好意了。
毕竟,渠帅在东阿绑架名士程昱的事,很多人都早已知晓。
陈旭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中非常惊奇。
他没想到,田丰在当地居然会有如此的名望,能够让自己帐下的士卒为他冒死求情。
陈旭下马,将这些跪在地上的士卒,一个个亲手扶了起来,温言说道:“我只是想拜访一下元皓先生,你们为何如此紧张?”
那些士卒面面相觑,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渠帅不会直接将田先生绑走吧?”
“额。”被人戳破了心思,陈旭脸上有些尴尬,继而,他正色问道,“你们可知,我们是怎样的身份?”
对于陈旭的询问,众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黄巾军。”一个士卒小声答道。
陈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继续问道:“我们在别人眼中,是什么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回答,只有吴凌在一旁小声说道:“黄巾贼。”
吴凌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众人都听到了他的话。一时间,五百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吴凌。
吴凌被众人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他缩了缩脑袋,讪讪笑了一下。
陈旭闻言,却是眼睛一亮,他上前一步,对着吴凌问道:“你再说一次,大声一点。”
吴凌以为自家渠帅发怒,惶恐不安,连忙跪在地上认罪。
陈旭一把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说了实话,我又怎会怪罪与你?”
“你把刚才的回答再说一遍,大声地告诉我,在官兵眼中,我们是怎样的人?”
吴凌看着渠帅眼中,不但没有责备,反而满是鼓励,他顿时胆气一壮,大声说道:“黄巾贼!蚁贼!”
陈旭闻言,抚掌大笑,对众人说道:“不错,我们在别人眼中,就是不择不扣的‘贼’。”
而后,陈旭脸色一正,道:“我们黄巾军,出生卑微,军中连识字的人都没有几个。那些所谓的士人,更是瞧不起我们,也绝不可能主动投奔黄巾军。”
“那么,你们告诉我,这样的黄巾军,真的能够成就大事吗?”
陈旭目光灼灼地盯住巨鹿县城的黄巾士卒,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脑袋。
是啊,黄巾军大多都是农民、佃户出身,他们又能够有多少才华?
陈旭将长枪钉在地上,大声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他们瞧不起我们,不来投奔我们,称呼我们为‘贼’。那么,我们就要做一个合格的‘贼’。”
“没有粮食,就去打土豪;碰到人才,不管他愿不愿意投奔我们黄巾,都要先抓了再说!”
116.第116章 很年轻
听到陈旭如此土匪般的言论,黄巾士卒都是面面相觑。
但是,待众人细细思量以后,才觉得这是黄巾军唯一的出路。
欲成大事,就少不了钱粮、人才。
黄巾军现在没有自己的地盘,就如同无根之萍一样,又何谈钱粮之事?
所以,黄巾军想要发展,想要生存,就必须出去劫掠豪强、大户。
至于人才,黄巾军中更是极度缺乏。
若是黄巾军起事的时候,能够多几个像张角这样的人物,这个大汉帝国究竟会变成怎样,还真是尚未可知啊。
张角在时,哪怕被卢植逼得退守广宗,黄巾军也并没有伤筋动骨,反而能够找到机会大败官兵。
相反,他去世以后,先是广宗被攻破,城里的黄巾军几乎全部战死;而后,下曲阳的地公将军又中计身亡。
黄巾军的两场大败,并不代表了他们的战斗力不行,反而暴露了他们缺乏优秀的人才。
若是波才有过人的统兵才能,颍川的战场结局又会如何?
陈旭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黄巾士卒,沉声说道:“带我过去拜访田先生吧,黄巾军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那个士卒心中挣扎了一下,终究是一咬牙,跪在地上说道:“若是渠帅答应我,田先生说话若有所冒犯之处,渠帅不怪罪先生,小人就带渠帅过去。”
这人知道田丰的脾气,若是他带着陈旭前去拜访,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他就怕自家渠帅被骂之后,恼羞成怒就要杀掉田丰。
到时候,他岂不是害了田丰?
这个黄巾士卒如此说话,却让陈旭有些惊讶了。他不知道田丰到底有何魅力,能让他自己帐下的士卒如此维护他。
看到这个士卒的样子,陈旭也不恼怒,搀着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问道:“田先生平日在乡间如何行事,为何你等如此维护与他?”
黄巾士卒见到自家渠帅并不怪罪自己,心中感动不已。
他回答道:“我等大多都是粗鄙农户,目不识丁。往常家中生了小孩,也不会取名。田先生平易近人,但凡有人前去让他帮忙取名,他都不会推辞。”
“家中若有亲人外出,想要给他们写信,只要找到田先生,他也不会拒绝。”
“若是哪家有人去世,想要找人代写祭文,田先生亦会出手相助。”
“不仅如此,每次田先生给人帮忙,总是分文不取。若有人执意答谢,反而会惹得田先生不快。”
“田先生自己家中本来颇为富裕,但是先生总是救济街坊、村落贫困之人。旷日持久之下,家中亦是变得有些拮据。”
“如此一来,整个巨鹿县城,有很多人受过先生恩惠,县内更是无人不知田先生名声。”
陈旭闻言,沉默不语。
他没有想到,在东汉末年,还有一个像田丰这样平易近人的名士。
自古以来,名士虽然拥有自己的风采,但往往也是清高无比。他们虽然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却也不会对普通百姓太过亲近。
说到底,士大夫是整个帝国的上层人物。他们与普通百姓之间,就如同一个富豪与乞丐之间的关系一样。
富豪可能会同情并施舍乞丐,但是绝对不会用心去帮助乞丐。
但是田丰,他在这个时代,却是真心帮助普通的百姓。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得到巨鹿百姓的爱戴,才能使得陈旭帐下的黄巾军拼命维护他。
乡间的土路并不好走,特别到了晚上,更是如此。纵然是星空漫天,陈旭等人还是不敢骑马快速奔驰。
众人刚刚来到田丰所在的村落,就听见几声激烈的犬吠之声。
整齐的马蹄声,扰乱了村庄的静谧,村庄里的男子们,都拿着菜刀、棍棒走了出来,面怀恐惧地望着这些黄巾军的骑兵。
这些人,都是张角的同乡,曾经也有很多人加入过太平道。
但是自从张角举兵造反之后,他们生怕自己遭受牵连,再加上生活勉强能够过得去,就纷纷退出太平教。
众人对于自己曾经加入过太平教的事情,更是守口如瓶,生怕官兵来找麻烦。
然而,现在黄巾军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众人不知道黄巾军的目的,自然心中惧怕。
他们来此,是为了秋后算账,还是前来抢劫?
