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微服出巡?
刘凌将玉州收回之后,他派出了二十几路斥候时刻关注着坛州方向的举动。周军玉州一战虽然溃败,但绝对没有伤其根本。虽然斩敌五万余,周军还有十五万大军,论兵力依然远在汉军之上。
况且后周实力雄厚,九十八州土地,七十二营军马,若是逼急了筹集百万大军也不是没有可能。除了分散驻守在各州府的军队,后周能调用的军队应该有五十营,也就是整整五十万大军!
也就是说,现在柴荣在不触及根本,不会危及后周国家安危的前提下,最少还能抽调出十五万大军。三十万雄兵,对于北汉来说就是倾全国之力也是断然没有的。南方抚远军七营军马,北方建雄军名义上是九营,实则只有八营多些。再加上都城守军,都加在一起也就是二十万不到。
若是后周倾力大举来袭,出动五十万大军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便是这样,后周还有二十余万的兵马。所以,刘凌虽然一胜在手,也是断然不敢大意轻心的。现在抚远军四万多人马,再加上玉州的残兵,加在一起都不到四万五千人。就算程义厚带了应州部分抚远军,再加上南下的汉军也就是四万上下,双方相加不过**万人数。
和周军的十五万大军相比,还是略显不足。只要周军不再贸然前进,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刘凌也找不到可乘之机。刘凌是知道柴荣这个人的,从后世的史料上来看,柴荣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被誉为五代第一明君。
若不是此人短命,只做了不足六年的皇帝就病死了,以他在军事上的才能和治国的策略,也就轮不到赵匡胤一统中原了。话说回来,若不是柴荣帮赵匡胤打下了一份坚实的基础,赵匡胤想要一统中原建立大宋帝国也必然艰难无比。
一想到这里,刘凌又有些郁闷了。理论上已经登上了历史舞台的赵匡胤,赫赫有名的宋太祖,为什么还没有出现呢?
这个人或许是一个变数,刘凌知道,历史的轨迹是不可逆转的。宋朝的建立不可阻止,以北汉的国力自保尚且不足,更何况图霸天下?此时的刘凌没有什么一统中原的雄心壮志,只想尽自己的能力保住北汉,保住自己和他二哥之间难得的亲情。保住柳眉儿,赵大,赵二,花三郎,季承云这些对自己重要的人也就够了。
一旦赵匡胤这个人出现,或许将要面对更加难以预料的变故吧。
第三天,就在刘凌下令斩掉八千后周战俘之后不久,从太原一路飞奔而来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钦差小六子公公,在十几个大内侍卫的保护下终于到了玉州城。看他们这十几个人一身狼狈的样子,就知道这一路他们也吃了不少的苦。
其实正是这样,从应州出发本打算抄近路超过程义厚的大军,先一步到达玉州与刘凌见面的小六子一行人,偏偏迷路了。他们在山林里转悠了足足半天才转出来,耽误了不少路程。
带着人进入玉州城门的时候,那八千俘虏的死尸还没有清理干净,八千颗头颅还没有被烧掉。城门外血流成河,那场面胆子小的人看到或许能够吓死!
很不幸的是,小六子公公的胆子实在说不上大。看到城门外的惨烈景象,小六子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吐了。吐的稀里哗啦歇斯底里,本来这几天饥餐渴饮的没吃什么东西,还全不吝啬的都吐了出来。到最后吐的全是酸水,胃里鼓动难受的要命。
虽然那些大内侍卫都见过杀人,但是如此杀人的场面别说见,就是想都没有想到过。所以在小六子狂吐的时候,他们这些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内侍卫也很不争气的吐了。
钦差到了,很快就被人迎接进了大营。刘凌并不在城内居住,而是在城外抚远军的大营里。十几个将领聚集在他的大帐中,正在商议如何应对后军接下来可能的攻势。刘凌让人做了一个大大的沙盘,用蓝色的小旗和红色的小旗分别标示出周军和汉军的位置。
十几个人都看着刘凌,听他分析如今两军的实力对比,众人不住的点头,脸色都十分的肃穆。
正说着,外面的亲兵进来禀报说太原城里来了钦差,点名要刘凌接旨。
听说他二哥派人来了,刘凌不敢怠慢,领着手下将领迎出了大帐外面,一出门,正看见一脸蜡黄面无人色的小六子被两个抚远军士兵搀扶着走了过来。原本上应该站在钦差两侧,威风凛凛的大内侍卫也一个个面如血色的被人搀扶着,靠在一边休息。
刘凌想到他们定然是被外面的场景吓着了,心中了然,随即笑着迎了过去。
“原来是齐公公,远来辛苦了!”
