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覆灭在即
黄河北岸,袁谭虽然陈兵十万,仍旧每日惶恐不安。
只不过,原本因为拿下兖州而气势正盛的关中军,此时却已经偃旗息鼓。
袁军营寨之内,袁谭脸上带着疲惫之色,面对关中军强大的兵锋,他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子远,陈文昭这段时间,既不派人强渡黄河,又不前来叫阵,究竟在做什么?”
许攸将近七十岁,就连胡须都有些泛白,脸上的皱纹越加多了。
而且这段时间,他作为袁谭麾下的主要谋士,整个冀州安危都交在他身上,压力也十分巨大。
至于沮授,此时却不在黄河北岸,被袁谭派去抵御带病陈宫,上将张郃也被派去抵御张辽。
虽说这么多年以来,袁谭也征辟了不少人才,可自从袁绍去世以后,袁氏声威就每况日下。
很多有才华之辈,也看得出袁谭不是雄主,都不愿意在冀州出仕。
故此,袁谭麾下除了袁绍留下来的班底以外,并无多少可用之人。
可袁绍留下的旧部,到了今日也是死的死,老的老,退隐的退隐,以至于整个冀州都陷入了人才匮乏的境地。
许攸皱眉说道:“兵贵神速,陈文昭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屯兵濮阳却没有丝毫渡河的想法,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段时间,许攸身体也是越来越差,颤巍巍来到了地图身旁,目光不停地图上巡视着。
看了许久,许攸忽然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假如陈文昭派遣大军,在此处将我等拖延下来。”
“他却派遣轻骑从河东郡杀入魏郡,而后前来突袭魏郡后方,却该如何是好?”
袁谭急忙来到地图旁边,看了一阵之后,也是脸色微变。
袁谭也颇为精通兵事,冀州魏郡与关中河东郡相邻,除了一个太行山外,并无黄河阻拦。
许攸的想法虽然只是猜测,却也很有可能发生。
一开始,陈旭兴大军攻打兖州,几乎吸引了袁谭所有的注意力,导致他有些忽视了来自河东郡的威胁。
现在经过许攸提点一下,袁谭越想越感觉心惊肉跳。
审配此时却是出言道:“魏郡以西有太行山脉横亘,只要派遣少许士卒把守要道,纵然贼军有十万骑兵,恐怕也根本进不了魏郡吧。”
袁谭闻言先是一愣,仔细思索一阵也觉得有些道理,当即就有些犹豫不定。
说到底,袁谭的性格和袁绍非常相似,都有些优柔寡断,有时候听风就是雨,只要属下有不一样的意见,就有些拿不住主意。
许攸却是说道:“纵然骑兵过不了太行山脉,步卒却有可能翻山越岭而来,不得不防啊。”
审配再次摇头道:“子远此言差矣,太行山脉如此险峻,除了那些本地猎户以外,又有谁能越过我军关卡,跋山涉水进入魏郡?”
“陈文昭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料想必有内幕。”
就在此时,一个亲兵忽然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说道:“启禀主公,斥候经过一段时间侦查,终于知道关中军为何一直按兵不动了。”
袁谭闻言,急忙出言问道:“是何原因?”
亲兵答道:“卫尉程昱病逝,秦王得知这个消息气血上涌,导致旧伤复发昏迷过去,醒来之后一直身体不济。”
“秦王病倒,关中军人心惶惶,这才一直屯兵濮阳,而没有任何后续动作。”
由于有黄河阻隔,并且双方大军都封锁了交通,所以想要探查敌情非常困难。
这也是为什么,陈旭明明已经病倒许久,袁谭直到今日才得知消息了。
袁谭闻言大喜过望,道:“真是天助我也,如今陈文昭病倒,关中军人心惶惶,假如现在出其不意渡河突袭,必能杀得关中军大败而走。”
许攸、审配闻言全都大惊,急忙劝道:“主公不可!”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还是许攸解释道:“陈文昭虽然病倒,奈何关中诸将都是骁勇善战之辈,更有田元皓、司马仲达在彼。”
“关中军兵锋强盛,我方士卒却大多都是新兵,战斗力地下。”
“如今占据黄河北岸,依险而守尚且有些余力,若是贸然渡河与关中军交锋,则必败无疑。“
袁谭闻言心中不悦,却也没有出言反驳。
审配亦是出言劝道:“其实主公只需紧守黄河北岸,陈文昭派遣大军来攻,每日消耗钱粮不计其数。”
“我等只要守住黄河北岸一段时间,关中军定会因为缺粮不战自溃,那个时候我等再渡河追杀不迟。”
眼看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谋士,都是这般说法,袁谭只得依计行事。
太行山脉之中,一彪人马脸上被涂得五颜六色,在深山老林中行走,个个健步如飞。
“嗷呜!”
一阵狼嚎声响起,这彪人马当即忍不住嗷嗷大叫起来,朝着狼嚎的方向飞奔而去。
荆棘密布的山林,却好似根本没有办法阻拦他们,这些人就宛若山林中的宠儿一般,飞奔跳跃,好不欢快。
“嗷呜!”
“嗷呜!”
“嗷呜!”
狼嚎之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开始的底气十足,反而显得有些惊恐。
没过多久,狼嚎声就完全停息,那些脸上被涂得五颜六色的男子,抬着一具具狼尸回来了。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大汉,行走之间却显得有些吃力。
另外一个手拿铁蒺藜骨朵,腰带两张弓,身材极为壮硕的汉子,却是笑着说道:“儿郎们又打到了一批猎物,再努力一阵食物就够了。”
看着眼前这个五溪蛮首领,大汉忍不住赞叹道:“无当飞军果真是山林宠儿,这一路上,我庞德真是大开眼界啊。”
这个说话的大汉正是庞德,那个五溪蛮首领却是沙摩柯。
陈旭听闻程昱病逝的消息以后,自己也病倒了。
然而,陈旭却始终没有忘记攻打冀州之事,司马懿就趁机献计,让无当飞军越过太行山,直接杀入魏郡之内。
也许普通士卒,根本不可能穿越太行山脉,可司马懿在幽州待过那么长时间,对于这支由夷越勇士组成的军队,却是知之甚详。
这些人本就生活在山林之中,非常擅长山地战,在普通人看来难以逾越的山林,对他们而言却不是什么问题。
由于这些人在山林中超凡的能力,大军在越过太行山脉的时候,根本不用携带粮草,只需沿途打猎即可。
如此一来,后勤压力也都完全消失。
庞德身为这次突袭魏郡的主帅,哪怕他勇武过人,可是一路行来,也感觉有些跟不上无当飞军的步伐。
毕竟,他本就是一个骑将,并不精通山林作战。
沙摩柯听见庞德的夸奖,自然是高兴异常,说道:“若是比起山林作战,我族勇士敢称第二,世间就无人敢称第一。”
庞德也不出言反驳,只是微笑着颔首。
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稀稀拉拉照射在山林之内,庞德抬头仰望天空,却也很难看到白云。
“也不知道,还需多久才能越过太行山脉,只希望这段时间莫要下雨。”
黎阳,乃是魏郡西南方向的一座县城,也是冀州、司隶、兖州的交界点,又扼守黄河北岸,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只不过,黎阳西方乃是太行山脉,必经之道上都有冀州军队驻守,故此黎阳守将并不担心来自于西边的威胁。
至于南方又有黄河天险,而且关中大军都屯兵濮阳,黎阳守军除了每日巡视黄河之外,压力一点都不大。
这一日,天色昏暗下来以后,黎阳守将派人在黄河北岸监视水面情况,他自己却是回到城中睡觉。
快要接近凌晨的时候,黎阳守将居然听到一阵喊杀声,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披挂完毕就走出了县衙。
“杀啊!”
然而就在此时,城内已经火光冲霄,喊杀之声震天。
“杀!”
一道大喝从远处传来,却是庞德挥舞着手中大刀,横冲直撞向着县衙杀来。
有很多袁军士卒,都被庞德率领的无当飞军追杀。
“怎么会有贼军,怎么会有贼军?”
黎阳守将此时,也感到惶恐不已。
好在他也有些能耐,在惊慌过后当即大声吼道:“休要慌张,休要慌张,向我靠拢!”
黎阳守将不吼还好,他这么大吼过后,反而引起了庞德的注意力。
“兄弟们随我冲锋,杀了那员贼将!”
庞德带着身后的夷越勇士,呼啸着杀向黎阳守将,黎阳守将见状心中大骇,也不顾收拢士卒,居然转身就逃。
“懦夫!”
庞德见状大怒,拿来一张强弓就朝着黎阳守将射去,哪怕如今正值黑夜,庞德还是一箭把黎阳守将射死。
“将军死了,将军死了,将军死了!”
本来就被杀得节节败退的黎阳守军,看到主帅被杀之后,顿时惊慌的大声叫了起来。
庞德闻言大喜,而后高声喊道:“尔等主帅已经被杀,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经过半宿奋战,黎阳城内的喊杀声终于止息,庞德率领无当飞军,将整个城池都控制住了。
不仅如此,庞德还派遣沙摩柯,突袭了黎阳城附近的黄河渡口,缴获了不少船只。
得到船只以后,庞德当即派人渡河前去通知陈旭,他自己却是兵分两路,一路死守城池,一路死守渡口。
黎阳城南岸的白马,早就隐藏了一支军队,当他们得到庞德攻下黎阳的消息以后,当即开始渡河。
白马城内的统帅乃是张绣,他渡河进入黎阳以后,当即问道:“令明为何如此轻易就拿下黎阳?”
庞德叹道:“只怪黎阳守将太过无能,如此紧要去处居然不谨慎防备。”
“除此之外,无当飞军的骁勇也真是令人叹服,他们不仅爬树厉害,利用挠钩攀爬城墙居然也出类拔萃。”
“若是没有他们的这种本领,想要拿下黎阳恐怕不会容易。”
张绣道:“无论如何,令明这次都立下了大功。”
袁谭得知黎阳被庞德拿下的消息,险些晕厥过去,当他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对于审配当即又吼又叫。
本来许攸已经猜测,关中军可能从太行山突袭进入魏郡,不过审配信誓旦旦的说不可能,袁谭才没有在那里增加兵力。
如今黎阳丢失,黄河北方防线已经出现了一个缺口,关中军北渡黄河势不可挡。
想到这里,袁谭就感觉心中恐惧,对于坏了大事的审配,自然是责备再三。
审配年龄较之许攸,还要大上一些,现在已经七十多岁,被袁谭如此责骂,居然气急攻心昏死过去。
纵然之后醒了过来,也已经面容枯槁,没过多久便吐血而亡。
袁谭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当即后悔不已,却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尽自己最大力量进行挽救。
他让审配儿子继承其爵位,并且让人将审配尸体运回邺城,予以厚葬。
却说陈旭得知黎阳被庞德拿下的消息后,当即尽起濮阳兵马,前往白马城,准备从此地渡河。
没有了袁军的阻拦,关中军这次渡河非常成功。
当袁谭派遣大军前来夺取黎阳的时候,关中军已经渡过了黄河,双方在黎阳以东二十里位置交战,袁军大败而归。
陈旭让士卒们穷追猛打,将这支袁军彻底击溃,而后挥师东进,准备歼灭袁军主力。
袁谭得知前锋大败的消息,又听闻陈旭派遣大军来攻,根本不敢与其交战,连夜往邺城撤兵。
赵云统领两万骑兵,追上袁军主力,大败之,而后追杀三十余里。
袁谭在亲信的拼死护卫下,这才堪堪逃出生天,不过许攸由于年龄太大,逃跑过程中居然掉下战马,而后被践踏致死。
袁谭大败,冀州震动。
沮授本就带病出征,在常山国和陈宫纠缠,双方互有胜负。
可是听闻这个消息以后,顿时感觉大势已去,想起了袁绍临死前的托孤,不由潸然泪下。
后听闻审配、许攸身死的消息,更是心中悲痛,病情加重。
陈宫趁机设下计策,大破常山国的袁军,王延领兵杀入袁军主帅营寨,沮授不愿被俘,自刎而死。
陈宫随后迅速挥兵北上,与张辽前后夹攻张郃。
袁军接连大败,早就士气低迷,如今被双方夹击,顿时大败亏损,张郃兵败被俘。
冀州袁氏,已经覆灭在即。
第993章 袁谭人头
三路袁军尽皆溃败,陈旭、陈宫、张辽领兵围困邺城。
邺城,燕王府邸,袁谭披头散发,双眼之中布满了血色,脸庞也显得有些狰狞。
“父亲,我们败了,一败千里,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了!”
袁谭跪在袁绍的灵位前面,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悲痛,痛哭流涕起来。
邺城已经被围困半年,袁谭虽然屡次击溃关中大军的攻城,却也已经伤亡惨重,城内守军士气非常低迷。
这段时间,陈旭不停派人在城下劝降,希望能够尽早攻下邺城,减少没必要的伤亡。
邺城之内也有不少官吏忠于袁氏,哪怕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仍旧愿意和邺城共存亡。
只不过这些人虽然有着满腔忠义,可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家人、亲族。
陈旭围困邺城的这半年时间里,早已分兵攻克了冀州其余郡县,邺城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
故此,城中官吏的家眷、亲族,也有很多已经投降。
陈旭采纳司马懿计策,才用攻心策略,派遣城中官吏的亲族,在城墙下面招降这些官吏。
有些官吏因为族人缘故动摇了,有些人却仍旧死忠袁谭。
可陈旭使用这招以后,邺城之内当即人心惶惶,袁谭对于不少麾下将领,也都产生了疑心。
不过怀疑归怀疑,袁谭却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因为他知道自己败局已定,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翻盘了,早就有些心灰意冷。
袁谭之所以死守城池,也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袁谭泪眼朦胧,凝视着袁绍的灵位,想起袁氏曾经的辉煌,想起自己父亲当年身为诸侯盟主讨伐董卓。
曾经的袁氏一门两豪杰,袁术、袁绍分别占据南北两方,声威如日中天,天下豪杰纷纷依附。
哪怕是当时豪杰曹孟德,曾经也依附在自己父亲麾下。
可事到如今,自己却被陈旭这个山野农夫逼入绝境,诺大的家族也有可能分崩离析。
袁谭心中极度不甘,可是在不甘之余,也有着深深的愧疚。
“父亲,我未能守住家族基业,曾经无比辉煌的袁氏,可能迎来灭顶之灾,却该如何是好?”
袁谭想起伤心处,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脸上不由布满了泪水。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袁谭急忙擦干了眼泪,问道:“谁啊?”
“兄长,是我。”
听见了这道声音,袁谭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他整理了一下衣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从容不迫,而后就朝门口走去。
“嘎吱!”
房门被袁谭打开,看到站在门口的这道身影,袁谭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
“阿买,寻我何事?”
门口这人正是袁谭最小的弟弟袁买,也是袁绍几个儿子中最聪慧的一人。
不过袁绍去世的时候,袁买尚且年幼,他当时才没有考虑,将冀州之主的位置传给袁买。
袁谭也不是刻薄之人,除了对待曾经与自己,争夺权利的袁尚之时显得非常狠辣以外,对于其余几位弟弟,却都十分厚待。
特别是这个最小的弟弟袁买,袁谭更是对他寄予厚望,准备日后对其进行重用。
袁谭深深知晓,在这个乱世之中,家族力量的壮大非常重要,若是自己想要让袁氏发展壮大,就必须重用自己族人。
“事到如今,邺城已经守不住了,兄长可有应对之策?”
面对自己弟弟,袁谭也没有隐瞒,摇头苦笑道:“幽州、兖州先后丢失,几位先生也都死于乱军之中,张郃亦被关中军所擒。”
“如今邺城被关中大军团团围困,城破只是早晚的事情,为兄也是回天乏术啊。”
对于眼下局势,袁买也知之甚详,可是听到袁谭如此泄气的话,眼中仍旧闪过了一道失望之色。
看着袁买沉默不语,袁谭忽然说道:“冀州基业可以丢失,可我袁氏却不能灭亡。”
袁买猛然抬起头,双目死死盯着袁谭,道:“事已至此,若是邺城城破,陈文昭又岂会放过我袁氏一族?”
对于那些显赫的世家而言,争霸天下乃是一柄双刃剑。
就比如弘农杨氏、颍川荀氏这样的大族。
他们在天下之间声威很高,只要没有参与争霸天下,哪怕辅佐的主公最终兵败,至少宗族也能保全。
可像袁氏这样的家族,一旦参与了这个霸天下的漩涡,兵败之后再想保全家族,就非常困难了。
因为凭借袁氏世代积累的威望,再加上雄踞北方这么多年的影响力,恐怕没有一个君主,能够放任袁氏继续存在下去。
袁谭眼中闪过一道决绝之色,道:“阿买若是将我杀掉,拿着我的头颅投降秦王,至少可以保全性命。”
袁谭乃是袁氏现在的家主,如果袁买以胞弟身份弑杀兄长,必定名声尽毁。
纵然袁谭败亡以后,那些仍旧心向袁氏的旧部,却也不会再效忠袁买,反而会对他深恶痛绝。
如此一来,此人对于陈旭再无任何威胁,陈旭就有理由让袁买活着,袁氏一脉也能够得以保全。
袁买闻言心中大骇,急忙跪伏于地说道:“弟绝对没有这种心思!”
袁谭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我知阿买没有这种心思,可是为了家族能够延续,你必须这么做。”
邺城城外,陈旭骑在战马上,脸上有了一丝疲态。
自从被人刺杀身中毒箭,陈旭身体就不怎么好,特别是得知程昱病亡的消息之后,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
在外征战这么长时间,陈旭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嘎吱,嘎吱,嘎吱!”
忽然之间,城内传出一阵喊杀声,紧闭半年之久的邺城城门忽然被打开了。
袁买带着一彪人马,手中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他从城内冲了出来,大声喊道:“袁谭不知天命,抵御朝廷大军,已经被吾斩了。”
“我愿将邺城献于秦王麾下,恳求秦王放过满城百姓。”
“为大王报仇,休要走了袁买!”
就在此时,一阵喊杀声从城中传来,却是袁谭亲信正在追杀袁买。
袁买隔着老远对陈旭大声吼道:“还请秦王速速入城,助我扫清袁谭爪牙!”
陈旭见状惊疑不定,却又不愿放过这个机会。
他当即派遣赵云领兵向城内杀去,又令庞德在后面接应,以防有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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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4章 时代的落幕
公元221年,秦王陈旭围困邺城半年之久,屡功不克,袁买弑兄献城投降,迎接关中大军进入城中。
城破之日,十数位袁氏文臣武将誓死不降,陈旭全其忠义,斩之。
这些人临死之前,大呼袁氏家门不幸,对于袁买怒目而视,恨不能生食其肉。
袁买始终神色自若,对于众人口诛笔伐无动于衷,反而主动配合陈旭,将那些死忠袁谭之辈抓捕起来。
陈旭顾念袁买献城之功,对其加官进爵,袁氏一脉也因此得以保全。
邺城既克,北方之地尽归陈旭所有,幽州、冀州、兖州连成一片,秦王坐拥八州之地,声威如日中天。
与此同时,徐贤、徐庶与东吴小战数场,互有胜负。
陈艾、周瑜、陈泰与袁谭战于豫州,由于关中军只有五万兵力,只能被动防守。
饶是如此,徐贤、周瑜二人也为陈旭覆灭袁谭,争取到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使得曹昂以及孙权不能出兵相助。
邺城之内,关中文武全都喜气洋洋,他们这次跟随陈旭出征,覆灭了一方诸侯,这种功劳足以载入史册。
陈旭笑着对庞德说道:“若非令明越过太行山脉,突袭魏郡夺下黄河北岸渡口,我军想要渡河恐不容易。”
“此次覆灭袁谭,令明功不可没。”
庞德急忙说道:“主公谬赞了,若非无当飞军精通山地作战,能够在密林之中来去自如,末将又岂能立下这等战功?”
在与无当飞军接触的过程中,庞德虽然发现这些夷越勇士,非常喜欢好勇斗狠,却也有着自己可爱的一面。
相比起羌人的反复无常不同,夷越勇士只要真心臣服,一般情况下就不会轻易叛变。
而且无当飞军里面的士卒,他们家眷大多都被迁入了益州,经过数年生活下来,也开始慢慢与汉族融合。
毕竟,相比起那些游牧民族,以渔猎、耕种为生的夷越人,生活习性更贴近汉人。
庞德知道自家主公,对于异族人一直抱有戒心,哪怕匈奴人投诚许久,却始终被陈旭压制,而且经常不经意间削弱匈奴人实力。
对于夷越勇士这些可爱的人,庞德也产生了一丝好感,希望自家主公不会对他们有偏见,这才想将功劳推给无当飞军。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假如没有精通山地战的无当飞军,庞德也不可能成功。
微微沉吟了一下,陈旭当即知道了庞德心中所想,也不由思考起了,以后对于不同异族的时候,应该采用的不同策略。
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天生带有强大的侵略性,若是不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性,根本不可能融入汉人之中。
对于这些种族,在拉拢之余也要打压,如果条件允许,陈旭不介意出兵讨之。
然而陈旭征战半生,几乎已经和边境所有异族打过交道。
匈奴早已臣服;鲜卑人被几次大败,元气大伤;羌人几乎被屠戮殆尽;乌桓人先被诸葛亮所灭,后又被邓艾、陈骏联合压制,已经沦为极为弱小的种族。
至于夷越之众,经过陈政在益州的不懈努力,已经开始慢慢融入汉人之中。
陈旭接触过的众多异族,也只有夷越之众与汉人融合最为融洽,只要能让他们好好生存,给他们等同于汉人的尊严。
那么,这些在山林之中艰苦生活的异族,也非常乐意融入汉人之中。
“自古以来,华夏来自于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最大,南方各族虽然也会有叛乱,却总是难成气候。”
“若有可能,尽量减少杀戮促进民族融合,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将目光放在了体型高大的沙摩柯身上,陈旭面含笑意,道:“这次讨伐袁谭,蛮王以及夷越勇士功不可没。”
“此战过后,孤自当重赏之,但凡斩杀贼首者尽皆赏赐财物,若有表现卓绝之辈,更当加官进爵。”
“不仅如此,我意扩充无当飞军规模,好让这支军队成为孤手中最锐利的宝剑,为孤永镇南方!”