虽然黄巾军在普通百姓中间的名声比较好,但是面对几百个全副武装,深夜来访的黄巾军,百姓们仍然感到莫名的寒意。
村中举起的火把,照亮了小半个村庄。陈旭等人立于马上,静静地看着眼前慌乱的百姓。
忽然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头戴纶巾,腰悬佩剑,排众而出。
此人身体消瘦,眼睛灵动,身材一米七二左右,有些不苟言笑。
他昂然而立,扫视了一眼陈旭等人,突然把目光,放在那个向陈旭介绍田丰的人身上。
只见他怒气勃发,拔剑而出,指着那个黄巾士卒喝到:“汝为巨鹿本地乡人,却引贼人前来进犯乡邻,真是不当人子!”
那个黄巾士卒闻言,满脸羞愧,滚鞍下马,跪在地上说道:“我家渠帅并无冒犯乡邻之意。只是听闻田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特意前来与先生相见。”
陈旭闻言,大吃一惊,在心中暗暗想到:“莫非这个青年便是田丰?他怎么会这么年轻?”
田丰给后世之人的形象,是个刻板、正直而又睿智的老头。若是在此之前,陈旭完全没有想过,田丰会是一个年轻的翩翩美男子。
然而,此人若不是田丰的话,那个黄巾士卒又怎会叫他‘先生’。
田丰的年龄并未在史书上记载,但是若仔细分析,也可以看出现在的田丰年龄并不大。
首先,历史上的田丰曾与郭嘉为友,就连郭嘉才开始投奔袁绍,也是在田丰的鼓动下才去的。
而郭嘉现在,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若是两人年龄相差甚远,又怎会成为朋友?
《后汉书》和《先贤行状》都记载过田丰,把两处的记载结合起来,就能大致勾勒出田丰投奔袁绍以前的事迹。
田丰自幼天姿聪慧,少年时丧亲守丧,守丧的时间虽然已过,但他仍笑不露齿,因此为乡邻所器重。
而且田丰博学多才,在冀州很有名望,最初被太尉府征辟,推荐为茂才,后来被选为侍御史,因愤恨宦官当道、贤臣被害,于是弃官归家。不久,成为冀州牧韩馥的部下,因为正直而不得志。
韩馥是在董卓乱政以后才成为冀州牧的,那么田丰在韩馥帐下任职,很可能就是190年,与黄巾起义相隔六年。
田丰少年时期就被乡邻器重,很有可能就在他守孝期满,二十岁左右的时候被举为茂才。
如此推测下来,从他成为茂才,再到投奔韩馥,中间并没有多长时间。
所以说,现在的田丰只有二十几岁,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当然,以上这些陈旭并不知晓,所以当他看到这个年轻男子的以后,居然有些发呆。
这个一袭青衣的男子,正是田丰。却不想,田丰听到黄巾士卒的话,勃然大怒。
他口中骂道:“吾被举为茂才,乃汉家臣子,汝等皆为反贼,吾岂肯自降身份,与尔等相交?”
吴凌等人并非巨鹿人氏,没有听过田丰的名声。他们被田丰如此大骂,当即大怒。
吴凌扬起手上的武器,指着田丰破口大骂:“贼子好胆色,汝欺我手中长枪不利耶?”
田丰闻言,大笑一声,昂首挺胸,仍是面不改色地大声骂道:“大丈夫死则死矣,何惧之有?某宁愿一死,亦绝不与贼人同流合污!”
听完田丰的话,吴凌更是怒不可遏,就要拍马刺死田丰。
陈旭这时才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拉住吴凌的缰绳,而后下马,大声斥责道:“我等前来只为拜访先生,汝岂可如此无礼?”
话毕,陈旭将手上的武器递给其他人,向田丰作揖施礼,口中说道:“东郡陈旭,久闻先生之名,仰慕已久,恨不能一见。”
“今日路过巨鹿县城,就忍不住前来拜访先生,帐下士卒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田丰听到陈旭自报姓名,眼中奇色一闪而过。但他的脸上,仍是露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黄巾士卒见到自家渠帅如此低声下气,此人仍旧这般脸色,每个人都对田丰怒目而视。就连那些巨鹿本地的黄巾军,脸色亦不好看。
陈旭丝毫没有在意田丰对他的态度,他对着身后的黄巾士卒斥责道:“我等虽被官兵污蔑成贼,却也从不惊扰百姓。尔等现在这般行事,岂不给我黄巾军脸上抹黑?”
“尔等还不速速下马,先驻扎到村落外面?待我与先生交谈完毕,再一起返回营寨。”
众人听的渠帅命令,虽然不愿,却也不敢违背。但是他们担心陈旭安危,就把那些巨鹿的黄巾军留了下来。
陈旭见到这些黄巾军死活不肯离开,再加上他们是本地人,留在村中倒也不会使得百姓太过惊慌,就勉强将他们留了下来。
“我乃大贤良师女婿,现在的黄巾军渠帅,路过此地,若有惊扰各位乡亲的地方,还请诸位原谅!”
话毕,陈旭向村落的众人行了一礼。
117.第117章 交谈
百姓们最终都将手上的武器收了起来。
他们知道,面对五百全副武装的黄巾军,他们若是反抗,无疑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并且他们以前有很多人都加入过太平教,从心底来讲,对于这些黄巾军,他们有一丝亲切的感觉。
“玲儿嫁给你了?”
却不想,田丰听到陈旭说他是张角的女婿以后,突然出声问道。
对于田丰的反应,陈旭有些莫名其妙:“莫非田丰暗恋玲儿?”