刘凌吩咐道:“去打一桶热水来,一会儿齐公公宣旨之后,需要好好的泡个热水澡休息一下。”
他这话可是说到了小六子的心里,他们这些宦官,最大的痛苦就是一身很难遮挡的骚臭味。因为某些重要的地方割了,所以小便的时候总是淅淅沥沥的难以控制。身上总是有一股骚腥味,尤其是夏天更加的让人无语。就连他们自己都会忍受不住,所以才会像那些宫女一样涂脂抹粉,甚至涂抹的分量更足。
连续数日的奔波,别说洗澡了,连顿热乎饭都没有吃上。此时他身上的味道确实够冲,冲的扶着他的两个抚远军士兵都皱着眉头,只是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刘凌走到近前,肃穆道:“微臣刘凌,跪接圣旨”
他身后十几个将领也都跟着跪了下来,小六子连忙说道:“王爷快请起,陛下早有旨意,王爷不必跪听宣旨。”
他挣脱开搀扶,身子虚弱的匍匐了下去。
“小六子给王爷请安,奴婢身子实在坚持不住,请王爷勿怪奴婢失礼。”
他一跪下来,一股子好似北京动物园犀牛馆的味道直冲刘凌的鼻子。当初他前世的时候,他父亲母亲曾经推着轮椅带他到北京动物园去过。那年他只有八岁,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当时北京动物园犀牛馆里那股子窜鼻的骚臭。
还好刘凌有些鼻炎,此时发挥了一些作用。
“齐公公,还是宣旨吧,刘凌跪听就好。”
小六子无奈道:“那奴婢就放肆了,嗯……忠亲王刘凌接旨!”
他随即脸色严肃的取出圣旨,清了清公鸭嗓读了起来,大致的意思是:“奉天承运,大汉天子诏曰:忠亲王刘凌率军南征,不畏艰辛,劳苦功高,朕特意派钦差到军前慰问,朕对忠亲王十分的想念,希望忠亲王保重身体,早日得胜之类的话。”
(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八个字的完整版,最早是出现在明朝时期的。最先提出诏这个词汇的是秦始皇,他觉得凭自己的功绩已经用王这个字难以满足了,于是称帝。皇帝所说的话就是诏。在他的传国玉玺上就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自称朕,为天子。而诏曰这两个字最早是在汉代时候出现的,后世的帝王沿用下来。奉天这两个字,其实是明太祖朱元璋最早提出来的。当时南京城皇宫规格最高的朝会大殿,就叫做奉天殿。清朝大学士俞樾在《茶香宝续钞》中记载:奉天承运,是论奉天殿之名而及之。本书中所用,读者一笑置之,切勿深究。)
刘凌恭敬叩首道:“臣谢主隆恩。”
双手恭敬挚诚的接过圣旨,交给一边的侍卫收了。这才站起来笑着说道:“齐公公一路辛劳,快到大帐中歇歇吧。”
小六子苦笑道:“王爷,还是叫我小六子吧,齐公公齐公公这么叫着,奴婢消受不起啊。奴婢这一路快马加鞭,只为了赶在钦差到来之前宣旨,确实是累坏了。”
刘凌诧异道:“怎么,陛下所提到的钦差大人,不是小六子公公你?”
小六子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道:“王爷误会了,奴婢是什么身份?怎么有资格担任钦差职务。先帝早有严旨,后宫人等不得干政,不然杀无赦,株连九族。王爷这话可吓死奴婢了。”
刘凌恍然,确实是这样。太监最牛-逼是明朝时候的事,现在还没到呢。
“那?是朝廷中哪位重臣前来?”