“对于蛮王本人,我将会禀明朝廷,封你为真正的蛮王,统御夷越大小各族。”
沙摩柯闻言大喜,急忙拜伏于地,向陈旭行了夷越之中最高的礼仪。
陈旭大笑数声,上前将沙摩柯扶了起来,温言宽慰一阵使得君臣皆欢,沙摩柯更是指天发誓,向陈旭表露忠心。
处理完了沙摩柯的事情,陈旭敛容对着关中文武说道:“袁谭虽然被灭,仍有曹昂、孙权不知天命。”
“我意携大胜之师,挥兵南下灭亡曹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诸将听闻此言,当即大喜过望,纷纷上前请战,各位将领为了争夺现先锋职位,甚至争吵了起来。
就在诸将争论不休的时不候,田丰忽然上前,厉声喝道:“此时前去攻打曹昂,万万不可啊。”
诸将的满腔热情,被田丰这么一吼过后,顿时宛若一盆冷水浇在脸上,头脑也清醒了过来。
陈旭眉头微皱,问道:“我军新灭袁谭,气势正盛,若此时挥兵南下,沿途郡县又岂不会望风而降?”
“元皓又是因何原因,出言阻止孤南攻曹氏?”
面对从陈旭的质问,以及诸将齐刷刷的目光,田丰却是怡然不惧,仍旧昂首挺胸。
只见他侃侃而谈:“此次出兵攻打袁谭,前后花费一年时间,大军消耗的钱粮也不计其数,补给已经有些后继乏力。”
“好不容易拿下富庶的冀州,然而这些年袁谭穷兵黩武,以至于冀州府库并无太多钱粮。”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主公此时前去攻打曹氏,哪里会有粮草供给大军消耗?若战事僵持下去,主公最终也只能领兵撤退。”
“如此一来,岂非空耗钱粮?”
陈旭闻言,当即沉默不语。
正如田丰所言那般,别看现在陈旭兵锋正盛,锐气逼人,可是后勤压力却十分巨大。
前几年与诸侯联军交战,纵然陈旭处于防御方,三年下来,几乎也将关中积蓄的钱粮,全都消耗一空。
战争让大半个关中都变成了一片废墟,之后陈旭在这方面花费的钱粮,更是不计其数。
若非曹操骤然去世,给了陈旭一个出兵覆灭袁氏的好时机,关中文臣绝对不会同意,在这种情况下出兵。
毕竟,关中钱粮并不足以支撑大军消耗许久。
假如袁军再顽强一些,继续拖个一年半载,恐怕陈旭只能领兵撤退了。
哪怕现在得到了冀州、兖州,却也只是一个空壳子罢了,根本没有缴获太多钱粮。
不仅如此,为了安抚因为战乱而被波及的百姓,陈旭反而要将冀州府库,那些并不算多的库存拿出来。
如此一来,现在出兵攻打曹氏,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看到陈旭沉默不语,田丰继续侃侃而谈。
“主公攻取幽州、荆州并没有过去太多时间,纵然这两州之地已经稳定,却也留有很多后患。”
“冀州、兖州更是新得之地,袁氏在这两州威望很高,纵然袁氏已经覆灭,主公也需好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将其彻底收归囊中。”
“若现在起兵攻打袁氏,不仅后勤粮草不济,恐怕后方也不会稳固啊。”
细细思量了一下田丰之言,陈旭不由想起了历史上,曹操覆灭袁绍以后,迫不及待南征,以至于功亏一篑的事情,忍不住心中一惊。
“元皓所言甚是,我现在占据八州之地,只要好生经营数年,必能聚集百万之众。”
“那个时候,再以绝对优势攻打曹昂、孙权,毕其功于一役,岂不美哉?”
心中有了计较,陈旭当即上前,握住田丰双手叹道:“若非元皓出言提醒,孤恐怕会酿成大错啊。”
“既然如此,那么孤就先班师回朝,修生养息数年再兴兵不迟。”
田丰闻言却是急忙说道:“不可,不可!”
陈旭闻言大奇,道:“既然不能兴兵攻打曹氏,为何又不能班师回朝?”
田丰道:“幽州、兖州新定,袁氏残留实力犹在,而且百姓尚未完全接纳主公。”
“若主公此时领兵返回长安,难保这两州之地不会叛乱四起。依我愚见,主公应当亲率兵马在此屯田两年。”
“如此一来,既能威慑宵小之辈,也可以帮助恢复冀州、幽州生产,还能囤积大量粮草。”
“主公日后若想要攻打曹氏,既可以从冀州直接攻向青州,或者从兖州直接攻向徐州。”
“如此一来,就会减少大军来回奔波的消耗,真要开战起来,也能极其迅速聚集大军攻入曹氏境内,岂非一举两得?”
陈旭闻言,慎重思索起来。
冀州乃是天下少有的富庶之地,兖州以前也极为富庶,不过被陈旭将人口掠夺一空之后,就开始变得萧条起来。
饶是如此,这两州也极其重要,绝对不容有失。
假如陈旭现在领兵撤退,先不说袁氏旧部可能会死灰复燃,与这两州毗邻的曹昂,也绝对会有所动作。
想要让两个新打下来的州城稳如泰山,陈旭最好亲自领兵驻守此地。
“元皓此言大善,可长安城内,却该交由何人统领政务?”
田丰笑道:“荆州平定以后,益州已经没有了外患,主公不妨另外派人驻守益州,而后将政公子调回长安,令其主持长安一应事务。”
“如此一来,既能尽早锻炼政公子的能力,又能稳固后方,何乐而不为?”
陈旭闻言大喜,当即下达命令,让陈政返回长安主持政务。
不仅如此,陈旭还派遣陈虎担任益州刺史职位,并且派遣数位忠诚、精干之士前往益州,协助陈虎治理益州事务。
张辽被陈旭调到身旁,准备让他成为日后攻打曹氏的主力将领,陈骏却被任命为幽州刺史。
与邓艾密谈许久之后,陈旭再次派遣邓艾前往幽州,辅佐陈骏处理幽州事务。
至于陈旭本人,却是留在了邺城之内,而后开始让大军在冀州境内屯田,并且安抚百姓。
陈旭攻下冀州以来,颁布仁政、优待百姓、提拔重用本地有名望的士人,仅仅花费了两年时间,冀州百姓已经不怎么排斥陈旭了。
毕竟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他们心中没有太多想法,只要能够过得好,无论被谁统治都是一样。
当然,其中也未尝没有袁谭穷兵黩武,惹得冀州百姓心中不满的因素在里面。
两年以前,当陈旭拿下邺城之后,周瑜、徐贤也都纷纷撤兵,袁谭、孙权虽然心有不甘,却也畏惧陈旭兵锋,不敢逼迫过甚。
故此,这两年时间里,三位诸侯之间根本没有爆发战争。
孙权乃守城之辈,当周瑜投降陈旭,太史慈挂印而走之后,孙权还要忙着处理内部纷争,更是没有了进取之心。
至于曹昂一方,由于曹操带来的风波尚未彻底抹平,和周瑜之间罢战之后,曹昂也忙着处理内务。
天下再次陷入了平静之中,百姓们也在心中渴望着,永远也不要再爆发战争了。
公元222年,还发生了一件不小的事情,那就是曹氏集团最主要的谋士之一,荀攸荀公达病逝。
荀攸的病逝,对于曹氏集团而言,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当陈旭听闻这个消息以后,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老一辈先后离去,这难道在预示着,一个时代即将落幕么?”
不知为何,两年来陈旭始终感觉心中郁郁,身体也不像以前那么健朗了。
特别是他每次拿起武器,想要训练武艺的时候,发现不如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之后,就会变得越发沉默。
也许只有典韦,知道自家主公究竟为何郁郁。
对于一个武将而言,看眼自己武艺慢慢荒废,却不能有所改变,这种心情常人很难理解。
时间飞速流逝,陈旭攻下冀州两年时间,积蓄了不少钱粮之后,又开始心思浮动,准备出兵攻打曹昂。
这一日,陈旭正在屋内练字,姜维忽然冲了进来,面带悲色的说道:“主公,尚书贾诩病逝,并州刺史陈宫病倒。”
“啪嗒!”
毛笔从陈旭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一道脆响。
第995章 陈宫去世
程昱、贾诩都是陈旭的左膀右臂,若是没有两人相助,陈旭绝对不可能有今日成就。
几年前程昱病逝,陈旭刚刚从那种阴影中走出来,可贾诩也病逝了。
一直以来,陈旭都以为自己还有大把光阴,可是当身边的谋士一个个离去之时,他才发现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再复返。
身体摇晃了一下,陈旭差点摔倒在地,姜维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身体。
“主公。”
看着姜维略显担忧的眼神,陈旭微微摆了摆手,说道:“孤并无大碍。”
虽然在感情上来讲,他不愿接受贾诩去世的事实,可是就理智上而言,陈旭却也知道,生老病死乃天地至理,不可违背。
程昱、贾诩二人,都是年龄老迈抱病去世,其实也算得上是善终。
深吸了几口气,陈旭沉声说道:“追封贾尚书为肃侯,令其子贾穆继承贾尚书爵位。”
贾诩病逝陈旭心中非常难过,可相比起贾诩,他更担心陈宫的病情。
陈宫年龄也很大了,而且一直为陈旭镇守并州这个苦寒之地,长年累月以来劳心劳力。
击败沮授生擒张郃之后,陈宫在南下与陈旭围困邺城的时候,已经显得有些老态龙钟。
邺城攻破没多久,陈宫就往并州赶回去。
然而,陈宫却在回到并州的路上偶感风寒,之后虽然病情渐渐好转,却也已经落下了病根。
随后的两年时间里,陈宫总是间歇性的发病。
为了陈宫健康着想,陈旭还派遣华佗前去为陈宫诊断,使得陈宫身体好了一段时间。
不曾想,今日在得知贾诩死讯的同时,居然也得到了陈宫病重的消息。
“这两年叔父一直抱病在身,却从来没有发来病重通知,今日却是将消息传到此地,可见叔父病情已经非常恶化了。”
陈旭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在屋内来回走动了几圈。
“我本准备发动覆灭曹昂的战争,可叔父身体有恙,不能不去探望一下。”
念及于此,陈旭当即对姜维说道:“传我命令,让元皓、公瑾、仲达辅佐阿艾统兵驻守邺城。”
“孤要前往并州一趟,探望叔父他老人家的病情。”
姜维不敢怠慢,就去传达了陈旭的命令,田丰等人得知贾诩病逝,陈宫病重的消息以后,也都感觉心中黯然。
对于陈旭的举动,众人也没有出言反驳。
毕竟,覆灭曹氏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关中军多多准备几年,积蓄的实力将会越来越强。
而且陈旭拥有八州之地,时间拖得越长,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就会越加明显。
安排好了冀州一应事务,陈旭当即带领典韦、姜维,还有五百黑甲卫以及两千精骑,日夜兼程往并州赶去。
太原城门口,门口士卒在太阳的照耀下,有些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轰隆隆!”
忽然之间,这些士卒感受到大地有些震动,当即脸色大变。
“骑兵,有大批骑兵过来,快关城门!”
城门口士卒虽然也知道,现在的并州,不可能有大批敌军前来攻城。
可在此之前,众人并没有得到有骑兵要入城的通知,故此感受到大地震动之后,还是极其迅速的撤入了城内。
“嘎吱,嘎吱,嘎吱!”
城门被关闭,激昂的战鼓声顿时在城门口响起。本来还有些懒洋洋的太原守军,全都严阵以待来到了城墙之上。
不得不说,陈宫在并州这么多年,早就将太原打造成了铜墙铁壁。
哪怕如今并州没有其他威胁,城门口士卒反应仍旧十分迅速,在面对突发事件的时候,也能迅速做出反应。
“踏踏踏!”
马蹄声越来越近,城墙上的太原守军,顿时看到了一杆‘陈’字大旗。
“轰隆隆!”
战马奔腾,发出了轰隆响声,为首一员上将黑衣黑甲,面色威严沉稳。
在其身上,有一个虬须大汉身材极为壮硕,手拿一杆大戟,看起来都能让人感到畏惧。
除此之外,还有一员小将一袭白袍,明眸皓齿,英武非凡。
这三人不是旁人,为首那员黑衣黑甲的上将正是陈旭,拿着大戟的壮汉乃是典韦,另外一员小将却是姜维。
“全军止步!”
陈旭看到城门紧闭,城墙上的守军严阵以待,非但没有丝毫不悦,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他转头对姜维说道:“阿维,太原守军反应如何?”
姜维忍不住赞道:“果真不愧是百战之师,反应真的十分迅速啊。”
陈旭捋着胡须微笑,而后对姜维说道:“阿维上前告知身份,我等也好早日进城。”
姜维领命,当即纵马奔到了城墙下面,大声喝道:“我乃秦王亲卫,秦王驾临太原,尔等还不快开城门!”
城墙上面守军闻言,都是心中大惊。
城门口那员守将,急忙问道:“小将军可能证明身份?”
姜维也不以为意,说道:“你让一位见过秦王或者典将军的将领前来,就能认出主公身份了。”
虽然姜维也有方法证明身份,不过姜维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自然知道自己现在代表秦王,又怎能自降身份?
“踏踏踏!”
就在此时,一个太原城内的大将来到城墙上,看见陈旭以及典韦面容之后,当即脸色大惊。
“开城门,快开城门,那是主公!”
这个将领曾经见过陈旭、典韦,方才正在城内巡视,听见战鼓声以后,就急急忙忙冲到了城墙上面。
此时看到这两尊大神,心中又怎会不惊?
原来城墙上的那个守将,看到这彪兵马之后,本就心有疑惑,待姜维自报身份之时,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
之所以没开城门,还向姜维索要信物,也是因为谨慎的缘故罢了。
现在听见另外一位将领发话,他当即不敢怠慢,急忙让人将城门打开,而且亲自下去迎接陈旭。
进入城中,在两位将领的陪同下,陈旭急忙前去州牧府面见陈宫。
州牧府后院,显得比较冷清,可以看出陈宫平时非常朴素。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位中年男子来到庭院内,急忙向陈旭行礼道:“嵇拜见主公!”
看到中年男子以后,陈旭急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说道:“嵇弟何故如此多礼?”
陈嵇乃是陈宫长子,今年只有四十岁,一直跟随在陈宫身旁,从辈分上来讲,他还是陈旭的族弟。
陈嵇却是肃然说道:“君臣之礼,不可废也。”
对于这个固执的族弟,陈旭也感觉有些无奈,当即岔开话题说道:“伯父身体如何了?”
陈嵇闻言,脸上露出了黯然之色,道:“家翁病入膏肓,每日以药石维持性命,若非华神医在此,恐怕见不到主公了。”
陈旭想过陈宫身体状况恶化,却不知道居然恶化到这种程度,当即心急如焚。
他也不与陈嵇继续客套,直接朝着屋内走去。
“嘎吱!”
刚刚推开房门,陈旭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其中还夹杂着咳嗽声。
“叔父!”
陈旭跨步上前,来到了病床旁边,看着面容枯槁,头发花白而没有光泽的陈宫,不由虎目含泪。
陈宫挣扎着想要起来,可身体却没有什么力气。
陈旭急忙按住陈宫身体,让他躺在床上,说道:“叔父无需起床,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躺在床上告诉侄儿即可。”
“咳咳!”
陈宫又咳嗽了两声,脸色涨得通红,显出一种病态的红晕。
“文昭终于来了,如今我病入膏肓,并州也应该交由他人统帅才行,能够再见你一面,我很开心。”
陈旭脸上的泪水,终于忍受不住掉了下来。
“叔父,你不会有事的。”
陈宫吃力的摇了摇头,脸上却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反而显得十分平静。
“生死循环,乃天地至理,谁又能跳出其外?”
“能看到文昭威震天下,成为最为强大的一方诸侯;能看到我陈氏再度崛起,我纵然离去,心中也十分欣慰啊。”
陈旭紧紧握住陈宫的双手,只是暗自垂泪,却也并不多言。
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看到陈旭鬓角的白发,陈宫忽然感叹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文昭还是一个孩童,与同龄伙伴相互玩耍,不为任何事操心。”
“后来你不畏强权,杀张其一家为民除害而名扬州郡,我听闻这个消息以后,心中也十分欣慰,却又暗自为你担心。”
说到这里,陈宫抬眼看了陈旭一眼,笑着说道:“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只有匹夫之勇呢。”
陈旭强忍住心中悲痛,脸上挤出笑容说道:“其实不瞒叔父,旭当初真的只是一介匹夫,既不能识全文字,胸中也没有兵法韬略。”
“那次杀人也太过鲁莽了,假如不是桥宇兄长收留,恐怕早就命丧荒野了。”
陈宫却是摇头道:“凭借你的实力,又有国辅在身旁,保全性命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假如没有桥氏相助,恐怕文昭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了。”
陈旭一生之中,对于他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跟随桥玄的那段时间。
虽然那段时间并不长,陈旭却宛若一块海绵般,不停吸收着各种各样的养分,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充实。
若没有桥玄的尽心教导,后来黄巾起义爆发以后,陈旭就不可能崭露头角,更不可能斩杀大汉名将皇甫嵩,以至于名扬天下。
“是啊,桥氏一族对我有大恩,奈何我却未能,让他们在乱世中得以保全。”
对于桥氏一族,陈旭心中始终怀着深深的内疚,哪怕后来杀掉刘岱,为桥瑁父子报仇雪恨了,仍旧未能将心中的愧疚洗刷掉。
陈宫却是安慰道:“文昭无需太过自责,桥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独自一人走下去。”
“况且文昭当时被冠于逆贼名头,纵然想要出手相助,恐怕桥公也不会接受这种好意吧,反而会坏了桥公名声。”
陈宫所言不差,当时的桥瑁乃是朝廷官吏,陈旭只不过是一介黄巾贼罢了。
桥瑁为讨伐董卓而起兵,又怎会接受陈旭的资助?
就连陈旭写给桥瑁的书信,也都一直石沉大海,根本没有丝毫回音。
而且那个时候的陈旭,也在太行山内摸打滚爬,为了治下百姓可以不被饿死而奔波,根本无力相助桥瑁。
在那种情况下,桥瑁被盟友刘岱突袭所杀,也怪不得陈旭了。
眼看陈旭脸上仍旧有愧疚之色,陈宫急忙转移话题道:“文昭此次前来,应该定下并州的新任刺史。”
陈旭敛容问道:“叔父以为,何人能够担此重任?”
陈宫却将目光转移,放在了一直待在床边的陈嵇身上,说道:“古人云:举贤不避亲,你族弟他虽然没有经天纬地之才,担任一州刺史职位却也绰绰有余。”
对于自己这个族弟,陈旭也比较了解。
陈嵇一直跟随在陈宫身旁,帮助陈宫打理并州事务,这么多年来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经验。
而且陈宫学识渊博,对于陈嵇的教导亦是十分严苛,陈嵇也算得上是一位大才。
有好几次,陈旭都想要邀请陈嵇来到自己身边为官,却都被陈宫推迟掉了。
陈旭没有想到,自己叔父在临死之前,居然会毫不避讳的举荐自己儿子。
看着陈旭陷入沉思之中,陈宫说道:“一州之地并非小可,文昭若有可能,还是应当尽量让我陈氏子弟前来统领。”
“你族弟他有这个才能,所以我才会举荐他。”
任人唯亲,在这个时代并不是贬义词,每个大家族都会这么做,如果连自己有才华的亲人都不任用,外人又会怎么看待你这个君主?
家族的重要性以及凝聚力,由此可见一斑。
陈旭急忙说道:“对于嵇弟的才能,我自然十分信任,以后并州就交由他掌管了。”
随后半个月时间,陈旭一直待在并州,每日陪伴在陈宫左右。
公元223年冬季,陈宫病逝。
陈旭上表请封陈宫为北地侯,其子陈嵇继承陈宫爵位,并且领并州刺史职位。
随后,陈旭、陈嵇亲自带着陈宫灵柩来到陈氏祠堂,将其风光安葬,并且把陈宫生平事迹记载到了家谱、祠堂之中。
第996章 典韦返乡
公元224年开春,陈旭兴兵三十万,得到天子诏书准备讨伐曹昂。
陈旭率先派遣使者劝降曹昂,徐州上下得知战争将起,全都人心惶惶,不少人劝说曹昂投降。
面对陈旭无可匹敌的兵锋,先后死去曹操、荀攸的徐州,很难得以保全,一部分人有这种想法,倒也不足为奇。
曹昂六神无主,召集郭嘉、荀攸、刘晔、满宠等人议事。
“陈文昭起兵三十万,再加上负责运输粮草的民夫,号称百万之众,以天子名义劝说孤投降。”
“如今徐州上下人心不稳,许多人私下劝说孤投降陈文昭,诸位可有良策教我?”