心中虽然八卦地想着,陈旭口中却是答道:“正是如此。”
田丰闻言,捋了捋稀稀疏疏的胡须,仔细打量了陈旭一番,才开口道:“我曾与大贤良师成为忘年之交,虽然他成为反贼之后,我已经与他再无丝毫瓜葛。”
“但是玲儿毕竟曾经称呼我为世叔,我本以为她家大人会将她许配给一个普通人,让她过着宁静的生活。却不想,终究还是将她嫁给了你这个反贼。”
陈旭听到田丰叫自己反贼,脸色没有丝毫改变,倒是其余人脸色微动。
那些留在村落的本地黄巾军,他们虽然敬仰田丰,但是听到他一口一个‘反贼’的称呼自家渠帅,这些人脸上也都有些不满。
至于其余百姓,他们也生怕田丰会激怒这个黄巾军的首领,为村来带来灾难,也都频频向田丰打眼色。
田丰在说话的时候,就用眼神偷偷打量陈旭,看到他自始至终并无恼怒的神色,不由心中暗暗称奇。
田丰作为三国时期的顶级谋士,又岂会是那种不知进退之人?
他之所以不断激怒陈旭,是因为他听过陈旭的名声,料定陈旭不会为此迁怒众人。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对自己言语上的不断冒犯,陈旭居然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如此,他不由对陈旭高看一等。
其实,陈旭来自后世,早已听闻过田丰的名声,知道他心直口快。
历史上的田丰,正是为此才郁郁而不得志,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陈旭每每读到此处,总是叹息不已,在心中大骂袁绍没有容人之量。
他听闻田丰的话,心中自然也不会太过好受。但是他觉得,若想成就大事,就先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
此外,成大事者,当有广阔的胸襟,不以自身的喜怒而鲁莽行事。
当年曹操攻打徐州,却不想因为他曾经杀死名士边让之事,使得兖州很多士人背叛曹操,最后迎接吕布进入濮阳。
当时有一个人名叫魏仲,曹操以前非常厚待他。
曹操听闻吕布攻占兖州之后,就对其余的人说:“别人也许会背叛我,但魏仲绝对不会。”
他没想到的是,后来魏仲也背叛了自己。曹操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非常生气,但是后来俘虏到魏仲后,不但没有杀他,仍然待他甚厚。
曹操的如此举动,更是收买了很多人心,他们会这么想:“曹公连背叛过他的人,都能够如此器重,更何况我等本就忠于曹公?”
自此,他部下的很多将领就对他死心塌地。
宛城之战,张绣先是投降曹操,后来又反叛,杀死了曹操的的儿子曹昂,并且还有他最疼爱的侄子曹安民。就连曹操帐下大将典韦,也为了保护曹操而战死。
但是,张绣后来再次投降曹操的时候,曹操不但没有丝毫怪罪,反而牵着张绣的手,一起参加宴会,并让自己的儿子曹均娶了张绣的女儿,而且封张绣为扬武将军。
儿子、侄子、手下大将都被张绣杀死,就连曹操自己也差点身首异处,他会不恨张绣吗?
肯定恨!但是曹操之所有能够成就大事,就是他有常人没有的胸怀与气度。
陈旭虽然比不上曹操,但是随着经历越来越多的事情,他也变得越来越沉稳。
听闻张玲喊田丰世叔以后,陈旭心中有些愕然。而后,他连忙向田丰作揖行礼,口中喊道:“见过世叔。”
听到陈旭喊自己‘世叔’,田丰有些似笑非笑地盯着陈旭。
陈旭虽然被田丰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仍是面不改色,口中振振有词:“我乃玲儿良人,先生既是玲儿世叔,就是旭之世叔。”
陈旭深知,想要让田丰投奔黄巾军,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哪怕他将田丰绑走,依照田丰的性格,也不见得会投降。
为了能够拉近与田丰的关系,陈旭也豁上了脸皮,向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喊‘世叔’。
这个时候,就连陈旭自己都很惊讶。他没想到,不经意间,自己的脸皮已经厚到了这种程度。
既然陈旭已经向田丰执了晚辈礼,田丰就不能再继续拿捏下去了。
说到底,他与张角乃忘年之交,虽然在张角扯旗造反以后,他就与张角断绝了关系。
但是,他一直都细细关注的黄巾军的动向。当他听闻张角病死的消息以后,对着夜空嗟叹不已,而后一夜无眠。
就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断定,黄巾军离败亡的日子不远了。
他没想到的是,黄巾军中会横空杀出一个陈旭,屡次与官兵交战却不落下风。
为此,他还特意收集到了很过关于陈旭的消息。
当他看到陈旭曾在桥玄门下学习兵法、策略,以前更是担任过濮阳义兵首领,大败黄巾军以后,他的心绪更是久久难以平复。
一个这样的人才,却被十常侍活生生地逼到了黄巾军的阵营之中。若是大汉再如此下去,真的还有救么?
陈旭被田丰邀请到了他的家中,田丰待在巨鹿县城,虽然通过各个方面打听黄巾军的事迹。但是,相比于真正经历过这些事情的陈旭,他所得到的消息,还显得有些片面。
田丰腹藏诗书才华,胸有大志,他时刻度关注着天下的动向。
今日见到陈旭以后,就不由向他询问起了,黄巾军与官兵交战的详细情况。
田丰但有所问,陈旭都不推迟,一五一十将自己经历的事情讲了出来。他既没有夸大事实,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在几场战争中的作用。
不得不说,田丰是一个非常好的听众,他从来不打断陈旭的讲诉。
即使心中有些疑问,他也会在陈旭停顿下来的时候询问。
两人跪坐在屋中,秉烛夜谈。
案几上放了一个圆盘,圆盘里面注满了植物油。
圆盘的中间,有一根被动物的油脂浸泡过的烛。烧的时间长了,烛中就有了很多圆形的小红心,火光也不如以前亮堂了。
田丰拿起一个小木棍,拨了两次烛,那些小红心都掉落了下来,暗淡的火光再次明亮了起来。
东汉时期,虽然已经有了蜡烛,但是蜡烛应用的范围并不广,只有极少数贵族才能够使用。
不仅如此,就连普通的油灯,百姓家中都用不起。
煤油灯是清末才从外国引进到中国的,汉代的油灯用得都是植物油。普通百姓连吃饭都舍不得放油,又怎么会使用油灯?
