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第271章 唐姬
长安城内,贾诩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庭院之中,盯着树上的绿叶,一动不动。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
贾诩的这个庭院,非常幽静,庭院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里面,荷叶绽放,水草丛生。
偶尔还有几个小蝴蝶,在池塘上面翩翩起舞。飞累了以后,它们就停在荷花上面,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再次煽动一下翅膀。
一只苍蝇,嗡嗡的围着小蜻蜓飞了两圈。小蜻蜓有些恼怒这个令人讨厌的虫子,就振翅飞向苍蝇,想要教训它一下。
苍蝇受到惊吓,马上就飞跑了。为了显摆自己高超的飞翔技术,它还贴着水面低空飞行。
小蜻蜓没有教训到那个烦人的苍蝇,正恼怒间,忽然看见一只青蛙,伸出舌头,将飞舞的苍蝇,卷到自己的肚子之中。
小蜻蜓见状,吓得往高处飞了起来,不敢停留在池塘上面了。
“呵呵。”
一注直视着这里的贾诩,看到眼前的这幅情形,忍不住笑了两声。
“强者只有吞灭弱者,才能生存壮大。动物的原始**,虽然简单,却也包含着至理啊。”
“啪啪啪啪!”
一阵鼓掌之声传来,贾诩转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李傕已经带着西凉诸将,来到了他的庭院之中。
贾诩见状,起身行礼,口中说道:“诩,见过诸位将军!”
李傕急忙上前,扶起贾诩,故作不悦的说道:“贾尚书如此行事,岂不折煞我等?”
贾诩正色道:“两位将军都是朝廷大员,位高权重,乃国之栋梁。贾诩见到诸位,又岂敢轻废礼仪?”
这一次,郭汜不待李傕说话,就抢着说道:“凭借贾尚书的功劳,不管想要何等官职,我等都可以替尚书求来。”
李傕亦是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贾诩心中却是一惊,外表仍旧不动声色地说道:“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能得尚书之职,就已经心满意足,又岂敢再想其他?”
李傕、郭汜对视一眼,不再强求。
这次能够全歼并州中路大军,并且能够逼迫陈旭退兵,贾诩可以算得上是居功甚伟。
贾诩犹如鬼神一般的计谋,更使得李傕、郭汜两人垂涎他的才华,想要得到他的全心辅佐。
刚才的一番话,只不过是他们的试探罢了。
其结果,却并没有令两人满意。贾诩推辞官爵,以及他这种无欲无求的心态。总是使得李傕、郭汜两人,心中感到不安。
在他们看来,有弱点、有**的贾诩,才能够被他们所掌控。现在的情形,却是贾诩无欲无求,他们根本不能投其所好。
贾诩最擅长揣摩人心,对于李傕、郭汜两人的心思,他又如何不懂?
但是在他看来,这两个人纵然能够威风一时,他日亦会死无葬身之地。若是今日与他们牵连过甚,日后再想脱身,恐怕就不容易了。
想了一下,贾诩觉得自己这次帮忙李傕等人,有些太锋芒毕露了。可能在很多人眼中,已经在他的身上,打上了西凉军的标签吧。
“不行,这种状况必须得到改变!”
目光闪动了几次,贾诩忽然对李傕说道:“我曾听闻将军攻破长安以后,带兵进入颍川之时,得一唐姓女子,可有此事?”
李傕闻言一怔,点头道:“没错,傕见此女天生丽质,我见犹怜,遂欲娶其为妻。奈何此女不识好歹,时至今日,都不肯就范。”
说到这里,李傕显得有些恼怒。
他抓到那个女子之后,曾经也想用强。奈何此女极为刚烈,数次以死胁迫,这才使得李傕一直没有得逞。
其实,在李傕看来。她所谓的以死逼迫,也不过是拿着剪刀,放在自己脖子上罢了。
李傕若是果真想用强,完全可以在她自杀之前,躲过剪刀。甚至可以,在她的饭菜之中做手脚,令其昏迷不醒。
但是李傕能够感受得到,若是自己这么做了,事后此女一定会自尽。
所以李傕这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图一时之欢愉,而将她逼上死路。
李傕是个久经花丛的老手,知道不仅男人有生理上的需求。有时候,女人的这种需求更加强烈。
他一直将此女养在府中,每天抽空去逗弄她一下。待她羞愤不已的时候,再迅速离去,找其他女人寻欢作乐。
李傕不相信,这个女人,能够长期压抑住,自己身体上的**。
但是过了一个多月,此女仍旧没有丝毫就范的意思。这不禁使得李傕,耐心快被磨尽。
这次大败并州军,李傕心中正高兴。他已经在心中考虑,是不是先用强爽上一次,再将她捆绑起来,使得她无法自杀。
等玩腻了,再任其自身自灭。
贾诩向李傕作了一揖,说道:“诩想要向将军讨要此女,不知将军能否割爱?”
李傕闻眼,先是一愣,而后在心中暗暗想到:“未曾想,贾尚书四十五岁了,还是色心不减。”
“此女虽然天生丽质,让我有些舍不得将她送出去。但是比起得到贾文和的好感,一个女子,又算得上什么?”
想到这里,李傕先是细细打量了贾诩几次,目光不经意瞟过了贾诩的下半身。
感受到了李傕的目光,贾诩老脸一红。急忙解释道:“将军,并不是向你想的那样。我要那女子,只是为了……”
贾诩还没说完,李傕就摆了摆手,打断了贾诩的话。
他挤了挤眼睛,暧昧地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贾尚书既然看上了那个女子,某即刻就让人给你送来!”
一旁的郭汜,生怕贾诩被李傕的一个女人收买,就急忙说道:“我的府中,美貌女子亦是不少。贾尚书若是喜欢,我就给你送上十个八个过来。”
而后他又有些关心的说到:“只是这********,虽然美妙绝伦。但是贾尚书年龄不小了,也该多注意一下身体。”
郭汜的话,让贾诩的脸,彻底变成了猪肝色。他急忙解释道:“我要此女,并不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此女乃是已故废帝的妃子唐姬,弘农王去世以后,此女就返回颍川故乡。弘农王虽然不在了,只是诩怜悯此女,所以才向将军讨要此女。”
李傕、郭汜闻言,都是一愣。他们没有想到,那个女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历。
虽说他们以前,都是董卓帐下大将,但是对于少帝刘辩,还是接触的太少。毕竟,董卓进京没多久,就废立天子。
对于一个废帝的女人,莫说他们没有机会见到。纵然有机会,他们也不会太在意。
李傕更是脸色阴沉,如果他早知道,此女乃是废帝刘辩的女人。哪怕一开始用强,也要尝尝皇帝女人的滋味。
但是现在,李傕已经答应了,将此女送给贾诩,自然不可能再违约。
唐姬被李傕抓到以后,一直没敢告诉李傕,自己以前的身份。她就是害怕,丧心病狂的李傕,得知她的身份以后,会不顾一切的用强。
毕竟,能够与皇帝的女人共度**,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饱含着对于此女无限的不舍,李傕强笑着说道:“贾尚书还请放心,此女很快就会被送到你的府上。”
贾诩再次向李傕作揖行礼,道:“我欲将唐姬引荐给陛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此时的李傕,一想到唐姬那曼妙的身躯,以及她是皇帝女人的身份,身上就已经燥热难安。哪里会有心思,与贾诩在这里继续墨迹?
他摆了摆手,说道:“此事都依贾尚书之意行事!”
话毕,他也不在此地逗留,就向贾诩告辞,回到家中找女人发泄去了。
虽然李傕不能再碰唐姬,但是家中美貌的女子,却是不计其数。随便拉几个,就能解决生理问题了。
李傕走了以后,郭汜也没待多久,就离开了贾诩的庭院。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继续听到门外有一阵喧闹之声,就急忙跑了出去。
李傕果真没有食言,派遣一队甲士,以及几个婢女,将唐姬送了过来。
贾诩见到唐姬,急忙上前行了一礼,说道:“外臣贾诩,见过弘农王妃!”
唐姬看到贾诩,一身文士的打扮,并且非常有礼,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向贾诩微微一福,说道:“不知先生要来小女子,所为何事?”
唐姬过来之前,李傕就告诉过她,有人将她要走。但是由于当时,李傕****焚身,所以并没有详细告诉她,所为何事。
唐姬看着双目充血的李傕,也不敢过多询问,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被人带了过来。
贾诩仍旧恭敬的说道:“先帝虽然不在,王妃的身份依旧高贵。诩听闻王妃在李将军府中,这才冒昧要来王妃,欲使王妃欲陛下相见,好让陛下能够安顿王妃。”
唐姬听到贾诩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想起死去的弘农王,她的眼睛之中,就蓄满了泪水。
强忍着没让眼泪留下来,唐姬再次向贾诩微微一福,说道:“如此,小女子就先行谢过先生了。”
272.第272章 少年
长安城,皇宫之内,显得有些萧条,完全没有皇家该有的气魄。
年仅十一岁的当朝皇帝刘协,虽然脸上仍旧带着稚气。但是经历了不少磨难以后,他的行为举止之间,也开始慢慢成熟。
刘协年少聪慧,再加上经过董太后的悉心教导,对于皇家的礼仪,他都非常精通。行为之间,亦是颇有帝王风范。
奈何自他登基以来,就一直身为傀儡皇帝。因此在小皇帝心中,不可避免的留下了一些阴影。
他刚出身的时候,母亲就被何皇后毒死;八岁的时候,父皇病死;而后一直将他抚养成人的董太后,亦是惨遭毒杀。
从那以后,就只有刘辩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才是他唯一的亲人。
虽说何太后以及大将军何进,对于刘协都是忌惮不已,害怕刘辩的皇位被刘协夺走。
但是自幼随道士长大的刘辩,虽然为人比较轻浮,却是一个仁心宅厚之人。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亦是维护有加。
所以年幼的刘协,对于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兄长,亦是有些孺慕与感激之情。
他听着跪在面前的贾诩,讲诉唐姬回到家中,拒绝再嫁,孤守家中。而后被李傕劫掠过去,以死相逼,才护住贞洁。
听着听着,刘协悲从心来,忍不住泣声说道:“唐姬乃我兄长之王妃,皇兄虽逝,仍旧忠贞不渝。如此女子,却不想落得今日田地。”
“若非贾尚书仗义相救,并且前来将此事告知与朕。唐姬果真的被人玷污的话,日后朕又有何颜面,与九泉之下的兄长相见?”
话毕,刘协想到了自己如今傀儡般的生活,涕泪纵横。
贾诩见状,亦是难免悲从心来,他出声说道:“陛下还请节哀,如今唐姬在臣的府中。臣就算拼掉自己的这条性命,也会保得唐姬安全。”
刘协抹了一把眼泪,急忙上前,用稚嫩的双手扶起贾诩,说道:“若是天下之人,全都如同贾尚书这般忠义,何愁汉室不兴?”
贾诩急忙说道:“臣做了很多无恶不赦的事情,又岂能担得起‘忠义’二字?”
话毕,贾诩再次跪在地上,以额叩地。
刘协说道:“董贼弄权之时,满朝公卿又有何人不忌惮此人?贾尚书纵然以前有些许过失,但是今日所作所为,仍旧当得起‘忠义’二字。”
“朕尝闻,贾尚书任职以来,不畏强权,选贤举能。这才使得一大批忠于汉室的大臣,能够得到重用。”
“卿之所为,朕岂会不知?”
贾诩仍旧惶恐的说到:“诩身为尚书,为朝廷推举人才,实属本分。”
没有继续与贾诩争论下去,刘协皱着眉头说道:“皇兄虽然已经不在,朕也绝不能让他的妃子流落民间。”
“朕欲将其安置在皇宫的后花园之中,封她为弘农王妃,不知贾尚书以为可否?”
贾诩顿首道:“陛下乃是九五之尊,欲行此时,只需下一道圣旨即可。”
“九五之尊么?”
低声念叨了两次,刘协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而后,献帝刘协下诏,将唐姬迎到皇宫的后花园中。并且让当朝侍中,持节拜唐姬为弘农王妃。
从此以后,唐姬的一应生活用度,都由皇室供给。
贾诩回到自己的庭院之中以后,在心中暗暗想到:“我现在已经取得陛下信任,此时脱离李傕等人,刚好能够与他们撇开关系。”
“其中详细事宜,还是应该仔细谋划。”
并州,太原郡,晋阳城。
陈旭安葬完杨奉以后,就开始处理战后的一应事务。虽说并州这次出兵司隶,得到了东部的河内郡与河南尹。
但是中路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的事情,以及徐晃、杨奉的战死,却让陈旭有些茶饭不思,清瘦了很多。
好在有着陈宫、田丰为他分忧,帮忙处理政务。不然的话,陈旭真不知道,这段时间该怎么过。
看着手中的案牍,陈旭的思绪却有些飘忽。想起了历史上那个意气风发,名扬后世的徐晃,徐公明,陈旭就感到心中一阵阵绞痛。
“莫不是因我的到来,让这员当世良将,就这么战死沙场?”
越想越觉得心中难安,陈旭扔掉手中的案牍,以手扶额,眼中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一直待在他身旁的郝昭,忍不住轻声唤道:“主公!”
抹了一把眼泪,陈旭强颜欢笑道:“伯道唤我何事?”
郝昭见到陈旭憔悴的样子,忍不住劝道:“主公,你这段时间清减了很多。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多休息一下吧。”
陈旭也感到自己无心处理政务,就说道:“也好,你现在就随我前去管亥府中,看看他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郝昭脸色一喜,急忙点头应诺。自从他投奔陈旭以来,深得陈旭器重。郝昭也认为,陈旭乃是一为雄主,所以对于陈旭忠心耿耿。
这段时间,他一直陪伴在陈旭身旁。每次看到陈旭消沉的样子,他都想带陈旭出去走走。
管亥虽然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他身中六箭。直到现在,管亥仍旧不能够下床。
这个原青州黄巾的统帅,因为此战的失利,情绪一时非常低落。但是陈旭,却从来没有怪罪过他。
不仅如此,哪怕陈旭心情不好,他每次前去管亥府中,也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再让管亥心中更加难过。
管亥被送回来以后,每日都是谢绝见客。面对这场大败,面对杨奉、徐晃的惨死,他这个中路大军的主帅,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今日,他仍旧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屋顶。
忽然之间,有一个仆役急冲冲的跑了进来,向管亥说道:“将军,主公过来看你了!”
管亥心中一惊,就想要强撑着起床。奈何他身受重伤,用力过度,伤口上又有鲜血渗出。
“将军,将军,你可千万不要动啊。”
那个家仆见状,心中大骇,急忙上前劝道。
管亥脸色有些发白,虽然疼得满头大汗,但他仍旧固执的说道:“俺管亥虽然只是一个粗人,却也知道:君臣之礼,不可废也。”
汉代,不仅皇帝与臣子之间,有着君臣的名分。就连每个州郡,甚至县城之中,上官与下下吏之间,也都有着君臣名分。
“主公今日前来看我,若我躺在床上却不起身,又成何体统?”
“阿亥,休要再动,快快躺下!”
就再管亥坚持起身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他抬头看去,才发现来人正是陈旭。
“主公!”
轻唤了一声,管亥眼中就蓄满了泪水。其中既有感动,也有愧疚。
陈旭急忙上前,将他按在床上,不悦的说到:“我早就跟你说过,以后但凡我来看你,不许起床,你为何不听?”
陈旭的语气有些严厉,管亥闻言,心中不但没有丝毫芥蒂,反而感激涕零的说道:“主公的爱护之心,亥怎会不知?”
“然……”
陈旭直接打断了管亥的话,严肃的说道:“记住,这是军令,日后若是再敢违背,军法处置。”
管亥猛烈咳嗽了几声,眼中的泪水,却是大滴大滴的流了下来。
看见管亥如此模样,陈旭又怎会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叹了一口气,陈旭轻声说道:“阿亥,此次战败,与你等没有关系,都是我太过轻敌之故。”
“若是我能谨慎一些,也就不会有这等惨剧发生了。”
话毕,陈旭亦是双目通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司隶,河东郡,平阳县城南部的一个小村落。几十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他们一个个脸色轻佻,聚集在一起。
其中一个少年,眉飞色舞的讲到:“这员将军简直太厉害了,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居然还能在临死前杀掉敌军的统帅。”
另外一个威武雄壮的少年,一脸鄙夷的说道:“这件事情,你讲得已经不下一百次了,麻烦你不要再说了好么?”