曹昂面容显得有些憔悴,眼中也布满了血丝,可以看出曹昂这段时间,过得并不算好。
荀彧忠于汉室,闻言当即一改往常温文尔雅的姿态。
他厉声喝道:“老主公穷尽一生打下如此基业,立志匡扶社稷,恢复汉室江山,及至病逝仍旧不忘此志。”
“主公既然继承老主公基业,又岂能听见陈文昭之名当即胆寒,意欲投降耶?”
刘晔亦是汉室宗亲,出言附和道:“文若所言不错,主公当继承老主公意志,率领青徐二州军民击败陈文昭,匡扶社稷。”
两人几乎将自己一生都献给了曹氏,都渴望曹操能够扫平天下,匡扶汉室。
事实上,这个时代曹操由于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天下人眼中,乃是忠于汉室之人。
因为这个缘故,也有很多汉室忠臣先后前来投奔曹操。
而且陈旭屡次清洗朝堂,几乎将朝中忠于汉室之人全都杀掉,剩余的人要么归隐,要么出逃投奔曹操。
刘备兵败以后,他麾下也有一些人才,也陆续前去投奔曹操。
故此,曹昂继承曹操基业以后,他麾下有很多人才,都是汉室忠臣。
哪怕曹操去世,这些人也不曾磨灭自己的理想,想要让曹昂继承曹操志愿。
他们期待着有朝一日,曹昂能够击败陈旭,迎回天子,匡扶社稷,让历经数百年的大汉江山,再次辉煌起来。
现在看到曹昂心思浮动,众人纷纷上前慷慨陈词,力主与陈旭决一死战。
曹昂闻言满脸羞愧,看着有这么多人主张抵御陈旭,他也慢慢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散会之后,郭嘉却是悄悄前去面见曹昂。
齐王府邸,卧室之内。
“嘉拜见主公!”
面对曹昂,郭嘉没有了以前的放荡与洒脱,反而谨守着君臣之礼。
见郭嘉向自己行礼,曹昂急忙上前托住他的双手,道:“军师曾经面对父亲之时,也未曾如此,何故对我这样生分?”
郭嘉微微笑了一下,却也并不接话,反而开始转移话题。
他正色道:“此次陈文昭兴兵来犯,主公可有信心能够挡住关中大军?”
曹昂楞了一下,这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徐州上下一心,又有军师助我,纵然陈文昭兵马再多,又能奈我何?”
“更何况,东吴孙权乃我等盟友,又岂会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彼见陈文昭起兵来攻,定会出兵相助,集合两人之力,未尝不能与陈文昭争锋一二。”
郭嘉没有说话,双目只是静静凝视着曹昂。
郭嘉的眼神,没有锐利的光芒,反而是这种平静,使得曹昂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事实上,在曹昂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两人对视了一阵,郭嘉忽然说道:“主公心中果真这么想吗?”
曹昂闻言沉默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略显苦涩的说道:“陈文昭麾下兵多将广,集合八州之地,纵然有孙权相助,恐怕也很难挡住。”
“可是我继承了父亲基业,自然不会轻易将之拱手让人,定会死战到底!”
说到这里,曹昂脸上闪过了一丝疯狂。
郭嘉见状,却是露出了失望之色。
“对于东吴孙权,主公根本无需抱太大信心,此人守城足矣,进取却颇为不足。”
“主公若真想与陈文昭决一死战,还要凭借自身实力才行。”
曹昂闻言,眼神变得越发暗淡。
看了曹昂一阵,郭嘉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主公可曾知道,老主公在临死之前,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曹昂闻言一怔,继而摇头道:“不知。”
曹操临死之前,曾经单独召见了郭嘉,两人交谈许久,郭嘉出来以后脸上还有泪痕。
很多人都非常好奇,曹操与郭嘉说了什么,却没有人敢去询问。
郭嘉脸上露出回忆之色,继而说道:“老主公曾经说过,若事不可为则举城投降,曹氏宗族必能得以保全。”
曹操虽然与陈旭处于敌对方,而且面对面见过的机会屈指可数,却是十分了解陈旭。
他相信,凭借陈旭的胸怀气度,只要曹昂献城投降,陈旭绝对不会为难曹氏一族,也不敢为难。
也正是应了那句俗话: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正是有了这种断定,曹操才会暗中叮嘱郭嘉,若事不可为尽管投降,好保全曹氏不被灭族。
毕竟,诸侯争霸天下十分残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失败者甚至有可能全族被灭。
曹操乃曹氏掌舵人,也不得不为自己家族考虑。
曹昂闻言,却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郭嘉,他绝对不敢想象,自己那个英明神武的父亲,居然会留下这种遗言。
若非他知道郭嘉绝对忠诚,恐怕就会以为郭嘉假传曹操意思,想要自己投降陈旭了。
“父亲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曹昂声音有些干涩,眼中甚至产生了一丝绝望。
如果曹操真的说过这番话,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曹操根本不相信,曹昂能够挡住关中大军。
对于曹昂而言,这种不信任也是一种深深的伤害。
好似看穿了曹昂的心思,郭嘉当即说道:“昔日四国联军攻打关中,声势如此浩大,最终却一败涂地。”
“联军不仅没有灭亡陈文昭,反而让其趁机夺取荆州、幽州,以致实力大进。”
“其实早在诸侯联军露出颓势的时候,主公已经知道,陈文昭横扫天下将势不可挡。”
“若非如此,老主公也不会郁郁寡欢,这么早就带着遗憾离世。”
可以说,诸侯联军的失败,已经使得曹操绝望了。
曹操是那种性格极其坚韧之辈,若是还有一丝可能,他就绝对不会放弃。
可那个时候的曹操已经老迈,再也没有余力与陈旭交战,他也知道凭借自己的儿子,根本不可能与陈旭争锋。
如果没有奇迹发生,曹氏早晚都会被陈旭所灭。
既然如此,曹操也要为自己的宗族打算,这才在弥留之际召见郭嘉,对他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之所以没有告诉其他人,曹操心中未尝没有留下一丝念想。
曹昂双拳紧握,脸上青红交加,过了许久才铿锵有力的说道:“我绝不投降!”
看着曹昂脸上露出的坚毅之色,郭嘉慢慢笑了,而后说道:“我也向老主公保证过,只要郭嘉还活着一日,陈文昭就休想夺取主公家业。”
公元224年春天,秦王派遣使者劝降曹昂,曹昂斩杀使者拒绝投降,秦王大怒,兵分两路攻打曹昂。
第一路,陈旭以张辽为征东将军,司马懿为军师,冀州降将张郃为副将,自冀州起兵十万攻入青州。
曹昂令曹丕为主帅,荀彧为军师,乐进为上将,夏侯徳为副将,统兵五万前往幽州据城死守,抵挡张辽麾下的十万大军。
临走之前,曹昂、郭嘉、曹丕三人,在一个密室之中交谈许久,外人根本不知几人的谈话内容。
第二路,陈旭亲自统兵十万,令赵云为先锋,直接从兖州攻入鲁国境内,仅仅花费半月时间,就占据了整个鲁国。
鲁国位于豫州东北部,乃是兖州、徐州、豫州三州的交汇之处。
当初陈旭击败袁术,却没有余力占领他的地盘,导致豫州反而被其余几位诸侯瓜分。
最终,曹操得到豫州北部几郡,孙策得到豫州南部几郡。
陈旭领兵攻下鲁国以后,就切断鲁国西部几郡与徐州之间的联系,只需花费些许时间,豫州北部领地都将易主。
曹昂得知鲁国失守,自忖豫州北部领地都将丢失,又担心陈旭从鲁国攻入徐州,当即起兵十万,准备与陈旭交战。
合乡城内,旌旗飘扬。
曹昂几乎倾尽国力,才聚集了十万兵马驻扎于此,徐州之中力主投降的文武,也都被清洗一空。
曹昂向境内所有百姓,展露出了自己与陈旭决一死战的信念。
城墙上面,曹昂举目眺望,郭嘉、刘晔、满宠、许褚等人待立左右。
“真没想到,鲁国居然这么快就被陈文昭攻下。”
陈旭领兵攻打鲁国之前,曹昂就准备调遣兵马准备前去救援。
不曾想,赵云率领轻骑杀入境内,鲁国国相虽然据城死守,可城内却有不少人想要投降,最终杀掉国相迎接赵云入城。
鲁国境内其余县城,有些县城被赵云传檄而定,有些县城顽强抵抗,可是面临关中大军,很快就被攻克了。
故此,当曹昂领兵杀来之后,才发现已经晚了,整个鲁国现在都已经易主。
“诸位可有破敌良策?”
心中虽然忧虑,可曹昂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众人闻言,却都沉默不语。
别看对面只有二十万大军,可那些都是百战精兵,并不像曹昂麾下的兵马一般,很多是新征召不久的新兵。
面对屡战屡胜,并且气势逼人的关中军,哪怕勇武如许褚,都没有请命出城与关中军厮杀。
不是许褚心有畏惧,而是他知道现在的曹军根本败不起,许褚没有十足把握,自然不敢向曹昂请命。
郭嘉凝视着远方,过了许久才说道:“鲁国虽然丢失,可鲁国以西还有几个郡国,仍旧归属主公管辖。”
“陈文昭若是不想让这路兵马,落入双线作战的境地,就必定会先兴兵攻打其余郡县,再来与主公决一死战。”
“若吾所料不差,对面关中军虽然号称二十万,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么多兵马。”
“甚至于,就连陈文昭本人,都不在对面。”
众人闻言,尽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说道:“陈文昭身为主帅,不在此地又在哪里?”
郭嘉却是笑而不语,不过眼中却闪过了一道寒光。
郭嘉对于人心的把握,虽然比不上贾诩,却也相差不远,也许在别人看来,陈旭乃是战无不胜的军神。
然而郭嘉却知道,陈旭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
“此次若能杀掉陈文昭,继而引起关中内乱,主公才能趁势而起。”
有了郭嘉的提醒,曹昂当即派人出城试探,果真发现外面只有十万关中军,而且陈旭真的不在此地。
本来还畏惧关中军兵锋的曹军,顿时被鼓舞起了士气,准备趁着陈旭不在之际,尽最大力量消灭城外的关中军。
然而,城外有周瑜、田丰、赵云等人坐镇,纵然曹昂尽起大军与之交战,亦是败多胜少。
就在双方大军战于合乡之际,陈旭却是兵分数路,前去与攻打鲁国以西的几个郡国。
陈旭、典韦亲自统兵两万,由东向西跨越兖州,前来攻打陈留。
陈留其实归于兖州管辖,只不过当初袁绍为了让曹操出兵攻打关中,就将陈留让给了曹操。
陈旭灭亡袁谭,几乎拿下了整个兖州,只有陈留始终归属曹昂。
陈旭威震天下,出身于陈留北部的东郡,也算得上是半个陈留人,典韦更是地地道道的陈留豪侠。
当两人携带关中大势,率领两万军队攻入陈留以后,陈留境内官吏当即望风而降。
陈旭、典韦一路势如劈竹,带着两万军队直接朝着陈留东南奔去。
官道之上,一彪人马在上面疾驰。
陈旭对着典韦说道:“兄长,我曾经说过,总有一日会让你满载着荣耀,领兵打回自己故乡。”
“前面就是己吾,相隔几十年,兄长终于又回来了。”
哪怕这么多年以来,典韦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可是现在仍旧显得有些激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陈旭说道:“多谢主公。”
陈旭笑着说道:“你我二人乃兄弟也,又何谈谢字?”
第997章 刺杀
己吾乃是典韦故乡,自典韦闯出赫赫威名以后,就有不少己吾少年前去投奔典韦。
典韦为人十分豪爽,对于同乡人也非常客气,只要有人前来投奔,他都尽自己最大力量帮助。
故此,典韦虽然一直没有返回故乡,在己吾却也有着很大名声。
己吾县令,听闻陈留北部郡县都被攻下的消息以后,当即面如土色。
县令得知陈旭亲自领兵来攻,更是没有丝毫战意,因为他知道,假如自己顽抗到底,肯定会被城中百姓所杀。
“打开城门,出城二十里迎接秦王!”
县兵听见这道命令以后,全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
己吾境内的县兵,基本都是己吾本地人氏,典韦年少时期就在己吾闯下了赫赫威名。
及至后来,有不少己吾青壮前去投奔典韦,也得到了很好招待,典韦在己吾的名声更加响亮。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有远离家乡,前去投奔典韦的气魄。
有些人一直待在己吾,可是在他们内心深处,也十分希望能够见到典韦。
前段时间,他们已经得知秦王以及典韦领兵南下,准备攻打己吾的消息。
有不少县兵都在暗中串联,相约只要县令不开城纳降,他们就杀掉县令迎接秦王、典韦入城。
典韦在己吾的威望,由此可见一斑。
“踏踏踏!”
官道之上,战马奔腾,陈旭手中拿着上好白蜡杆制成的长枪,迎风而立。
自从上次被毒箭射中肩膀以后,陈旭身体就大不如以前,再使用原来的大铁枪,就显得有些吃力。
白蜡杆枪身轻便,变化多端,陈旭用起来倒也无碍。
故此,从那个时候开始,陈旭就撇弃了那杆大铁枪,每次出征都是随身携带白蜡杆长枪。
陈旭仍旧是往常那种装扮,一身黑衣黑甲,配合着手中的白蜡杆长枪,显得有些英姿勃发。
扬起了手中长枪,陈旭遥指南方,说道:“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兄长今日功臣名就,返回家中定会得到乡邻的祝福。”
典韦虽然一直都是陈旭亲兵统领,可是在关中诸将之间的影响力,却是无与伦比。
哪怕战功显赫,还属于外戚的赵云,见到典韦也要礼让三分,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以说,典韦现在的确是功臣名就,在整个关中都有着强大的影响力,乃是令人不敢忽视的存在。
典韦黝黑的脸庞,此时显得有些局促,丝毫没有那个睥睨战场的上将模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若非跟着主公,我不过是一个被朝廷通缉的杀人犯,一直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又岂会有今日?”
回想起了往事,典韦亦是唏嘘不已。
陈旭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典韦在历史上虽然死得较早,却也已经闯下了赫赫威名,并非默默无闻之辈。
他笑着说道:“凭借兄长手中本领,纵然没有遇到我,也会在乱世之中崭露头角。”
典韦却是笑而不语,只是看向远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炽热。
“驾!”
一行人急促往前奔驰,刚刚行了一段路程,忽然有斥候来报:“启禀主公,前面五里位置有敌军出现。”
陈旭勒住缰绳,问道:“可是己吾县令率领县兵,出城准备与我决一死战?”
斥候答道:“看着贼军架势,却不像是要与主公交战。”
“报!”
就在此时,另外一个斥候奔来,隔着很远就大声喊道:“己吾县令率领城中官吏,出城二十里迎接主公,准备献城投降。”
陈旭闻言,倒也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他微微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只要拿下了己吾,陈留全境都将被我纳入囊中,兖州才真正意义上全部归属与我。”
典韦急忙说道:“恭喜主公,拿下整个兖州!”
己吾北城二十里,县令带着城中官吏,双手捧着印绶,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惶恐。
投降以后命运究竟会如何,县令根本不知道,只希望陈旭能够善待他。
“踏踏踏!”
就在己吾众官吏心中忐忑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却是陈旭带领两千骑兵,提前来到此地。
至于剩余的步卒,却被他留在了后面,交给姜维统帅,也是在暗暗锻炼姜维的统兵才能。
“吁!”
隔着一段路程,陈旭就看到了捧着印绶的己吾县令,当即勒住缰绳,喝令大军止步。
典韦在陈旭的示意下,纵马上前对着己吾县令喝道:“吾乃陈留典韦,汝可是己吾县令?”
当典韦自报家门以后,许多陈留本地人氏,都不由将目光放在了典韦身上,眼中也露出了一丝狂热的情绪。
甚至于,就连那些本地官吏,看到典韦以后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人们的乡土情结十分浓烈。
莫说是同乡之人,哪怕同郡、同州之人,出门相遇以后,也会感到十分亲切。
一般来讲,同州、同郡之人,也会相互串联、走动,结成一个利益共同体。
故此,看到典韦这个己吾本地人氏以后,众人心情当即好了许多。
他们相信,有了典韦在这里,自己这些人绝对不会被秦王亏待,若是能与典韦打好关系,将会前途无量。
“下官正是己吾县令,见过典将军!”
县令对着骑在战马上的典韦遥遥一拜,而后说道:“下官知道天兵到此,不敢有任何阻拦,愿意献上印绶,迎接朝廷大军入城!”
典韦闻言大喜,说道:“汝既然献城投降,吾主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话毕,典韦当即翻身下马,仗着艺高人胆大,手按剑柄来到了县令身旁,亲自将己吾县令搀扶了起来。
而此时,陈旭却凝神戒备着典韦这里,只要己吾县令稍有异动,他就会率领骑兵冲杀过来。
虽然陈旭也觉得,己吾县令诈降的可能性很小,却也会谨慎对待。
好在从头到尾,己吾县令都是十分恭敬,陈旭可以看得出来,此人真的一心想要投降。
让己吾县令复领原职,陈旭率领骑兵进入城中,却是让姜维接过了城中防御,并且让典韦收拢了本地县兵。
以典韦在己吾的威望,很快就得到了这些人的认可,将己吾守军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处理完了军务之后,陈旭当即找到典韦,说道:“兄长既然已经返乡,何不前往你的家中一观?”
典韦神情微怔,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主公事务繁忙,就不需要跟随末将前往家中了。”
“而且末将这么多年没有返乡,家中房屋恐怕早就荒废了,纵然主公过去以后,也没有地方招待主公啊。”
陈旭却是笑道:“无妨,我也是出身贫穷,去见识一下兄长的房屋,也算是缅怀一下吧。”
陈旭没有其他心思,就是想让典韦回到家中有面子一些。
打个比方吧,一个亲卫回到老家,如果有国家最高统帅陪伴,传扬出去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典韦跟随陈旭征战一生,普通的封赏典韦也不会在乎,可若能有陈旭陪伴荣归故里,哪怕是典韦也会感觉开心。
典韦看似鲁莽,却也粗中有细,自然知道自家主公的心思,当即也不再多言。
陈旭带着两百黑甲卫以及三百骑兵,出城前往典韦村中赶去。
典韦虽然也是己吾人氏,却并没有生活在城中,以前住在距离己吾县城,还有一段距离的村落之内。
一行人全都骑着骏马奔驰,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了典韦以前居住的村落。
典韦勒住战马缰绳,静静注视着村口那棵巨大的白杨,忽然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当年典韦因为杀人,而被迫离家颠沛流离的时候,这棵白杨还不甚粗壮,现在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五百多骑兵,使得这个小型村落震动了,不少村民都来到村口,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陈旭等人。
一个六十多岁的汉子,看到身穿铠甲的典韦以后,有些惊异的不定的喊道:“你莫不是阿韦?”
看到那个出言的老者,典韦急忙跳下战马,上前狠狠将他抱住。
“是我,我是阿韦!”
眼前这个老者,乃是典韦幼时玩伴,两人之间关系十分密切。
当初典韦杀人逃逸,留下家中孤儿寡母之时,此人也屡屡拿出财物接济典韦妻儿。
后来典韦发迹,曾经写信邀请此人一同享福,可是此人却离不开故乡,这才一直待在此地。
这么多年了,曾经的少年,都已经变成头发花白的老者,再次见面自然唏嘘不已。
“阿韦,阿韦,你果真是阿韦啊。”
老者情绪也显得非常激动,丝毫没有在意典韦显赫的身份,紧紧抱住典韦身体,眼中居然有泪花浮现。
陈旭看到眼前这一幕,亦是唏嘘不已,心中闪过莫名的感动之情。
“无论身份达到何等程度,总有那么一些人,哪怕双方处于不同阶层,身份最终相差巨大,仍旧不能忘却往日情谊。”
“可是那些我最艰苦之时认识的兄弟,现在还留下几人?”
想起了一路的风风雨雨,以及那一个个战死沙场的老兄弟,陈旭忽然感觉心中有些发堵。
典韦和老友叙礼毕,当即拉着老者来到陈旭身旁,说道:“这就是某家主公,也是威震天下的秦王殿下。”
陈旭早就跳下了战马,急忙上前握住老者双手,道:“你是阿韦兄弟,也就是我陈旭的兄弟。”
老者虽然年少有任侠之气,可是现在看到了陈旭这样的大人物,仍旧感觉有些拘谨。
哪怕陈旭对他十分热情,可是想起了眼前这人的身份,他都不敢太过放肆,说话也显得有些唯唯诺诺。
陈旭见状,却是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身份地位的不同,终究会成为一种巨大的鸿沟,哪怕陈旭现在回到濮阳陈家村,那些留守的族人,也会用仰视的目光看待陈旭。
双方客套了一阵,典韦当即道明来意。
“此次主公出兵攻打曹昂,整个陈留郡已经归属主公统辖,我这次回来也是想看看自己故居。”
老者当即笑着说道:“阿韦放心,虽然你全家都迁徙走了,可是故居一直给你留着呢。”
“乡人谁不知道阿韦名声,也没有人胆敢侵占你家旧宅。”
“平常时分,隔一段时间我都会去帮你打扫一下房屋,期间你家房屋还倒塌过一次,我也帮你修缮了一遍。”
典韦闻言心中更是感动,当即引着陈旭朝旧居走去。
由于村子不大,五百骑兵有三百人留下照看战马,两百黑甲卫却是跟在陈旭身后,寸步不离。
走了一小会儿,陈旭进入了一个小庭院,庭院虽然很小,却也没有太多灰尘。
放眼望去,三间茅屋坐立在庭院之内,虽然显得有些破旧,倒也能够遮风避雨。
“没想到,兄长故居如此狭小,可见兄长以前生活也十分不易啊。”
在心中暗暗感叹了一阵,陈旭就听到那个老者说道:“前天我正好进来打扫了一下,里面应该也没有什么灰尘。”
典韦双目死死盯着简陋的茅屋,哪怕他现在已经在长安住上了豪宅,可是看到故居以后,仍旧有种莫名的感动。
“嘎吱!”