所以,每到晚上以后,很多家中都是一片黑暗,早早前去睡觉。
田丰拨弄完灯芯以后,闻着油灯燃烧后的气味,皱了皱鼻子。此时,陈旭的讲话也已经接近尾声。
他听陈旭说,准备救援完毕下曲阳的黄巾军以后,就带领他们藏在山中,静待天下大变之时,田丰在心中,细细思量着这种方法的可行性。
过了半晌,田丰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旭,问道:“你就这么肯定,天下一定会大乱?”
听到田丰的质问,陈旭有些哑口无言。他从历史上知道,这个天下将会大乱,但是,该怎么跟田丰讲呢?
毕竟,如今的大汉虽然腐朽,但是几百年的积威犹在。黄巾起义虽然看似浩大无比,却也不过疥癣之痒,被大汉消灭也是迟早的事情。
整理了一下思维,陈旭说道:“乱天下者,并非是我黄巾军,反而是大汉的世家大族。”
猛然听到陈旭的话,田丰身体一僵,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陈旭看在眼里。
陈旭心中暗喜,继续说道:“黄巾虽不足为虑,但是在镇压这次起义的过程中,大汉各个州郡的地方势力,却被大大增强。”
“不管是他们真的为了镇压黄巾而招募义兵,还是为了浑水摸鱼,趁机扩充自己的势力。”
“当黄巾被消灭的那一刻,整个大汉帝国,势必会形成主弱臣强的局面。”
陈旭越想越觉得有理,他大声说道:“长久以来,十常侍、外戚轮流专权,士大夫的利益遭受巨大打击,他们心中又怎会没有怨言?”
“一旦朝中风云变幻,则各个地方的野心家,必定会趁势而起。届时,整个大汉才将是真正的烽火遍地。”
田丰静静听着陈旭话,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作为三国的顶级谋士,更是以精准的战略眼光而闻名后世得田丰,他如何会看不到这些?
大汉,真的要变天了!
百姓与豪强的矛盾,士族、外戚与宦官的矛盾,几乎已经到了不可调解的地步。可以说,所有人都想扳倒对方,独掌大权。
现在缺乏的,只不过是一个引子。只要有一个火星出现,必定会将这种错综复杂的矛盾引发。
摇了摇头,田丰没有反驳陈旭的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认为,以黄巾军的实力,能够在乱世中趁乱取粟么?”
闻言,陈旭脸上的笑容一僵。
118.第118章 敲晕
直到现在,陈旭才知道为何古代的统治者,都不喜欢百姓开民智了。
因为有思想、有文化的人,最难忽悠。
他与田丰交谈了一个多时辰,已经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但是无论他怎么说,田丰只是认定一件事,那就是黄巾军的起义,绝对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田丰从黄巾军的组成成分,说到黄巾军强大的敌人,再说到黄巾起义的脆弱性,最后几乎将陈旭这个黄巾军的渠帅,都说的都有些动摇了。
“纵然天下大乱,黄巾军也早已被打上了贼寇、暴民的身份,如何能够有一番成就?”
陈旭张了张嘴,一咬牙,争辩着说道:“我们黄巾军是义军,绝非暴民,更非贼寇。我们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不犯。”
“日后我执掌黄巾,哪怕是那些名声较好的豪强、大户,我等亦不会前去骚扰!”
摇了摇头,田丰起身说道:“黄巾军的行事,我如何不知?你们的所作所为,相比起那些贪官污吏的********,也算得上是仁义之师了。”
“然而,自黄巾起义以来,大汉帝国各个地方无数的山贼流寇、地痞流氓,甚至是一些野心家,他们摇身一变,也成为了黄巾军。”
“这些人,他们眼中只有贪婪与**,没有丝毫的仁义。这些人打着黄巾军的旗帜,四处为恶,要不了多久,就连你们这些真正的黄巾军都会被牵连。”
“况且,黄巾军被击溃以后,那些侥幸逃脱的黄巾士卒,不见得都会投奔到你的帐下。”
“这些人既然曾经举起造反,朝廷又岂会轻易赦免?他们欲寻活路,只能啸聚山林,打家劫舍。”
“失去信仰的黄巾军,在生存的逼迫下,只能不断堕落,最终成为千夫所指的贼寇。”
“甚至于,就连你所率领的黄巾军,他们是否能够保持最初的信仰,是否能够一直对普通百姓秋毫不犯,我亦是持着怀疑的态度。”
陈旭听完田丰的一番话,霍然惊醒。
是啊,纵然他的手下能够在他的约束下,不会堕落。但是那些被官兵击溃,流窜到各个地方,成为山贼的黄巾军,他们为了生存,会不会对普通百姓下手呢?
更有甚者,那些本来就十恶不赦的山贼流寇,还有一些野心家。他们若是打着黄巾军的旗帜,四处劫掠,这个黑锅,不是又会落在黄巾军身上么?
若是黄巾军的名声被败坏了,使得百姓心中怨恨、憎恶黄巾军。那么,本就弱势的黄巾军,就将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依仗,那就是民心。
果真如此的话,日后的黄巾军,要么会被消灭,要么主动投奔一方诸侯。
但是在若干年后,黄巾军留在史书上的,只会是一些骂名。
“不,绝对不能这样!”陈旭在心中呐喊着。
他参加了黄巾军以后,才知道这些人的无奈与可敬。他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这支义军,背负着几千年的骂名。
“噗通!”
陈旭猛然跪在地上,以额触地,恳切地说道:“还请先生教我!”
田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难难难,难于上青天。”
却不想,陈旭闻言,不但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心中大喜过望。田丰说‘难’,就代表黄巾军还有机会。
陈旭抬起头,对着田丰说道:“先生,还请你看在与我家外舅相交莫逆的的情分上,给黄巾军指一条明路吧!”