刘凌心中诧异,怎么才到玉州二哥就派钦差来督战了?是不信任我?还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小六子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刘凌,随即苦笑道:“是……宰相卢森大人的掌上明珠,卢府小姐玉珠。奴婢来之前的时候,陛下已经认了那卢家小姐为义妹,封永宁郡主。”
刘凌听罢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恍然,哑然,戚戚然。
“原来……是奉旨逼婚的来了。”
他心中苦笑叹道。
原来,就在刘凌率军开拔南下的时候,宰相卢森接到家人的禀报说小姐卢玉珠不见了。卢森派人寻找不到,忽然醒悟到自己的女儿一心爱慕刘凌,此次刘凌南下,女儿一定是追随着心目中的郎君而去了。这下可急坏了老宰相卢森,派家人快马去追,只是数万大军中,又如何能找得到?
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追男人去了,这要是传出去卢森还有什么脸面面对皇帝和文武百官啊。他是茶不思饭不想急的又白了不少头发,本想写信给刘凌让他帮忙寻找女儿。只是刘凌正在统兵作战,怎么能因为这件事而让他分神?再说了,这样的家丑,卢森如何启齿呢。
连着两天他都水米不进日渐憔悴,还是孝帝看出了他的萎靡。于是开口询问,卢森为人忠厚严谨不敢欺君,只能和盘托出。孝帝一听顿时哈哈大笑道:“此事有何难办,朕给她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不就行了。”
于是乎,卢玉珠,这个历史上极其少见的女钦差新鲜出炉了。只是她一个未出阁年仅十六岁的闺女,有什么身份当得起钦差职务?孝帝隆恩,认了这个从来不曾谋面的女孩子为义妹,封永宁郡主。代表皇室,慰问三军,这理由就充分了吧。
自欺欺人啊,连孝帝自己都想笑。放着几个封了亲王的弟弟,一个已经成年的侄儿,还有几个郡王不用,偏偏用一个才认了的义妹长途跋涉代表皇室去劳军慰问,谁能不纳闷呢?只是皇帝说了,也就谁都不敢质疑了。
这样一来,卢森的脸面得以保存。更显得皇帝宅心仁厚,恩宠有加。卢森也是感恩戴德,总算是能些许的安心。
刘凌叹了口气问道:“那永宁郡主现在何处?”
小六子楞了一下,苦如黄连般说道:“这个……奴婢不知。”
“嗯?”
刘凌又诧异了,皇帝派出来的钦差,堂堂的郡主,代表皇室慰问前方将士,竟然不知道在哪儿?
小六子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个……永宁郡主……是微服出巡的。”
“噢……”
这么说刘凌就明白了,敢情那个小妮子是偷偷跑出来找自己来了。所谓的钦差,所谓的郡主,不过是皇帝为了照顾卢森的脸面所采取的补救措施而已。这个小妮子,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一想到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从来就没有出过远门竟然不顾危险艰辛,千里迢迢的跑来寻找自己,刘凌的心里就一阵感动。同时,也升起一种深深的担心,她是先出门的,隔了几天小六子才来,现在小六子都到了,她又在哪里呢?若是半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向卢森大人交代啊。
一想到那个一脸倔强的小丫头,或许会在半路上遇到歹人,或许会迷路不知去向,或许会受不了长途跋涉一病不起,或许会丢失了钱财而忍饥挨饿,或许会路遇凶禽猛兽难以自保,刘凌的心就紧紧的揪了起来,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担心。
第九十二章 大捷
刘凌将小六子让进了一座军帐中休息,随即立刻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将季承云派到自己身边的十个高手全都叫来,将书信交给他们,让他们一路北上应州将书信交给三江候程义厚。又抽调了五百名骑兵,分作几路往应州的方向寻找两个从太原来的女孩子。将卢玉珠与熏儿的摸样讲述了一遍,刘凌不放心又用自己擅长的素描画法描绘了五张两个人的画像,交给骑兵头领带在身上。
刘凌严令这五百骑兵,若是到了应州找不到的话,就一路直奔太原寻找。
看着骑兵们飞奔而出,他心里还是不放心,再次派出十几路斥候,在玉州北面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内寻找。
就算刘凌对卢玉珠一点感觉都没有,光凭着现在卢玉珠身为钦差,更是皇帝的义妹,堂堂永宁郡主的身份,刘凌也要竭尽全力的寻找。不说别的,钦差要是都能丢了,这乐子可就大了。
刘凌不是没有想到过那两个人女孩子会去往应州,说不定此时就和三江候程义厚在一起。只是打死他也想不到,卢玉珠会偷偷的跑掉!