房门被打开,却没有扑面而来发霉的味道,可以看出,房屋里面的确经常有人打扫。
陈旭、典韦进入屋内,亲卫们却都留在了外面。
看着空荡荡的茅屋,陈旭、典韦都是唏嘘不已,不过他们却没有发现,那个老者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典韦此时转过头,说道:“主公,让你见笑了。”
陈旭正想回复,忽然听到老者恼怒的声音:“这个屋子里面的东西,绝对被人动过了。”
“也不知哪里的毛贼,居然敢来阿韦家中撒野。”
陈旭、典韦闻言,都是心中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有十几人破地而出。
“杀!”
这些从地下钻出来的黑衣刺客,带起了一片灰尘,发出了一道充满杀气的喊声。
十几支连弩,也都齐刷刷指向陈旭。
“啾啾啾!”
这是诸葛连弩,每次可以十连发,一轮齐射下来,一百多支箭矢顿时朝着陈旭射来。
第998章 天旋地转
典韦故居一直没有人居住,并且陈旭等人此次前来,也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
在这么一个废弃几十年的茅屋内,任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埋伏有刺客,而且下手如此狠厉。
刺客们隐藏在地里面,并且小心翼翼将屋内恢复原样,饶是如此还是露出了一丝马脚。
老者的那番话,使得陈旭、典韦心生疑惑,也为他们争取到了一线生机。
刺杀来的虽然突然,可十几个刺客想要隐藏在地下,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最为重要的是,这些刺客根本不可能整齐划一破地而出,然后拿出弓弩射向陈旭。
诸葛连弩间歇性的射击,也让两人能够在这个过程中反应过来。
眼看箭矢向陈旭射来,典韦根本来不及拔出腰中双铁戟,只得用身体挡在了陈旭前面。
典韦挥舞着双拳,将射过来的箭矢打落在地,由于时间太过仓促,又为了保护陈旭尽量不被伤害,几支箭矢都射在了典韦身体上。
好在有一个刺客,在破地而出的时候,正好位于典韦身旁。
在身中数箭之后,典韦一拳将那个刺客砸死,而后论起这个刺客的身体当作盾牌,死死护在了陈旭前面。
陈旭身体虽然每况愈下,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反应能力却也十分迅速。
白蜡杆长枪,已经被陈旭交给了姜维,身上只佩戴了一柄利剑。
他尚且来不及抽出腰中佩剑,只得使用剑鞘将飞来的箭矢击飞,不过箭矢实在太密集了,哪怕有典韦护在前面,身上也被射中了几箭。
至于那个跟随两人进来的老者,却早就被乱箭射死,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轮箭矢过后,典韦身中二十几箭,陈旭身上也中了七八箭。
典韦手中的那具尸体,此时却已经变得血肉模糊,身上插满了箭矢,完全变成了一个刺猬。
诸葛连弩虽然可以十连发,不过填装起来却十分困难,未立也并不十分强大。
刺客射完一轮提前填装好的箭矢过后,当即将诸葛连弩扔掉,拿出佩剑杀了过来。
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就要赶时间,否则等到外面的亲卫冲进来,所有人都没有活命的道理。
这些人都是死士,能不能活命倒是其次。
可是他们却有着强烈的愿望,那就是要完成主人命令,将陈旭绝杀于此。
若是平常正面交锋,十几个刺客根本没有办法奈何陈旭、典韦,或许只用其中一人,都能将刺客全都杀死。
然而,遭受刺客连弩袭击以后,典韦身中二十余箭,脸上也被射中了一箭,鲜血早就染红了他的衣襟。
陈旭由于有典韦护着,情况要略微好些,却也身中七八箭,右腿以及左臂都被箭矢射中,身上也被射了几箭。
好在二人此时与当初在稷下酒肆不同,当初两人由于是参加内部活动,根本没有身穿铠甲,对于箭矢的抵挡能力自然很差。
可是现在,两人都是一身盔甲,陈旭还穿着赤龙内甲。
故此,哪怕典韦身中二十几箭,大多箭矢都只是堪堪穿透铠甲,只有一些铠甲没有覆盖到的地方,箭矢入肉较深。
也因为这个缘故,典韦才没有第一时间毙命,反而带着满腔怒火,开始与刺客厮杀在一起。
至于陈旭,除了左臂与右腿上面的箭矢,那些射中他身体的弩箭,都没有给他造成太大伤害。
饶是如此,陈旭以及典韦的战斗力,已经打了很大折扣。
特别是典韦,身上被射中的箭矢实在太多,而且也有些年老体衰,纵然仍旧战意盎然,身体却也有些踉跄。
眼看刺客向着陈旭扑来,典韦强忍着身体的痛疼,以及脑袋的晕眩,死死护卫在了前面。
“咔嚓!”
典韦鲜血淋漓的双手,直接抓住了一个刺客的武器,而后一个肘击,狠狠撞在了那个刺客脑袋上。
骨骼脆裂的声音顿时响起,那个本来还生龙活虎的刺客,眼看已经活不成了。
典韦出击虽然勇猛,身上鲜血却流的越来越多,也被其余两个刺客用佩剑刺中了身体。
“哈!”
典韦怒喝一声,居然利用铠甲顶着佩剑,上前抓住那两个刺客的头发,而后双手猛然用力,两个刺客的脑袋都被撞击在了一起。
刺客们都想要击杀陈旭,只有些许缠住典韦,其余都想要绕过去。
典韦担心陈旭有失,自然豁出去了一切,以伤换命与刺客厮杀在了一起,杀人效率极高。
然而,典韦每杀一人,身上伤势就会加重一分,鲜血流得也越来越多。
可典韦的目的却达到了,那些想要绕过典韦的刺客,都没想到自己袍泽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典韦在杀掉身旁的刺客以后,雄壮的身体又一次护在了陈旭前面。
“杀!”
典韦对于陈旭而言,亦兄亦师。
他又怎能看着典韦,拖着自己重伤的身躯,独自对战十几名刺客?
陈旭大吼一声,拔出了腰中佩剑,就来到了典韦身旁,两个伤者相互依靠,共同抵御敌人。
由于手臂以及大腿受伤,两人灵活性都差了很多,而且身上又有不少伤口,剧烈活动只会加剧鲜血流出的速度。
故此,两人就并肩站在一起,尽量抵御刺客的攻击,保全己身,等待援军。
不得不说,这是几个刺客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都不是易与之辈。
两个超级猛将联手,却因为受伤的缘故,在交战的过程中,也有些险象环生。
陈旭怒发冲冠,怎么也想不到临时起意陪伴典韦返乡,居然也会遇到刺客。
陈旭虽然身体每况愈下,终究出身军伍,凭借自己手中武器打下了诺大基业,自然也有一股狠劲。
他挥舞着右臂,手中宝剑接连斩出,顷刻之间就有三人命丧当场。
“砰!”
就在陈旭、典韦斩杀数人,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的时候,房门被人狠狠踹开,姜维领着黑甲卫冲杀了进来。
事实上,姜维刚刚听到屋内动静,就率领黑甲卫往里面冲来。
不过这场刺杀实在太突然了,虽然说起来话长,可是陈旭、典韦与刺客之间的交锋,却也仅仅过去了一小会儿。
看到浑身鲜血的陈旭、典韦,姜维当即又惊又怒,挥舞着手中长枪,带领黑甲卫迅速将刺客包围起来。
这些刺客虽然精锐,可是在数量庞大黑甲卫的围杀下,很快就被屠戮一空。
狭小的屋内,地面坑坑洼洼,很多地方还有能够容纳一人的坑洞。
地上胡乱扎着很多箭矢,一开始被刺客舍弃的诸葛连弩,此时也都静静躺在地上。
尸体横陈,地面到处都是血污,其中还夹着些许内脏。
有几个被典韦以蛮力砸死的刺客,脑袋更是血肉模糊,地面上还有掺杂着鲜血的脑浆。
隐约间,还能看到一丝雪白。
“主公,主公,你没事吧?”
姜维杀了两人,身上溅到了许多鲜血。
清理完刺客之后,姜维就急忙来到陈旭身旁,看着浑身鲜血,身中数箭的陈旭,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咳咳咳。”
陈旭方才怒气勃发,又身中几箭而且剧烈厮杀,旧伤也有些复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没有理会姜维,陈旭扶住了典韦的身体。
看着宛若血人的典韦,他不由急切的喊道:“兄长,你没事吧?”
典韦身中几十箭,若非有铠甲保护,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之后为了保护陈旭,典韦更是带伤与刺客激烈厮杀,虽然徒手杀了数人,身上伤势却已经加重了很多。
眼看刺客已经被全部斩杀,典韦口中憋着的那股气忽然散去,道:“末将无碍……”
典韦话还没说完,当即喷出了几口鲜血,全都喷在了陈旭身上。
典韦那魁梧的身体,直挺挺朝着后面倒去。
陈旭见状心中大骇,也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以及左臂上面的伤势,用力将典韦抱住。
“兄长,兄长!”
陈旭大声呐喊着,而后转头对着姜维吼道:“军医,军医,快找军医!”
黑甲卫乱成一团,典韦作为他们最高统帅,众多亲卫对于典韦也有着深厚感情。
看到这个曾经睥睨战场的猛将,身中二十几箭浑身血污,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再配合典韦那略显花白,而且失去光泽的头发,黑甲卫都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陈旭看到典韦如此,更是感觉气血上涌,再加上旧伤复发,体内鲜血流逝很多,居然两眼一黑就往地上栽去。
黑甲卫见状,更是慌乱不已,急忙护着陈旭、典韦朝己吾赶去。
在此过程中,黑甲卫帮助陈旭、典韦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陈旭伤势还好不重,只不过旧伤复发,才显得有些恐怖。
典韦却已经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体内鲜血也损失了很多,若是不能尽快得到医治,恐怕性命不保。
陈旭、典韦尽皆昏迷,姜维当即接过了黑甲卫的指挥权。
他一面派遣快马加鞭赶回己吾,将军医接过来,一面带着陈旭、典韦,朝着城奔去。
不过考虑到两人的伤势,姜维也不敢让士卒们奔行太快。
除此之外,由于陈旭在村中遭受刺杀,愤怒的黑甲卫准备将村落屠戮一空。
好在姜维还有些理智,知道这是典韦曾经居住的村落,而且这些刺客多半与村民没有关系。
在姜维的极力阻拦下,村民性命才得以保全,却也被愤怒的黑甲卫全部抓走。
可以预料,若是陈旭有个三长两短,村中百姓都会成为陪葬品,哪怕他们是典韦的乡邻,仍旧难以脱开干系。
当陈旭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
陈旭恢复意识,只感觉浑身上下无比痛疼,由于失血过多,脑袋也有些晕眩。
“咳咳咳,水,给我拿水喝。”
陈旭用自己没有受伤的右臂,强撑着坐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身上伤口顿时崩裂开来,流出了嫣红的鲜血。
“主公,你终于醒了。”
一直持剑立于门口的姜维,听到陈旭的声音以后,当即大喜过望。
他冲到陈旭身旁,递给了陈旭一杯热水。
陈旭感觉嘴唇有些干裂,嗓子也十分沙哑,好在水并不太烫,他一口气将水喝完。
喝完水以后,陈旭才看清了姜维的面容。
此时的姜维,面容十分憔悴,眼眶也有些向里面凹陷,脸上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
昨天晚上,姜维整晚都没有合眼,不仅要注意陈旭、典韦的伤势,还要稳定己吾局势。
“阿维,你辛苦了。”
姜维眼圈有些发酸,道:“只要主公能够醒来,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陈旭示意姜维将自己扶起来,而后就急切的问道:“兄长他的伤势如何?”
姜维闻言,脸色却是一窒,犹豫半天都没有说话。
陈旭见状当即心中一惊,再次问道:“告诉我,兄长他究竟怎样了?”
姜维吞咽了一下口水,道:“典将军伤势过重,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而且失血过多,可能活不下去了。”
陈旭当即感觉五雷轰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他在哪里,速速带我过去!”
陈旭脸色有些扭曲,对着姜维大声吼道,这不由使得姜维心中一凛。
姜维不敢怠慢,叫来了一些黑甲卫,就带着陈旭来到典韦病房之内。
卧室内,床榻上。
典韦衣服已经被全部脱掉,身上缠满了绷带,那些露在外面纵横交错的伤口,却是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这些露在外面的伤口,都是典韦以前征战沙场受的旧伤,早就已经结疤。
至于昨日新添的伤口,都已经被军医用绷带包了起来,隐约还能看到一缕缕嫣红的血迹。
典韦由于失血过多,面如金纸,就连呼吸都显得有些微弱。
在典韦旁边,有几个军医寸步不离,帮忙照看着典韦,担心在下一刻他就会殒命。
军医看到陈旭过来,急忙上前行礼,陈旭却是小声问道:“典将军伤势如何?”
几个军医面露犹疑之色,互相看了几眼,却都没有说话。
陈旭见状脸色一沉,喝道:“告诉我,典将军伤势如何!”
军医见陈旭震怒,急忙跪在地上,道:“典将军身中二十几箭,还有一些剑伤也非常致命。”
“典将军纵然有铠甲保护,却也失血过多,若是换成年轻时候气血旺盛,还能挺下去。”
“可是以典将军如今的身体状况,恐怕熬不过今天了。”
陈旭闻言,当即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摔倒在地。
第999章 怒火
伤口太多,失血太过严重。
这些对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而言,都是致命的东西。
陈旭看着始终昏迷不醒,而且脸色苍白的典韦,更是心如刀绞。
陈旭双目赤红,对着军医吼道:“你们在太学学了那么长时间,官府拨了那么多经费供你们研究。”
“可到了要用你们的时候,你居然告诉我救治不了伤者!”
看着雷霆震怒的陈旭,军医纷纷心中大骇,跪伏于地不敢说话。
现在的陈旭,已经有些失去了理智,这才向着一群军医发脾气,否则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迁怒其他人。
然而,典韦是最早跟随在他身旁的历史名将,也是跟随他时间最早的一批人。
这么多年来征战沙场,陈旭几乎每战都是身先士卒,典韦却始终默默跟在他的身旁,保护陈旭安全。
两人相识于患难之中,都是杀人以后被官府通缉,而后藏匿山中。
他们之间感情极其深厚,甚至不在刘关张三人之下。
故此,得知典韦熬不过今日这个消息以后,陈旭才有些失去了平常心,拿这些军医出气。
姜维却是急忙上前,劝道:“主公暂息雷霆之怒,典将军还在昏迷中,这样很容易打扰到他。”
陈旭闻言,这才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冷冷扫视了军医一眼,踉跄着走到了典韦身旁。
俯身抱住典韦的脑袋,陈旭却是忍受不住心中的悲痛,居然哭出声来。
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滴在了典韦的脸颊上,慢慢汇聚成一条水流,从典韦耳边滑落。
军医非常识趣的退出病房,姜维看着眼前一幕,却是唏嘘不已。
他尚且年轻,从来没有认识一个生死与共的兄弟,自然也不了解陈旭与典韦之间的情谊。
不过,当姜维看到自家主公,愿意为一个属下落泪的时候,也忍不住心中感动。
“这样的主公,才值得我姜维效忠!”
陈旭强行压抑着哭声,可是身体却忍不住抽搐,肩膀也不停的耸动着。
可以看出,他现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滴眼泪,从典韦眼角滑落,他虽然由于身体虚弱陷入昏迷中,却也保留了一丝意识。
之所以流泪,不是因为典韦畏惧死亡,而是因为感动。
弥留之中的典韦,在心中不停告诫自己,一定要睁开眼睛,一定要再看陈旭一眼,再说些什么。
典韦挣扎了许久都没有成功,不过耳边的抽噎之声,却一直给着典韦动力。
当典韦用尽全力,终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陈旭仍旧抱着他的脑袋,显得非常悲伤,却没有注意到典韦的动作。
“主,主公。”
正在抽噎的陈旭,忽然听到一个微不可查的声音,他急忙檫干眼泪,才发现典韦已经睁开了眼睛。
陈旭当即大喜过望,说道:“兄长,兄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言毕,陈旭当即回头大声吼道:“典将军醒了,你们速速进来帮他检查身体!”
这一刻,陈旭被巨大的惊喜包围,他非常渴望典韦能够挺下去。
“不用了。”
可是在下一刻,典韦却是用力抓住了陈旭双手,有些虚弱的说道。
“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这次费力醒来,不过是想跟主公说几句话罢了!”
就在此时,刚刚出去没过多久的军医,再次进入了病房之中,来到了典韦的身旁。
陈旭安慰典韦道:“兄长无需如此悲观,你不会有事的。”
几个军医把脉的把脉,看脸色的看脸色,还有人询问典韦感觉如何,可是典韦却不发一语。
典韦脸上,刚刚挣扎醒过来的那抹红晕,已经渐渐消失,转而带上了一抹死气。
几个军医对视一眼,终究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对陈旭小声说道:“主公有话赶快对典将军说吧,他这次强行醒来,已经透支了最后的生命力,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
陈旭闻言心中一沉,却也顾不得发怒,重新来到病床旁边,虎目含泪。
忽然之间,典韦脸上涌现出了一抹别样的红晕,而后握住陈旭双手道:“这一生跟随主公,我从来未曾后悔。”
“事实上,能够跟随主公征战天下,见证一方霸主的崛起,也是我典韦的荣幸。”
陈旭只是强忍住泪水,反手握住典韦的双手,说道:“能够结识兄长,也是我陈旭此生最大的荣幸。”
“咳咳,咳咳,咳咳。”
典韦剧烈咳嗽了几声,不过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道:“老将马革裹尸还,总好过病死床榻之上。”
“主公无需太过为我悲伤,反而要好好保重身体,早日扫平曹昂、孙权,结束这个乱世。”
陈旭重重点了点头,握住典韦的双手越发用力了。
典韦此时,已经显得有些气若游丝。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道:“我相信这次刺杀,与村中百姓没有任何关系。”
“我,我只希望,主公,主公能够不要为难他们。”
陈旭重重点了点头,道:“全都听兄长所言。”
典韦瞳孔开始慢慢放大,想起了这一生的跌宕起伏,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典满,终究还是闭上了双眼。
哪怕未能善终,典韦也不曾怨恨,因为在乱世中谁都可能会死去。
在典韦的一生之中,死在他手中的将领、士卒不计其数,他能杀掉别人,别人自然也能将他杀掉。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而且典韦的一生,已经活得十分精彩,能够从一介平民成长为备受尊敬的将军,他也十分满足了。
典韦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让自己家人生活的更好,功名利禄他固然喜欢,却也不会刻意追求。
所以,典韦走得非常安详,只是心中多少还有些遗憾,那就是未能见证陈旭统一天下。
一代超级猛将典韦,就这样离开人世,享年六十六岁,比历史上多活了二十七年。
对于陈旭而言,遇到典韦是他一生的荣幸;可是对于典韦而言,又何尝更不是如此?
看着闭上眼睛,安详躺在床上的典韦,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个时候,陈旭感觉脑袋一片空白,甚至忘记了悲伤,忘记了哭泣,就这么静静看着典韦。
也许直到现在陈旭都不敢相信,前几天还生龙活虎,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典韦,就这样离去了。
感受到典韦双手上面的温度缓缓消散,一缕冰冷的触感将陈旭拉回现实之中。
心中的悲痛,陈旭再也忍受不住,抱着典韦身体大哭起来。
此时的陈旭,哪里有一方霸主的威严,就如同一个失去亲人的孩子般,释放着心中的痛苦。
陈旭本就身中数箭,因为昨日的激烈交战,再加上情绪大起大落,导致旧伤复发,居然再次昏死过去。
“主公,主公,主公!”
姜维见状心中大骇,急忙上前抱住陈旭身体,而后招呼着军医前来为其诊断。
当陈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一次陈旭没有大喊大叫,只是静静望着屋顶。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身处乱世之中有太多的无奈,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善终。”
这个时候,陈旭想起了很多人,那些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一个个在陈旭面前浮现。
“也许有一日,我也会莫名其妙就死去吧。”
此时的陈旭,忽然感觉有些意兴阑珊,意志无比消沉。
也不怪他如此。
这些年来,身旁之人一个个离他而去,这些人都还是陈旭非常重要、忠诚的属下。
每一次听到他们的死讯,陈旭都感觉心如刀绞,内心都要承受一次打击,已经压抑了太久。
典韦的死,就好像一个导火索那样,激起了陈旭心中的负面情绪。
“我这一生,究竟在追求着什么?”
“哪怕拥有整个天下,百年过后也不过一捧黄土,留下些许虚名罢了。”
陈旭躺在床上,目光没有丝毫焦距。
“主公,你醒了!”