一开始出言的少年,脸色顿时一红。
停顿了一下,少年有些恼羞成怒,他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我等自幼崇尚轻侠之风,自诩重义轻生。”
“今日看来,与并州军的那几千士卒,以及两员大将相比,却是相差甚远。如此忠义之事,我们难道不应该学习?”
另外一个少年,满脸不屑的说道:“就算要学习,也不会像你这样,只靠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最先开口的少年,闻言大怒,指着方才说话的人,喝道:“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被指着的少年眉头一挑,冷笑着说道:“怕你不成?”
雄壮的男子,似乎早就习惯了他们的斗嘴,打了一个哈欠,也不再说话。
“嘎吱!”
忽然之间,他们前面的那道大门被打开。一个医工打扮的人,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
少年们见状,‘呼啦’一声,全部将医工围了起来。
雄壮的少年捏着医工的衣领,一把将此人提了起来,喝道:“那人到底还有没有救?”
273.第273章 甘宁
医工刚刚出门,就被这群人如此对待,当即骇得面无人色。
这个医工,半个多月以前,在家中过着惬意的小日子。忽然就有一群少年破门而出,将他抓了过来。
时至今日,他不分昼夜的为床上那个大汉疗伤,早已弄得心力交瘁。
不仅如此,他还要一直面对,这些无良少年们的威逼、恐吓,每日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活着。
“该死的,我的家人没有报官么?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官兵将我解救出去?”
每当医工想到这里之时,就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一番。
其实,他的家人,早就因为他失踪的事情报了官。但是如今河东郡,仍旧归西凉军管辖。
刚刚经过战乱的河东郡,元气大伤。县中官吏,又岂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医工,而大动干戈?
被雄壮男子提着胸前的衣襟,没过多久,医工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他不敢怠慢,急忙结结巴巴的说道:“壮,壮士,可否先将小人放下来?”
看见医工憋红的脸庞,雄壮男子才知道自己用力太猛了。将医工放在了地上,男子继续问道:“快说,他的伤势究竟怎么样了?”
狠狠喘了几口气,医工不敢怠慢,急忙说道:“那位受伤的壮士,虽然中了两箭,却并不是要害,没有性命之忧。”
“然,在下观察过他的伤口,发现有些地方已经被水泡得溃烂。这才使得他浑身发热,一直昏迷不醒。”
“若是常人得了这种症状,根本没有可能熬过去。但是此人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并且求生意志非常顽强。”
“他伤口的烂肉被我切掉、清理以后,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养,也开始慢慢好转。”
“我方才发现,他身上的温度已经开始缓缓降低,过不了多久,此人应该就能够醒来。”
少年们听到医工的话,全都大喜过望。
雄壮男子对他说道:“你就继续住在这里,等到他完全康复以后,我等再送你离开。你放心,若是能够救活此人,某必有重赏。”
那个医工却是知道这群人不好惹,急忙摆手到:“若是此人康复,诸位壮士能让我里离开即可。小人不敢要什么报酬。”
这个医工,并不是很笨。那个受伤的男子,身上全是箭伤。这群少年如此在意此人的生死,可见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再联想到前段时间,并州军与西凉军交战的事情,那么此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如今河东郡仍旧归着西凉军管辖,若是受伤的男子是西凉将领,少年们一定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由此可以推测,此人一定是并州军中的一员大将。
医工生怕救活伤员以后,会被杀人灭口,所以才说出了上面的那番话来。
雄壮男子脾气有些暴躁,他暴喝一声:“某向来说话算话,说会给你报酬,就会给你,你休要罗唣!”
医工被男子的喝声吓了一跳,骇得呐呐不敢再语。
徐晃投出佩剑射杀胡轸以后,身体就不由自主的掉进了水中。胡轸的死,使得他的亲兵勃然大怒,让西凉军士卒,全部向徐晃落水的位置射箭。
好在汾水水流喘急,徐晃刚刚落水,就被大水冲离了原地。饶是如此,遮天蔽日的箭矢,仍旧有两支射中了水中的徐晃。
由于河水的阻力,这些箭矢虽然射中徐晃,但是并没有入肉太深。只是徐晃不怎么会游泳,所以掉进水中之后,没过多久就昏迷了过去。
后来,徐晃就被这群少年所救。
徐晃身上的箭伤,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伤口的感染,却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这个时代,很多伤口感染的患者,大多都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徐晃最后能够退烧,也可以算得上是福大命大。
少年们一窝蜂涌进了徐晃的房间,看着呼吸匀称,脸色也好看了很多的徐晃,少年们这才放下心来。
其中一个少年,却是满脸忧愁的说道:“纵然我们救了此人,他也只是一个败军之将。我们能够凭借此人,得到陈并州的重用么?”
剩余的少年闻言,亦是闭口不语。
他们这群人,本来就准备北上投奔并州。只是因为两军交战,使得道路封死,他们才被迫留在了河东郡。
那个雄壮的少年,又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物。他不愿意空手前去并州,就索性横下心来,在战场之外徘徊,想要看看能不能立下什么功劳。
西凉军水淹白波谷之前,这群少年酒已经侦察到了上游的状况。他们大惊之下,急忙扎好了木筏,顺着汾水而下,想要前去通知管亥等人。
奈何他们还没到达白波谷,洪水就奔腾而下。即使这群少年乘坐在木筏上面,也被洪水吞没。
好在这些少年,全都是自幼生活在水中,所以水性极好。
木筏被掀翻以后,他们就如同水中的游鱼一般,合力护住木筏,没有让它被大水冲走。
洪水只有最开始的那一阵,最为猛烈。之后,浑身湿漉漉的少年们,就再次爬上木筏。但是此时,他们已经不知道被洪水冲到了哪里。
少年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略一合计,就想要靠近战场。看能不能救出几个并州军大将,好当作他们投奔陈旭的觐见之礼。
他们乘坐木筏,抵达白波谷附近的时候,西凉大军已经将白波谷团团围住。
饶是雄壮少年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入战场。
就这样,他们只能将木筏,停靠在一个稍远的位置,远远注视着战局。
好在这群少年之中,有一人视力极其过人。
他目睹了白波谷中的所有经过,这才对于徐晃推崇备至,不停地向少年们,讲诉徐晃杀掉胡轸的风采。
一开始,少年们还都听得津津有味,心绪激荡。听得多了以后,自然就有些厌烦。
视力过人的那个少年,踢了身旁之人一脚,小声问道:“你说徐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够醒来?”
那人被踢了一脚,倒也并不生气。只是翻了翻白眼,摊开双手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少年们各怀心思,就这样待在徐晃的病房之中,一动不动。
为首的雄壮少年,紧紧皱起了眉头,没有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说实话,他带着一帮少年,不远千里,跨越数个州郡,前去并州投奔陈旭,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若是去了并州以后,不能得到重用,他就对不起自己的这一帮兄弟们。因此,他才费尽心机,想要救活并州大将徐晃。
“救活这样一个败军之将,真得能成为我的觐见之礼吗?”
一时间,雄壮少年不禁有些迷茫。但是没过多久,他眼中的神色,再次变得坚定起来。
“如此忠义勇猛之士,若是陈文昭只因为他一时战败,就鄙弃此人的话。那么陈文昭,也绝非成事之人,值不得我为他效忠!”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雄壮少年的思绪。他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徐晃居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大病半月的徐晃,只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由于长时间的昏迷,眼睛一直没有接触光明。所以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徐晃感到眼睛有些刺痛,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徐晃的眼睛,才适应了光明。
这时,他看到了围在床边的少年们,忍不住问道:“你们是谁?”
徐晃的声音十分嘶哑,但是听在少年们的耳中,却宛若天籁之音一般。
“醒了,醒了,他终于醒了!”
少年们全部欢呼雀跃起来,就连那个雄壮的男子,脸上亦是露出了喜色。
好在他还比较沉稳,对身旁的一个少年说道:“你现在去将医工请来,看看徐将军的身体有无大碍。”
那个被点中的少年,大喝一声:“是!”
而后,他就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雄壮少年看到了徐晃眼中的疑惑,后退一步,向他作了一揖,道:“某乃巴郡甘宁,甘兴霸。”
“此次带着一众兄弟北上,想要投奔招贤纳士的陈并州。却不想正巧碰上,并州军与西两军交战。机缘巧合之下,才救了徐将军。”
徐晃虽然有些疑惑,这人为何知道他的姓名。但是无论如何,他的这条性命,都是甘宁等人救下来的。
是以徐晃强撑着身体,就要下床感谢甘宁等人。
甘宁见状,却是大惊失色,急忙将他按在床上,说道:“将军大病初愈,绝不能此时下床。”
徐晃却是说道:“诸位乃是某家救命恩人,如此大恩,某又岂能不谢?”
甘宁却是正色道:“某年少之时,好游侠,最喜结交天下豪杰。将军乃是忠义之士,某救将军不为其他,只是因为敬佩将军为人罢了。”
徐晃细细观察着甘宁,发现他虽然衣着华丽。但是脸色英俊,孔武有力。说起话来,也是条理分明,可以看出此人读过很多书。
这不由使得徐晃,对他刮目相待。
“看来主公帐下,又要增添一员大将了。”
274.第274章 安心
医工检查过徐晃的身体以后,认为他现在并无大碍。只是半月以来,徐晃一直以流食度日,故此身体有些虚弱。
“从今天起,才开始先吃些清淡的食物。待身体好一些以后,再用大鱼大肉补补身子。如此一来,不消十日,就可以康复。”
甘宁、徐晃听到医工的话,都是大喜过望。
躺在病床上,徐晃与甘宁说了很多话。他这才知道,甘宁为何会北上投奔并州了。也了解到许多,甘宁的生平事迹。
甘宁的祖籍乃是荆州南阳人氏,由于他的父亲,当时客居在巴蜀之地,所以甘宁就出身于益州巴郡。
甘宁一家,虽然客居在巴郡,在当地却也算得上是一方豪强。
甘宁家境富裕,年少英勇,喜好四处结交豪杰,是以在当地名声极大。
他十八岁那年,黄巾起义爆发,郡国盗贼蜂拥四起。甘宁因为勇武过人,以及良好的家世,被举为郡丞。
年少而居高位,当时的甘宁可谓是意气风发。
奈何甘宁的为人轻侠仗义,豪放不羁。他身为郡丞以后,还不知收敛,反而经常包庇、藏匿那些犯下重罪当地豪杰。
其父尝劝说他:“汝为国家官吏,又岂能包庇罪犯?长此以往,必定会为家中带来祸患。”
甘宁却是听不进去他父亲的劝诫,还是像往常那样肆无忌惮的行事。
能够被甘宁包庇的罪犯,大多都是得罪过当地豪强,拥有很大名声的游侠。没过多久,当地豪强就对甘宁心怀怨恨。
后来有几家勾结在一起,动用家族私兵,假扮成为贼寇,攻进甘宁家中,将其家人全部屠戮。
甘宁闻言,心中悲痛欲绝,就请太守缉拿凶手。奈何太守亦是不喜甘宁行事,再加上他也不愿意得罪当地豪族,就一直拖延此事。
甘宁见状,愤而辞官。
他聚集了那些以前被他包庇过,并且交好的少年游侠,刺死那几个豪强家中的重要人物。而后被官府通缉的甘宁,只得四处亡命。
甘宁的行事,在当地引起了轩然大波,更让他名声大噪。
被官府通缉得恼怒不已,甘宁索性聚集了一群亡命之徒,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组成渠师抢夺船只财物。
至于那几个派遣私兵,攻打过他家中的当地豪强。甘宁虽然杀掉了几个主事之人,但是心中的怒气,一直没有平复。
及至后来,他索性一不二不休,带人将这几家全部屠戮一空。就连他们家中的女子,以及嗷嗷待乳的孩童,甘宁都没有放过。
甘宁杀性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几个豪强家族被屠戮一空,如此惊天大案,简直骇人听闻。好在黄巾起义一来,各个州郡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所以甘宁等人,倒也没有受到特别对待。
由于甘宁以及他的侍从之人,尽皆披服锦绣。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光彩斐然。停留之时,常用锦绣维系舟船;离开之时,又要割断抛弃,以显示其富有奢侈。
正是为此,甘宁等人才被称为锦帆贼。
甘宁虽然是个被通缉之人,但是所过之处,如果地方官吏与当地豪强,能够隆重接待他,甘宁就会与他们倾心相交,哪怕为这些人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
相反,若是礼节不周,甘宁便会勃然大怒。这个时候,他就会放纵手下抢掠对方资财。甚至连那些官长吏员,也都会被甘宁屠戮一空。
面对敌人,甘宁残暴嗜血,乃是一个冷血屠夫。但是面对自己的兄弟,他却关怀有加。
手下之人,家中但凡有了困难,甘宁必定会倾力相助。他每次劫掠到的财物,亦是分文不留,尽数分发出去。
因此,甘宁在一众锦帆贼之中,威望甚众。所有的锦帆贼人,都愿意为他赴死。
甘宁本人勇武过人,再加上他麾下的锦帆贼,亦都是些亡命之徒。是以郡兵不敢追捕,官吏不敢怠慢。就这样,锦帆贼成为了当地的一大祸害。
他如此行事,一直持续到二十三岁的时候。甘宁虽然为恶一方,但是毕竟出生豪族,从小接受自己父亲的教育。
天下乱象已显,甘宁深知:想要有所作为,单靠烧杀劫掠根本毫无出路。
于是乎,甘宁遣散了大多数的手下。自己却隐居在一个地方,开始熟读诸子,研究兵书。
锦帆贼虽然被解散,但是甘宁的名声,却使得当地官吏,不敢前去捉拿他。
虽然益州相比其他的州郡,显得比较太平。然而,五斗米教的崛起,以及四处可见的盗贼,就让官府无力应对。
所以面对‘改邪归正’的甘宁,他们自然不敢逼迫。
就这样,甘宁读书学习一直过了三年。长时间的读书,也使得甘宁身上少了一些杀气,多了一分儒雅。
虽然这样,那些服侍甘宁的下人,每日仍旧胆战心惊。
甘宁虽然待自己的属下很好,但是他本人,却是一个脾气暴躁,非常容易激动的人。
每次甘宁生气的时候,但凡看下人们不顺眼,轻则将下人捆绑起来,奋力鞭打。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将他们直接杀死。
甘宁粗猛好杀的性格,一辈子都没有改掉。据史书记载,甘宁投奔孙权以后,还差点因为这个缘故,跟东吴大将吕蒙刀兵相见。
当时甘宁厨房中有一个小孩,是吕蒙的同乡。因为犯了一点过错,惧怕甘宁杀他,就跑到吕蒙那里求救。
吕蒙知道甘宁的性格,怕小孩被杀掉,就将其藏匿了起来。
后来甘宁带了礼物,要去拜访吕蒙的母亲,想要回那个小孩。吕蒙不想因为这件小事,打扰到自己的母亲,就将小孩还给了甘宁。
交还小孩子之前,甘宁还答应过吕蒙,不会将其杀掉。
却不想,甘宁刚刚回到自己的船上以后,就将小孩绑在河边的桑树上面,自己却在船上,用弓箭将其射死。
吕蒙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感觉脸面有失,勃然大怒。吕蒙鸣鼓聚兵,点齐兵马,就准备上船进击甘宁。
甘宁自觉失信于人,心中有愧,就故意躺在船上,不出去面见吕蒙。
吕蒙的母亲却光着脚,出来劝谏吕蒙曰:“至尊待汝如骨肉,属汝以大事,何有以私怒而欲攻杀甘宁?宁死之日,纵至尊不问,汝是为臣下非法。”
吕蒙素来孝敬老母,听见自己母亲的话,不再去攻打甘宁。
而后他亲自跑到甘宁的船上,笑着对他说道:“兴霸,老母正等你吃饭,快上岸吧!”
甘宁见到吕蒙这样,顿时羞愧难当,涕泪纵横的说道:“我有负于你啊!”