田丰的脸上有些挣扎。
说实话,他对于那些真正的黄巾军,倒也没有什么厌恶的感觉。
他虽然被举为茂才,在冀州有些名声。但是,他生活在乡间,对于百姓们艰苦的生存现状,却也是叹息不已。
他对于现今的大汉,也是早已失望透顶。
田丰为人虽然刚直不阿,但是并不代表他就会愚忠于汉室。
这个时代的士人,有着自己的思想。他们崇尚‘忠’、‘孝’、‘义’。但是这个‘忠’,绝非单纯的指忠于汉室。
他们的‘忠’,大多都是忠于那些看重他们,给他们发挥才能的人。
这些人可能是一郡太守,甚至是一县县令。更有甚者,一些落魄的寒士,被豪强器重,他们也会献上自己的忠诚。
‘忠’有两个前提,第一个前提就是要在为那人做事,第二个前提就是自己被主公赏识,得到重用。
只有满足了以上的两个条件,士人们才会心甘情愿地称呼自己的上官为主公。
纵观三国时期,能够从一而终的武将、谋士并不多,但是为何历史对于他们的评价,却并没有写上‘不忠’着个词汇?
魏国名将张辽,曾先后跟从丁原、董卓、吕布,下邳之战后,又归顺曹操。
魏国名将徐晃,他本是杨奉帐下大将,后被曹操看中。曹操派遣满宠前去游说徐晃,徐晃就舍弃了杨奉转投曹操。
蜀国大将赵云,先去投奔袁绍,不得重用之后,转投公孙瓒。当时公孙瓒正在跟袁绍交战,赵云两次拼死救出公孙瓒,但是公孙瓒并没有重用赵云。
为此,赵云心中一直郁郁不得志。后来刘备三兄弟前来投奔公孙瓒,刘备看到赵云,就甚相敬爱,便有不舍之心。
后来刘备与赵云分别,执手垂泪,不忍相离。
赵云当时就想撇弃公孙瓒,转投刘备,就叹曰:“某曩日误认公孙瓒为英雄;今观所为,亦袁绍等辈耳!”
当时刘备还要多多仰仗公孙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挖墙脚,就说到:“公且屈身事之,相见有日。”
而后洒泪而别。
可以说,无论是张辽投奔了几个主公,还是徐晃弃了杨奉投奔曹操,亦或是赵云先投袁绍、再投公孙瓒、最后投刘备。
后人对于这三个人的评价,都是非常之高。甚至连荀彧、郭嘉,他们也是先投袁绍,再投曹操。却没有人骂他们‘不忠’。
这是为何?
说到底,那个时代,不但是主择臣,臣亦择主。
他们投奔一个人,若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受到重用,或者是自己投奔的人并非明主。他们弃掉此人再转投他人,也并没有人会说他们什么。
但是,若一个君主待他的手下非常宽厚、非常器重,这个手下再去背叛自己的主公,就会被所有人唾骂。
田丰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的思想也跳脱不出这个时代的局限。
对于大汉帝国,他虽然有些感情,但是作为一个智者,他深知大汉已经病入膏肓。
对于这个国家,他也有些心灰意冷,这从他日后投奔袁绍,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就可以看出。
田丰走到窗户旁边,看着挂在天上璀璨的群星,说道:“黄巾欲想成事,难如登天。若你想为自己手下的将士们谋求一个出路,可以先隐入山中。待天下大变之时,再择一明主事之。”
话毕,田丰不再言语。
陈旭闻言,心中微怒。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前来求教,田丰却总说黄巾军无法成事。
他是一个固执的人,有时候甚至有些偏执。听到田丰的话,陈旭心中憋了一口气,暗暗想到:“日后的红军能够成事,我黄巾军也不见得一定会失败。”
想到这里,陈旭起身,说道:“先生说言,恕旭不敢赞成。”
陈旭满身豪气,大声说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只要努力拼搏,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我黄巾军正缺乏像先生这样的大才,先生若肯加入黄巾军,某必定对先生言听计从,并执以弟子之礼。”
这个时候的陈旭,不再是那么谦卑,反而有些霸气外露。
听着陈旭的话,田丰目露奇色,在口中默默念叨着陈旭刚才所说的话。
以上的那句话,是后世蒲松龄所写的自勉对联。东汉时期,虽然有不少对仗工整的词句,但是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联。
陈旭所说的两句话,对仗工整而且通俗易懂,并且表现出了一种不怕艰险,奋发向上的大气魄。
细细打量着陈旭,田丰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可惜,真是可惜啊!”
他与陈旭虽然交谈的时间不长,但是通过陈旭的一些事迹,以及他言谈之中所表露出来的野心。田丰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胸有壮志。
胸怀宽广,心存仁义,求贤若渴。可以说,陈旭所拥有的品质,已经初步具备了雄主之风。
在田丰看来,陈旭若是出身世家大族,以他现在所展露的才能与野心,若是果真遇见天下大变,未尝没有成事的可能。
他之所以说‘可惜’,既是为了陈旭的出身而叹息,又是为了陈旭投奔黄巾而叹息。
说到底,田丰并不看好黄巾军的未来。
摇了摇头,田丰说道:“你若是无事,还请离开吧。现在投奔黄巾,无异于自寻死路,我是不会如此行事的。”
话毕,田丰转身凝望夜空,不再理会陈旭。
陈旭眼中光芒一闪,突然上前一步,一掌击向田丰的后脑勺。田丰只觉天昏地暗,昏迷了过去。
抱住正要倒在地上的田丰,陈旭口中喃喃自语:“对不起了,你不同意,我只好如此行事。”
119.第119章 噩耗
黄巾士卒待在田丰的庭院之中,陈旭与田先生交谈甚久,一直没有出来。
赶了一天的路程,众人有些早已有些疲乏,都有些昏昏欲睡。
“嘎吱!”