就在此时,姜维走进了屋内,当他看到陈旭醒来以后,顿时大喜过望。
陈旭却是瞥了姜维一眼,并没有答话,就这样静静躺在床上,脸上也显露出了颓丧的表情。
姜维见状,却是暗叫不好。
姜维这几年跟在陈旭身旁,对他自然十分了解,知道自家主公非常重情义。
这几年来,陈旭已经听到了太多噩耗,这次典韦又是为了保护他殒命,对于陈旭的打击肯定很大。
若是寻常时分倒也没什么,可现在关中大军集结,正在与曹昂交战。
如果陈旭带着这种消极情绪,没有办法振奋精神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三军士气。
“只有激起主公心中怒火,才能让他化悲痛为力量。”
心念急转之间,典韦就已经有了定计,当即义愤填膺的说道:“主公这次遭遇刺杀,定是那曹昂所为。”
“典将军为保护主公殒命,此仇不共戴天,主公当率领大军踏平徐州,以报此仇!”
姜维跟随在陈旭身旁数年,现在已经二十二岁,相比起当初那个初进长安的少年,不知道要成熟了多少。
他无论是在武艺还是心智上,都渐渐趋于成熟,有着朝历史上,那个蜀汉名将发展的趋势。
不得不说,姜维的话非常有效。
本来还十分颓丧的陈旭,闻言顿时又抬起了脑袋,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这么多年以来,陈旭先后遭受过无数次刺杀,可基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最危险的两次,分别是在稷下酒肆与典韦故居。
然而,让陈旭伤害最大的却是这一次,使得他失去了一个亦兄亦师的下属。
典韦的死,对于陈旭打击很大。
他本来意志有些消沉,可是听到姜维提起报仇二字,心中当即燃起了熊熊杀意。
“伯约如何知道,这次刺客乃是曹昂所派?”
姜维答道:“如今我等正与曹昂交战,关中儿郎气势如虹,曹昂覆灭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曹昂定是觉得正面战场敌不过主公,这才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姜维的话虽然简单,却也说的非常有理,曹昂的确有作案动机。
而且除了两大诸侯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会制造诸葛连弩,就连曹氏与孙氏,也是因为当初联合攻打关中,才从诸葛亮那里将制造连弩的方法学去。
派人暗杀,这种事情陈旭亦做过,他自己以前也被刺杀过许多次,不会太过怨恨对手。
毕竟,对付敌人不择手段,本就是人之常情。
然而,当典韦为了保护自己殒命以后,陈旭仍旧感觉怒火中烧,甚至由于太过愤怒,旧伤也有些严重起来。
“咳咳咳!”
陈旭捂住胸口,剧烈咳嗽了几声。
姜维见状暗道不好,知道自家主公身怀旧伤,虽然已经快要痊愈了,终究还是不能太过生气。
“主公暂息雷霆之怒,还是先养好身体,然后再赶往合乡与曹军决一死战!”
很多时候,陈旭也是一个颇为理智之人。
他也知道生气改变不了什么,只有养好身体,才能率领大军踏平徐州。
深吸了一口气,陈旭揉了揉自己眉心,说道:“让人将阿满叫过来,把典将军好生安葬了。”
“伯约你以我的名义,上书天子请封典将军为忠义将军,并且赋予忠侯爵位。”
“另外,加封典满为威武将军、封列侯,爵位世袭罔替!”
这一次,陈旭并没有让典满继承他父亲的爵位,反而另外封赏了典满。
因为在陈旭心中,典韦是独一无二的,典韦的爵位自然也要独一无二,不会再封给其他人。
哪怕是他的儿子典满,也不行!
合乡城附近,当典满得知自己父亲身死的消息以后,当即悲痛欲绝。
好在有关平在一旁不停安慰,典满才能稍微振作一下精神,随后就带着一些轻骑,快马加鞭往陈留赶去。
陈旭遇刺重伤,典韦身死的消息传开以后,本来气势如虹、屡战屡胜的关中军,士气也变得低落起来。
赵云以及关中诸将,也都忧心忡忡,对于陈旭的身体状况十分担忧。
可是仅仅过去了半个月,陈旭就带领陈留军队来到合乡城下,重新接管了军队。
这一次,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陈旭心中的怒火,或许要不了多久,整个合乡都会被夷为平地。
第1000章 郭嘉请降
“轰隆隆!”
投石机带着巨大的石块,狠狠砸在了城墙上面。
经过一段时间的猛攻,合乡城墙已经有些摇摇欲坠,曹昂虽然屡次派人出城作战,却都大败而归。
陈旭更是让人日夜猛攻城池,根本没有丝毫停歇。
“杀啊!”
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关中军带着各种攻城器械,再次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曹昂挥舞着手中佩剑,大声吼道:“火油,火油,烧毁攻城器械!”
“弓箭手,弓箭手,射杀敌军!”
“长矛手准备,刺死那些攀爬城墙的贼军!”
曹昂的声音有些嘶哑,可他仍旧站在城墙上,扯着喉咙大声指挥着。
这段时间合乡城的攻防战十分激烈,若非曹昂挺拔的身体,一直待在城墙上面鼓舞士气,恐怕曹军早就崩溃了。
“为了生存,为了保护家园,杀敌!”
曹军将领亦是跟着大声呼喊,帮忙鼓舞士气,奋战在最前线。
旌旗摇曳,战火滚滚,喊杀声震天。
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使得双方都损失了不少兵马,一直到夜幕降临之时,关中军才缓缓退去。
曹昂扶住城垛,看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关中军,忍不住大口喘粗气。
“快点分发食物、清水,关中军吃过晚饭之后,稍微休整一下就会继续攻城!”
曹昂的声音无比沙哑,甚至都有些失声。
“主公,喝点水吧。”
郭嘉端着一碗清水,缓缓走到了曹昂身边,将其递了过去。
接过清水,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郭嘉,曹昂不由关切的问道:“军师,你身体不适,还是到城内休息吧。”
自从曹操去世以后,郭嘉身体亦是每况日下。
特别是到了最近这段时间,郭嘉每日劳心劳力,变得越加憔悴了。
如今徐州老一辈很多都去世了,曹氏虽然有不少后起之秀,可是相比起这些老一辈,终究还是要差上一筹。
曹昂知道郭嘉对于徐州的意义,知道如果郭嘉身体垮了,徐州真的就没有一线生机了。
事实上,这个时空的郭嘉,由于没有跟随曹操远征乌桓,导致水土不服积劳成疾病死,已经多活了很多年。
饶是如此,郭嘉今年也有五十四岁,再加上平常不太注意养生,每日更是劳心劳力,身体越来越差。
若非心中还有一股意念支撑着,恐怕郭嘉早就病倒了。
“咳咳,嘉并无大碍,主公还是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曹昂一口气将碗里的水喝了个干净,这才转头看了看关中大军营寨的方向,眼中闪过一道忧虑之色。
“合乡城墙摇摇欲坠,恐怕再过几日就会城破了。”
事实上,合乡城中有十万曹军,若是城郭高大、粮草充足,完全能够防守许久。
然而,合乡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
面对关中军各种犀利的攻城器械,能够守到今日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郭嘉低声说道:“孙权又被徐贤拖住,根本没有办法派遣大军来援啊。”
曹昂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没有丝毫办法。
郭嘉再次献计道:“时至今日,关中军兵锋难以抵挡,主公应当且战且退,固守东海郡境内每一座城池。”
“若持续拖延下去,关中军很有可能会粮草不济,重新撤回关中。”
曹昂深以为然,依计行事。
第二日,曹昂撇下两千士卒虚张声势,他却是带着大军弃城而走,撤到了下一座县城昌虑。
陈旭攻克合乡,再次挥兵攻打昌虑,猛攻城池两月,昌虑失守,曹昂再次撤往下一座县城丞县。
复三月,陈旭攻克丞县。
周瑜谓陈旭曰:“曹军且战且退,使得我们每攻下一座城池,都付出巨大伤亡,而且消耗时间很多。”
“若长此以往,将士们必定士气低落,消耗的钱粮也会越来越多,会给后勤造成巨大压力。”
陈旭闻言霍然惊醒,当即下达屠城命令,并且放言若百姓有敢帮助曹军守成者,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屠城命令的下达,使得许多县城内百姓心中大骇,不顾一切逃到城外,留守的百姓也拒绝帮忙守城。
如此一来,曹军与县城内百姓之间关系,就开始变得恶劣,关中军攻克县城就容易了许多。
饶是如此,陈旭仍旧花费了一年时间,才打到徐州首府郯县。
关中军围困郯县复一年,郯县城墙已经残破不堪,城破也就在数日之内。
战鼓之声隆隆作响,旌旗遮天蔽日,士卒的怒吼震动天地。
郭嘉站在城墙上面眺望远方,隐约还可以看到关中军的旗帜,过了许久才对曹昂说道:“主公,请借一步说话。”
曹昂不敢怠慢,当即跟随郭嘉一起,走下城墙来到了一个安静的小屋之内。
两人刚刚进屋,郭嘉脸上就涌现出了一抹病态的潮红,他剧烈咳嗽了几声,慌忙用手帕捂住口鼻。
曹昂看到,那块洁白的手帕之上,缓缓出现了一抹嫣红,面积越来越大。
“军师,军师,你咳血了!我这就去叫军医!”
郭嘉却是急忙说道:“主公无需如此,嘉的病情我自然非常清楚,撑不了多久了。”
曹昂闻言大惊,忍不住虎目含泪,道::“军师乃大齐之栋梁,如今正是大齐生死存亡之际,若是军师弃我而去,父亲留下的基业真的会被陈文昭夺去啊!”
郭嘉却是苦笑道:“我知道陈文昭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太重视情谊,对于典韦更是情深义重。”
“当关中军打下陈留以后,陈文昭必定会陪同典韦回乡,这才早早派人潜入己吾,想要将陈文昭刺死。”
“陈文昭长子陈政统领长安;次子陈骏乃上将赵云外甥,统兵驻守幽州境内;幼子陈艾随军出征,陈文昭不在的时候,暂时担任三军主帅职位。”
“如果陈文昭殒命己吾,再派人挑拨此三人争权夺利,强盛的关中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可惜啊,刺客终究还是未能成功!”
说到这里,郭嘉语气中满是遗憾,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
曹昂闻言先是愣了半晌,继而说道:“陈文昭早就定下世子之位,而且陈氏三兄弟关系甚好,纵然陈文昭去世,恐怕也不会相互争权夺利吧。”
郭嘉却是笑道:“主公此言差矣。”
“若陈文昭忽然遇刺暴毙,没有明确指出让陈政继位,纵然陈骏、陈艾没有争夺关中之主的心思,归属他们的派系也必定会心思浮动。”
陈旭雄才大略,处理手下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到位,虽然麾下也有派系,却也并不明显。
然而,派系这个东西终究还是存在,陈旭每一个儿子背后,都有一股派系。
就比如陈政,他的母亲乃是张玲,又在益州担任州牧多年,必定会得到黄巾旧部以及益州上下的支持。
至于陈骏,母亲乃是赵雨,又带领兵马驻扎幽州。
若是赵云肯支持陈骏,凭借赵云在关中的威望以及人脉,未尝不能与陈政一争高下。
至于幼子陈艾,看起来最势单力薄,可是背后潜在势力却也不小。
须知,吕布当初投奔陈旭,可不是一个人前来投奔,还带来了不少旧部,以及一些将官。
虽然吕布已经死去,只不过吕布这些旧部,仍旧要归属陈艾一系。
最为重要的是,陈艾当时乃二十万大军的临时统帅,若是能够心狠手辣,利用手中兵权排除异己,未尝不能与他两位兄长争锋。
正如郭嘉所言那般,纵然这三位兄弟不愿自相残杀。
可若事到临头,又面临关中之主的诱惑,郭嘉再加以挑拨离间,未尝不会使得三兄弟反目成仇。
所以说,郭嘉当时派人刺杀陈旭,想要使得关中因此崩溃的计策,也的确是深思熟虑。
当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纵然是郭嘉也不敢肯定,真要到了那个时候,陈氏三兄弟究竟会不会自相残杀。
可郭嘉已经没有了选择,想要保全徐州只剩下刺杀这一条路。
刺杀陈旭成功,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如若不然,凭借双方实力的差距,徐州灭亡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可惜啊,终究还是没有成功!而且我也低估了关中军持续作战能力,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他们仍不撤兵!”
郭嘉剧烈咳嗽着,脸上充满了遗憾、颓废之色。
看着郭嘉的样子,曹昂急忙上前,轻轻拍打着郭嘉的后背。
郭嘉再次咳嗽了一阵,忽然说道:“陈文昭虽然因为典韦之死暴怒,领兵打仗仍旧步步为营,根本无懈可击。”
“面对关中军的堂堂正正之师,我军兵败只是早晚的事情。”
哪怕郭嘉智满长空,却也难以违逆天下大势,最多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特别是在这种硬碰硬的战争中,对方又是堂堂正正的进攻,谋士的作用都会被大大削减。
战争,很多时候比拼的仍旧是综合实力。
曹昂沉默不语,脸上却是闪过了一道不甘。
郭嘉将曹昂脸色尽收眼底,而后略显苦涩的说道:“嘉时日无多,不能继续帮助主公守好基业了。”
“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帮助保全曹氏一族。”
曹昂闻言身体一震,抬起头说道:“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么?”
早在起兵之前,郭嘉就知道这场战争,徐州胜利的几率微乎极微,却仍旧想做最后的挣扎。
可事实证明,郭嘉虽然猜对了陈旭的性格,刺客们执行任务却失败了,拖延战术也失败了,如今的徐州已经烽烟遍地,后继乏力。
既然败局已定,郭嘉只能启用当初就与曹昂定下的策略。
郭嘉眼中露出一道痛苦之色,道:“主公若不想曹氏满门灭绝,只能如此行事了。”
曹昂沉默许久,这才苦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都交由军师处理吧。”
曹昂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仿佛已经被彻底击垮,眼中也闪过了一道死志。
郭嘉于心不忍,道:“其实主公完全不必如此。”
曹昂自嘲的说道:“亲手葬送父亲打下的诺大基业,纵然陈文昭可以让我活命,我又岂能苟活于世?”
郭嘉闻言当即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感到一阵抽痛。
当天晚上,曹昂率领三万大军突围而去,只留下郭嘉以及五千士卒留守郯县。
曾经的十万曹军,现在也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陈旭得知这个消息,当即令赵云前去追击,奈何曹昂派遣精兵强将断后,双方厮杀半宿,赵云只得退兵。
当晨曦划破黑暗的时候,陈旭已经带着大军来到了郯县城下,将那些在夜间攻城的士卒换了下来。
城墙之上,一道消瘦的身影昂然站立,哪怕此人身旁士卒脸上都充满了恐惧,郭嘉仍旧面带微笑。
陈旭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攻城,反而约束三军停在原地,独自一人纵马向前行走了几步。
陈旭扬起手中长枪,遥指城墙上的郭嘉,厉声喝道:“曹昂已经逃走,郯县城破就在今日,郭奉孝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郭嘉微笑看着陈旭,大声应道:“秦王如果让大军往后退出五百五,嘉愿意自缚双手出城投降!”
郭嘉话音一落,双方将士都是大惊失色,陈旭眼中也闪过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田丰眉头紧皱,道:“恐怕其中有诈啊。”
陈旭思索半晌,却是洒然笑道:“大军严阵以待,纵然郭嘉使诈又能奈我何?”
“传我军令,大军退后五百步,恭候郭奉孝出城纳降!”
关中军令行禁止。
得到命令以后,当即井然有序的往后面撤去,很快就在城外留下了一大片空地。
郭嘉见状,脸上不由浮现出了笑容,对左右说道:“开城门!”
几个尚不知情的曹将,闻言当即失声叫道:“军神果真要要出城投降?”
郭嘉看着他们,从怀中拿出了曹昂的亲笔书信,众人看完以后都是目瞪口呆。
只不过诸将脸色却是不一,有的人脸庞涨红,眼中充满了屈辱与不甘;还有些人则是面露喜色。
将众人脸色尽收眼底,郭嘉当即说道:“我此次出城,若是陈文昭能够答应,保全曹氏所有族人,我等就献城投降。”
“如若不然,尔等都应当据城死守,玉石俱焚!”
诸将当即轰然应喏。
第1001章 曹氏覆灭
郭嘉准备出城纳降,有徐州将军想要派遣兵马相随,却被郭嘉拒绝。
郭嘉对众人说道:“城外关中军几十万,若那陈文昭果真想取我性命,纵然城内大军全部出动,亦无济于事。”
“既然如此,我索性一人出城吧。”
交代了一些事物,临行之前,郭嘉又召来几个心腹将领。
郭嘉暗中叮嘱他们:“那些听闻要投降的消息以后,面露喜色之人,必定心怀二心。”
“若陈文昭答应保全主公宗族,则万事皆休;如果不然,先斩这些将领,再死守城池,能够拖延多久就拖多久!”
这几个心腹将领,都知道郭嘉此去充满艰险,当即含泪答应下来。
“嘎吱,嘎吱,嘎吱!”
郯县城门被缓缓打开,郭嘉单人独骑,缓缓向着关中军战阵走去。
在双方将士看来,这道单薄的身影,居然有种闲庭信步的感觉。
就在郭嘉出城以后,郯县城门再次关闭,郭嘉却始终没有回头,就这样骑在在马上,慢慢前行。
晨曦的光芒照耀在郭嘉脸上,郭嘉居然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微风撩起了双鬓的白发。
“阳光多么美好啊,可惜人生苦短。”
郭嘉脸色无比苍白,阳光照耀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再配合他那一身白衣,更是别有一种出尘的韵味。
“咳咳咳!”
战马缓缓行走,郭嘉却是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感觉喉咙之中有东西,可是郭嘉却又强行将其咽进了肚子之中,脸色也变得越加苍白了。
看到郭嘉向自己这边走来,典满当即握紧拳头,双目有些通红。
本来典韦去世,典满应该守孝三年,可是当陈旭查到刺客出自徐州以后,典满当即重新加入战场。
两年时间,典满手中不知杀了多少曹军士卒,可是他心中的仇恨却始终未能平息。
在典满眼中,典韦不仅仅是他父亲,更是他一直崇拜的大英雄、大豪杰。
故此,对于害死典韦的主谋,典满自然是恨之入骨。
“好贼子,你还敢出城!”
典满大吼一声,居然直接挥舞着手中大戟,而后纵马冲向郭嘉,杀气凛然。
站在城墙上面的曹军将领,见此情形都是心中一紧,有些人更是大声喊道:“军师小心!”
“回来!”
就在此时,陈旭的声音响起,典满虽然心中不甘,却仍旧勒住了缰绳。
只不过,他仍旧双目通红,宛若一个猛兽般看着缓缓走来的郭嘉。
郭嘉宛若一个出尘的仙子,丝毫没有在意典满对他的恨意,骑马走过典满身旁的时候,甚至温和的朝他笑了一笑。
“嘎嘣,嘎嘣,嘎嘣!”
典满咬牙切齿,关节也被捏得咯吱作响,却仍旧强忍住了心中的怒气,没有上前杀死郭嘉。
“驾!”
陈旭纵马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郭嘉前面,说道:“汝欲投降耶?”
若是换成以前,陈旭对待郭嘉,肯定不会是这种态度。
不过经历过典韦这件事情以后,纵然心中仰慕郭嘉才华,陈旭也做不到心平气和的面对郭嘉。
郭嘉对于陈旭这种恶劣的态度,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然也。”
陈旭当即大笑道:“我等围困郯县一年之久,不知伤亡了多少士卒,消耗了多少钱粮。”
“眼看城池已经摇摇欲坠,你才想要出城纳降,未免也有些太想当然了吧。”
陈旭知道,郭嘉绝对不会背叛曹氏。
那么此次,陈旭只要接受了郭嘉的投降,就不能诛杀曹氏一族了。
甚至于,就连郭嘉这个谋害典韦的主凶,都不能将其杀死。
身为上位者,陈旭有时候也有太多的无奈,很多时候不能根据自己的喜好做事,反而要顾全大局。
事实上,这次陈旭根本没想过,让郭嘉继续活着。
之所以同意郭嘉出城,陈旭就是想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眼前这个曹氏第一谋士。
郭嘉却仍旧不恼不怒,仍旧微笑着说道:“郯县虽然摇摇欲坠,然而徐州可战之兵仍有十万。”
“若秦王执意不接受我等投降,吾主就会派遣心腹将领死守每一座城池,秦王以为要花费多久,才能拿下徐州、青州?”
陈旭嗤笑道:“徐州若果真还有十万兵马,曹昂又怎会弃城而逃?”
“郯县不仅是徐州首府,更是齐国治所,郯县一破,青、徐二州境内百姓必定惶恐不安,各个郡县官吏又岂会不望风而降?”
郭嘉仰天大笑道:“徐州能够出城作战的军队,的确没有十万兵马,可若是能守城的军队,莫说区区十万之众,五十万都有!”
郭嘉猛然张开双臂,拥抱虚空道:“那些忠于曹氏的郡国兵、豪强家族私兵、以及境内百姓,他们都能迅速转变成为守城士卒。”
“若秦王执意咄咄逼人,大不了玉石俱焚,试问关中后勤补给又能支撑多久!”
郭嘉咧开了嘴巴,眼光照耀在他那洁白的牙齿上,显得分外耀眼。
郭嘉之言虽然有些夸张,却也不得不让陈旭慎重考虑。
如果曹昂派遣心腹将领,在每座重要城池之内都拼死防御,纵然陈旭能够将其一个个攻破,也会多花费掉很长时间。
甚至于,参与攻城的关中士卒,也会因此伤亡很多。
然而,陈旭怨恨郭嘉、曹昂害死典韦,又岂会被郭嘉威胁?