事后,两人再次和好,情同兄弟。
由此可见,甘宁是个多么矛盾的人。一方面,他粗猛嗜杀,做事不计后果;另一方面,甘宁却是知错能改,明事理,知是非。
读书三年以后,甘宁自认为所学有成,就想要寻找一位明主辅佐。
一开始,他想要前往荆州投奔刘表。毕竟甘宁的故乡,就是在荆州境内。
但是一位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却是说道:“兴霸虽然读书三年,仍旧是一员武将。某尝闻,刘荆州虽是当世名士,却不好兵事。”
“况且我等在巴郡劫掠这么多年,名声不好。若是兴霸前去投奔刘荆州,又岂会有用武之地?”
甘宁想了一下,觉得那人说得有理,就问道:“不去投奔刘荆州,却该投奔何处?”
那人却是答道:“并州陈文昭,生于草莽,却是屡战屡胜。如今坐拥并州之地,手下兵多将广,虎视天下。”
“更兼陈并州招贤纳士,选贤举能,不拘小节。如此明主,若不前往投之,岂不可惜?”
甘宁皱着眉头沉默半晌,说道:“陈并州之威名,某早有耳闻。奈何此处前往并州,山高路远,绝非易事啊。”
甘宁身旁,并不缺乏能人,又有一人劝道:“若是因为一时山高路远,就舍弃如此明主。日后投一庸主,郁郁不得志,岂不追悔莫及?”
听见这句话,甘宁才恍然大悟。他不再犹豫,就准备北上投奔陈旭。
初时,甘宁是想要召集以前被他解散的锦帆贼,一同前去投奔刘表。但是此去前往并州,路途遥远,并且前途未卜。
因此,甘宁只挑选了几十个精明能干的少年,与他一同北上。其余之人,都先留在巴郡。
向徐晃讲诉完自己的经历以后,甘宁心中,还多少有些忐忑。毕竟,身为锦帆贼,四处劫掠数年,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徐晃会怎么看待自己。也不知道,并州的陈旭,会不会因为此事而不重用他。
徐晃在心中想到:“兴霸虽然性情暴躁,粗猛好杀。然观其过往行事,却是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如此人物,稍加打磨,必定会成为一员虎将。”
想到这里,他就对甘宁说道:“我主陈并州,喜好接纳天下豪杰。只要身怀真本事,不计品德,不追究过往行事,唯才是举。”
“兴霸既有大才,此去并州,必定能得重用。”
甘宁闻言,这才大喜过望。
275.第275章 出巡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伤痛。过了这么长时间,陈旭的心情,也并不像以前那么低沉了。
这一日,他带上了典韦、郝昭,想要出去散散心。
如今的典韦,已经成了陈旭的亲兵统领,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一行人走在路上,典韦看着前面的陈旭,在心中默默想着,陈宫以前跟他讲过的话。
“国辅,汝之勇武,天下莫及。然,国辅认为,你自身的统兵才能怎样?”
典韦想了一下,摇头说道:“若说冲锋陷阵,我自然毫不畏惧。但是对于排兵布阵,领兵打仗,我却有些力不从心。”
陈宫继续问道:“国辅有何志向?”
典韦皱了皱眉头,瓮声瓮气的答道:“我出身不好,自幼一直都希望能够出人头地。”
陈宫继续追问:“那么国辅觉得,自己的志向如今是否达到?”
犹豫了一下,典韦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对于大多数出身草莽的武夫来讲,能够获得一官半职,衣食无忧,已经觉得此身无憾了。
如今的典韦,身居中郎将高位,并且很得陈旭器重。在整个并州境内,都是一位风云人物。
对于现在这样美好的生活,典韦以前完全没有奢望过。
听到典韦的答复,陈宫的脸上先是露出了笑容,而后又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对典韦说道:“如今主公成为一方诸侯,势必会得罪很多人。”
“即使主公自身勇武不凡,我亦时常担忧,会有刺客暗中刺杀。”
“纵观并州境内,勇武之人虽然不少。但是像阿韦这样的猛士,并且对主公忠心耿耿的人,却并不多见。”
“现如今,主公之安危,与整个并州的命脉息息相关。我希望你能够辞掉自身的职务,前往主公身旁,担任亲兵统领的职位。”
陈宫的话,有些唐突。
虽然担任陈旭的亲兵统领,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毕竟,能够担任这个职位的人,全都深得陈旭。
然而,接任了这个职位以后,日后上战场厮杀的机会,就会减少很多。对于武将而言,上不了战场,也就代表没办法立功。
典韦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咬牙说道:“军师放心,我自会向主公要求,担任亲兵统领一职。”
陈宫闻言,这才感觉欣慰无比。
他拍了拍典韦雄壮的身体,严肃的说道:“记住,主公休息之时,无论是谁,没有经过你的允许,都不能进去面见主公。”
话毕,陈宫还不忘重复一遍:“记住,无论是谁!”
典韦也不考虑其他,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自从吕布前来投奔陈旭以后,陈宫就一直想要让典韦,给陈旭担任亲兵统领。毕竟,吕布的名声可不好听。
正如陈宫前面所言,乱世已至,诸侯之间为了争斗,将无所不用其极。他相信,日后陈旭面对的刺杀,绝对不在少数。
陈旭的安危,关乎着整个并州集团的生死。因此,陈宫才不得不谨慎再三。
得到典韦肯定的答复以后,陈宫对着典韦,意味深长的说道:“相信我,对于今日的选择,日后你一定不会后悔。”
当典韦扔掉他那个新打造的大戟,带着两只小戟。来到陈旭面前,要求成为亲兵统领的时候,陈旭心中的惊讶可想而知。
对于典韦的安排,陈旭一直感到有些无从下手。
按理来讲,典韦跟随陈旭这么久,立下很多功劳。不管是他的资历,还是在军中的威望,都足以使他独领一军。
然而,陈旭知道,典韦冲锋陷阵还行。若是让他成为一军统帅,却是不可以。所以一直没有,让他成为一方主帅。
典韦既然不能成为一军统帅,陈旭又不能不重用他。这样一来,对于如何安排典韦,就成了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了。
以后想要启用典韦,要么让他跟在陈旭一起,当作先锋大将。要么让他成为,其他统兵将领的副将。
但是以典韦的勇武,以及他在军中的威望,又有几人胆敢让他成为自己的副将?
果真如此,先不说这些将领,能不能指挥得了典韦。就算典韦听从指挥,这些将领也会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而且长此以往,难保典韦心中,不会有怨气。
陈旭不是没有想过,将典韦调到身旁,当做亲兵统领。但是凭借他与典韦的关系,一直不好开口。
现如今,典韦自己要求担任这个职位。陈旭再三确定,知道典韦不像是在说笑,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其实并非单单是陈旭,不知道如安置典韦。就连陈宫,也觉察到了一丝端倪。
典韦虽然看似莽撞,心里却很明白。对于自己有些尴尬的地位,他又如何不知?所以听到陈宫的建议之后,没有过多由于,他就应允了此事。
陈旭走在最前面,对着身旁的典韦说道:“兄长,来到我身旁担任亲兵统领,以后上战场的机会,可就少了很多。你不后悔么?”
典韦挠了挠头,憨笑着说道:“不上战场,也就不会战死,难道不好吗?”
众人听见典韦的话,起初都是一愣,而后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
典韦如此说话,好似有些贪生怕死。但是熟悉典韦的人都知道,这个绝世猛将,不是那种人。
这种话出自典韦口中,也就显得有些幽默。
笑过之后,陈旭才正色的说道:“兄长,以后身旁没有别人的时候,直接唤我表字,或者‘大郎’都行。”
典韦看着一脸真诚的陈旭,眼中闪过一丝温情,嘴上却仍旧说道:“主公的心意,我如何不明白?然,君臣之礼,不可废也。”
陈旭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
关于称呼的问题,陈旭已经跟陈宫、典韦说了很多次。但是他们两个的观念,却是出奇的一致。没有办法,陈旭只得由他们去了。
道路两旁,田地中的庄稼之上,全都挂满了沉甸甸的粮食。
陈旭放眼望去,看着一望无垠的田地,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秋收将至,只要收获了粮食,并州就能够完全步入正轨。再等到明年春天,境内积累的粮草,足够再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想到这里,陈旭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这次并州被迫退兵,正是因为境内粮草不足。
安置了几百万人口,若是没有从鲜卑人那里,掠夺到的庞大财富。今年的并州,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饿死。
饶是如此,并州剩余的粮草,也只能堪堪支撑起,一场速战速决的战役。
这也是为什么,陈旭当初兵分四路,想要尽快攻下司隶东部四郡;并且在中路大军全军覆没以后,他没有携大军前去报复,反而与西凉军议和了。
因为,并州根本没有多余的粮草,支撑起一场大战。若是强行开战,不但会有很多士卒战死,更会有无数的百姓被饿死。
而这一切,并不是陈旭愿意看到的。
若是并州有着足够的粮草,陈旭一开始,也就不会想要速战速决了。
若是并州有着足够的粮草,依照陈旭的性格,血债必须用鲜血才能偿还,他绝对不会屈辱的接受议和。
说到底,还是因为并州缺粮。
望着四周无边无际的田地,陈旭仿佛看到了并州强大无匹的战争潜力。在乱世之中,有了粮草,就会有一切!
众人在田间的小道上前行,偶尔路过一个个村落。村落中的百姓,虽然对这些全副武装的士卒,显得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多少畏惧。
并州军的待遇虽然好,但是军法却十分苛刻。特别是对那些,胆敢欺压百姓的士卒,陈旭绝对不会留情。
因此,并州军对于百姓,向来是秋毫无犯。百姓们见到士卒,也不会心怀畏惧。
“大兄弟,大兄弟们啊,天气这么热,快过来喝点水吧。”
陈旭等人,正要穿越一个小村落,忽然听见一道女声响起。众人举目望去,才发现是一个老妇,挥舞着手中的木瓢,正向陈旭等人喊话呢。
老妇年龄不小,衣着十分朴素。略显消瘦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陈旭见状,急忙率领众人,来到了老妇面前。
“咩咩!”
羊圈里面,一群黑白相间的羊羔,看到有生人靠近,不安的叫着。老妇踢了几脚木制的栅栏,骂道:“客人来了,不许乱叫。”
而后,她又满脸笑容的向陈旭等人招手,说道:“这里虽然有些羊骚味,但是缸里面的水,却是非常甘甜。”
“天气这么热,你们都先喝点水吧。”
话毕,他就将木瓢,递给了最前面的陈旭。陈旭刚想要结果木瓢,他身后的一个亲兵,就把木瓢抢了过去。
亲兵舀起了一大瓢水,将它们全部灌进肚子,然后闭着眼睛品味了一阵,这才能高声赞道:“好甜的水!”
陈旭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那个亲兵是担心水中有毒,这才抢先前去喝水。
听着那员亲兵的夸赞,老妇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她笑着说道:“这里的主人,以前可是州牧的亲兵呢。因为在战场上断了一臂,这才回到这里生活。”
“村落中的那口井,就是他花钱请人打的。”
陈旭闻言,拿着木瓢的右手,突然一顿。
276.第276章 名士
老妇仍旧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家的主人,真是个好人呢。”
“像这样看守羊圈,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他完全能够找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为他做事。”
“但是主人家执意找一些,像俺这样的老人过来,就是为了让俺们能够拿点工钱,好养活自己。”
说着说着,老妇就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直到这时,陈旭才发现,这个小村落中老年人居多。他们这些人,都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老妇的话,勾起了陈旭的回忆。他想到了那个年轻的身影,突然问道:“这里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老妇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答道:“主人家的名讳,老妇怎敢提及?俺只能告诉你,他姓吴。”
“姓吴!”
陈旭低声呢喃着,想起了遥远的往事。
他出道以来,曾经跟三个姓吴的年轻人,有过交集。他们都救过陈旭的性命,但是每一个人,都没有落得好的下场。
第一个人,叫做吴烈。
当初陈旭在濮阳城被抓,正要殒命的时候,正是吴烈带领濮阳城的官兵倒戈,这才使得陈旭脱离险境。
而后,他又不愿牵连其他人,所以自刎而死。在此之前,陈旭甚至不知道,他叫做什么名字。
第二个人,叫做吴迪。
陈旭屯兵太行山,山中缺粮,带兵下山攻打雁门郡的时候,遭遇吕布偷袭。吕布当时射出了三箭,若非吴迪以死相护,可能陈旭早就殒命。
第三个人,叫做吴凌。
陈旭初到巨鹿郡,执掌一军的之时,在校场上指导过吴凌的箭术。
直到现在,陈旭还清楚地记得,当初在校场上,那个腼腆、稚嫩的少年。每当老兵油子们,在他面前谈论女人之时,吴凌的脸,都会涨得通红。
陈旭可以想象到,少年当时充满羞涩与渴望的眼神。
广宗之战完毕以后,陈旭带领三千骑兵北上,在沙丘平台中伏,掉入陷阱之中。就在他要被官兵刺死的时候,吴凌一连几箭,将那些官兵射死。
而后,吴凌更是背着陈旭,狼狈逃出埋伏圈。
可以预见,那次若非吴凌,陈旭早就战死沙场。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也会如同历史中的那样,彻底消亡。
吴凌正是因为那次出色的表现,才被陈旭提拔成为一个亲兵。他之后跟随陈旭在战场上,屡建奇功。
凭借他的功劳,完全可以升职成为一个军官。吴凌却一直待在陈旭身旁,不愿离开。
今年年初,赵云等人在弹汗山被围,使得陈旭不得不带上自己的亲兵,以及陷阵营远赴塞外。
陈旭等人四处劫掠,虽然战果丰硕,却也并非毫发无损。吴凌正是在一场,与鲜卑人交战的过程中,被砍掉了左臂。
失去左臂的吴凌,不得不黯然离开军队。
陈旭顾念他的功劳,以及当初的救命之恩,就想要赏赐他很多钱粮、土地。
吴凌却说:“如今并州钱粮紧缺,我的这一份赏赐,还是先放在府库之中,权且当作借贷给主公的吧。”
吴凌的态度十分坚决,陈旭无奈,只得收回了大部分的赏赐。
为了补偿吴凌,陈旭送给了吴凌两个从草原上劫掠回来,非常漂亮的鲜卑女子。并且在晋阳附近,分了很多田地给他。
“是吴凌么?”
陈旭想起了那个,他看着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少年,低声呢喃着。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
多少壮士尚未建功立业,就战死沙场;多少年轻的生命,尚未享受美好的生活,便马革裹尸?
想着想着,陈旭的眼睛,不由变得湿润了起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亏欠那些战死的士卒,太多,太多!”
陈旭正在心中嗟叹,忽然听到老妇惊讶的询问:“你怎么知道,俺们主人的名讳?”
抹了一把眼泪,陈旭温和的说道:“你家主人,与我乃是袍泽。”
老妇有些疑惑的问着:“啥叫袍泽?”
陈旭苦笑着解释道:“袍泽,就是我曾经跟你家主人,一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的意思。”
老妇先是一惊,而后欢喜的说道:“那么说,你也是使君的亲兵喽?使君让俺们能够活下去,真是天大的好人。”
“你们这些娃在战场上保护使君,那可是光荣的很呢。老妇我就代表,那些受过使君恩惠的人们,谢过你们了。”
话毕,老妇就要向陈旭等人下拜。
陈旭见状,急忙上前扶住老妇,说道:“媪媪乃是长辈,又怎可如此?”
老妇正要争辩,忽然从远处的庭院之中,飘出一道浑厚的歌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这首战歌,陈旭出征的时候,经常与士卒们一起歌唱。
听到了这道歌声以后,陈旭就不由自主,跟着唱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庭院之内,吴凌用右手抱着那柄,被陈赏赐的宝剑。他回想起了战场厮杀的岁月,感觉心中热血沸腾,就忍不住高声歌唱。
“可惜我断了一臂,不能继续跟随主公征战四方。”
每当他想到这里,就会潸然泪下。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唱起这首军歌,用以排解自己心中的烦闷。
虽然现在的生活安定、富足,但是吴凌仍旧喜欢,那种金戈铁马的岁月。他更加喜欢,自家主公给他们讲一些,富有哲理的小故事。
“主公,你还好么?”