田丰家关着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只见陈旭扛着昏迷的田丰,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几个巨鹿本地的黄巾士卒,看到田丰的样子,都大吃一惊,他们急声问道:“渠帅,田先生怎么了?”
陈旭虽然肩膀上扛了一个人,仍是健步如飞。
他摆了摆手,说道:“田先生并无大碍,只是太过劳累,昏睡了过去。”
“某考虑到他是玲儿的世叔,就准备把他带进黄巾营帐,日后好带去与玲儿相见。”
那些黄巾士卒,听着陈旭一本正经地说完这段话,都是面面相觑,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
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自家渠帅这是想要将田丰绑走。偏偏渠帅口中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太过劳累,昏睡了过去。
这些士卒并未拆穿自家渠帅的谎言,他们只是收拾身上的武器,默默跟在陈旭身后。
他们是本地人,比其余黄巾士卒更加明白田丰的才华。大贤良师曾经每次提到田丰,总是叹息不已。
他认为,没有将田丰这个大才拉入黄巾军阵营,是他人生的一大憾事。
起先,这些人只是担忧田丰性子太倔,怕他口不择言惹怒了自家渠帅,而为自己带来杀生之祸。
但是他们现在也明白了,自家渠帅并非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反而非常‘求贤若渴’,想方设法要把田丰绑到黄巾军的阵营之中。
其实,作为一个前世喜欢玩三国游戏的宅男,在游戏中收集名将,一直都是陈旭最大的爱好。
到后来,他的眼光放高了,除了那些武力或是智谋九十以上的名将,其他的将领都有些看不上眼。
每次在游戏中,看到三国这么多牛人成为自己小弟,陈旭就有一种巨大的成就感。
来到东汉末年,在这个现实社会里,陈旭就不可能像游戏中那样,为了一个喜欢的名将,就奔袭大半个中国,而后将他抓起来了。
但是陈旭的思想却没有改变,碰到的名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不管你投不投降,先抓起来再说。
东阿的程昱如此,巨鹿的田丰亦是如此。
若是陈宫不是他名义上的族父,恐怕也会被他绑到泰山吧。
既然有了一层亲戚的关系,陈旭就有信心,当自己以后混出名堂以后,族叔就会主动前来投奔自己。
村落里面,还有很多百姓没回去睡觉,而是时刻注视着陈旭这边的动静。
当他们看到,田丰被那个黄巾军的渠帅扛出来的时候,都有些骚动。
陈旭走出田丰的庭院,瞟了一眼有些惊慌的百姓,说道:“我素来仰慕先生才华,恳请他加入黄巾军,奈何先生只是不同意。”
“旭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然而,旭向众位乡亲保证,无论先生愿不愿意加入我们黄巾军,我等绝对不伤害先生。”
说到这里,陈旭气沉丹田,大声喊道:“最后,还请诸位乡亲相互转告,说我黄巾军求贤若渴之事。”
“如今宦官当道,民不聊生,很多有才华的人却郁郁而不得志。我黄巾军虽然被污蔑成为反贼,但是我黄巾军的大门,却永远为那些真正有才华的打开!”
话毕,陈旭扛着田丰,带着村落里的黄巾军,出去与在村外驻扎的几百人汇合。而后他们骑着战马,向黄巾军营寨的方向赶去。
此时,跟随陈旭出来的巨鹿黄巾军,他们心中却是疑惑不已。
他们不理解,为何自己等人询问的时候,自家渠帅却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说田先生昏睡过去了。
但是面对其他百姓的时候,他却振振有词地说自己仰慕先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犹豫了一下,终究有一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陈旭小心翼翼扶住田丰的身体,不让他掉落下马。
而后哈哈大笑一声,说道:“你们皆是我之兄弟,与尔等开些玩笑话,亦是一件快事。”
这些士卒听到陈旭如此说话,心中微微感动。
陈旭脸色一正,继续说道:“然而,我等这次绑走了田先生,若是不给出一个说法,恐怕会有损我黄巾军的名声。”
“田先生乃世之名士,对于百姓更是多有帮助,深得相邻爱戴。”
“我若是直言相告自己的目的,百姓们才会打消心中的疑虑。”
“听到我的话以后,他们会为田先生感到骄傲。”
“毕竟,能够被人如此看重,甚至不惜出此下策也要将他绑走,可见田先生在我等心目中的分量。”
“这件事情若是果真传了出去,其余那些有才华而不得志的人,又会怎样看待我黄巾军?”
“我们固然会给人留下一种粗鲁、野蛮的印象。但是我等的行事,又何尝不是一种求贤若渴的表现呢?”
“那些人可能在骂我们的同时,也会在心中暗暗羡慕田先生。毕竟,宦官当道,有很多人不得重用,若是能够像田先生这样,又何尝不是对他们自身才华的一种认可?”
吴凌跟在陈旭身旁,眼睛也越来越亮。待陈旭说完话之后,他就兴奋地说道:“对了,渠帅的这个做法,就好像是那个什么用了很多钱去买马的骨头。”
“是‘千金买马骨’。”
瞅了吴凌一眼,陈旭心中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少年居然知道这个典故。
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个国君,他非常爱马,希望能够买到千里马。但是他花了三年的时间,仍旧没有买到千里马。
后来,他的一个手下自告奋勇要替国君买千里马,国君同意了。
这个人接了任务以后,查到一个人手上有千里马,就急急忙忙跑了过去。却不想,他过去以后,千里马已经死掉了,只剩下了马的骨头。
这人想了一下,仍是花了五百金买下了马的骨头。
消息传出去以后,有些手上有千里马的人,都在想:“那人愿意花五百金买一个千里马的骨头,我若是把千里马拉倒他那里去卖,一定会卖出更高的价格。”
于是乎,之后短短的一年时间,就有三个人主动将千里马卖给了那个国君。
“对对,就是‘千金买马骨’。”吴凌大声说道。
他以前听别人讲过这个故事,但是记得有些不太清楚:“渠帅如此行事,别人一定会以为渠帅求贤若渴,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主动前来投奔我黄巾军。”
摇了摇头,陈旭没有说话。
田丰不是马骨,而是真正的千里马。
至于别人主动前来投奔之事,以陈旭现在的名声与地位,只可能来一些其他地方的黄巾军。
至于那些士人、文士,却是不可能主动前来投奔他的。
“哎,黄巾军的出身,想要成就一番事业,果真是奇难无比啊。看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还是要将绑人这件壮举进行到底啊。”
这时,有个巨鹿县本地的黄巾军,小心翼翼地问道:“渠帅,我们这样直接把田先生绑走,他若是醒来,会不会勃然大怒,寻死觅活?”