“我倒要试试,先杀掉你,再攻破郯县屠掉城中所有人,还有多少百姓胆敢相助曹昂守城!”
“嗤!”
陈旭猛然刺出手中长枪,直接奔向了郭嘉的咽喉,若是真让陈旭刺中,郭嘉绝无活命道理。
“主公手下留情!”
周瑜、田丰等人,几乎是同一时刻发出喊声。
“嗡!”
陈旭的枪尖,停在了距离郭嘉咽喉半寸位置,眼中闪烁着寒光。
周瑜、田丰、赵云同时纵马向前。
周瑜率先说道:“还请主公暂息雷霆之怒,相比起个人仇恨,兵不血刃夺取徐州剩余疆域,才是大事啊。”
陈旭却没有回复,双眼死死盯着郭嘉,沉声喝道:“你既然猜到,我会陪典将军前往己吾,就应该知道我的性格。”
面对咄咄逼人的陈旭,郭嘉却始终面不改色,哪怕枪尖抵在自己咽喉位置,仍旧如此。
郭嘉一脸笑意的看着陈旭,摇头道:“真是可惜了,如果秦王性格能够再无情一些,就真的无懈可击了。”
陈旭却是回道:“笑话,若没有我真心对待麾下将士,又怎会打下今日基业!”
郭嘉闻言,当即无言以对。
陈旭重情义的弱点,其实又何尝不是他的优点呢,若不是陈旭重情重义,恐怕很多人不见得会对他死心塌地。
“哎。”
郭嘉伸出右手,缓缓将枪尖拨开,而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抬起脑袋,郭嘉眯着眼睛遥望晨曦,说道:“我知道以秦王的性格,势必容不下我郭嘉。”
“事实上,我此次出城,就没打算再活着回去。”
说到这里,郭嘉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拿出手帕捂住嘴巴,洁白的手帕之上,顿时出现了刺目的嫣红。
“你!”
陈旭看到眼前这幅情形,当即将长枪收了回来,眼神有些惊疑不定。
郭嘉的咳嗽声却仍旧没有止住,反而咳得越来越厉害,本来苍白如纸的脸上,也带上了一抹病态的红润。
咳了许久,郭嘉才止住咳嗽,捂着胸口剧烈喘息起来。
郭嘉身体在战马上摇晃了两下,差点摔落下马,双手却顽强的抓住了战马的鬃毛。
喘息了许久,郭嘉才慢慢平复过来,有些苦涩的说道:“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若非骑着战马,恐怕根本走不到这里。”
抬起脑袋,郭嘉喃喃自语:“我当初答应过老主公,只要郭嘉活着一日,就不会让大齐灭亡。”
“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大齐能撑多久。”
说完以后,郭嘉眼中不由流出了两行清泪,却已经没有力气将其抹去。
这个时候,陈旭心中的杀意已经缓缓消散。
在死亡面前,任何仇恨都可以化解,看着郭嘉的样子,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既然郭嘉已经要死了,又何必再将其杀死为典韦报仇呢?
这个时候,陈旭想到了程昱、贾诩以及陈宫,他们渐渐老去,也都病魔缠身,最后无奈地离开了人世。
哪怕再如何惊才绝艳的豪杰,都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生命总有走到终点的那一刻。
周瑜、田丰、赵云三人,此时也感觉心有戚戚,沉默不语。
陈旭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郭嘉说道:“献城投降,有何条件?”
郭嘉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道:“只愿秦王能够放过曹氏一族,放过青、徐两州境内百姓,仅此而已。”
陈旭思量半晌,道:“如果仅仅是这个条件,孤答应了!”
郭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费劲全力调转马头,向城中守将打了一个手势,城门当即被缓缓打开。
“噗通!”
然而就在下一刻,郭嘉的身体忽然从战马上栽倒下去。
陈旭急忙跳下战马,探了探郭嘉的鼻息,才发现郭嘉已经失去了生命。
郭嘉哪怕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仍旧拖着病躯出城面见陈旭,商量青、徐二州日后的走向。
心愿达成以后,郭嘉也就此生无恋,再也不用强行忍受病痛的折磨了。
也许对于郭嘉而言,这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毕竟他完成了自己的诺言,那就是在自己有生之年,齐国不会被陈旭吞并。
至于曹军以后投降陈旭,这件事情已经与郭嘉没有了任何关系。
可能在很多人看来,郭嘉这是在逃避,然而他又能如何?哪怕郭嘉再如何多智,在绝对实力差距面前,也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纵然有心改变什么,也没有那个能力了。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重重叹了一口气,陈旭忽然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本来心中憋着的那股报仇的怒气,也开始缓缓消散。
城墙上的曹军诸将,对于郭嘉的身体状况都知之甚详,晓得郭嘉若非心中有执念,早就熬不下去了。
这么多年以来,郭嘉也成为了曹氏之中的一面旗帜,再加上他为人友善,并且从来不摆架子,也深得曹军将士爱戴。
看到郭嘉摔落下马,很多曹军将领都知道,郭嘉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不少人趴在城墙上面嚎啕大哭,有些人更是放下武器,不顾一切冲了出来,想要看看郭嘉。
见到眼前这一幕,关中诸将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陈旭转过头去,对诸将说道:“自古以来,忠义之士都值得敬重,今册封郭嘉为贞侯,令其子继承爵位,并且厚葬之!”
陈旭这道命令传达下去以后,留守郯县的曹军将士,都是心中暗暗感激。
还有一些,本来心思浮动的曹军降将,也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在他们看来,陈旭连郭嘉这个害死典韦的主谋,都能如此厚待,更不用说是他们这些普通降将了。
当曹昂得知陈旭同意投降,并且会保全曹氏一族之后,当即向青州的曹丕传达命令,让他放下武器投降。
不仅如此,曹昂还把从郯县带来的几万兵马,重新召集起来卸掉武器,并且将大军都交给曹仁、许褚统帅,等待关中军的收编。
交代完了所有事情的第二日,许褚发现了曹昂的尸体,以及一封书信。
当曹仁打开书信,看完里面的内容以后,顿是泣不成声,抱着曹昂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从一开始曹昂都准备以身殉国。
他虽然为了保全曹氏宗族,可以让郭嘉与陈旭商谈投降事宜,然而所有人都能投降,曹昂却不能投降。
纵然陈旭可以放过曹昂一马,曹昂的存在始终会成为曹氏发展的绊脚石,陈旭绝对会因为曹昂的存在,对于整个曹氏都充满了戒备。
最为重要的是,曹昂心中无比骄傲,若非顾忌家族利益,他宁愿战死也绝对不会投降。
曹氏可以投降,曹昂自己却绝对不会投降,这也是他死去以后,唯一可以给曹操交代的东西了。
如此一来,曹昂也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就是以死殉国。
公元226年,郭嘉病逝、曹昂自刎,曹丕以及其余曹氏将领投降,青、州二州乃定。
第1002章 病危
郯县城墙之上,陈旭站在太阳底下,眺望远方。
这一刻,他心中并没有覆灭一个诸侯的喜悦,反而多了一种惆怅,感觉内心深处空荡荡的。
“曾经熟悉的人,一起战斗的人,都一个个去世了。”
六月的阳光十分毒辣,陈旭却坚持站在城墙上面,任由汗水打湿了衣襟。
“主公,这里太热了,我们还是进入城中吧。”
姜维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陈旭,忍不住出言劝道。
自从典韦去世以后,陈旭就显得有些沉默寡言,本来渐渐好转的身体,也再次变得恶化起来。
曹氏未灭之时,陈旭心中尚且憋着一肚子怒火。
然而,自从郭嘉死在他面前以后,陈旭忽然感觉没有了追求,心中憋的那口气也缓缓散去。
听见姜维之言,陈旭抬起头看着火辣辣的太阳,说道:“进入城中吧。”
半月之后,张辽、司马懿、张郃领兵从青州赶到郯县,陈旭接见了他们,并且对于张郃好生抚慰了一番。
复三月,青、徐二州诸事乃定,虽然还有零星的麻烦事件,却也不能阻拦关中军成为这里主人的事实。
得到青、徐二州之后,陈旭履行昔日诺言,厚待曹氏一族。
只不过,陈旭却将曹操嫡系迁往长安,而后赋予一些爵位,变相将他们软禁了起来。
除了不能离开长安以外,曹操嫡系后人生活也都十分优越。
曹丕等人,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下场,也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反倒是夏侯氏的一些青年才俊,被陈旭提拔重用。
虎痴许褚不愿投降,陈旭也并没有为难于他,许褚归隐田间;荀彧挂印而走,直到许多年后,才有人在山中发现这个垂垂老矣的智者。
有一些跟随曹操的老将,也都忠心耿耿,纷纷归隐田间,准备安度晚年。
汉室宗亲刘晔,忧愤交加一病不起,不久以后就去世了。
曹氏灭亡,天下诸侯几乎被横扫一空,只剩下孙权固守江东。
可是当东吴上下得知曹氏被灭的消息以后,都骇然失色,许多江东士族也开始心思浮动起来。
公元226年冬季,陈旭在郯县州牧府中,召集所有文武商议征讨孙权事宜。
此时的陈旭,相比起以前清减了许多,眼睛也不如以前那般明亮了。
“天下战乱许久,孤秉承大义横扫天下诸侯,时至今日,尚有孙权仗着长江天险负隅顽抗。”
“孤准备来年开春以后,尽起境内兵马,南下消灭孙权,一统天下!”
诸将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激动之色。
如果陈旭真的统一了天下,那么在场的众人,都将成为大秦开国功臣,必将名留青史。
这将是一个无上的荣耀,所有人自然都争先抢后,想要充当先锋官。
看到麾下诸将的表现,陈旭脸上不由浮现出了笑容,只是距离来年开春还有数月,商议出征之事倒也并不急于一时。
秦王临时府邸庭院之内,陈旭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面,静静看着眼前的腊梅。
姜维静静站在陈旭身后,撑起了一个油纸伞,为陈旭遮挡风雪。
雪花从天空中缓缓飘落,伴随着清风尽情舞蹈着,努力绽放自己人生之中的辉煌。
房檐之上,粗大的冰柱挂得老长,可以看出这个冬天十分寒冷。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陈旭缓缓念叨着一首后世的词,才发现并不应景。
有心想出一首应景的诗词,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
闭上眼睛,陈旭努力回忆那些摩天大楼,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
可是他心中虽然有这种概念,脑海之中却始终没有办法,再将后世的情况勾勒出来。
他努力回想后世的父母、亲人,却发现自己只记得他们的名字。
“到底是我老了,还是脑海中的那些记忆,其实都只是虚幻的呢?”
这一刻,陈旭迷茫了。
事实上,现在的陈旭,早就不是后世的那个陈旭了。
初来汉代的时候,两个陈旭的灵魂就已经彻底融合,根本不分彼此,否则来自后世的陈旭,绝对不可能那么快融于这个时代。
而且,相比起后世区区二十多年的记忆,陈旭在汉代生活的时间更久。
有些记忆,也许三年五载忘不掉,若是换成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呢?
再深刻的记忆,总有模糊的那一刻。
“哎!”
看着在寒风中摇曳的梅花,陈旭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陈旭这段时间,少了往日的锐气与决断,总是有些悲春伤秋。
“主公!”
就在此时,周瑜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然而,当他到在寒冷的大雪天,自家主公居然还坐在青石上面,哪怕青石上的积雪早就被清理一空,周瑜还是忍不住眉头一皱。
“主公,你身体不太好,又何必待在外面呢?”
周瑜虽然如此说话,却是忍不住瞟了姜维一眼,眼神中带上了一缕责备之色。
姜维一脸无辜,却也没有出言为自己分辩。
“公瑾!”
看到周瑜以后,陈旭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起身迎了上去,挽住了周瑜的右臂。
陈旭满脸堆笑,丝毫没有因为周瑜的责备而生气,反而为姜维打着圆场。
“伯约再三劝诫,奈何我一心想要出来观赏腊梅,又耐不住久站,这才让伯约把青石上的积雪清理掉,坐在了上面。”
周瑜正色道:“主公身体不太好,尽量待在屋内烤火吧。”
自从周瑜投降以来,陈旭待其甚厚,周瑜也感念陈旭恩义,办起事来尽职尽责。
故此,看到陈旭这幅样子,周瑜顿时忍不住出言劝谏。
陈旭满脸堆笑,挽着周瑜手臂说道:“好好好,都听公瑾之言,咱们现在就进屋吧。”
听到了陈旭的话,周瑜却是感觉有些无奈,
这段时间,周瑜明显感觉自家主公性格变了许多,少了一丝锋芒毕露的霸气,却多了一丝孩子气。
“主公这样,才显得更加可爱吧。”
跟随陈旭进入屋内,姜维急忙让人生起炭火,陈旭、周瑜就坐在了炭火两旁。
陈旭将双手放在炭火上面,用力搓了一搓,然后把双手拿到嘴边哈了一口气。
“这么冷的天气,公瑾过来找我可有要事?”
陈旭身体又再次转坏,打下徐州以后,就将所有事情都交给属下处理,周瑜自然也被抓了壮丁。
陈旭倒是清闲了起来,他麾下的文臣、武将,每日却是忙得不可开交。
故此,若不是有重要事情,周瑜也不会前来面见陈旭。
周瑜脸色一肃,道:“我查到了一个人的踪迹,若能说得此人相助,来年开春再想攻取东吴,就会容易许多。”
陈旭微微一怔,问道:“到底是何人,能有如此能力?”
周瑜道:“东莱太史慈!”
陈旭先是呆愣当场,而后大喜过望,道:“若果此人果真来投,东吴覆灭只在旦夕之间。”
周瑜、太史慈二人,乃是东吴以前最具有影响力的两人。
如果太史慈也来投奔陈旭,陈旭在攻打孙权的时候,再让两人统领兵马,必定可以说降很多东吴将领。
如此一来,覆灭东吴的战役,就会容易许多了。
兴奋过后,陈旭说道:“太史子义当初挂印而走,然后就不知所踪,公瑾是在哪里将其寻到?”
周瑜答道:“子义乃是青州东莱人氏,我派出去了许多士卒,前往他的故乡搜索,终于找到了子义。”
陈旭闻言大喜,道:“既然找到了太史将军踪迹,吾自当亲自前去邀请。”
周瑜却是急忙谏道:“主公身体有恙,不宜长途奔波,此事还是交由我去处理吧。”
陈旭思量半晌,觉得周瑜之言有理,当即写了一封亲笔书信,信中十分真诚的表露出了对于太史慈的仰慕。
周瑜收了书信,就带领数百骑兵,冒着风雪往东莱赶去。
东莱境内,一个略显破旧的茅屋内,太史慈盘坐在床榻上面,轻轻抚摸着佩剑。
此时的太史慈,相比以前清减了许多,头发也有些花白。
太史慈与陈旭同年,在历史上早在公元206年就已经去世,享年四十岁。
可是由于陈旭的出现,使得太史慈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多活了二十年仍旧没有去世。
受到演义影响,也许在很多人眼中,历史上的太史慈在东吴颇受器重,乃是东吴数一数二的上将。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太史慈乃是孙策真正的心腹,孙权继承江东基业以后,表面让太史慈统御南方诸事,实际上未尝不是一种变相的流放。
故此,当孙策去世以后,太史慈始终待在东吴南方,根本没有参与过北方的大战。
太史慈也并不像演义中写的那样,为孙权效力以后战功卓绝,也并非在与张辽交战之时中计,被射数箭而死。
事实上,太史慈一直在南方,可能是因为不被重用郁郁而终。
曹操知道太史慈不受重用,还故意让人送给了太史慈一个锦盒,锦盒里面装着当归。
太史慈故乡乃是东莱,历史上东莱早就被曹操拿下,曹操送给太史慈当归,招降之意不言而喻。
只不过,太史慈虽然一直没有被孙权重用,可是为了心中的忠义,仍旧拒绝了曹操的招揽。
太史慈临死之前,振臂大呼:“大丈夫生于世上,当带三尺长剑,以升于天子阶堂。如今所志未从,奈何却要死乎!”
在很多人看来,太史慈这句话充满了豪气,可若是与他的平生经历相结合,就会发现其中的苦涩。
换一个角度,这句话也就变了一个意思:不能带三尺长剑征战沙场,不能在朝堂之中晋升官爵,平生志向没有达到就要郁郁而终,其中到底有多少不甘啊。
陈旭的出现改变了历史,太史慈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相比起历史上,那个不被孙权重用的太史慈,这个时空的太史慈,却被孙权器重了许多。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太史慈才没有郁郁而终,比历史上多活了二十年。
可此时的太史慈,却显得有些形容枯槁,可以看出挂印而走之后,太史慈生活的并不开心。
最为重要的是,太史慈身为将军的时候,一直清廉节制,身上更是没有丝毫剩余的财物。
回到家乡以后,太史慈一开始还可以打猎为生。
可是现在他已经成了花甲老人,又逢大雪纷飞,纵然想要打猎也没有机会了,也就显得有些饥寒交迫。
其实凭借太史慈的威望,只要他肯表明身份,州郡大户定会全力资助,甚至会将太史慈引为座上宾。
然而,太史慈却独自一人,隐居在山中的小茅屋内,哪怕饥寒交迫,也没有向别人寻求帮助。
“哎!”
走到门前,看着外满飞舞的雪花,太史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
“可惜,所投非人啊。”
想起了前段时间,有士卒找到自己的场景,太史慈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寒风凛冽,在这个破旧的茅屋内,一代名将太史慈,居然死于饥寒交迫之中。
几日之后,当关中士卒再来探望太史慈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却说周瑜冒着风雨北上,尚未抵达东莱境内,就知道了太史慈病逝的消息,只得原路返回郯县。
周瑜刚刚抵达郯县,又听到了一个噩耗,那就是陈旭病危。
临时秦王府邸之内,陈旭卧在病床上,双目有些无神。
军医诊断许久,才缓缓退出病房,陈艾早就在外面等待着,急忙抓住军医问道:“我父王的病情如何?”
军医叹了一口气,道:“主公本来只是偶感风寒,然而这么多年来他征战沙场,也留下了许多暗伤。”
“年轻时候气血旺盛,尚且还能压制住伤势,可是现在气血衰败,自然旧伤复发,身体每况日下。”
陈艾焦急的问道:“那么如何才好呢?”
军医沉吟许久,这才说道:“也只能慢慢变调理了。”
第1003章 回家
“咳咳咳!”
病床之上,陈旭双目略显无神的望着房顶,久久不语。
“嘎吱!”
房门被打开,陈艾走了进来。
他微笑着说道:“父王,军医跟我说了,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休养就能康复。”
转过脑袋,看着儿子那英俊、挺拔的身子,陈旭笑的很开心。
“转眼之间,就连阿艾都已成长大了,只是你还像以前,根本不会说谎。”
知子莫若父。
对于陈艾的性格,陈旭可是知之甚详,一眼就看出了陈艾的言不由衷。
陈艾闻言,忍不住双目泛红。
他扑到陈旭身上,哭道:“父王,你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陈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轻轻抚摸着陈艾的脑袋,眼中闪过一道宠溺之色。
很多时候,父母都最宠溺幼子,陈旭自然也不例外。
“哎。”
过了许久,陈旭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很多人说我狼子野心,那些忠于汉室之辈无不对我口诛笔伐,说我双手沾满了忠臣的鲜血。”
“然而我一生征战四方,却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只想着早日结束这个乱世,让天下百姓能够免受战乱之苦。”
“有野心,我承认,可一开始我又何尝有野心?”
“陈家村的时候,我只希望能够让族人生活的更好,希望赋税能够少一些,希望不要有什么天灾**。”
“我只希望,每年多收一些粮食,全家人无灾无病,仅此而已。”
他好像是在对着陈艾说话,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陈艾却是紧紧抱住自己父亲的身体,眼中泪水忍不住掉落下来。
“世事无常啊。”
“恶霸横行乡里,流民无家可归,百姓没有活路,致使天下大乱,烽烟遍地。”
“我本来想要报答恩主,这才统兵镇守濮阳,与黄巾交战小有战功。”
“那个时候我还在想,如果能够博个一官半职,能够保得一生富贵,也未尝不是此生最大的追求。”
“然而,朝廷已经腐朽不堪,十常侍把持朝政,陷害有功之臣,大汉的根已经彻底腐烂了。”
“朝廷不用我,黄巾却爱惜我。”
“我就这样一步步挣扎着向前,当身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之时,再也停不下来,因为停下来很多人都会万劫不复。”
陈旭絮絮叨叨,对着陈艾说了很多。
陈艾却始终默默聆听着,根本没有插嘴。
“哎!”
说了许久,陈旭重重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过程中,多少鲜活的生命离开世间,多少曾经熟悉的袍泽离我而去,而我又得到了什么?”
陈旭苦涩的笑了。
也许在别人看来,现在的他非常风光,几乎坐拥整个天下。
然而,当他老了,病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奋斗一生的成果,其实算不得什么。
“当兄长去世的那一刻,我就感觉累了,很累很累。”
“也许我这一生,实在劳累了太久,真的很想休息,可是为了报仇,我却不愿去休息。”
“可是,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才发现心里空荡荡的。”
听到这里,陈艾终于忍不住了。
他保住陈旭的身体,大声喊道:“父王,东吴未灭,天下未定,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你要振作起来,我陈氏终将横扫天下,辉煌千古!”