坐在马车上的卢家大小姐,一路上是愁肠百转,纠结的一塌糊涂。她怕刘凌不喜欢她,将她赶回太原府去。又怕自己这样出来名不正言不顺的,给自己爹爹的脸上抹黑。更怕万一刘凌不要她,回去之后爹爹一怒之下也不要她,那该怎么办呢?
原本上一个勇气十足的小姑娘,这两日的路途中简直快愁死了。实在按耐不住,她拉着熏儿的手说道:“熏儿,我想……咱们还是自己去玉州吧。”
这话把刚舒服两天的熏儿吓了一跳,她一脸紧张的拉着卢玉珠的手说道:“小姐,你又想怎么样啊?好不容易快要到玉州了,也能马上见到你的心上人了,怎么又想离开?咱们跟着三江候的队伍,一路稳稳当当的到了玉州多好。自己走?难道小姐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卢玉珠黯然道:“熏儿,你想过没有,万一……万一他不喜欢我,要赶我走怎么办?”
熏儿一愣,随即恍然。她年纪更小,想问题简单,于是答道:“那咱们就回太原府呗,他要是真那么无情,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小姐就没有必要再为他牵肠挂肚,忘了他便是。回到太原好好过咱们的日子,再也不理会他了。”
卢玉珠叹道:“你倒是想的简单,这次咱们偷偷跑出来,爹爹一定气坏了。回去……回去还不打断了我的腿?他老人家最重礼节操守,我这次……这次算是把爹爹的脸丢尽了。”
说到这里,卢玉珠心中难过,忍不住哭了起来。熏儿见她哭了,顿时慌了手脚,连忙安慰她,只是说着说着,熏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握着卢玉珠冰凉的小手,熏儿一边哭一边说道:“小姐,不是熏儿多嘴。就为了那个忠亲王刘凌咱们偷跑出来,老爷定然是很生气很生气的。咱们一路上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都是为了去找他。若是他真的无情,怎么对得起小姐的一片痴心?”
熏儿说道:“小姐,你看看这一路过来。你好端端一个花儿一般水嫩的人,现在已经憔悴成了什么样子。真要是应了你的话,那忠亲王赶咱们回太原府。咱们只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吧,回去咱们就好好生活,再也不痴心妄想了。”
卢玉珠被她说的更是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越哭越觉得委屈,越哭越是伤心,最后泣不成声,伏倒在熏儿怀里不住的抽-动着身子。
熏儿跟着流泪道:“小姐,只是,咱们千辛万苦的来了,你要是不见到他,不探明了他的心意,就这么回去了,你安心吗?”
卢玉珠坐起来擦了擦眼泪:“熏儿,你说的对,咱们这般辛苦的来了,不看到他实在是冤枉。只是……只是我心里着实的害怕,又不敢去见他了。”
她一把握紧熏儿的手说道:“熏儿,我求求你,咱们找机会下车偷偷溜走,到玉州只远远的看他一眼。只要看到他无恙,我心里也就安心了。看到他,咱们就回太原府。我也就安了心,以后再也不想他了吧!”
熏儿急切道:“小姐你别这么说,你又怎么知道忠亲王对小姐没有爱慕之心呢?小姐生的花容月貌,别说男人,就是女人见了都会心动,怎么这么没了自信?以熏儿看来,咱们还是要找他问个明白的好。”
卢玉珠凄然道:“问个明白?你叫我如何开口?说我对他爱慕已久,这次就是特意追随他来的?这样一来,岂不是更被他看轻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此厚颜无耻的跑出来寻男人,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看不起我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远远的看他一眼,我便从此绝了心中的念想,回家去好好侍奉爹爹,此生再也不嫁他人。大不了削发为尼,自此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熏儿吓的脸色煞白:“小姐,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好不好?你要是真的出家为尼了,老爷怎么办?熏儿怎么办啊?求求你了小姐,千万不要这么想。”
卢玉珠道:“熏儿,我求求你,陪我去好不好?咱们只远远的看他一眼,不让他看到咱们。好不好?”