吴凌一边唱着军歌,一边忧愁的皱起了眉头。这次并州虽然夺去了司隶的东部两郡,中路大军却是全军覆没。
他知道自家主公,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么沉重的打击,一定会使得陈旭悲痛欲绝。
吴凌一边想着,一边唱着。忽然之间,他似乎听到了陈旭的歌声。
“又出现幻觉了么?”吴凌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典韦等人听见歌声,也都感觉热血沸腾,扯着喉咙一起唱到:“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庭院中的吴凌,猛然站起身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这绝对不是幻觉,的确有人在唱军歌。”
话毕,他右手拿着那柄宝剑,急冲冲的往外面跑去。
此时,唱完一遍的陈旭等人,继续唱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吴凌呆呆的看着陈旭等人,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他紧紧握住手中的佩剑,跑到陈旭面前,激动的高声喊道:“吴凌,叩见主公!”
陈旭急忙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吴凌。他看吴凌空荡荡的左臂,总是感觉心中有些发堵。
“阿凌!”
扶着吴凌的手臂,陈旭低声唤着。
眼中泛起泪花的吴凌,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不已的心绪,喊道:“主公!”
直到这时,一旁的老妇才回过神来。他急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老妇不知主公到来,有失礼仪,还请主公莫怪!”
郝昭眼尖手快,急忙扶起老妇,说道:“我家主公,向来不喜这等虚礼。况且整个并州之中,主公从来不会接受长者的跪拜。”
吴凌这时已经回过神来,他笑着对那个老妇说道:“媪媪,你往常不是一直念叨主公么?为何今日见到主公,却是如此表现?”
老妇脸色微红,呐呐说道:“主公那是多大的官,俺有幸能得一见,又怎么会不激动?”
“哈哈哈哈!”
陈旭身后的士卒,听见老妇的话,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吴凌家的房子,虽然并不奢华,但是庭院之内,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陈旭坐在主位之上,典韦等人也都找地方坐了下来。
下首之处,那两个被陈旭亲自挑选,而后送给吴凌的鲜卑女子。她们看到陈旭过来以后,眼中闪过惧怕与感激的神色。
惧怕,是因为她们知道,这个看似温和的男子,当初在草原上,如同嗜血的恶魔一般,屠戮了无数的鲜卑部落。
感激,却是因为,她们来到大汉境内以后,生活得远远比以前好。
她们虽然是鲜卑女子,但是吴凌对待两人却是很好。
纵然在语言沟通上面,有着些许困难,她们仍旧感觉生活得非常幸福。
陈旭目光随意扫视着,忽然之间,她看到一个鲜卑女人的肚子,明显有些大。陈旭先是一愣,而后问道:“阿凌,莫非此女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听见陈旭的话,吴凌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他高声说道:“主公,我现在虽然不能上战场了。但是我要让自己的婆娘,生下很多的儿子。将来让他们跟随主公,征战四方!”
陈旭的脸上,暂放出了笑容,他抚掌大声道:“好!”
就这样,陈旭等人与吴凌,在房屋之中亲切交谈着。
“主公,主公!”
一阵急促的喊声,打破了这场温馨的交谈。有一个并州士卒,骑着快马,来到吴凌的庭院外面,大声喊着。
陈旭还以为并州出现什么变故,急忙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个士卒答道:“今日有一名士前来州牧府,指名道姓要面见主公。”
277.第277章 张裕
辞别了吴凌以后,陈旭带着典韦等人,快马加鞭赶回晋阳。
陈旭不能不急切,因为这个时代,每一个名士,都是一个活生生的招牌。
先不说名士自身的才能,单是他们所能产生的影响力,都是无与伦比的。若是能够有名士主动前来投奔陈旭,他绝对不敢怠慢。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显示出了陈旭心中的迫切。
眼看城门将至,陈旭扬起手中的长枪,高声喝道:“下马!”
如今不是作战期间,纵然陈旭急着去面见那个所谓的名士,也绝对不会在城中纵马。
毕竟,制定规则不难,难的是让人们去遵守规则。
自从陈旭入驻并州以来,颁布了很多命令,其中就有,不得在城中纵马的禁令。
慑于陈旭强大的威势,以及他在军中无与伦比的声望。不管是晋阳的豪门望族,还是军中将领,都不敢违背这条禁令。
陈旭身为并州之主,自当以身作则。
晋阳并不是个小城,陈旭牵着马走了很久,才来到州牧府。他刚走进去,就看见陈宫、田丰、李儒,正陪着一个青衫文士。
并州与西凉军的战事平息以后,没过多久,程昱就向陈旭推荐了李儒。
对于李儒这个三国时期的顶级谋士,能够前来投奔自己,陈旭自然是大喜过往。他丝毫没去考虑过,李儒曾经的所作所为。
说到底,陈旭的灵魂来自于后世。他对于皇室的威严,看得并不太重。因此在陈旭看来,李儒鸠杀少帝刘辩,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更何况现在的李儒,已经拿到了献帝刘协的赦免文书。如此一来,陈旭就更没有理由,不接纳他了。
正是因为李儒的到来,才使得心中一直郁郁不安的陈旭,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那位青衫文士,看起来非常年轻,陈旭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但凡能被称为名士之人,都要得到当地士人们点头承认才行。
来人越是年轻,就越说明他的非比寻常。
陈旭除非在作战时期,才会穿上铠甲。现在的陈旭,他的穿着既不奢华,也不简朴。
整理了一下衣冠,陈旭急忙上前,向青衫文士作了一揖,道:“并州牧,征北将军,冠军侯,见过先生。”
青山文士,好像没有看到陈旭向他行礼,根本没有起身回礼。他只是用自己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陈旭。
陈旭躬身行礼半晌,还没有听到那个文士回礼的声音,他的心中不由恼怒不已。
在陈旭看来,似这等仗着自己名士头衔,狂傲无礼之人,胸中必定没有什么本事。
对于那些有真本事之人,陈旭往往是敬重有加。但是对于那些,只知道夸夸其谈,却不能安邦定国之人,陈旭却没有多少好感。
陈旭身后的典韦,看见那个文士这般无礼,顿时勃然大怒。他扬起手中的小戟,遥指文士高声喝骂道:“兀那酸儒,好生无礼!”
“吾主为天子牧守一方,身份何等高贵。他向你主动行礼,却不想你这厮甚是不懂礼仪,倨傲无比,当真可恨!”
典韦虎目圆瞪,故意散发出了一丝杀气,恶狠狠地望青衫文士。
不仅是典韦,就连陈宫、田丰、李儒,也都觉得此人行事太过倨傲了。
他们心中都有些疑惑,方才于此人交谈之时,并没有感觉到此人的倨傲。几人不知为何,此人一见到自己主公,就会变成这般模样。
青衫文士被典韦高喝一声,顿时回过神来,这才知道自己失礼了。
他急忙上前,向着陈旭施礼道:“方才只因看见使君面相奇特,这才一时失神,还请使君勿怪!”
陈旭等人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很多。
陈旭上前,扶住青衫文士道:“我方才回府,尚且不知先生名讳,不知先生可否告知?”
而后,他又转头对典韦说道:“国辅,还不退去!”
典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退到了门口。
青衫文士答道:“某乃益州蜀郡人氏,姓张名裕,表字南和。某听陈征北招贤纳士,这才不远千里,前来投奔使君,还请使君收留。”
“张裕?”
陈旭思考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脑海之中,根本没有关于此人的的丝毫印象,不由感觉一阵失望。
好在这些年来,陈旭已经变得有些城府。所以心中的失望,并没有表露在脸上。
陈旭反而装作异常欣喜的说道:“难道我的名声,已经传到千里之外的益州了么?”
张裕抚掌大笑道:“如今天下之间,何人不知使君名声?”
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听别人的奉承,就连陈旭也不例外。更何况,奉承他的人,还是一个当世名士。
虽然陈旭并不记得,此人在历史上留下名号。但是对于这个跋山涉水,不远千里前来投奔他的人,陈旭也不能冷落了张裕。
毕竟,张裕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开了一道先河。陈旭对于此人职位的安排,传扬出去以后,也会立下一道标杆。
若是操作得好,未尝没有千金买马骨的作用。
更何况,张裕既然能被称为名士,自然会有他的不凡之处。
并州现在虽然人才不少,但是随着地盘的扩大,陈旭所需要各个方面的人才,也将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纵然并州过来再多的文士,陈旭也不会嫌多。
况且,张裕能够不远千里,前来投奔陈旭,也算得上是对于陈旭的一种认可。若是陈旭不能妥善将安置起来,恐怕就会使得张裕寒心。
和张裕寒暄了一阵,陈旭就直奔主题,问道:“不知先生所学为何,想在并州担任何等职务?”
思考了一下,张裕说道:“某自幼熟读《周易》,对于替人看相,预言凶吉,特别擅长。”
“某在益州之时夜观天下,发现北方将星璀璨,其中一颗白中带紫,光芒万丈。是以我才不远千里,前来并州。”
“额!”
张裕的话,使得陈旭感到一阵无语。前世读《三国演义》的时候,每次看到某人夜观天象,陈旭都会撇一撇嘴,心中极度不屑。
想让受过后世无神论教育的陈旭,相信这些超自然现象,绝对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莫名其妙的穿越以后,陈旭对于鬼神之事,却是抱着敬畏的态度。所以听闻张裕的话之后,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好似看出了陈旭心中的疑惑,张裕不急不缓的说道:“某方才失神,只是因为使君面向奇特之故。”
“使君的面容,好似早夭之象,一生贫穷,并且很难活过十八岁。然,使君不仅活过了十八岁,而且坐拥一州之地,名扬天下。”
“以此看来,正是使君十八岁之劫的面相,才让使君鱼跃龙门。”
“但是……”
说到这里,张裕脸上仍旧疑惑不已。按照《周易》上面的推测,陈旭正是一个早夭之人。事实证明,张裕的推论是错误的,这才让张裕百思不得其解。
张裕却不知道,他的话在陈旭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陈旭的灵魂来自于后世,穿越过来的那年,这具身体刚好十八岁。若不是陈旭莫名其妙来到汉末,这个时代的陈旭早就死亡了。
照这样看来,张裕看相却是看得十分准确。
“难道世间真的有鬼神之说?”
穿越之事,以及今日的见闻,让陈旭心中有些恍惚。
详细观察了一下陈旭的面相,张裕终究是叹息道:“可能是我学术不精吧,这才难以破解使君面相上的难题。”
“咦?”
张裕忽然大叫一声,手舞足蹈的喊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方才还是好好的,为何使君的面相,忽然间开始变得琢磨不透,难以再看出以前的踪迹?”
陈旭身后的典韦,听见张裕的话,顿时嗤笑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你这样神神叨叨,我并州上下,可不是容易糊弄过去的。”
听见别人质疑自己,张裕顿时勃然大怒,他用手指指着典韦,说道:“你……”
“不对,你的面相怎么也会如此奇特?”
张裕绕着典韦转了几圈,说道:“你本来应该是短命之人,为何面相也发生了改变?”
典韦听见张裕说他是短命之人,顿时勃然大怒,提起张裕的衣领,骂道:“你这贼厮好生无礼,欺我拳头不硬耶?”
话毕,典韦提起拳头,就要打张裕。
典韦却不知道,张裕的话再次使得陈旭惊骇莫名。历史上的典韦,本来就是短命之人。
虽然陈旭不知道,典韦在哪一年去世。他也知道,若是他没有穿越到这个时代,典韦一定活不了几年。
陈旭急忙出声喝止典韦:“兄长住手!”
典韦听见陈旭的话,这才止住了自己的拳头。但是被典韦提起来的张裕,却是忽然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额。”
典韦愣了一下,急忙说道:“我没有打下去,刚才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而已。这厮胆子太小,直接被我吓晕了过去!”
陈旭急忙上前,扶住了昏迷的张裕,大声喊道:“快叫医工!快叫医工!”
278.第278章 相见
张裕的突然昏迷,使得陈旭大惊失色。方才张裕只是寥寥数语,却让陈旭知道,这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
这样一个能够替人看相,预言吉凶的人,又怎么会被典韦吓晕过去?
医工前来诊治之后,告知陈旭此人并无大碍,陈旭才放下心来。
安顿好了张裕以后,陈旭就召集陈宫、田丰、李儒三人,向他们问道:“以尔等观之,可授予此人何等官职?”
李儒初来并州,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不好插嘴。他待立一旁,沉默不语。
田丰顿首到:“方才与其交谈,还觉得他是个人才。却不想此人如此迷信,岂不闻:子不语乱力怪神?”
可以看出,对于张裕刚才反常的举动,田丰心中甚是不喜。
陈宫捋了捋胡须,道:“《周易》博大精深,我虽然稍有涉猎,却也并未深究。因此对于此事,不好发表观点。”
“然,张南和乃是益州名士。他不远千里前来投奔并州,此事意义重大。对于此人的安置,主公不可不小心谨慎。”
“更何况,益州乃是天府之国,龙兴之地。主公若想成就大业,巴蜀之地,必当取之。今日若能使得张南和归心,对于他日主公攻取巴蜀之地,将会大有裨益。”
陈宫双目煜煜生辉,自他投奔陈旭以来,由于与陈旭之间的亲戚关系,所以陈旭对他十分信任。
对于这种信任,陈宫心中自然非常感动。因此他一直都在竭心尽力,为着并州谋划。
田丰纵然不喜欢张裕神神叨叨的样子,但是对于陈宫之言,他倒也非常赞同:“公台所言大善!如今并州正缺乏一个簿曹从事,愚以为,张南和足以担当此任!”
簿曹从事,与别驾、治中、兵曹从事一样,都是刺史或者州牧的高级佐官。簿曹从事掌管钱粮簿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官职。
田丰建议陈旭任命张裕为簿曹从事,可以看出他对此人的重视。
这种重视,也许不单单是为了张裕这个人。
然而,不管是为了千金买马骨,亦或是为了日后图谋巴蜀之地。田丰亦是肯定了,张裕对于并州的重要性。
陈旭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目光放在李儒身上。感受到了陈旭的注视,李儒这才开口道:“公台、元皓之言大善!”
张裕没有昏迷多久,就醒了过来。但是醒后的张裕,却是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好似大病初愈一般。
陈旭亲自前去探望张裕,并且任命为他为簿曹从事。张裕此次前往并州,正是为了投奔陈旭,因此对于陈旭的任命,他没有拒绝。
过了几日,张裕的身体好了一些,陈旭悄悄来到他的府上,向他询问面相之事。
与那日在州牧府的夸夸其谈不同,张裕这次居然有些恐惧。无论陈旭如何询问,他都不愿意再继续透露什么。
张裕最后告诉陈旭:“天意如刀,天命难测。妄自揣摩,只会为自己带来祸端。如今天机紊乱,想要再从一个人的面相上,发现些许端倪,却是有些不可能了。”
随后,不管陈旭如何询问,张裕都是沉默不语。
张裕来投,在并州境内掀起了一道不小的风波。随着时间的流逝,并州再次恢复了平静。
这一日,陈旭正在家中逗弄几个小孩,忽然看见郝昭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郝昭满脸兴奋,隔着老远就大声喊道:“主公,主公,公明他没死,公明他活着回来了!”
陈旭霍然起身,急忙上前抓住郝昭的手臂,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疼痛,郝昭深吸一口气,说道:“公明掉入洪水中以后,被别人救了下来,他没有死!”
松开了郝昭的手臂,陈旭自言自语的说道:“公明没死,公明没死!”
说着说着,陈旭忍不住仰天大笑。他张开双臂,对着天空大声吼到:“公明没死,真是天佑并州!”
州牧府,得到消息的并州文臣、武将,全都聚集了过来。他们将徐晃团团围住,打听着他这段时间的经历。
陈旭对于徐晃的器重,整个并州无人不知。徐晃的死讯传回来以后,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自家主公心中的痛惜。
如今徐晃重归并州,众人可以预料,陈旭那欣喜若狂的神情。
“公明,公明!”
陈旭尚未走进州牧府,就急忙高声喊着徐晃的表字。诸将听见陈旭的喊声,都很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如今天气炎热无比,陈旭袒胸露乳,赤脚在庭院之中与几个小孩玩耍。他听闻徐晃归来的消息之后,顾不上整理衣冠,穿上鞋子,就急忙跑了过来。
然而,陈旭一路走来,却没有一人发出嘲笑的声音。这并不是因为慑于陈旭的权势,而是因为陈旭对于自己属下的重视,心中感叹。
徐晃是个十分聪慧之人,再加上他以前担任过陈旭的亲兵统领,因此对于陈旭的生活习惯,极为了解。
陈旭待在家中的时候,总是不修边幅,不拘小节。
徐晃看到陈旭袒胸露乳,光着双脚过来,就可以想象得到,陈旭听闻自己回来之时,那种急切的心理。
陈旭为了能够早点看见自己,丝毫不注意自己一州之主的形象。能得自家主公如此关爱,徐晃又岂不会感激涕零?