“额。”
听到那人说的话,陈旭身体有些发僵,想了一下,答道:“若是我被人如此绑走,在愤怒之余,肯定也会有一丝窃喜。毕竟,被人如此看重,终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后田先生还是交给你们看管。若是先生出了什么事情,我定然拿你们是问。”
那些被陈旭点到的巨鹿黄巾士卒,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黄巾军离开了巨鹿县城,但是他们绑人的事迹却流传了出去,而这件事所产生的效果,却影响深远。
粗鲁而又求贤若渴的黄巾军渠帅陈旭,又一次进入了很多人的视线之中。
醒来的田丰,知道自己在黄巾军的营寨以后,他的反应有些奇怪。田丰既没有勃然大怒地大吵大闹,也没有以死相逼要陈旭将他放掉。
他只是默默跟在黄巾军中间,不发一语。即使陈旭每日都要来到田丰面前,认真向他请教,田丰仍是不说话。
不得不说,田丰的骑术真的很不错。
相比起很多半吊子的黄巾军,他的骑术在这些所谓的骑兵面前,居然显得有些出类拔萃。
才开始,陈旭还担心田丰趁机逃跑。于是乎,他在行军的途中,派遣了很多人将田丰包围在中间。
但是两天下来,田丰除了不发一语以外,每日能吃能睡。有时兴致来了,他还会在晚上黄巾军安营扎寨的时候,抽出长剑舞动一番。
……
巨鹿以北,就是大陆泽。
大陆泽乃为漳北、泜南诸水所汇,水面辽阔,横跨好几个县城,在后世有小东湖的称号。
陈旭路过此地的时候,果然看到‘汪洋浩荡,望之居然一湖’的景色。
这个时候的大陆泽,湖水清澈,四周树木丛生。秋风吹过,金黄的落叶飘入湖中,在水面上迎风飘荡,别有一番迷人的味道。
整整行了两日的路程,黄巾军才来到了薄落亭。
此时,北上侦查的斥候,突然传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下曲阳城破,城中的黄巾军以及百姓伤亡殆尽!
骤然听闻这个消息,陈旭骇然失色。
120.第120章 誓杀老贼
下曲阳被攻破,这个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陈旭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呆立当场。
而后,他一把抓住那个斥候的衣领,大声问道:“下曲阳的黄巾军与百姓,全部殉城?”
那个斥候亦是一脸悲色,说道:“只有极少数人才逃得性命。”
而后,斥候就开始向陈旭报告下曲阳失守的具体情况。
虽然张宝死后,下曲阳的黄巾军开始分裂,一部分人马更是弃城而逃。
但是留下来的那个黄巾军渠帅,颇有才能,再加上城中还有数万能战之兵。所以皇甫嵩围困下曲阳之后,数次猛攻城池,都是无功而返。
后来,皇甫嵩又从常山国、中山国、巨鹿郡陆续调来一万多郡国兵,以及一万新招募的义兵。
如此一来,皇甫嵩帐下的兵力,就已经达到了五万之众。若是只比较人数,官兵的兵力,已经是下曲阳黄巾军的两倍有余。
兵法云:倍则攻之。
皇甫嵩乃世之名将,再加上洛阳不断有天使过来催促,让他早日平定黄巾军。
所以,皇甫嵩就下令,让官兵不分昼夜猛攻下曲阳。
下曲阳虽然只剩下两万黄巾军,但是城中有很多百姓都是黄巾军的家眷。他们惧怕城破被官兵屠戮,纷纷来到城墙上帮忙黄巾军守城。
如此一来,官兵虽然猛攻数十日,折损人马无数,却也没有攻破下曲阳。
洛阳来的天使,每日催促皇甫嵩,让他尽早平定黄巾之乱。
皇甫嵩也生怕天子听信宦官谗言,说他贻误战机,裹足不前。所以,他对于无法攻克下曲阳之事,心中一直闷闷不乐。
却说皇甫嵩当时听从沮授的计策,一举夺回晋县。从此以后,他对于沮授这个小小的县令,就宽待有加。
他经常与沮授交谈,发现沮授满腹才华。
沮授的见识,有时就连皇甫嵩自己都叹服不已。
皇甫嵩经常拉着沮授的手,说道:“似公与这般大才,不想却屈居一县县令,真是令人扼腕叹息啊。”
皇甫嵩字义真,他的叔叔皇甫规是东汉名将、凉州三明之一,父亲皇甫节曾任雁门郡太守,久为边将。
他虽然是将门之后,但他少年时便有文武志,好诗书,熟习弓马。可以说,皇甫嵩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
正是因为他少年时好诗书,所以对于文士,他往往亦是礼敬有加。
沮授被皇甫嵩暂时征召,并深得皇甫嵩器重。他看到皇甫嵩为了攻破下曲阳之事发愁,就有心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但是,下曲阳的黄巾军渠帅,的确是个人才,无论皇甫嵩用什么计策,他都能够从容不破地应对。
事到如今,官兵要么再次增加兵力,强行攻破下曲阳;要么准备旷日持久的围城,使得下曲阳的粮草耗尽。
但是,依照如今的情况,皇甫嵩几乎已经将附近能够调拨的兵力,全都调了过来。再想增兵,无疑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并且,数万大军每日消耗的钱粮,都是一个天文数字。大汉经过近百年的西羌战争,已经快要消耗尽了国库中所有的积蓄。
再加上皇甫嵩镇压黄巾以来,势如劈竹,虽然有不少人敬佩皇甫嵩的才能。但是,亦有不少人心怀嫉妒。
而洛阳的十常侍,由于皇甫嵩素来与他们关系不好。现在他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自然会使得十常侍心怀不满,想方设法要陷害皇甫嵩。
好在当今天子虽然有些荒唐,倒也并非糊涂透顶。
如今黄巾起义席卷全国,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统治。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听信宦官谗言,而自毁长城。
但是国库实在空虚,根本无法支撑大规模的长久作战。所以,当今天子才一直派人催促皇甫嵩,让他尽快平定黄巾之乱。
为今之计,皇甫嵩想要打持久战,将下曲阳粮草耗尽,显然有些行不通。
特别是在皇甫嵩得知广宗的黄巾军北上,并且击溃安平国的郡国兵以后,他心中更是焦虑万分。
若是等到广宗的黄巾军来到下曲阳,那么官兵再想要攻破城池,就更加困难了。
就在皇甫嵩焦虑无比的时候,沮授向他献上了一条计策。
沮授在向皇甫嵩献计之前,曾经犹豫了很久。主要是因为,他献的这条计策,太过歹毒。
若是皇甫嵩果真依计行事,恐怕下曲阳附近的几个县城,都会遭受巨大牵连。
但是沮授感激皇甫嵩的知遇之恩,最终还是找到了皇甫嵩,对他说道:“某有一计,可破下曲阳,只是此计太过歹毒,将军是否采纳这条计策,还请三思而后行。”
皇甫嵩闻言,当即大喜过望,连忙抓住沮授的手说道:“还请公与教我!”