听见了陈艾的话,陈旭却是摇了摇头。
“孙权偏安一隅之地,何足畏惧?一旦大军压境,东吴士族必定投降。”
“我从一介白身打下诺大家业,若是你们兄弟连东吴都不能灭掉,也就不配做我陈旭的儿子。”
说到这里,陈旭停顿了下来。
“只是,我还有一些事情放心不下。”
……
将近年关之际,陈旭在大军的护卫下赶回长安,他那本来已经越来越差的身体,居然奇迹般支撑了下去。
与此同时,陈骏也收到陈旭的亲笔书信,从幽州往长安赶去。
至于陈虎,撇下了幽州事务,星夜兼程赶回长安,准备与陈旭见上一面。
当陈旭抵达长安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年。
由于陈旭病重,本来准备攻打东吴的战略,也因此被取消了。
陈旭刚刚进入关中,尚未抵达洛阳,华佗就已经被从长安请了过来。
陈旭在洛阳待了一段时间,有了华佗的精心调养,身体也开始慢慢好转,却也并不十分明显。
也正是因为华佗的到来,陈旭才能熬过这个冬天。
陈旭尚未抵达长安,天子就已经带着百官,出城五十里迎接,张玲、赵雨、吕绮玲也在其中。
天子对于陈旭的身体状况,也是非常关切。
天子知道,陈旭在世的时候,大汉江山至少不会易主,一旦陈旭去世,天下立刻就会改姓。
故此,刘冯是真的关心陈旭身体,而不是做表面动作。
让刘冯安心的是,当他见到陈旭的那一刻,才发现陈旭气色比想象中的好上许多。
其实不仅仅是刘冯,陈旭的身体状况牵动了很多人。
许多已经退役的黄巾旧部,在得到陈旭病危的消息以后,也纷纷从各州郡赶到长安。
这些活着退役的黄巾旧部,几乎都拥有很多战功,在各个地方为官,而且脾气十分火爆。
他们的到来,也让长安负责治安的将领,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对于这些黄巾旧部,陈旭自然不可能一一召见,事实上幸存的黄巾旧部,在起义的时候大多都只是孩子。
像白饶这些黄巾将领,这些年也都先后病逝,根本没有留下几人。
前段时间,秦王府邸之内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
那些能够进出秦王府邸之人,不是军中高级将领,就是执掌朝中大权的公卿。
还有一些,却是一些世家大族之中,非常有威望的名士,足足过去了半个月时间,前来拜访的人才少了一些。
张玲为了让陈旭好好养病,最后更是下达命令,谢绝所有探访之人。
天气已经逐渐变暖,陈旭坐在一个特制的木椅之上,在庭院内仰望蓝天白云。
“天空好美。”
天空是蔚蓝色的,白云宛若堆积在一起的棉花那样,一朵又一朵显得十分迷人。
在后世,这样的天空已经很难看到了。
“是啊,真的很美!”
张玲站在陈旭后面,一双素手轻轻捏着他的肩膀。
此时的张玲,也快有六十岁了,只不过她比较注重保养,看起来倒是像一个,四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少妇。
这么多年以来,陈旭经常在外征战,夫妻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太多。
陈旭生病返回长安以后,反而有了时间陪伴妻子,张玲、赵雨、吕绮玲三人更是每日陪伴左右。
伸出右手,陈旭抓住了张玲,然后拉着她坐在椅子上面,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这些年苦你们了,对不起。”
陈旭将脸紧紧贴在张玲脸上,长长的胡须直接垂到了她的大腿上面,春风吹过,略显花白的胡须随风舞动。
张玲宛若一个小猫,蜷缩在陈旭怀中,让两人的身体尽量贴得更进。
“应该说,这些年你辛苦了才对。”
张玲说话十分轻柔,仿佛不想打破这种温馨的气氛,双手也悄悄环抱住了陈旭的熊腰。
事实也的确如此。
陈旭常年在外征战,表面虽然看似风光,实际上却是吃了许多苦头。
他身为一方诸侯,需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很少有时间能够休息,哪怕是在休息的时候,也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故此,相比起几个女人每日待在家中,陈旭的确更加辛苦。
陈旭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张玲的双臂越加用力了,他们闭上了眼睛,彼此聆听着对方的心跳。
过了许久,张玲才说道:“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正是阿翁病重之时。”
“那个时候,阿翁说要把我嫁给一个少年英雄,让我躲在帷幔后面,悄悄观察着你呢。”
陈旭笑了,说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就发现帷幔后面有人,只是没想到躲着一位大美女。”
张玲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却仍旧说着:“尚未出嫁之前,我也幻想着嫁给一位盖世豪杰。”
“他在外面风光无限,我可以躲在背后默默注视着,分享属于他的荣耀。”
“那个时候,黄巾起义已经失败了,纵然阿翁想要让你执掌黄巾,我也没有想到可能会成功。”
“然而,嫁给你是阿翁最后的遗愿,我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嫁给你以后,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每次你出征的时候,我总会在睡梦中惊醒。”
“我一直担心,你会在战场上出事。”
说到这里,张玲眼中泛起了泪花,却也没有将其抹掉,任由眼泪滴在了陈旭身上。
陈旭静静聆听着。
他也知道,这些年自己的几个女人,没少为自己担惊受怕。
张玲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直到后来渐渐成熟,我才明白,我想要的不是一个盖世豪杰,而是一个温暖的家庭。”
听到这里,陈旭不由感觉心中一酸。
“相比起其余男人,你对我们姐妹实在太好了,哪怕你经常在外面征战,我们仍旧可以感到来自你的温暖。”
张玲抬起了脑袋,有些痴迷的看着陈旭。
过了许久,他伸出自己的左手,轻轻抚摸着陈旭的脸颊,抚摸着他那略显苍白的胡须,还有额头上的皱纹。
“你是上天,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张玲眼睛之中泛起了泪花,只是她却始终微笑着,笑得非常灿烂。
陈旭感觉自己鼻子有些发酸,涩声道:“你也是上苍赐给我最好的礼物,若没有你,也就不会有我的今日。”
这个时候,陈旭不由回想起了往事。
张角病死之前,将张玲嫁给了陈旭,还挑选了几万黄巾精锐,让陈旭带着他们躲进山中,静候天下大变。
陈旭本来已经离开了,可是他却始终放心不下,那些留守在广宗的黄巾军。
因为陈旭知道,历史上广宗会被皇甫嵩攻破,数万黄巾军跳入清河自杀,城中老幼皆被屠戮殆尽。
那个时候的陈旭,已经彻底融入黄巾之中,同情这些被迫造反的百姓。
心中的仁慈以及责任感,让陈旭最终改变主意,准备率领一部分精锐返回广宗,与皇甫嵩决一死战。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出言反对,陈旭更是初掌兵权,尚且压制不住老资格的黄巾小帅。
就在关键时刻,张玲挺身而出。
她一改往常的温婉柔弱,以死相迫之下,才让那些黄巾小帅同意陈旭的意见。
可以说,陈旭的那一次决定,足以改变他的一生。
虽说最终没能救出张梁,虽说黄巾军仍旧战死了不少,可是陈旭的行为,却让他得到了所有黄巾的认可。
随后,陈旭更是挥兵北上,在巨鹿绑走了田丰。
在救援张宝失败的情况下,陈旭率领三千骑兵转战千里,最终斩杀皇甫嵩,为张梁、张宝报仇雪恨。
陈旭更是借此与田丰打赌,最终得到了田丰的效忠,才让陈旭获得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谋士。
正是有了田丰的长远目光,陈旭才撇弃泰山这个老巢,转而在太行山上安家。
击败皇甫嵩,也让陈旭名满天下,彻底得到了天下黄巾的认可,也为后来争霸天下积蓄了资本。
可以说,如果当时陈旭没有前去救援广宗,他最多也只是带着残余黄巾,在泰山之内苟延残喘。
运气好的话,也许以后会投奔曹操,混个一官半职。
如果运气不好,恐怕早就被朝廷或者一方诸侯剿灭,也就没有了今日的局面。
故此,张玲当时的以死相逼,却是让陈旭的整个人生,都发生了巨大改变。
陈旭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张玲的脸颊,抚摸着她的眼睛、眉毛,还有眼角的鱼尾纹。
张玲眼睛闭着,睫毛轻微抖动着,显得分外迷人。
最后,陈旭托住了张玲的脑袋,俯下了自己的身子,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庭院门口。
赵雨、吕绮玲以及陈婷,三个女子眼中含着泪花,静静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
赵雨抹了一把眼泪,拉着吕绮玲与陈婷离开,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第1004章 家宴
三月的阳光,十分温暖。
庭院之内,粗壮的白杨树直插云霄,本来光秃秃的树上,也都长出了嫩芽。
木制吊床,陈旭仰躺在上面,任由阳光亲吻着自己的肌肤。
“大兄!”
庭院大门被打开。
陈虎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看到陈旭以后,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阿虎,你来了!”
看到陈虎,陈旭脸上不由浮现出了笑容。
陈艾会意,急忙上前搀扶着自己父亲,让他坐在了吊床上面。
“侄儿见过叔父!”
面对陈虎,哪怕陈艾如今贵为秦王三公子,仍旧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
陈虎摆了摆手,示意陈艾不要多礼,大步走到了陈旭身旁。
“来,坐到上面。”
陈旭拍了拍那张木制吊床,笑盈盈的对着陈虎说道。
陈虎低下头,看着眼前新奇的东西,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坐在了上面。
“嘎吱!”
然而,陈虎刚刚坐在吊床上面,吊床就好像不堪重负一般,开始鸣叫起来。
陈虎被吓得一跳,急忙站了起来。
“哈哈哈哈!”
陈旭见状,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调侃的说道:“看来阿虎这些年,又长胖了许多啊。”
陈虎挠了挠脑袋,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陈旭将脑袋转向陈艾,对他摆了摆手,说道:“阿艾你先下去吧,顺便准备一下酒宴,今晚咱们要一家团聚喽。”
陈艾知道自己父亲与叔父之间,有很多话要说,当即退出了庭院。
再次拍了拍木制吊床,陈旭笑着说道:“阿虎只管坐在上面,跨不掉!”
陈虎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木制吊床,终究还是选择相信自家兄长,小心翼翼坐了上去。
坐上去以后,那个木制吊床又开始摇晃起来,还带着‘嘎吱’声响,让出陈虎有些心中不安。
当然,陈虎并不是害怕摔倒。
他知道自家兄长身体不好,若是吊床被压垮了,自己自然不怕什么,就怕陈旭受伤了。
然而,坐在上面过了一会儿,木制吊床一直摇晃着,却始终没有垮掉,这才让陈虎放下心来。
揽住了陈虎的脖子,将头靠在自己兄弟肩膀上。
陈旭忽然感叹道:“自从打下关中以后,我们兄弟二人总是聚少离多啊。”
陈虎也有些唏嘘的说道:“是啊,这些年我也很想念兄长呢,想一直待在你的身旁。”
陈旭却是苦笑着说道:“我们出身草莽,不像那些世家大族一般,家底十分雄厚。”
“很多重要的职位,我并不能交给其他人,只能交给自家族人,阿虎你可懂我的良苦用心?”
此时的陈虎,相比起以前那个鲁莽少年,不知道要成熟了多少。
听见自家兄长的话以后,陈虎当即点了点头,说道:“兄长苦心,阿虎自然知道。”
抬起头,陈旭细细打量了陈虎一阵,看着他双鬓的白发,忽然叹息了一声。
“没想到,转眼之间,我们都已经老了。”
陈虎默然。
轻柔的春风,拂起了两人的发梢,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阿虎可曾记得,当初在陈家村的时候,你有一个拍人的习惯?”
陈虎闻言愕然。
想了许久,他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
看到陈虎羞涩的样子,陈旭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那个时候的你啊,最喜欢去拍人家肩膀。”
“然后,口中大声喊着‘毁啦,毁啦’。”
“偏偏你力气又非常大,很多被你拍过的人,都是痛得龇牙咧嘴,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就远远躲开。”
“只有我这个傻瓜,为了装硬汉,每次被你用力拍肩膀,都是不躲不闪。”
陈虎说道:“兄长才不是傻瓜呢,那是真豪杰,真男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俺就知道兄长非同凡响,早晚有一日会腾飞九天,事实也证明俺很有先见之明。”
说到这里,陈虎还有些自鸣得意。
陈旭闻言,却是笑得更厉害了。
庭院外面。
陈骏、陈艾两兄弟待在一起,听着里面爽朗的笑声,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阿艾,父王他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陈艾思量许久,这才答道:“自从典伯父去世以后,父王就再也没有这么开心了。”
提到典韦,陈骏也沉默了,将目光放在了庭院大门上面。
陈骏眼中闪过一道哀伤,暗暗想到:“我只希望,父王身体能够好起来,能够多陪我们一段时间。”
一只小鸟,仿佛被陈旭的笑声惊扰,猛烈扑打着翅膀,从白杨树上飞走。
几片翠绿的白杨叶子,就这样与树枝脱离,在风中旋转着,缓缓落了下来。
其中有一片白杨叶子,正好落在了陈旭身旁。
伸出右手,陈旭将那片还显得稚嫩的叶子拿起,放在鼻子下面,轻轻闭上了眼睛。
“我仿佛闻到了春天的气息,充满了活力与生机。”
陈虎说道:“到了夏季,叶子会越发翠绿,到时候我与兄长一起登山、打猎、捕鱼、野炊。”
陈旭睁开眼睛,露出了回忆之色,说道:“那样的生活,真的很值得怀念啊。”
两兄弟并肩而立,没有谈论军国大事,只是絮絮叨叨谈着一些琐事。
聊着聊着,陈虎忽然说道:“对了,黎大隐你还记得么?”
陈旭楞了一下,这才缓缓记起此人,道:“当初我击败皇甫嵩,此人就来投奔于我。”
“那个时候,他还仗着身强力壮,欺负了一个少年呢。”
“那个少年的名字,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叫做吴迪,后来他为我挡箭,战死沙场了。”
想起了吴迪那个冷漠的少年,陈旭忽然一阵唏嘘。
陈虎却是说道:“当初我们占据太行山,正好有鲜卑人南下劫掠,朝廷却无力征讨。”
“兄长率领少量兵马,渡河夜袭鲜卑大营,杀死鲜卑首领和连,以致数万鲜卑大军溃败,统一的鲜卑开始分裂。”
“渡河之时兄长没有船只,正是黎大隐拿着绳子游过大河,才使得夜袭能够成功。”
“黎大隐也因为那次立下战功,才被分配到我身边当做副将,一晃就过去了很多年。”
陈旭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陈旭摊了摊手,道:“八年以前就去世了,不过是善终。”
“这个家伙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只是他后来年龄大了,就在十几年前退役,凭着战功换取了许多钱财、土地。”
“那家伙娶了好几个妻子,其中还有鲜卑、羌人女子,生的十几个儿子,现在都已经长成了大人,在当地也算是一个豪强大族。”
陈旭闻言,忍不住感到唏嘘。
黎大隐只是一个小人物,甚至小到陈旭差点记不起名字,可是他的人生却因为陈旭而改变。
陈虎继续说道:“其实像黎大隐这样的人有很多,当初的黄巾旧部,如今大多都在家乡富甲一方。”
“虽然他们大多都已经老死了,可是家族却在当地扎根,生活十分富足,他们子孙也都是兄长最忠实的下属。”
听到这里,陈旭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笑意。
这些年他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让跟随自己的士卒,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吗?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陈旭又怎能不开心?
两兄弟又聊了一阵,陈虎忽然问道:“阿青的几个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想起陈青,陈旭不由脸色一暗。
早在两年前,陈青就已经病死。
他的几个儿子才能平平,却也被安排到了不错的职位。
“都很好。”
陈虎唏嘘道:“以后有时间,我也要去看看他们。”
陈虎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眼睛忽然看到,有一柄宝剑靠在吊床旁边。
陈虎上前拿起宝剑,看到上面刻着的‘静’字,当即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陈虎才说道:“阿静,他走得太早了。”
陈旭眼神黯淡了下来,心中也有一些伤感,对于陈静的死,陈旭一直充满了愧疚。
哪怕过去了很多年,陈旭仍旧有些无法释怀。
“阿静,要不了多久,我们兄弟二人就能见面了,如果真的有阴间,希望你能在那里混出名堂。”
“如此一来,我去了以后,也就有人罩着了。”
春风虽然温暖,却也带着一丝凉意,陈旭不由自主紧了紧衣服。
陈虎见状,急忙说道:“大兄,我扶你进屋休息吧。”
陈旭也没有反对,就在陈虎的搀扶下,向着屋内走去。
阳光照耀在两人背影上面,陈旭的背却显得有些佝偻,陈虎那披散的长发,也有些花白。
当天晚上,秦王府邸之内大摆筵席。
陈旭、陈虎、陈群、陈嵇、陈政、陈骏、陈婷、陈艾、陈沫、陈季、陈泰全都到场,除此之外,还有陈青的几个儿子。
不仅如此,张玲、赵雨、吕绮玲也都带着几个孩子,坐满了一个又一个桌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陈政他们都已经成婚生子,陈氏家族显得越发庞大起来。
仅仅是陈氏第三代,就有三十几人,他们最大的才十八岁,最小的尚且在襁褓之中。
当陈旭看到,陈氏族人全都齐聚一堂之时,油然而生了一种强大的成就感。
“这,就是我亲手缔造的陈氏家族啊!”
没过多久,赵云、徐贤这些外戚,以及被陈旭视若己出的典满、吴迅、李猛等人,也都先后过来了。
只不过,面对几乎所有的陈氏之人,除了赵云、徐贤以外,其余几人都显得有些局促。
“大家都坐吧,不要有拘束。”
陈旭面含微笑,他虽然这么说,可是在场很多人都显得有些拘束。
特别是陈氏第三代,他们从小听着陈旭的传说长大,对于自己的祖父既崇拜又畏惧。
除了几个尚在襁褓之中,或者是一两岁刚刚牙牙学语的孩童以外,其余孩童都不敢在这里放肆。
看到大家拘束的样子,陈旭却是在心中暗暗苦笑起来。
这些年他征战四方,就连自己妻儿有些冷落,更不用说陈氏第三代了。
虽然能够将他们名字都念出来,可是陈旭与陈氏第三代的交流,却并不太多,显得有些陌生。
在姜维的搀扶下,陈旭缓缓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今日这是家宴,大家都忘记自己的职位,好好联络一下感情吧。”
“今日,我还要向大家宣布一个消息,那就是伯约将会迎娶阿政的长女,以后伯约也跟我们是一家人了。”
陈政今年三十九岁,他的女儿也到了出嫁年龄。
其实姜维早就可以娶妻,只不过却被陈旭拦下了,声称会给他安排一门好亲事。
对于陈旭的安排,姜维自然不敢违逆,故此纵然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仍旧尚未娶妻。
对于这个消息,除了姜维以及陈政以外,所有人都感到震惊莫名,看向姜维的目光也有些不一样了。
可以预料,陈政定会继承秦王职位,以后甚至可能会成为皇帝。
姜维娶了陈政的女儿,也即是大秦的驸马,也许在和平盛世,驸马不可以参政。
然而,现在还是乱世,身为驸马的姜维未尝不能统兵。
事实上,众人早就知道陈旭在栽培姜维,否则也不会把姜维带在身旁八年之久。
八年以来,姜维虽然没有立下赫赫战功,关中文武却没有一人胆敢轻视他。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被陈旭栽培了这么多年,姜维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震惊过后,所有人都开始恭喜姜维。
陈泰更是走到他面前,揽起了姜维的肩膀,有些坏坏的说道:“小维子,叫声叔父听听!”
姜维脸色憋得通红,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开口。
“哈哈哈哈!”
众人看到姜维的窘态,都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有了这个插曲,本来还显得有些拘束的众人,也都慢慢放开了手脚。
甚至还有一些胆大的陈氏第三代,鼓足勇气来到陈旭面前,向他求证自己听过关于陈旭的传说。
陈旭老了,对于这些孩子也感到十分喜爱,非常有耐心的为他们解答。
这样一来,那些本来都还有些畏惧陈旭的孩子,几乎全都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询问陈旭。
陈旭却也不觉得心烦,微笑着一个个回答他们的问题。
这场家宴,拉近了陈氏族人的感情,一直持续到午夜时分,宴会才散了。
第1005章 托孤
公元227年五月,秦王陈旭再次病危,而且比上次还要严重。
长安城内,已经全部戒严,关中文武几乎齐聚秦王府外,无比焦急的等待着。
“嘎吱!”
过了许久,大门缓缓被打开,华佗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陈政跨步上前,抓住华佗的双手,满含期待的问道:“先生,父王他的病情如何了?”
华佗脸上闪过一道无奈之色,躬身行礼道:“主公征战沙场多年,留下了不少暗伤,世子还是早做准备吧。”
陈政闻言,不由呆立当场。
虽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到了华佗的话以后,仍旧有些难以接受。
“秦王有令,宣陈群、田丰、李儒、司马懿、周瑜、赵云、徐晃、徐贤觐见!”
就在此时,姜维走了出来,两眼之中隐隐有泪花浮现,可他仍旧将陈旭的命令传达了下来。
被点到名字的几人,对视一眼之后,都凝重的向屋内本走去。
“嘎吱!”
待几人进屋以后,姜维急忙将门关住,生怕风灌了进来。
“参见主公!”