“主公!”
徐晃跨步来到陈旭面前,跪在地上,动情的喊着。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公明没死,好,真好!”
陈旭用力托起了徐晃的身子,细细打量了他一阵,而后给徐晃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感受到陈旭对自己的关爱,徐晃在心中暗暗想到:“古人常会忧虑遇不到明主,我现在不仅遇到了明主,还能够得到主公的如此器重,日后更当立功报效主公!”
甘宁自从陈旭进入州牧府以后,就一直仔细打量着他。当他看见陈旭如此打扮,来到州牧府的时候,心中亦是震撼不已。
而后,他又开始羡慕,徐晃:“得主如此,夫复何求?”
如此情形,更加坚定了甘宁,想要投奔陈旭的心思。
徐晃与陈旭寒暄完毕,才过去拉着甘宁来到陈旭面前,说道:“主公,此人乃是巴郡甘宁,甘兴霸。”
“兴霸不仅勇武过人,更是熟读经书,对于兵法亦是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这次若非兴霸相助,晃可能早就葬身鱼腹了。”
徐晃向陈旭推荐甘宁的时候,脸色自若。
若是其他人,因为被救过性命,才将此人推荐给自家主公,必定会有些心虚。因为这种行为,就会在别人眼中,留下一种公私不分明的印象。
但是徐晃心中光明磊落,他也感觉甘宁是个大将之才,所以才直言不讳,向陈旭推荐徐晃。
徐晃读过书,知道‘举贤不避亲’的说法。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推荐之人果真有真才实学,待他展露自身的才能以后,其他人也就不会说些什么了。
“甘宁?”
骤然听见这个大汉的名字,陈旭心中大惊。甘宁的名声,陈旭可以算的上是如雷贯耳。
后世,但凡喜欢三国历史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个东吴屈指可数的大将。
甘宁这次见到陈旭,被他的礼贤下士的风范所折服。
一叶而知秋,陈旭如此关心徐晃,若是甘宁自己投入陈旭帐下,得到重用之后,也很有可能会受到这般待遇。
士为知己者死,甘宁自然也希望能够遇到一个,看重自己的明主。
因此,徐晃向陈旭介绍完他之后,甘宁急忙上前行礼:“巴郡甘兴霸,见过使君!”
看着一表人才的甘宁,陈旭心中激动不已。他上前握住甘宁的手,说道:“公明乃我心腹爱将,兴霸既然救了他的性命,自然是我并州之贵宾。”
“我观兴霸威武雄壮,龙骧虎步,不知兴霸武艺如何?”
虽然陈旭知道甘宁武艺过人,是个大将之才。但是现在他身为一州之主,不能仅凭自己的喜好做事。
陈旭如此询问甘宁,正是为了让甘宁展现一下实力。
军中强者为尊,只要甘宁可以在勇武方面,折服并州诸将。那么陈旭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他封官。
甘宁正要回答,一旁的张裕忽然惊呼道:“阁下莫非就是锦帆贼首领甘宁,甘兴霸?”
听见有人喊他‘锦帆贼’,甘宁心中也是一惊。他虽然在巴郡名气不小,却有些自知之明。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名声能够传到并州。
甘宁定眼望去,发现开口之人,乃是一个文士,就问道:“先生也知甘宁之名乎?”
他倒并没有因为此人喊他‘锦帆贼’,而恼羞成怒,反而有种惊喜的感觉。毕竟,名声在外,能够被他人知晓,自然是件令人骄傲的事情。
张裕大笑道:“巴郡境内,何人不知长江(古时称长江为江水,为了通俗易懂,以后就写作长江)锦帆贼的名声?”
甘宁闻言,心中更喜,急忙问道:“先生可是巴郡人氏?”
张裕摇了摇头,说道:“我乃益州蜀郡人氏,只是听闻巴郡周仲直的名声,这才前往巴郡,与仲直交流胸中所学。”
“我在巴郡之时,多次听闻壮士名声!”
279.第279章 水师
刘璋执掌益州之后,觉得巴郡太大,不好管理,这才将巴郡一分为三。其中垫江以北为巴西郡;江州至临江为永宁郡;朐忍至鱼复为固陵郡。
周群的故乡阆(lang)中,正是巴西郡的首府。当然,现在的阆中,仍旧隶属巴郡管辖。
张裕前往阆中面见周群,进入了巴郡境内,自然就听闻了甘宁的名声。是以方才徐晃介绍甘宁的时候,张裕才会失声高呼。
甘宁听见张裕的话,亦是失声叫道:“先生说的周群,莫非就是那个精通占卜、预言之术的周仲直?”
张裕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
甘宁在心中暗暗想道:“巴郡之内,何人不知周仲直名声?此人居然能与周先生谈论胸中所学,必定有着真才实料。”
想到这里,甘宁对于张裕的看法,亦是悄悄发生改变。甘宁如同张飞一样,出身豪强家族,他们对于名士,都是心怀敬意。
甘宁敛容上前,向张裕恭恭敬敬作了一揖,道:“甘兴霸,见过先生!”
他乡遇故知,张裕自然亦是高兴无比。现在并州集团中,只有他与甘宁乃是益州人氏,两人在感情上,自然会亲近很多。
张裕回礼过后,就绘声绘色地,向陈旭讲起甘宁的往事。并州诸将,也都仔细聆听他的讲诉。
听到甘宁带着锦帆贼,纵横巴郡长江一带,郡兵不敢追捕,官吏不敢怠慢以后。陈宫、田丰的脸上,都露出了异色。
能够聚集着一帮草寇,做到如此地步,可以算得上是空前绝后了。是以两人也都认为,甘宁有着非同一般的才能。
更为重要的是,因为甘宁一直活动在长江之上,是一个水军将领。并州处于大汉的最北方,这里虽然民风彪悍,擅出精兵猛将,水性好的人却是不多。
并州集团,无论是准备以后攻取益州,还是争夺整个天下,水军都是不可或缺的兵种。
一直以来,因为北方作战用不上水军,而且并州境内,也没有一个合格的水军将领。所以直到现在,并州都未曾组建水军。
然而,上一次与西凉军的交战,却让陈宫等人,看到了没有水军的弊端。
若是当时并州有一只水军,哪怕南下的咽喉要道,被西凉军堵死。并州也可以派遣水军,直接从黄河或是汾水南下,进入河东郡境内。
那样的话,并州军也不会如此被动了。
毕竟,西凉军中也不曾有水师。若是并州水师长驱直入,进入司隶境内,恐怕西凉军根本无法拦截。
陈宫、田丰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用后世的话来讲,这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们刚刚有了筹备水师的念头,就有一员水师将领前来并州。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之中,了解到了各自的心思。
张裕仍旧讲诉着甘宁的事迹:“兴霸在长江之上劫掠数年,这才幡然悔悟,解散了锦帆贼,隐居起来研读诸子。”
“兴霸如此行事,还在当地形成了一个美谈呢。”
陈宫、田丰,眼睛更加明亮。
甘宁听见张裕的夸赞,一直放荡不羁的脸上,居然也有了一丝扭捏。他开口说道:“某天资愚钝,虽然读过几年书,却也没有领悟到很多道理。”
“与诸位先生相比,宁倒是不敢出来见人了。”
“哈哈哈哈!”
并州诸将,听见甘宁的话,都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甘宁在张裕说话的过程中,一直细细打量着众人的表情。他发现并州诸将,在听到他曾经身为锦帆贼,啸聚一方的时候,没有一人脸上露出异色,这才松了一口气。
虽说甘宁当锦帆贼的这些年,风光无比,但是名声毕竟不太好听。对于很多讲究出身的君主来讲,他往日的行事,就是一个很大的污点。
甘宁却不知道,整个并州上下诸将,以前的出身大多都不光彩。有山贼流寇,更有反国逆贼。
就连陈旭自己,也是一个大大的反贼头子。
是以在听见甘宁过往事迹,并州诸将,没有一个会瞧不起他。
待张裕讲完甘宁的生平以后,并州诸将对于甘宁此人,也都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
陈旭目光灼灼的看着甘宁,说道:“兴霸智勇双全,胆识过人。不知兴霸可愿来我并州境内任职?”
没有丝毫犹豫,陈旭就开始向甘宁伸出了橄榄枝。对于有着收拢谋士、猛将嗜好的陈旭来讲,既然看到了甘宁,就没有放过了理由。
甘宁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投奔陈旭。他见到陈旭之后,对于这个并州牧亦是十分满意。
因此在陈旭露出招揽的意思之后,甘宁直接跪在地上,说道:“宁,拜见主公!”
见到甘宁如此行事,陈旭大喜过望,急忙上前扶起甘宁,说道:“吾得甘兴霸,何其幸也!”
田丰亦是抚掌笑道:“甘兴霸前来并州,主公正好可以趁机,训练起一支水军。”
陈旭闻言,却是皱着眉头说道:“训练水军,必定要先建造船只。然,北方河流稀少,纵然建造船只,水军的作用亦是不大。”
“如此一来,除了空耗钱粮,又岂会有大用?”
并州不像荆州、扬州、益州那样,水网密布,水军船只,几乎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地方。
北方的大河本来就很少,大河的支流也并不多。整个并州境内,也就只有黄河、汾水、奢延水三条大河。
除此之外,就只有昭余泽、奢延泽两个大湖。
况且黄河水流湍急,在上面训练水军也不合适。
汾水流经昭余泽,穿越晋阳城,倒是一个训练水军的好位置。但是汾水支流太少,上游还司隶境内。整个并州,汾水也只流经了太原郡境内。
若是在汾水训练水军,训练完毕以后,除了南下攻取司隶,水军根本派不上一点用处。
即使用水军沿着汾水攻入河东郡,也只能进入黄河流域。
至于南方的水网,根本没有与黄河相连。哪怕日后攻略南方之时,陈旭在并州建造的船只,也完全派不上用场。
北方境内,其余诸侯也都没有组建水师。并州建立水师以后,综合各个方面的因素,真正能够上战场的机会,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并州耗费钱粮组建的这支水师,也只能在有限的几条河流之中,运送一下物资。
这个阶段,正是诸侯实力迅速膨胀的时刻。在陈旭看来,尽量节省一些钱粮,壮大步兵实力,才是正道。
至于日后组建水军攻打荆州、扬州,对于现在的陈旭来讲,还是太过遥远。
正是因为这样,陈旭听到田丰的话以后,才会有些迟疑。
陈旭的质疑,并未使得田丰心怀不满。他只是不急不缓的说道:“主公,水师早晚都要建立。”
“正是因为北方诸侯,都没有组建水师。我们单独组建一支水师,有时候才能够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
“如同上次与西凉军交战那样,若是并州能够拥有一支水师,就可以从汾水或是黄河直接南下,根本无惧西凉军的阻拦。”
陈宫亦是点头说道:“组建水师,虽然会耗费不少钱粮。然,作战期间,甚至于平常运输物资,水师都能够为并州,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如此算来,利用水师节省下来的钱粮,不见得比组建水师的花费多。”
陈宫继续分析道:“况且,主公有平定四海之志,日后若是挥兵南下,水师的重要性将无可取代。”
“与其那时再紧急筹备,不如现在就开始组建。”
“况且黄河沟通凉州、司隶、并州。不管是主公,日后想要据关中以争天下,还是运输物资,水师都能够派上很大的用处。”
“因此,以我之见,并州应当先组建一支规模不大的水师,以备不时之需。”
陈旭被两人说得有些心动,但是他仍旧担忧,黄河水流太急,不能行船。
于是陈旭就将目光放在了甘宁身上,问道:“兴霸,我对于水军不太了解。”
“假如让你组建一支小规模的水师,你能够让这支水师,在水流湍急的黄河之中,来去自如么?”
甘宁听见陈旭的话,当即心中一喜。
前来投奔并州之前,甘宁心中还有些小小的遗憾。毕竟他生长在南方,于长江之中劫掠数年,对于水上作战了熟于胸。
他当初想要前去投奔荆州刘表,未尝没有因为,荆州水军强大的缘故。
好在甘宁除了水战,马战、步战也丝毫不弱。正是因为属下的劝告,他才前来并州投奔陈旭。
甘宁也知道,并州猛将如云,纵然他能够得到陈旭的青睐,他在军中的地位,也势必不能与其他几员大将相提并论。
相反,若是并州组建水军,甘宁相信,他一定会成为并州水军的第一人。
听闻陈旭的问话以后,甘宁急忙答道:“主公若是能够找来精巧工匠,制造出来坚固的船只。哪怕黄河水流再如何湍急,我也必能使得船只,在河面上如履平地!”
甘宁的保证,使得陈旭不再迟疑。他封甘宁为横江校尉,专门负责组建并州水师事宜。
280.第280章 司马懿
并州境内,先有益州蜀郡名士张裕来投。而后徐晃大难不死,重归陈旭麾下,更有大将甘宁,前来投奔陈旭。
这段时间,上天好似为了补偿陈旭,在河东郡的那场大败一样,给了陈旭一个又一个惊喜。
今年秋收已至,并州收获了大量粮食。上到并州官吏,下到普通百姓,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
人逢喜事精神爽,陈旭自然也毫不例外。唯一让他有些揪心的事情,就是和吕绮玲的婚期越来越近了。
不可否认,吕绮玲这个小丫头片子,从小就有着祸国殃民的姿色。
然而,让有着后世灵魂的陈旭,娶一个十四岁的小萝莉。多少会让陈旭心中,感到一丝罪恶感。
陈旭正在想着,与吕绮玲婚约的事情,就看见魏续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这个时代,由于陈旭的横空出世,吕布手下的实力,被削减了很多。
原本吕布帐下有八健将,现在只有魏续、侯成、郝萌、曹性、宋宪五人。其中曹性,还是郝萌的部将。
吕布帐下的这几员将领,魏续与吕布有着姻亲关系,因此最得吕布信任。
如今吕绮玲正要与陈旭成婚,魏续身为吕绮玲的舅父,自然是忙碌不已。
陈旭娶吕绮玲,不仅和吕布结亲,魏续也能跟着沾光,从此以后与陈旭沾亲带故。因此,他对于此事亦是极力赞成。
“主公,天下诸侯,以及主公治下的豪门望族,末将都遣人送了喜帖。如今婚期将至,不少诸侯都派遣使者,前来并州恭贺主公成婚。”
“弘农望族杨氏、河东司马氏,也都派遣了族人前来观礼。”
按理来讲,陈旭这次只是纳妾,本不该办得如此隆重。但是吕布觉得,他将自己的独女嫁给陈旭,婚事就应该弄得天下皆知。
如此一来,才能够让天下人都知道,双方结亲之事。
不仅是吕布,就连陈宫、田丰也认为,此是应该大办特办。他们认为,虽然并州如今兵多将广。但是陈旭的根基,相比起袁绍等人,还是显得有些薄弱。
毕竟,家世这个东西,天下诸侯之中,也只有陈旭的家世最弱。
这一次邀请诸侯,让他们的使者前来观礼,未尝没有展示并州实力的意思。若是经由这些人口中,将并州的强盛传扬出去,必定能够让一些人对并州心生仰慕。
邀请境内的世家大族,也是为了与他们拉近关系。并州新得的弘农郡与河内郡,当地豪门望族林立。
弘农杨氏,自从西汉丞相杨敞开始,就已经是弘农望族。特别是在东汉时期,更可以称得上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弘农杨氏,纵然与汝南袁氏相比,也丝毫不差。特别是后世杨坚建立隋朝以后,更使得这个家族,成为天下望族之首。
像这种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他们的底蕴与影响力,简直大得无可估量。历史上强大如曹操,也对于这个家族忌惮不已。
曹操杀杨修,固然有很多其他的原因。但是与杨修的家族背景,绝对脱不开干系。
可以想象,如此聪慧的杨修,再加上他的家世,曹操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日后能够驾驭得了。他杀杨修,未尝没有早除后患的意味。
不仅是杨修,就连名满天下的荀彧,也是因为反对曹操加封国公,而被曹操暗示服毒自杀。
雄才大略的曹操,真的会为了这样一个缘故,除掉自己的左膀右臂吗?