却说下曲阳境内有两条大河,一条是滹沱河。滹沱河虽然流经下曲阳境内,但是离下曲阳的城池,却仍有一段距离。
另外有一条大河,则是大白渠。
汉代班固的《地理志》中记载:大白渠东南至下曲阳入斯洨者也。东分为二水,枝津右出焉,东南流,谓之百尺沟,又东南径和城北。
大白渠这条大河,西连滹沱河,东连漳河。他虽然只是这两条大河的支流,但是他的水流量却是十分惊人。
今年冀州虽然下雨不多,但是大白渠中的河水,仍是奔腾不已。
沮授所献的计策,正是先让官兵在大白渠的上游拦截水流,等河中的水积压多了以后,先派人掘开大白渠的南岸,而后再将上游积压的水放下去。
下曲阳的地势本就不高,若是官兵掘开河堤,洪水势必会淹没下曲阳。这样一来,纵然无法将黄巾军全部淹死,却也能让他们阵脚大乱。
届时,官兵再乘坐木筏,杀去城中,被洪水包围的黄巾军无路可逃,官兵必定可以全歼黄巾军。
皇甫嵩听闻沮授的计策,当即大喜过望,就要依计行事。
沮授当时继续说道:“此计虽然可以一举攻破下曲阳,但是大白渠南岸的几个县城,都会遭受洪水的肆虐。就连百姓们种的庄稼,亦会毁于一旦。”
“还请将军三思!”
却不想,当时皇甫嵩满不在乎的说道:“洪水肆虐,只是一时;黄巾贼盅惑百姓,图谋造反,才是大事。”
“若是能够牺牲些许,而一战平定冀州黄巾,这才是天下之幸,百姓之福。”
话毕,皇甫嵩就开始调兵遣将,准备水淹下曲阳。
皇甫嵩出生将门,在他眼中,为了取得胜利,可以不择手段。‘慈不掌兵’的道理,他自幼就听他父亲、叔父讲过。
沮授看到皇甫嵩,没有丝毫犹豫就采纳了自己的计策,他心中不由感到有一丝寒意。
大白渠河堤被掘开的话,南岸遭受水灾的百姓又何止数十万?但是在皇甫嵩眼中,这却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牺牲。
这时,沮授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将这条计策献给皇甫嵩。
但是,现在后悔还有用么?没有!
自那以后,沮授就佯称身体有恙,辞官离开了皇甫嵩的军中,独自返乡。
果不如沮授所料,大白渠被决堤以后,洪水滔天,整个下曲阳水流遍地。城中的水虽然不深,但是也给黄巾军带来了巨大的恐慌。
下曲阳乃洪水首当其冲的地方,城池北岸的有些城墙,直接被冲垮。
皇甫嵩趁势率领官兵,驾驶着扎好的木筏,杀入城中。猝不及防的黄巾军,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官兵们恼怒百姓帮助黄巾军守城,直接将他们当做是黄巾军,但凡见到这些人,一律杀无赦。
皇甫嵩不但没有阻止,反而告知官兵:只要是黄巾军的家眷,格杀勿论,士卒们可以拿着他们的头颅前来领功。
他的这个命令,更是助长了官兵们嚣张、嗜杀的气焰。于是乎,下曲阳将近十万的黄巾军与百姓,几乎都被屠戮一空。
最后,皇甫嵩更是将这些人的脑袋筑成京观,说是为了震慑天下其他的反贼。
下曲阳城破的时候,皇甫嵩就派遣帐下官兵,前去堵住大白渠的决堤之处。
但是洪水肆虐已久,很多附近百姓的房屋都被冲垮,他们的粮食也都毁于一旦。更是有无数百姓被洪水卷走,生死不知。
陈旭听完斥候的报告,双目赤红,脸色有些狰狞。
下曲阳虽然是被黄巾军占领,但是里面的黄巾军起初只有两万余人。
考虑到官兵猛攻数十日,给黄巾军造成的伤亡,城中的黄巾军则不会超过两万。
但是皇甫嵩最后却斩首十万,其余的人可都是被黄巾军牵连的百姓啊。
那些人中间,固然有不少百姓是黄巾军的家眷,但是也有很多人,只是普通百姓。
听说皇甫嵩不分青红皂白,就将这些人屠戮一空,所以陈旭才会如此愤怒。
陈旭拿起自己的那杆长枪,猛一用力,一枪刺进了路边的一棵大树。
他大声骂道:“皇甫老贼如此歹毒,连下曲阳的百姓都不放过。我若是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从来没有这么一刻,陈旭有如此强烈想要杀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