几人看到卧病在床的陈旭,都感觉心中有些发堵,躬身行礼。
陈旭没有起身,只是躺在床上轻声说道:“都免礼吧。”
几人直起了身子,看着面如金纸的陈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此次召你们进来,乃是为了确立秦王之位。”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凛。
新任秦王的继承者是谁,这与众人的利益息息相关,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阿政乃是嫡长子,我一直也将他当做下一任秦王培养,传我命令,从今日起,陈政继承秦王之位。”
虽然早就料到有这个结局,可是待新任秦王之位确认下来以后,所有人都还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长文兄长,你这就在众人见证下起草诏书,然后昭告天下。”
“敢有不遵诏令者,杀无赦!”
哪怕陈旭已经病入膏肓,可是当他说出这么一番话的时候,众人仍旧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意。
陈群心中一凛,当即接过姜维递过来的纸、笔,在众人的见证下起草诏书。
陈群文采非凡,很快就将诏书写完,姜维拿起来为陈旭念了一遍,陈旭听完以后感觉非常满意。
“你们一起将这个命令传下去,我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希望你们以后能够好好辅佐阿政。”
陈旭闭上了眼睛,示意众人离开。
众人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看到了陈旭的模样,却非常识趣的退了下去。
“元皓,你留下来吧。”
就在田丰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旭忽然出声喊道,田丰当即停住了脚步。
待众人都离开以后,姜维轻轻带上了房门,屋内只剩下陈旭以及田丰,还有几个隐于后面的死士。
“元皓,你过来,坐到我的床边。”
陈旭的声音,显得十分柔和。
不知为何,田丰感觉鼻子有些发酸,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坐在了陈旭的床上。
陈旭缓缓伸出右手,田丰急忙将其抓住,悲泣着说道:“主公,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陈旭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是啊,我有话要跟你说呢。”
田丰抹了一把眼泪,道:“主公有话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陈旭对于田丰,有着知遇之恩。
可以说,如果没有陈旭的出现,以田丰刚直犯上的性格,肯定难以善终。
正是有了陈旭的出现,田丰才能一展胸中所学,以致如今名满天下,为万千士子所敬仰。
陈旭的胸怀以及重用,造就了这个时空田丰的辉煌。
对于自己的性格,田丰又岂会不知道,他自忖若是错投了主公,这一生不见得会有如此成就。
陈旭抓住了田丰的手,有些缅怀的说道:“当年我还是一介黄巾贼寇之时,就与先生一见如故。”
“为了得到先生相助,甚至不惜打晕先生,而后将先生绑走。每每想到那件事情,我总是感觉有些对不住先生。”
田丰是陈旭的第一个谋士,也是陈旭费尽心机,才得到的谋士。
如果没有田丰的谋划,那个时候尚且见识短浅的陈旭,绝对不可能拥有今日成就。
绑走田丰,一直是陈旭最得意的事情,他虽然表面说有些愧疚,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田丰急忙说道:“主公何出此言,能够被主公掳走,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机遇和荣幸。”
“若非跟着主公,我田丰不过一乡间小名,主公于我,有再造知遇之恩!”
陈旭转头看着田丰,君臣两人眼中都含着泪水,却是忽然相视一笑。
君臣相宜,一生无悔,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写照。
“我要走了,希望你能多多帮助阿政,他这些年虽然经历了不少,终究还是欠些火候。”
田丰急忙点了点头,道:“主公放心,哪怕豁出去这条老命,我也一定会相助世子。”
两人又絮絮叨叨聊了许久,最终田丰还是离开了。
田丰离开以后,赵云也被陈旭单独召见,看到自己麾下的第一上将,陈旭感觉心中一阵幸福。
“主公!”
赵云抿着嘴唇,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掉落下来。
“子龙,你可曾知道,我曾经是你的粉丝。”
赵云闻言一愣,奇怪的问道:“敢问主公,何为粉丝?”
陈旭脸上笑意更浓,而后说道:“所谓粉丝,就是粉丝,至于是什么意思,子龙不妨自己猜想。”
赵云眼泪越聚越多,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没想到,主公已经病到这种程度,就连意识都不清醒,开始胡言乱语了。”
陈旭并不知道赵云的想法,否则哪怕是在病床之上,也肯定会发放声大笑。
陈旭后来的表现,却是让赵云悄悄松了一口气,两人也聊了很久,从绑走赵风、赵雨,一直聊到覆灭曹氏的战争。
“时光如流水,一晃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啊,我们都老了。”
看着赵云的白发,陈旭忍不住感叹起来。
赵云重重点了点头,却也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陈旭那枯槁的面容,再回想起他往日英姿勃发的身影,赵云不由感觉心中发酸。
“子龙,你虽然是阿骏舅父,却也是阿政外舅。”
“我希望在我去世以后,子龙能够全力辅佐阿政,帮他扫清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
赵云骤然听到陈旭的话,急忙跪在地上说道:“末将必将忠于大秦,忠于世子,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赵云离开了,陈旭却是抬头看着房顶,过了许久才说道:“召仲达进来吧。”
司马懿来了,脸上也带着担忧之色。
“仲达,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直到如今仍旧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司马懿动情的说道:“若非主公提拔,恐怕我司马氏早就毁于战火之中了,主公大恩,我司马氏永生难忘。”
陈旭笑了,笑容非常灿烂。
陈旭示意司马懿坐到床边,而后握着他的手说道:“关中战功赫赫的文臣武将,不是因病去世或者战死,就是垂垂老矣。”
“只有仲达仍旧春秋鼎盛,我希望仲达日后,能够全力辅佐阿政,开创一个太平盛世。”
司马懿郑重说道:“万死不辞!”
凝视了司马懿许久,陈旭忽然笑了,笑容非常灿烂。
笑过之后,陈旭却是剧烈咳嗽起来,略显疲惫的摆了摆手,道:“仲达暂且退去,我还要跟其余几人单独聊聊。”
司马懿非常识趣,行礼过后就往外面走去。
陈旭看着司马懿离去的背影,眼神却是有些复杂,最终幽幽叹了一口气。
司马懿之后,周瑜也被请进屋内。
当周瑜接到陈旭单独召见的命令以后,不由心中一惊,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这种殊荣。
谁都知道,陈旭现在召见的人,都是关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这是在托孤啊。
周瑜虽然才能非凡,终究只是一介降将,陈旭却如此信任他,这不由使得周瑜心中无比感动。
“见过主公!”
面对陈旭,周瑜并没有其余几人那般随意,执礼甚恭。
陈旭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力气,最终只得无奈的躺在床上。
周瑜见状,却是心中大骇,急忙上前劝道:“主公身体不佳,莫要妄动啊。”
陈旭双目死死盯着周瑜,蔚然叹道:“上一辈战功显赫之人,除了仲达以外,也就只有公瑾与伯德了。”
陈旭握紧了周瑜的双手,问道:“公瑾可知我的心意?”
周瑜狠狠点了点头,道:“我虽然只是一介降将,却深得主公信任、器重,又岂会不为世子效死?”
陈旭脸上露出了笑容,继续问道:“仅仅如此吗?”
周玉闻言,沉默许久。
陈旭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盯着周瑜,眼中露出了一丝期待之色。
又过了一会儿,周瑜才猛然咬牙,说道:“若有朝一日,世子准备起兵攻打东吴,末将愿为先锋!”
“哈哈哈哈!”
陈旭听到了周瑜的保证,忍不住大笑起来。
虽然陈旭的笑声,仍旧显得有些虚弱,却也可以看出他现在有多么开心了。
统一天下,平定乱世,一直都是陈旭心中的愿望。
奈何天意弄人,就在他准备带领百万雄师,南下消灭孙权的时候,身体却承受不住了。
可是统一天下这个执念,又岂会如此轻易消散?
虽然陈旭知道,凭借大秦如今的实力,想要灭亡东吴只是早晚的事情。
只不过,尚未发生的事情,谁也没有办法料到结果。
现在有了周瑜的保证,陈旭就彻底放心了,攻打东吴也没有任何人,比周瑜更加合适。
“我虽然是一个粗人,却也知道公瑾琴弹得很好,可否为我演奏一曲?”
周瑜点头答应,很快就有人从屏风后面,搬出来了一张木琴。
周瑜打量着两人,才发现他们浑身黑衣,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行走起来也没有任何声响。
“这,就是主公的影子刺客么?”
周瑜迅速收敛了心神,酝酿一阵过后,就开始为陈旭弹奏。
周瑜选了一首非常轻柔的曲子,陈旭听起来感觉十分舒心,一曲完毕以后,陈旭费力的举起双手,开始轻声鼓掌。
“真可惜啊,以后再也听不到公瑾的琴音了。”
周瑜离开以后,已经垂垂老矣的李儒,也被姜维搀扶着走进屋内。
他不待陈旭说话,就来走过来坐在了床边。
“主公,我坐在这里,你不会介意吧。”
“咳咳咳!”
陈旭咳嗽两声,这才没好气的说道:“你坐都坐下了才来问我,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哈哈!”
李儒大笑起来,花白的胡须不停抖动着,显得有些滑稽。
李儒早就老了,这几年他也慢慢退出朝堂,基本已经淡出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只不过,关中所有文臣武将,对于这个老人,都不敢生出任何轻视之心。
“文优啊,你也老喽,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李儒年龄大了以后,也不像以前那般谨小慎微,笑着说道:“最少比主公活得久。”
陈旭佯装怒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砍了你?”
李儒却是优哉游哉的捋着自己胡须,说道:“纵然主公现在就砍了我,我也比你活得时间长!”
陈旭闻言不由笑了起来,过了许久才叹道:“这些年,苦了你。”
对于李儒,陈旭心中始终有一丝愧疚。
田丰、程昱、贾诩等人,在帮助陈旭的过程中,都成了名满天下的名士。
然而,李儒却帮助陈旭,做了许多不好亲手做的事情,背负了不知道多少骂名。
可是李儒始终无怨无悔,丝毫不在意自己名声,为陈旭扫平了许多障碍,也为陈旭被了许多黑锅
李儒却是敛容正色道:“若无主公,儒就是丧家之犬。主公待我以国士,我自当以死相报。”
陈旭感觉鼻子有些发酸,紧紧握住了李儒的手,却没有说些什么。
甚至于,就连托孤的话都没有说。
因为陈旭知道,李儒年龄很大了,也许根本活不了多久。
陈旭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去世当天晚上,李儒坐在他的灵堂里面,平静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被人发现以后,众人却看到李儒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
也许在李儒看来,能够与自家主公一起离开人世,就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第1006章 去世
托孤完毕,陈旭躺在床上,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深深的疲惫。
向着床边的姜维招了招手,陈旭说道:“伯约,把阿骏、阿艾叫进来吧,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姜维感觉心中有些发堵,红着眼睛走到外面,传达了陈旭的命令。
没过多久,陈骏、陈艾两兄弟,就已经联袂走了进来。
两人刚刚进门,就快步走到了陈旭床边,跪倒在地,眼中泪光隐现。
看着两个英姿勃发,此时却露出女儿态的儿子,陈旭不仅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浮现出了一丝幸福的笑容。
“让影子护卫都出去吧。”
陈旭声音不大,可是那些隐藏在屏风后面的黑衣人,却悄无声息的离去。
“阿翁!”
陈骏虽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可是看到自己父亲形容枯槁,两眼无神的样子,仍旧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他再也忍受不住,紧紧抱住了陈旭身体,忍不住抽噎起来。
“阿翁!”
陈艾年龄虽然最小,如今也有二十七岁,正是英姿勃发的年龄。
可现在的陈艾,却是宛若受了欺负的小孩子一般,脸上布满了泪水。
他们都是当世才俊,武力非同凡响,在战场上更是叱咤风云的将军,很少有人能够匹敌。
然而,他们从小听着自己父亲的传说长大,对于自己父亲充满了崇拜之情。
可是现在看到英雄迟暮,曾经威压天下的盖世豪杰,却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两人都感觉心中绞痛。
哪怕他们现在已经长大了,哪怕在外人面前,两人都是身份高贵的秦王子嗣。
然而在陈旭面前,他们始终都是一个孩子。
无论年龄有多大,无论武力有多高,无论威望有多重,他们始终是长不大的孩子。
陈旭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陈艾脑袋,想要也去摸摸陈骏的脑袋,才发现距离太过遥远,自己的手根本够不着。
陈骏看到自己父亲的动作,急忙换了一个位置,将自己脑袋伸到了陈旭手边。
陈旭的右手,轻轻摸在了陈骏脸上,还略显调皮的扯了扯他的胡须。
“想当年你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仗着自己打上一岁,经常欺负你弟弟阿季。”
“没想到,阿骏胡子现在都长这么长了。”
陈骏闻言先是一怔,而后脸色涨得通红。
他小声说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阿翁干嘛还要提起来?”
“而且我还听说,虎叔当年也经常欺负静叔,我小时那点事情,也算不上什么嘛。”
在自己父亲面前,哪怕已经四十岁的陈骏,仍旧保持着一个孩童的心,有些撒娇的意味。
“哈哈哈哈!”
陈旭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以看出他现在非常开心。
“是啊,小时候大家都不懂事,打打闹闹没有什么。”
“可你们却要记住,凡我陈氏族人,都是尔等兄弟姐妹,体内有着相同的血脉。”
“我希望你们,对待陈氏长辈就如同对待我,对待陈氏同辈就如同对待自己的亲兄弟,对待陈氏晚辈就如同对待自己儿女。”
“陈氏如今家业,并非我一个人打下来;凭借一己之力,更没有可能,将这个庞大的基业支撑起来。”
“就比如你们祖父陈公台,还有叔父陈嵇,他们虽然与你们不熟悉,可若没有他们无怨无悔的镇守并州,关中北方又岂会始终平静?”
“乱世之中,很多时候,很多重要位置,只能有自己族人担任。”
“这无关乎才能,只关乎忠诚,只要陈氏族人不是太过无能,纵然任人唯亲又如何?”
说到这里,陈旭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答应我,待我离去以后,你们不仅要兄弟相亲相爱,还要要善待其余族人,将他们当成自己真正的家人!”
对于陈氏族人,陈旭一直不敢忘却。
而且陈氏对于陈旭的发展,的确起到了无可估量的作用。
陈宫、陈群、陈虎、陈静,甚至于才能平平的陈青,都给过陈旭很大帮助。
这种帮助,有时候除了陈氏族人以外,其余属下根本给不了。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陈旭才明白人们对于宗族,究竟有多么看重了。
三国后期,曹氏之所以灭亡,未尝不是从曹丕那个时候,就因为兄弟相残埋下了祸根。
曹氏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才华横溢之辈,可是曹丕却出于忌惮,导致曹氏本族许多人才不得重用。
若是连自己族人都不肯重用,又岂会得到其余人的效忠?
这样的王朝,一旦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必定会是众叛亲离,没有人愿意出手相助。
家天下,先有家,后有天下。
从小的方面来说,家是一个个小的家庭;朝大方面来讲,家又何尝不是一个个家族?
陈骏、陈艾兄弟二人闻言,都是身体一震。
他们齐声说道:“孩儿谨父王教导,绝对会兄弟相亲相爱,对待族人宛若手足。”
陈旭前世,看过太多宫廷剧,知道很多手足相残的例子。
他绝对不希望自己去世以后,陈氏族人因为争取拿夺利,而相互杀戮、争斗。
真要是那样的话,恐怕陈旭在九泉之下,都难以瞑目。
好在陈旭早就确立世子,而且陈政又是嫡长子,从小都表现十分沉稳,对两个弟弟也十分爱护。
故此,三兄弟直到今日仍旧相亲相爱,关系十分密切。
可是陈旭却不得不未雨绸缪,在自己临死之前,要继续叮嘱、教导他们。
又絮絮叨叨与两个儿子聊了许久,陈旭才让陈艾先行退去,而后对着陈骏说道:“邓艾才华横溢,乃是可用之才。”
“然而此人却有些好大喜功,若是日后功劳卓绝,难免会居功自傲,目中无人。”
“天下乱起之日,当用此人平定四方,若是天下太平以后,此人仍旧不知进退,可将去除掉。”
“以后你与邓艾镇守幽州,如何抉择自己把握,我也只能提醒你一番。”
陈骏心中一凛。
这些年陈骏与邓艾相交甚密,深知邓艾究竟有多么才华横溢,两人相互配合非常默契。
陈骏有心想要为邓艾辩解几句,可是看到自己父亲那平静的面容,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只不过,陈骏却将陈旭的话,暗暗记在了心里。
“你先退去,把你兄长叫进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他。”
陈骏带着沉重的心理,缓缓离开了卧室,并且把陈政叫了进来。
“孩儿,见过父王!”
相比起陈骏、陈艾的动情,陈政虽然心中也非常难受,却很好控制住了自己情绪。
“身为上位者,哪怕心中波澜起伏,仍旧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你比我强上许多。”
陈政却是垂下脑袋,说道:“孩儿又怎敢与父王相比?”
陈旭笑着说道:“阿政无需妄自菲薄,若论识人用人,统领大军决战四方,你不如我远矣。”
“甚至于,在统兵这一方面,你连阿骏与阿艾都比不上。”
说到这里,陈旭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陈骏的表情,却发现陈政始终面不改色。
见此情形,陈旭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可是论起执政天下,管理地方,我们却都比不上你。”
“而且,你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与弱点,这也就注定了,你在用人方面不会差到哪里。”
知子莫若父,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陈旭非常了解。
事实上,相比起陈政这个大儿子,陈旭更喜欢骁勇善战,敢爱敢恨的陈骏、陈艾。
可是陈旭却知道,只有自己大儿子,才能更好执掌自己打下来的基业。
陈政可以成为一个帝王,却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将军。
至于陈旭自己,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统帅,甚至可以做到攻必克、战必胜,却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
又打量了陈政一阵,陈旭忽然叹道:“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陈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无论如何,孩儿始终是阿翁的儿子,是陈氏这一代的家主,是阿骏、阿艾的兄长。”
“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陈旭笑了,笑得很开心。
他知道,陈政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却继承了自己的宅心仁厚,也非常重情义。
有陈政继承秦王之位,陈氏其余族人,绝对不会受到亏待。
他示意陈政趴到床边,然后轻轻抱住了陈政的脑袋,叹道:“我老了,你却已经长大,能够独当一方了。”
父子二人抱在一起很久,陈旭才缓缓说道:“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却又怕你记不住。”
“在我枕头下面,有一本小册子,里面记载了许多,我想要跟你说的话。”
“这个册子里面的内容,你只能一个人看,其余任何看到内容的人,全都杀无赦,不要有丝毫留情。”
“亦或是,你将里面的内容全都记在脑子里面,然后毁掉书册也好。”
陈政看到自己父亲严肃的面容,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可是出于对陈旭的信任,终究还是郑重点了点头。
示意陈政将小册子拿走,让他先不要看里面的内容。
陈旭忽然说道:“也许看完里面的内容以后,你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会怀疑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
“然而,我非常清醒的告诉你,里面所写的内容都是事实。”
陈政将小册子放进怀中,沉声说道:“阿翁无论在小册子里面写了什么,孩儿都相信!”
看着陈政那清澈无比的眼神,陈旭笑得非常开心。
他知道,这是一个儿子,对于自己一直崇拜的父亲,毫无保留的信任。
可是,陈旭非常了解自己儿子,还是咄咄逼人的问道:“假如我告诉你,一直忠心耿耿的司马懿,可能会反叛。”
“就是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我就让你将司马氏满门灭绝,你还会照着我的话去做么?”
陈政闻言,先是无比惊愕,而后沉默不语。
陈政与司马懿一起长大,两人之间非常亲密,虽然身份迥异,陈政却一直将司马懿当成自己兄长。
若仅仅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就让他灭绝司马氏满门,陈政根本没有办法接受。
两人对视,沉默许久。
陈旭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陈政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陈旭却是拉住了陈政的双手,说道:“其实,为父还有一个心愿未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实现。”
陈政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只要是阿翁的心愿,哪怕倾尽全国之力,孩儿也一定帮你实现。”
陈旭却是摇头道:“这个心愿,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成就,可能要花上很长很长时间,甚至永远不可能达到。”
“然而,我还是想要将自己的心愿告诉你!”
此时,陈旭的声音显得有些激昂。
“自古以来,异族屡犯边境,汉人虽然自强不息,却也饱受其害。”
“我希望有朝一日,汉人边境无人敢来冒犯,百姓安康,军容鼎盛,帝国兴起,万邦来朝!”
“我希望有朝一日,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汉人领土!”
哪怕此时,陈旭已经是一个濒危的病人,可是他现在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仍旧让陈政感到折服。
纵然陈政一直喜怒不形于色,听见了自己父亲如此伟大的理想,仍旧感觉热血上涌。
他反握住陈旭双手,郑重说道:“阿翁的心愿,孩儿自然会继承下来,孩儿若是做不到,孩儿的儿子也会继承我的心愿。”
“这种心愿,一定会代代传承,只要大秦不亡,这种传承就不会断绝。”
“总有一日,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将皆为大秦领土!”
听到陈政口中的‘大秦’,陈旭沉默许久终于笑了,而且笑容十分灿烂。
“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会如何,我根本管不了。”
与陈政交谈许久,陈旭又召来了陈沫,没有人知道两人交谈了什么。
只是陈沫离开陈旭的病床以后,手中多了一块令牌,以及一封出自陈旭的亲笔诏书。
这块令牌,名为免死令牌。
诏书云:陈静一脉,纵然犯下何等大错,都不能将其灭绝;这一脉嫡长子,拥有免死权利。
交代完了所有后事,陈旭终于支撑不住,非常安详的离开了世间,享年六十一岁。
陈旭去世,天下缟素。
许多忠于陈旭的旧部,都哭得死去活来,甚至有不少人拔剑自刎,跟随陈旭脚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