不见得!
颍川荀氏乃是当地望族,荀氏八龙更是个个名满天下。荀攸、荀彧都出自颍川荀氏。两人在曹氏集团的身份地位,亦是不可撼动。
他们虽然是曹操的左膀右臂,但是颍川荀氏的势力也太过庞大了。正是因为这样,才引起了曹操的忌惮,想要削弱荀氏的实力。
荀彧反对曹操封国公,而后被曹操迁怒,服毒自杀,只不过一个引子罢了。
曹操深知世家大族庞大的势力,他对于世家的人才,一方面提拔重用,另一方面却是谨慎防备。
曹氏集团之中,那些出身不好的谋士,大多都能善终。但是世家大族的名士,却一直战战兢兢。
相比起弘农杨氏、以及颍川荀氏被曹操所忌惮。河内司马氏,由于司马懿的韬光养晦,这才能够得以保全,并且笑到最后。
河内司马氏虽然在当时,比不上弘农杨氏,却也是当地首屈一指的豪门望族。
河内司马氏的历史,可以追朔到楚汉争鼎之时。
司马卬本是赵国将军,巨鹿之战后随项羽入关。灭秦后,项羽分魏国地为西魏、殷两国,封司马卬为殷王,建都朝歌。
后来司马卬投降汉王刘邦,其所在之地就成为了河内郡。之后的河内司马氏,几乎代代都有人成为朝廷大员,权倾一郡,无比显赫。
“河内司马氏?”
陈旭听见魏续的话,惊呼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历史上,耗死诸葛亮,权倾朝野的司马懿。心中即是忌惮,又是渴望。
忌惮,是因为司马懿太能韬光养晦了。他历经曹操、曹丕、曹叡三代雄主,都能将自己的野心深深的隐藏起来。
直到曹芳继位以后,由司马懿和曹爽辅政。曹爽骄横跋扈,专擅朝政,打压异己,逼迫司马懿不得不辞官归乡。
司马懿则韬光养晦,蛰伏待机,直至在高平陵事变之时,一举将曹爽集团击垮。司马家族,从此开始权倾朝野。
纵观司马懿一生,可以看出,此人乃是智谋过人、才能出众、心机深沉、坚韧不拔之人。
陈旭相信,熟知三国历史的人物,没有一人会不忌惮司马懿。
渴望,是因为司马懿这个人,实在是个天纵奇才。虽然司马氏后来谋朝篡位,但是司马懿对于魏国的贡献,不可谓不大。
他慧眼识英才,提拔了诸如邓艾、钟会、郝昭、郭淮等一批魏国名将。才使得魏国在吴国、蜀国的联合压制下,不但没有衰弱,反而蒸蒸日上。
司马懿的才能亦是毋庸置疑,若非他数次带兵击败蜀国、吴国的进犯,恐怕三国时期统一天下的,不见得会是魏国。
这样一个有才能的人,陈旭又怎么不想将其纳入麾下?
“司马氏前来观礼之人是谁?”
魏续有些不明白,陈旭为何如此关心河东司马氏。相比起司马氏,弘农杨氏的势力更加庞大。
然而,陈旭发问,魏续不敢不答,他说道:“来人乃是京兆尹司马防的长子,司马朗。”
“司马朗么?”
陈旭听见来人不是司马懿,心中多少有些失望。
并州虽然取了河内郡与弘农郡,但是陈旭将很多事情,都交给了陈宫、田丰处理。再加上中路大军全军覆没的事情,陈旭一直无心处理政务。
因此,他对于这两个郡中的豪门望族,还是有些不太了解。
“河内司马氏之中,是否有一人叫做司马懿?”
“司马懿么?”
魏续皱着眉头,低声呢喃了两句,忽然大声说道:“主公不说,末将险些忘了此人。随同司马朗前来的人中,尚且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孩童,叫做司马懿!”
“十四岁?”
陈旭闻言,心中感到有些愕然。
在他心中,司马懿一直是个沉稳、老练、心机深沉之人。他完全没有想过,现在的司马懿,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
想了一想,陈旭才恍然大悟。若是司马懿现在年龄很大,他也不会在以后耗死曹操、曹丕、诸葛亮、曹叡了。
想到这里,陈旭对魏续说道:“你现在就带我,前去探望司马朗兄弟。”
一个庭院之内,司马朗看着倔强的司马懿,气得面色张红。
过了一会儿,他终究是心中一软,苦口婆心的说道:“你若想要匡扶社稷,为国为民,必先保全自身才行。”
“不顾自身安危,强行为人出头,此非智者所为!”
司马懿梗着脖子,说道:“阿翁时常教导我们,当扶危济困,胸怀仁义,有忧天下心。周生等人,因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泄愤。此事既然被我撞见,我自当挺身而出!”
司马朗恨其不争地说道:“周生等人都是亡命之徒,你妄自出头,险些丢掉性命。若非孔明先生相救,你现在早就死无葬身之地,又何谈胸怀天下?”
陈旭来到司马懿兄弟,暂住的庭院之外,正要进去,就听见两人的交谈,不由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示意身后众人噤声,待在门外,细细倾听着。
司马懿的声音,明显有些稚嫩。但是他的气势,却是丝毫不弱。
“今日我为布衣,见不平之事而明哲保身。他日为官一方,必定会为了明哲保身,不顾治下百姓的生死。”
“大兄为官之时,是否就是如此行事?大兄这样,又岂对得起阿翁的教导?”
司马懿的话,使得司马朗脸色涨红。他暴喝一声,说道:“跪下!”
“长兄为父,你今日如此顶撞我,可曾记得阿翁的教导?”
看着兄长暴怒的样子,司马懿感到委屈不已。但是对于自家兄长的命令,他却不敢不遵从,因此只得跪在了地上。
281.第281章 往事
司马防性格耿直公正,即使在宴会这样的休闲场所,也保持着威仪。他对于自己子嗣的教导,亦是非常严格。
哪怕司马朗弱冠成人后,对于自己父亲司马防的要求,也是‘不命曰进不敢进,不命曰坐不敢坐,不指有所问不敢言’。
就连司马朗这个长兄,都被要求的如此严格,更何况司马懿这个还未成人的少年?
‘长兄如父’,在古时并非玩笑之语。司马懿胆敢与司马朗争辩,就展露出了他过人的胆识。
饶是如此,面对发怒的司马朗,他也不敢再出言顶撞。
方才司马懿的话,不可谓不重。他如此说话,就是变相讽刺,自家兄长贪生怕死,明哲保身。
因此,司马朗才会勃然大怒。
现在的司马懿,尚且是个少年,再加上司马防平日的教导,他这才有些正义感爆棚。至于日后的心机深沉,还未曾在司马懿身上显露出来。
司马朗修养不错,暴怒之后,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将胸中的怒气散去。他紧紧盯着自己这个顽固的弟弟,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弟弟这么看他,就是因为当初自己带着司马懿,一起逃出了洛阳的事情。
董卓迁天子都城到长安之时,他们的父亲司马防在朝中为官。司马防为了家眷的安全着想,就让司马朗悄悄带着自己的家眷,准备逃回家乡。
不曾想,有人向董卓告发司马朗,说他想要逃跑。
董卓将司马朗抓来,怒气勃发地问他:“你和我已去世的儿子同岁,为何要背叛我?”
司马朗答曰:“明公以高世之功德,在天下大乱中辅助天子,清除了宦官之秽乱,举荐了许多贤士,这的确是虚心深虑,即将成为复兴社稷的治世啊。”
“然威德以隆,功业以著,而兵难日起,州郡鼎沸。郊境之内,民不安业,捐弃居产,流亡藏窜,虽四关设禁,重加刑戮,犹不绝息。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要逃回家乡了。”
“望明公能够有所借鉴,稍加反省深思,那么明公的名声,就可像日月一般的荣耀。即使伊尹和周公,也不能与明公相提并论啊。”
司马朗如此回答董卓,不可谓不高明。
他先是高度赞扬了董卓的功劳,说他能够复兴社稷。使得董卓听了,欣喜不已。
而后,他又直言不讳的说出董卓治下,无数百姓不顾一切逃跑的缘故。董卓虽然有些残暴,但是对于自己治下的情况,又怎会不知?
董卓向来对士人不错,也不会因为司马朗说了实话,就治罪他。
司马朗紧接着就告诉董卓:“那些人为什么逃跑,我也因为这个缘故,才想要逃跑的。”
如此一来,就轻描淡写回答了董卓的质问。
司马朗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我逃跑不是想要背叛你,而是因为这里战乱不断,生活艰难,我这才跟其他人一样,想要离开这里。”
董卓听到这里,纵然心中不满,也不会杀掉司马朗了。
司马朗再趁机拍董卓马屁:“你只要稍加借鉴、反思,你的名声,就连伊尹和周公也比不上。”
这句话将董卓和伊尹、周公相提并论,董卓自然是大喜过望。他当时就说道:“吾亦悟之,卿言有意!”
就这样,司马朗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可以说,司马朗面对董卓的质问,面临随时都可能身死的局面。他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能够凭借寥寥数语,打消董卓的杀意,并且让董卓对他刮目相待。
司马朗虽然暂时以托词哄骗过董卓,却也知道董卓一定会败亡。他唯恐自己会被留下,便贿赂董卓身边的办事官员,而后偷偷地回到家乡。
他如此行事,不可谓不机智善辩。
但是在幼小的司马懿看来,董卓霍乱朝纲,自然是个无恶不赦之人。自家兄长,不但没有留在洛阳,与董卓作斗争,反而委曲求全,刻意奉承董卓。
这不由使得,当是年仅十二岁的司马懿,心中非常不喜。
“哎!”
看着跪在地上,仍旧有些倔强的弟弟。司马朗不由在心中,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当时司马朗带着家人,逃回河内郡的温县以后。他认为关东诸侯与西凉军交战,必然会殃及温县,就劝告族中长辈,离开故乡,前去投奔乡里姻亲赵威孙。
奈何父老长辈们都恋旧,不愿意跟随司马朗离乡背井。只有赵咨带着家属,和司马朗一起离开。
后来果真如同司马朗预料的那样,数月之后,关东诸州郡起兵数十万人,大军都聚集在荥阳及河内郡。
群雄们因各怀鬼胎,难以统一行动。有些士兵更是劫掠当地百姓,造成人民的死伤超过半数以上。
直到陈旭取了河内郡以后,司马朗感觉到了并州军的强大,认为河内郡在陈旭的治下,能够安定下来,这才带着家眷回到温县。
然而,现在的温县,早已残破不堪。家中被劫掠以后,司马氏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司马朗身为司马家族的嫡长子,而且是唯一一个成年的男子,自然要担当起复兴家族的重任。
过刚易折的道理,年轻气盛的司马懿,还不能完全领会。
司马朗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聪慧过人,假以时日,成就必定在自己之上。他整理了一下思维,正要继续教导司马懿,忽然听到了一阵大笑之声传来。
陈旭带着典韦、郝昭,以及魏续,推门而入。
他看着一表人才的司马朗,以及跪在地上的司马懿,故意说道:“伯达教训弟弟,是不是太过严厉?”
司马朗没有见过陈旭,但是他观看陈旭的气势,以及身后的陈旭诸将以后,心中就有所猜测。
他急忙上前作了一揖,说道:“某初来并州,不知阁下名讳。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莫怪!”
陈旭爽朗一笑,说道:“不才正是并州牧陈旭,听闻伯达带着令弟过来,特来拜会。”
司马朗急忙说道:“蒙使君记挂,朗不胜惶恐!”
而后,他转头向跪在地上的司马懿说道:“使君亲至,你还不过来行礼?”
司马懿丝毫没有因为,被别人看见自己跪在地上,而感到扭捏。他站起身来,神态自若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前行礼道:“懿,见过使君!”
陈旭细细打量了一番英俊的司马懿,这才赞道:“此子虽然年幼,身上却是充满灵气。他日成就,一定不低!”
话毕,陈旭就让两人免礼。
一行人叙礼毕,进入屋内以后,陈旭有些好奇的问道:“伯达,不知方才你与令弟争论,所为何事?”
见陈旭打听自家私事,司马朗脸上,并未露出不悦的神情。他反而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原来,司马朗带着家人逃回温县以后,在家中住了一段时间。
颍川名士胡昭,表字孔明,善长隶书,与钟繇、邯郸淳、卫觊、韦诞齐名。
他从颍川前往冀州躲避战火,经过温县。
司马家族在士林之中的声望,自然不低。胡昭途经温县之时,就拜访了司马朗的家族。
胡昭见到司马懿之后,非常喜欢这个年龄不大的少年,就在温县待了一段时间,每日教导司马懿经学与书法,两人结成了忘年之交。
河内郡温县境内,有一个游侠叫做周生,他与当地很多少年侠客交好。
所谓游侠,都是一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之人。
周生的一个好友,与当地一人发生冲突。周生知道以后,就带领了一帮少年,要前去杀掉那人,为自己朋友出气。
此事恰巧被司马懿看见,司马懿认为,纵然两人稍有冲突,也不该取人性命,就当面斥责周生等人。
周生被一个小孩呵斥,当即勃然大怒。汉代的游侠,都是一言不合,拔剑相向。那个时候,周生就对司马懿起了杀意。
好在他也知道,司马氏乃是河内郡望族,因此就把司马懿劫持到弘农郡境内。
温县地处河内郡与弘农郡的交界处。周生等人劫持着司马懿,也没离开温县多远。
胡昭知道司马懿的遭遇以后,立刻涉险前去寻找。最后终于在崤山渑池之间,找到周生一行人。
胡昭请求他们放过司马懿,周生才开始不肯,还要赶胡昭离开。但是胡昭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只是在那里嚎啕大哭,恳求他们不要杀司马懿。
周生身为游侠,自然是重情重义之人。
后来,胡昭哭泣的诚意,最终还是感动了周生,他就将司马懿放了。
司马朗知道自己弟弟差点殒命以后,大惊失色,几次三番教导司马懿,让他凡事要量力而行。但是司马懿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
兄弟两人,这就有了争执。
陈旭听完司马朗的叙述,顿时对司马懿刮目相待。他根本没有想过,年轻时代的司马懿,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经历。
“这个侠肝义胆,仁义憨厚的司马懿。真是历史上那个心机深沉,老谋深算,权倾朝野的司马仲达么?”
一时间,陈旭心中,居然有些迷茫。
282.第282章 图谋陈旭
陈旭见过司马朗两兄弟以后,对他们非常满意。
先不说司马懿这个日后的潜力股,单是司马朗本人,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经过陈旭的邀请,司马朗欣然同意陈旭的征辟。他们这些世家大族,只要看好一方诸侯,哪怕对方没有邀请,他们也会欣然前往投奔。
而且为了家族的利益着想,他们家族中的人才,往往还不会只投奔一方诸侯。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世家们生存的手段。家族子弟分开投奔诸侯,只要其中有一人能得天下,他们的家族都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陈旭对于这点,非常清楚。他生怕司马懿长大以后,投奔其他诸侯,就想要将司马懿带在身边,收作书童,好进行他的养成计划。
自幼培养,不仅可以培养司马懿的忠心,还能够对他的人生观、价值观进行改造。
如今的司马懿,还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理想少年。性格的可塑性,非常强。
再加上陈旭有自信,哪怕司马懿日后成长为历史上的那个人。他也有信心,能够驯服司马懿这头孤狼。
陈旭现在,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宅男。在这个时代打拼这么多年,成为雄踞一方的诸侯以后。他现在无论是心胸,还是气度,都早已今非昔比。
司马懿听说这个名扬天下的雄主,要让自己当他的书童以后,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相反,司马朗听见陈旭的话,却是有些犹豫。
天下诸侯,并非只有陈旭一个。他想让自己的弟弟长大以后,再去投奔其他的诸侯。只有这样,司马家族才能经久不衰。
但是面对陈旭的盛情相邀,若是他出言拒绝,却是有些不知好歹。
毕竟,陈旭身为并州牧,是河内郡实际上的统治者,纵然强行征辟他们兄弟两人,也没有丝毫问题。
考虑到现在的司马家族,家境并不算好。很多家族的产业,都在诸侯讨董的时候,毁于一旦。
犹豫了一下,司马朗终究还是答应了陈旭的要求。
陈旭得到司马朗兄弟两人,自然是大喜过望。他将司马懿收为书童,封司马朗为太原郡功曹史。
其实以司马朗的才能,成为一郡太守都没有丝毫问题。只是他在并州之中的资历尚且不够,就只能先做一个功曹史了。
陈旭大婚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但凡得到邀请的诸侯,都派遣了使者过来。
也许有的人是畏惧并州兵威,曲意奉承;有些人是想要刺探并州虚实;有些人则是真心想要与陈旭结交。
不管怎样,现在的晋阳城,都已经成为了整个天下瞩目的地方。
冀州,邺城,袁绍看着手中发来的书信,脸色有些阴沉。
这一次并州发来请帖,他身为陈旭名义上的盟友,自然不会不派遣使者过去。和上次一样,袁绍这次又派遣董昭前往并州。
董昭这次出使,虽然名义上是为了恭贺陈旭成婚。事实上,袁绍却让他沿途观察并州情报。
董昭一路行来,发现以前荒无人烟的并州,居然在陈旭的治理下,变得富庶起来。他所遇到的并州百姓,脸上也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很多远离水源的地方,也都架满了水车。
秋收刚过,田地里的庄稼都已经收割完毕。但是并州的百姓们,仍旧忙碌着耕种。
在董昭看来,忙碌、安定的并州,朝气蓬勃,如同初升的照样一般,充满活力。假以时日,等这个集团积蓄到足够的实力以后,必定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思考到这里,董昭不敢怠慢,急忙让随从,将自己在并州的见闻报了回去,并且发表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恼怒不已的袁绍,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扔在地上。
沮授默默捡起地上的信纸,看见上面写道:“一路行来,只见并州官吏清廉,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乱世之中,得见如此景象,昭心中震惊不已。”
“反观冀州,虽然曾经是个人口众多,无比富庶的州城。然,先有黄巾之乱,致使田地荒废,民众流离失所。”
“后明公据冀州,胸怀远志,举义旗、兴甲兵,以图匡扶汉室。然,此正值冀州百废待兴之际,明公却与幽州公孙瓒,交战不休。以致田地荒废,百姓逃逸,士卒厌战,人心思定。”
“夫一国之强盛,不在于兵锋,乃在于国之百姓。望明公体恤民力、早息战乱、招收流民、修生养息。”
“如此一来,以明公之睿智,帐下文武之才能。不消三载,则冀州必定兵精粮足,方能与并州陈文昭相提并论。”
看到这里,沮授就知道,为什么袁绍会如此愤怒了。
董昭的话虽然有失偏颇,却也并非乱说一气。然而,自古以来忠言逆耳。董昭的言下之意,就是说冀州战乱不休,导致百姓无法修生养息。
与之相反,现在的并州朝气蓬勃,蒸蒸日上。若是袁绍不体恤民力,根本无法跟陈旭相提并论。
袁绍出身名门,除宦官、兴义兵,名扬天下。他心中是骄傲的,除了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袁术,以及几个汉室宗亲。其余诸侯,根本难以进入袁绍眼中。
陈旭这个一介平民,起于草莽,如何能与他袁绍相提并论?
是以,他看到董昭的书信之后,才感觉无比愤怒。好在现在的袁绍,尚且不是后来那个雄踞数州的天下第一诸侯,仍旧是个礼贤下士的君主。
他深吸了几口气,就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将目光放在沮授身上,袁绍沉声问道:“公与,对于公仁书信中所言之事,你有何见解?”
沮授先是沉默了一下,才缓缓道来:“公仁聪慧,绝非妄言之人。他既然能写出这样的言论,可见这次并州之行,对于公仁的震撼有多大。”
说到这里,沮授的脸色无比严肃:“并州以前虽然偏僻,人口稀少。但是前番陈并州,迁数百万百姓进入并州境内。”
“我等都以为,并州必定无法养活这么多人口。然而,预料中的饥荒没有出现。并州不仅养活了这么多人口,还有余力攻打司隶,夺取了司隶东部两郡。”
“今年秋收完毕以后,并州势必不会再担忧粮草问题。如此一来,他们进可以扩张地域,退可以修生养息。”
“拥有这样并州的陈文昭,日后必是主公大敌啊。”
逢纪这个时候,已经将董昭的那封书信读完。他冷笑一声,说道:“董公与劝说主公修生养息,完全是一派胡言!”
“其一,幽州公孙瓒,狼子野心,一直觊觎冀州之地。难道公孙瓒带兵攻打冀州,我等不出兵迎战么?”
“其二,冀州北临幽州,南临兖州,西部有并州,东方有青州。”
“并州陈文昭,乃是主公盟友,暂时不需担忧与其刀兵相对。青州北海相孔文举,乃是一介腐儒,不足挂齿。他日主公遣一上将,即可夺取青州之地。”
“兖州曹孟德,唯主公马首是瞻,乃是主公爪牙,为主公镇守南方门户,威慑徐州陶恭祖。”
“纵观冀州四周之地,只有北方公孙瓒,与主公有隙。主公正好趁此良机,先灭公孙瓒,扫平幽州;再攻孔文举,夺取青州。”
“而后拥三州之地,号令兖州曹孟德。如此一来,天下诸侯,又有何人能与主公相提并论?”
逢纪神采飞扬,颇有指点江山的风采。
一旁的审配、郭图、荀谌,亦是出言附和道:“元图所言甚是!”
此时,就连一直不轻易说话的许攸,也都暗暗点头。
袁绍闻言,心中大喜,精神一振。好在袁绍自身眼光不错,他仍旧有些担忧的说道:“如今北方战事相持不下,夺取幽州、青州遥遥无期。”
“并州陈文昭,终究是我心腹大患啊。”
袁绍的担忧,他帐下的谋士又岂会不知?就象后世所说的那样: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公孙瓒帐下,虽然没有什么顶级谋士、武将。但是他本人久经沙场,威震北方,自然不是好相与之辈。
不然的话,袁绍也不会与公孙瓒,僵持这么长时间了。
逢纪的规划虽好,但是难保在这段时间之内,不会发生其他的变故。况且陈旭,也不可能一直龟缩在并州,不思进取。
袁绍势力在膨胀的时候,陈旭亦不会裹足不前。面对强势无比的陈旭,袁绍心中多少有些担忧。
这个时候,郭图忽然大笑几声,说道:“陈文昭虽然勇武过人,却喜好逞匹夫之勇,有何惧之?”
“某有一计,不出半月,可是陈文昭横尸街头。并州陈氏基业,顷刻崩溃!”
骤然听闻郭图之语,袁绍大喜过望,急忙问道:“公则何计,速速道来!”
郭图却是说道:“凡事不密反受其害,此计只能私下告知,不可公然说出。”
袁绍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他看着议事厅中的几位谋士,戏却是有些犹豫。毕竟,这个时候让他们离开,也就是摆明了不信任他们。
好在许攸善解人意,他借口家中有事,直接向袁绍辞行。其余几人,虽然心中不快,却也纷纷离去。
一时间,整个议事厅中,就只剩下袁绍与郭图。
283.第283章 狂妄男子
陈旭年少时期就义气深重,好游侠,但凡有人求助于他,陈旭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慷慨解囊。
这也是为什么,他虽然出身贫寒,当时却能在乡里,闯下诺大名声了。
接受了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拥有后世灵魂的陈旭,对于那些坊间的侠客,亦是心存好感。
哪怕他现在身为并州牧,但凡有这种人投奔于他,或是想要在他这里得到帮助,陈旭都不会推迟。
这个时代,大多数的游侠,都是出身豪强、贵族。
诸如汉末的那些诸侯。
董卓少好侠,尝游羌中,性粗猛有谋。
袁绍乃是公族豪侠,喜欢结交豪杰、蓄养死士。
曹操年少之时任性好侠、放荡不羁,不修品行,不研究学业。
袁术少以侠气闻,数与诸公子飞鹰走狗,后颇折节。
刘备少寡语言,对人折节下交,喜怒不形於色,好交结豪侠,年少之人争相依附。
先不说董卓、袁绍、曹操、袁术、刘备这些人,他们年少之时都有侠者风范。甚至连那些在历史上打酱油的几个诸侯,亦是如此。
陈留太守张邈,少以侠闻,振穷救急,倾家无爱,士多归之;曹操、袁绍皆与邈为友。
已经去世两年的河内太守王匡,年少之时亦轻财好施,以任侠闻名。
可以说,‘侠’的精神,早已贯穿了整个汉末历史。那些出名的诸侯以及名将,或多或少都沾了一点‘侠气’。
汉末游侠,可以算得上是墨家的一个分支。
信奉墨家思想的人称之为墨者,墨者中从事谈辩者,称‘墨辩’;从事武侠者,称‘墨侠’。
墨者必须服从巨子的领导,纪律非常严明。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杀盗人,非杀人。
墨侠就是通过自身的武力,采用暴力的方式,来实现墨家的主张。他们有时候为了实现自己的主张,甚至敢与一个诸侯国对抗。
但是墨家的这种思想,传承至两汉时期,就已经有些变质。
两汉时期的游侠,他们虽然也有上古执剑一族,讲义气,重然诺,轻生死,言必信,行必果的风范。
但是他们,大多都不是为了一个理想在奋斗。相反,他们靠的是结私交,用以壮大自身的实力,继而达到‘权行州域,力折公侯’的目的。
甚至有很多出身不好之人,为了能够名扬天下,继而成为一方豪强,故意加入游侠这个大家庭之中。
就如同当初的陈旭一样,他杀张其一家,固然有着自己的理由。但是经过陈静谋划以后,这次杀人,就已经有些变质。
陈静的初衷,正是想要让陈旭经历这次风波以后,名扬州郡。继而能够由一介贫民,蜕变成为一方豪强。
这个时代的游侠,不管是典韦为了义气杀人;还是像夏侯惇那样,因为别人侮辱自己的老师而杀人。
他们都是立气势,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
说到底,他们如此行事,与墨侠为了墨家的思想而奋斗,还是相差甚远。
墨家的墨侠,他们看到看见强大的一方,欺凌弱小的一方。哪怕弱小的那一方,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他们也会挺身而出,仗剑直言。
汉代的游侠,虽然有些侠客传承了墨侠的风骨。但是历史上绝大多数出名的游侠,却是缺乏这种正义感。
游侠之本,生于武毅,不挠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见危授命,以救时难而济同类。以正行之者,谓之武毅;其失之甚者,至于为盗贼也。
这个时代的侠客,正处于一种过渡形态。新旧交替之间,必定杂然并存。
其中虽然不乏施UU小说义,有醇厚之风的志士;也不乏有些放纵末流,持强凌弱的恶霸。这种鱼龙混杂的游侠形态,也使得人们对于游侠褒贬不一。
无论如何,游侠已经贯穿了整个汉末的历史。很多家族与诸侯,都被打上了‘侠’的烙印。
陈旭大婚将至,晋阳现在更是人声鼎沸、鱼龙混杂。再加上并州颁布唯才是举的招贤令,也使得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聚集在这里。
其中不乏一些落魄的游侠,强烈要求面见陈旭。一开始,陈旭还不厌其烦的接见他们。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事务的繁忙,这不由使得陈旭,再也没有精力顾上他们。
这一日,陈旭带着典韦、郝昭,以及一些亲兵,前去面见其他诸侯的使者。他们路过招贤馆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有着激烈的争吵声。
其中一道男声愤怒的大声吼道:“某素闻并州牧陈文昭,不拘一格招贤纳士,这才不远千里前来并州。”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几声,大声说道:“今日观之,并州陈文昭,也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之辈罢了。”
接待那个男子的并州官吏,听见此人如此辱骂陈旭,心中自然恼怒不已。好在陈旭曾经再三强调过,只要别人进入招贤馆,就是并州的贵客,不可怠慢。
正是因为如此,那个接待的并州官吏,这才强行咽下心中的恶气。
然而,面对这等无理取闹之辈,接待官吏自然不会再给他好脸色:“我家主公日理万机,若是每一个前来招贤馆之人,都要求亲自面见吾主。”
“那么吾主,又岂会有其他的时间,处理政务?”
“你若果真有真才实学,就应该按照规矩办事。待你展露出了异于常人的本事时候,自然会得到吾主的亲自接待。”
这个时候,招贤馆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他们听见接待官吏的话,尽皆暗自点头。
一个并州本地的男子,忍不住骂道:“这厮好不晓得是非,你若真有本事,自然会有官吏将你引荐给使君。没有本事却在这里胡搅蛮缠,真不知好歹!”
“正是如此!”
其余围观之人,也是纷纷出言附和。
直到这时,陈旭才知道为何起了争执。
原来,但凡有人前来招贤馆,必须先展露自己的本事,才会被考官酌情推荐给陈旭。
但是这个男子,进入招贤馆之后,就要面见陈旭。招贤馆中的官吏,自然不会答应。
毕竟,整个并州境内,不知有多少招贤馆;每日前来招贤馆的人,也不知凡几。但是那些能够面见陈旭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纵然此人果真是个大才,也要按照规矩办事。不然的话,若是人人效仿,陈旭每日只是接待这些招贤馆中的人,可能都会忙不过来。
那个男子,被众人指指点点,顿时脸色一沉。他眯起了眼睛,身上的杀气,不由自主的露了出来。
围观之人,顿时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陈旭身后的典韦见状,皱着眉头说道:“此人身上好重的杀气!”
点了点头,陈旭亦是脸色沉重,他开口说道:“能够散发如此杀气之辈,绝非常人,他值得我亲自前去一见。”
话毕,陈旭直接向招贤馆中走去。
虽说绝大多数晋阳的百姓,并没有见过并州牧的模样。但是,陈旭毕竟时常出没晋阳城中,还是有些百姓认出了陈旭。
“啊,使君来了!”
随着一道惊呼声响起,围观的百姓,纷纷把目光投在陈旭一行人身上。
看着陈旭带领全副武装的亲兵,往这边走过来。围观的百姓们,都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陈旭走在最前面,典韦、郝昭一左一右的护着陈旭,往招贤馆中走去。刚才还无比嘈杂的招贤馆附近,顿时变得落针之声亦可闻。
屋中的那个男子,也听见了方才之人的喊声。他转过身来,紧紧注视着门口的方向。
终于,一个雄壮、威武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见过主公!”
那个在招贤馆中负责接待的官吏,急忙上前向陈旭见礼。陈旭摆了摆手,那人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直到这时,陈旭才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人。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他身材高大、壮硕,双目炯炯有神。满头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根本没有挽起来。
他的这个打扮,就可以显示出此人的野性,以及放荡不羁。
陈旭在打量这个中年男子的时候,中年男子也在打量着陈旭。他虽然心知眼前这人,就是并州牧陈旭,却也没有丝毫上前行礼的意思。
“不才正是并州牧陈旭,不知壮士可否告知名讳?”
最终,还是陈旭展现出了他折节下交、招贤纳士的性格,主动上前向着中年男子作揖行礼。
男子见到陈旭向他行礼,眼中的厉芒这才消去。他也没有回礼,只是淡淡的说道:“使君身为并州牧,公务繁忙,又怎会知道某家之名?”
“既然如此,不通姓名也罢!”
话毕,此人左手抱剑,右手负于背后,昂首而立。
“放肆!”
男子如此狂傲的举动,顿时惹恼了陈旭身旁的典韦。他向前踏出一步,毫不掩饰地放出了身上的杀气。
中年男子见状,心中一惊,脸上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284.第284章 旭之志
对于中年男子的无礼,陈旭没有丝毫不满。自古以来,但凡有本事之人,那个不是心高气傲?
他摆手让典韦稍安勿躁,再次真诚地说道:“壮士远来并州,一路风尘仆仆。我身为并州之主,自然不能怠慢了壮士。”
“不知壮士可否屈尊贵步,前往州牧府吃些酒水?”
中年男子细细打量了陈旭一番,见他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怒色,反而满是期待。
他这才叹了一口气,向陈旭作揖道:“某无理取闹在先,不曾想使君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待我如贵宾。使君招贤纳士之名,果非妄言!”
男子如此说话,就是变相同意了陈旭的邀请。陈旭见状,自然是大喜过望。
州牧府中,典韦、郝昭按剑立于门口。陈旭与中年男子,却是跪坐在一个案几之上,相对而立。
男子看着案几上面简陋的酒菜,勃然变色。他冷哼一声,说道:“汝贵为一州之牧,就是如此待客之道么?”
陈旭闻言,先是一愣,这才想起这桌酒菜,只是他往日宴请属下所用的规格。由于陈旭崇尚节俭,因此案几上只有三个素菜,以及一小碟腊肉。
他正要让人撤掉酒菜,就听见门口郝昭不忿的说道:“你这厮好不晓得事理,吾主每日节俭不已,平日自己宵夜,也都只是一小碟青菜。”
“只有宴请手下大将之时,才会有如此多的酒菜。难道你以为,你比并州战功显赫的战将还要高贵?”
陈旭听完郝昭的话,斥责道:“休要乱语,壮士远来是客,如此酒菜,是我考虑不周了。”
话毕,他就叫来厨师,对那人说道:“你先将案几上的酒菜撤掉,换一桌丰盛的宴席。”
厨师却是说道:“主公,州牧府中负责做饭的人手不够,若是换成丰盛的宴席,恐怕要让主公与贵客多等待一个时辰。”
陈旭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为了节省开支,招募州牧府中负责做饭的伙夫,只有一人。平日里,陈旭的伙食极其简单,这才没有感觉。
但是近日,却是有些尴尬了。
沉吟半晌,陈旭说道:“那你就让两位主母,到伙房给你打下手吧。”
那人闻言,急忙跪在地上,惶恐的说到:“主母何等身份,小人又岂敢让她们给小人打下手?”
陈旭起身,扶起了那个厨师,说道:“在吾眼中,人生而没有高低贵贱。数年以前,某亦只是一介平民,衣难蔽体,食不果腹。”
“汝通过自身辛勤劳动养活自己,身份又岂会比其他人低下?你只需前去通知两位主母即可,不必考虑太多!”
厨师却是坚决摇头道:“某宁死,也绝不给敢让主母帮我打下手。”
陈旭无奈,只得说道:“那么你先到外面聘请几个女子,让他们给你帮忙。一应开销,都算在我的账上。”
厨师闻言,这才转忧为喜,就要转身离开。
“且慢!”
一直冷眼相看的中年男子,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厨师。向他问道:“使君家中,难道没有其他仆役么?你直接找两个婢女帮忙,不就可以了么?”
厨师尊敬陈旭,但是对于这个男子却是没有好感,他大声说道:“你难道不知,吾主府上没有一个下人么?”
中年男子闻言,嘴巴张得老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陈旭这才在一旁解释道:“并州往日,地广人稀。虽然迁入几百万百姓,人口仍旧不算很多。以吾观之,境内的每一个百姓,他们的人力都非常宝贵。。”
“我府上只有几位家人,两位妻妾平常有没有事做,家中事务,交给她们打理已经足够。是故,我就没有招募其他的仆役。”
“州牧府中,因为并州官吏,经常要通宵处理政务,这才聘请了一位厨师,给他们做宵夜。”
陈旭以前也考虑过招收几个仆役,但是张玲、赵雨出身微寒,自幼都会做家务。他们看见陈旭本人节俭无比,亦是跟着节俭起来。
家中的一应事务,两人打理起来,没有丝毫困难。如此行事,倒也让家中显得更加温馨。
因此,直到现在,家中也没有其他仆役。
中年男子听见陈旭的话,这才肃然起敬,他恭恭敬敬的向陈旭作了一揖,道:“使君如此节俭,倒是我方才有些冒昧了,还请使君勿怪!”
陈旭摆了摆手,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怠慢了壮士。”
中年男子爽朗一笑,说道:“某曾经独自一人远赴塞外,睡过雪坑,吃过草根。与那些相比起来,使君的这顿酒菜,也算得上是丰盛无比了。”
话毕,他看着那个厨师道:“这些酒菜已经足矣,你无须再请人自备宴席。”
而后,他居然跪坐在案几之上,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方才他只是以为陈旭故意怠慢他,这才勃然大怒。对于食物的好坏,他倒也并非计较之人。
陈旭见此人豪爽无比,也不说其他,让厨师退了下去以后,他就跪坐在中年男子对面,与其对饮。
酒过三巡,陈旭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虽然不能改变这种现象,也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得治下官吏节俭,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中年男子听见陈旭的感叹,他拿着筷子的右手,突然一顿,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内心挣扎了一下,他终究还是出言问道:“敢问使君,有何志向?”
陈旭心中一振,知道中年男子开始考校自己了。若是自己的回答能够让他满意,就很有可能得到此人的效忠。
虽然直到现在,此人都还未通报姓名。但是陈旭却感觉到,此人的不凡之处。
陈旭思索半晌,长跪而起,说道:“旭本为布衣,生于乡间,胸无大志。只愿内有骨肉兄弟,外有奔走之友。”
“然,天不遂人愿。乡邻张其,仰仗权势,欺凌宗族,断我活路。某这才执剑而立,奋起反抗,而后杀人亡命。”
回想起往常的那段岁月,陈旭的眼神不禁有些迷离。
没过多久,他振作精神,继续说道:“逃逸期间,某见惯了天灾不断、**四起,百姓易首邀酬,易子相食的惨剧。”
“某常扪心自问,泱泱大汉,威震四方,百姓生活之悲惨,却何至于此?却何至于此!”
说到这里,陈旭的情绪有些激动。他猛然灌进了一大口酒水,由于喝得太猛,酒水有些呛着了陈旭,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平复了一下心绪,陈旭继续说着:“民不聊生,黄巾军自然揭竿而起。说到底,他们都是一些,实在活不下去的百姓!”
“东郡太守桥公,征辟我为濮阳义军首领。一开始,我根本不愿意担当这个职位。然,桥公一家与我有大恩,知恩不报,某心中难安。”
陈旭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本来我以为,黄巾起义,可以使得洛阳天子、满朝公卿反思一下。”
“我以为,击退了黄巾,天下就能焕然一新!”
“然,宦官之猖獗,甚至比起之黄巾起义之前,犹有过之。某一心为国,屡建奇功,却被宦官陷害,险些丢掉性命。若非往日部曲拼死相救,又焉有我陈旭今日?”
想起死去的的吴烈,陈旭脸色涨得通红。
他再次灌了一大口酒水,激动地说道:“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想要生存,想要拯救更多无家可归的百姓,就必须自立自强。”
“就这样,我加入了黄巾军!”
“某虽然名为反贼,却收拢了多少无家可归百姓?”
说到这里,陈旭挥舞着手臂,大声说道:“羌人叛乱,四处劫掠,朝廷不管,某自带兵击之;鲜卑入侵,屠戮城池,朝廷没有发兵,某自率死士攻之。”
“哈哈哈哈。”陈旭大笑几声,说道,“我这个反贼,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想来真是感觉好笑。”
笑着笑着,陈旭眼中居然笑出了泪水。
对面的中年男子,却是呆立当场,沉默不语。
陈旭抹了一把眼泪,突然起身,拔出腰中佩剑,在州牧府中开始舞剑。
他一边舞剑,一边高声喝道:“某之志向,乃是清平四海,使得这个满目疮痍的帝国,再次焕发出他的青春与活力。”
陈旭的剑式,大开大合,气势磅礴,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某之志向,乃是提三尺青峰,斩尽天下恶霸、屠尽世间凶徒,阻我理想、挡我前进者,杀无赦!”
剑招骤变,那种大气磅礴的剑式,突然散发出凛冽的杀机。
“某之志向,乃是让天下百姓生活安定、富裕,使得人人有衣穿,个个有饭吃。某不想再看见,世间有着衣着破烂,食不果腹的流民!”
剑式再变,变得温柔轻盈,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铿锵!”
陈旭猛然收剑而立,利剑入鞘,发出一阵金戈交鸣之声。
他再次跪坐于案几前面,对着那位中年男子说道:“旭之剖白已毕,壮士可知某胸中志向耶?”
中年男子脸色有些复杂,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恭恭敬敬的向陈旭行了一礼,道:“使君胸怀,某今日方知!”
“纵观天下诸侯,如使君这般人物,亦是凤毛麟角!”
285.第285章 无名
陈旭整理了一下衣冠,上前向中年男子作揖行礼道:“吾观壮士面容异于常人,行事放荡不羁,更兼浑身充满杀气,不知壮士可告知名讳?”
中年男子眼神有些迷离,他低声呢喃着:“十五岁那年,有人辱我母亲,某愤而杀人亡命;十七岁那年,得知鲜卑南下劫掠,母亲受辱致死。”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脸色有些狰狞。好在他定力过人,没过多久,就平复了自己的心绪。
“从那以后,我忘记其他,每日刻苦练剑,十年如一日。”
“二十七岁那年,我独自一人远赴塞外,寻到当时杀我母亲的鲜卑小部落,于冰天雪地之中蛰伏十天,终于寻到机会,将其一家三十五口全部诛杀!”
“如今我已三十七岁,终日浪迹天涯,结交游侠、猛士、研读经书,洗涤身上的杀气。”
“二十多年以来,我眼中只有手中的剑;至于我的名字,已经很久未曾提及。”
“说到底,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使君若是不弃,可以称呼我为‘无名’。”
陈旭听到这里,心中惊骇不已。十年磨一剑,为报母仇远赴塞外,蛰伏十天,手刃仇敌。这得需要多么坚韧不拔的性格,才能够如此啊。
一时间,陈旭看向此人的目光,也变得肃然起敬。
自古忠臣出自孝们之后,此人先是因为别人侮辱其母亲,愤而杀人。而后又为了给母亲报仇,勤练武艺。
如此人物,若是能够得到他的效忠,他必定会一生不离不弃。更何况,此人还读过书,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想到这里,陈旭忍不住说道:“某虽有匡扶社稷之志,奈何手下兵微将寡。不知壮士可愿来我并州任职,好助我一臂之力?”
无名接到了陈旭的邀请,脸上露出了意动之色。
忽然,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使君如此说话,却是有些谦虚了。东郡陈公台、程仲德,钜鹿田元皓,凉州李文优,俱是世间大才。”
“陈留典国辅、常山赵子龙、九原吕奉先,都乃当世虎将。”
“而今使君帐下,人才济济,兵多将广,又怎会缺我一人?”
陈旭却是摇头说道:“如今并州,东有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东南有世之枭雄曹孟德;南方有李傕、郭汜携天子而自立;北方有如狼似虎的鲜卑人。”
“值此艰苦时期,旭旦夕之间不敢懈怠,每日战战兢兢,渴求贤才相投,助我成就大事,又岂会嫌弃人才太多?”
“还请壮士莫要嫌弃并州,来此与我共襄盛举!”
话毕,陈旭向无名深深一揖。
无名没有前去扶起陈旭,反而大笑一声,说道:“冀州袁本初,虽家世显赫,却好谋无断,不能用人。其人纵能称雄一时,亦不能称雄一世。”
“曹孟德虽是当时豪杰,却内有张邈掣肘,外有袁本初制约;若不趁早摆脱缰绳,发展势力,其人早晚必被使君所擒。”
“李傕、郭汜之流,残暴不仁,失天下民心。董卓之结局,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使君何惧之有?”
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道:“至于塞外鲜卑人,两次被使君率兵杀得丢盔弃甲,早已元气大伤,心中胆寒,又岂敢再次兵犯并州?”
“使君现今据并州广袤之地,得司隶东部富饶两郡。若是内修政事,整备军事;外结诸侯,合纵连横。”
“待司隶有变,即可出兵扫灭李傕、郭汜等人,占据关中,迎回陛下。”
“关中西有散关,东有函谷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四方关隘,再加上西北高原以及泾、渭发源地之间的山岭,乃是天然屏障,使得关中成为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此乃是秦国故地,夫秦地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拒也。因秦之故,资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谓天府者也。”
“其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苑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东制诸侯。”
“使君奉天子以令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给关中;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起兵征伐。”
“并州前景如此,使君又有何忧虑?”
无名的话,使得陈旭心中狂跳。据关中、取巴蜀、奉天子以征天下,这可是田丰等人,为并州制定的发展战略。
但是今日,却被这个看似粗犷的游侠,说得**不离十。这又如何不使陈旭,震惊不已?
虽然此人很多话语,都是引用了战国苏秦,以及西汉娄敬的观点。但是无名能够结合当世情形,说得如此透彻,却也显露出此人的不凡。
直到现在,陈旭才知道,无名此人不但武艺、胆识过人,他胸中的才学,更是有些骇人听闻。
“如此才能之士,为何史书上面没有记载?亦或是有过记载,用得却是他的真名?”
想到这里,陈旭非常急切的想要知道,此人真名到底叫什么。他也在努力将此人,与历史上的名人对号入座。
想了半天,他都没有找出一个,符合无名身份之人。
曾经杀人逃逸、好游侠、武艺不凡,并且才能出众。思来想去,陈旭只想出了一个徐庶。
然而徐庶是为友杀人,不是为母杀人。况且年龄上面,也完全对不上。陈旭虽然不知道,徐庶这个时候有多大,却是能够肯定,他现在一定不会超过三十岁。
“无名到底是谁?”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陈旭行动上面,仍旧没有丝毫怠慢。
他再次向无名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先生高论,使得旭茅舍顿开。还请先生不以并州鄙陋,能够屈尊来此,旭必定扫榻相迎!”
这个时候,陈旭已经完全没有再将此人,当做一介武夫看待,而是称呼他为‘先生’。
陈旭觉得,能够有此见解之人,必定担当得起这个称呼。
典韦读书较少,对于无名的高论没有什么感觉。一旁的郝昭,却是自幼读书,他听闻无名的话之后,脸色顿时就变了。
郝昭再次看向无名的眼神,不再是方才那种愤怒,反而充满了敬佩。
一个武艺出众,并且见识非凡之人,如此大才,纵然有些心高气傲,亦是可以理解。
没有才学而狂妄行事,那叫无知,令人厌恶;有了与其相匹配的才学,再如此行事,那就叫做风骨,让人敬佩。
此时,郝昭目光灼灼的望着无名,希望他能够留在并州。并州若是有着此人的加盟,实力必定会变得更加强盛。
无名没有明着拒绝陈旭,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某之心意,不在于政事,只想行遍天下。”
“况且我方才所言,只是纸上谈兵,当不得真。比起并州的几位大才,这般浅论,自然是相差甚远。”
无名温柔的抚摸着怀中的那柄剑,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从十七岁开始,我的心中就只有剑。哪怕日后读书,亦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剑道。”
说到这里,无名叹息一声,说道:“我从经书上领悟出很多种剑道,有王者剑道;仁者剑道;杀伐剑道……”
“有时候,我也会非常迷茫。到底是哪一种剑道,才是适合我的剑道。”
“直到我看到墨家的‘墨侠’以后,才心有所悟。”
“我仰慕古风,心中佩服上古执剑一族的侠义风范。正是为此,我才成为一个游侠,四处漂泊。”
“然而,见识多了,才发现这个时代的侠客,早已变质。甚至就连我,也背离了上古时期的侠客精神。”
“我的为人,就如同手中的利剑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是一路行来,我不但没有明悟自己心中的剑道,反而留下了太多的羁绊。”
无名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过多的羁绊,只会使得我双手变得迟钝,让我出剑的速度,变得无比缓慢。”
“我有时候也在担心,若是有一日,心中的羁绊太多。我手中的剑,还能不能再使出来。”
无名的这段话,不仅使得典韦、郝昭有些摸不着头脑,就连陈旭亦是如此。
这又不是武侠修仙的世界,还需要领悟什么剑道?
典韦看着神神叨叨的无名,心中感觉非常不舒服,他大叫一声,说道:“管他什么剑道,某手中的一双铁戟,自能破之!”
典韦纵横战场之中,所向披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着自己的底气。
无名嗤笑一声,说道:“若论两军对垒,战场是厮杀,我不如你。但是此时此地,出剑杀人,你不如我!”
典韦闻言大怒,说道:“你这贼厮,好生狂妄,可敢与我一较高低?”
无名却是认真的说道:“我不出剑则已,出剑必杀人。利剑出鞘,不死不休。”
典韦身为并州大将,自然有着顶级武将的傲气,他挥舞着手中的铁戟,大吼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剑道!”
“兄长不可!”
陈旭生怕典韦伤了无名,急忙出声制止。
“锵!”
亮丽的白光闪过,无名的剑上,已经沾上了一丝血迹。一缕头发,随风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