熏儿被她的样子感染,哪里忍心拒绝。
两个人商议了一下,先是跟外面的军卒谎称饿了,要了不少的干粮来。然后借口要去方便,两个人手拉着手跑进林子里藏了起来。她俩年纪幼小,做事情全凭一时的决断,想到哪里就是哪里,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赶车的军卒等了好久都不见她俩回来,心中急迫,找了过去才发现,偌大的林子里哪里还有两个人的影子。军卒吓坏了,慌忙禀报了三江候程义厚。老侯爷也是吓的够呛,深怕两个人是被林子里的什么猛兽害了。
派出了不少人寻找,别说是人,就连痕迹都不曾找到。没有血迹,可以断定不是遇到了大虫之类的猛兽。也看不到脚印,两个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程义厚有军务在身不好久留,跟着找了一个时辰也没有找到两个人的踪迹,于是留下了一百士兵仔细的搜寻,自己带着大军继续赶赴玉州。等程义厚离开了,那些留下来的人马也朝远处搜去。卢玉珠和熏儿两个人从一棵大树上爬了下来,认准了玉州的方向,急急忙忙的跑了。
三江候程义厚急的没有办法,无奈只得上路。此时离着玉州已经遥遥在望,只在用不了半日就会到达。谁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会跑了,这让程义厚又是气恼又是担心。
又走了二十里,前方十余骑人马迎面而来,见了大军到来,便迎上来说要面见三江候。等见了面,程义厚才知道原来是刘凌派来的侍卫。这些侍卫将刘凌的亲笔信交给程义厚,他看了之后明白了事情真相,心里更是担忧。
听程义厚说半路丢了卢玉珠主仆二人,刘凌的侍卫也是心急无比。刘凌有严令给他们,务必要找到卢玉珠二人。他们不敢耽搁,跟程义厚告辞之后一路向北寻找而去。程义厚派人引领他们到了卢玉珠失踪的地方,十几个侍卫随即仔细的查看起来。
再说刘凌这边,他派出了侍卫之后努力让自己安下心来,提笔写了一份奏折。将玉州之战的前后经过再次详细描述了一遍,然后告诉孝帝安心,自己一定竭尽全力将后周大军击败,收回坛州。
其实在三天前,玉州大胜的当日刘凌便派人将战报用八百里加快送回太原,算算日子,信使若是一路疾驰,不眠不休的赶路此时应该差不多已经到了太原了。只是既然小六子来了,刘凌就有必要再写一份交给小六子带回去,一来是让孝帝安心,二来是让小六子好交差。
其实刘凌预料的差不多,玉州大捷,这样振奋人心的胜利消息必然是要尽快送回太原府的。几个信使每人带了两匹骏马,昼夜不休,在第三天的下午,也就是小六子到玉州后两个时辰之后,信使用了三天三夜,三个人跑死了三匹骏马,终于带着一身的疲倦冲到了太原城门前。
离着很远,为首的信使嘶哑着嗓子高呼:“玉州大捷!忠亲王率军斩敌五万,已经解了玉州之围!”
三个人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到了城门下再也坚持不住,齐齐的摔落了下来。守门的将军不敢耽搁,派人抬着报捷的信使一路飞奔就进了皇城。沿路他们不断高呼玉州大捷,整个太原府都沸腾了起来!
孝帝躺在床上,正在听卢森奏报关于这次南征的后备事宜。
卢森道:“陛下,这次忠亲王南征,自都城与建雄军总计调兵六万,所需物资甚巨。各部已经全力运作起来,争取不让前方的将士们饿肚子。这些日子募捐所得的金银,粮食,已经尽数装车,明日一早就会启程发往南方。”
孝帝点了点头说道:“忠亲王带着将士们在前线拼死抗敌,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将士们。就是朕吃不饱,也断然不能让前方的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这样,宫里面的开支从即日起再缩减一半,节省下来的钱粮都送到前线去。”
卢森动容道:“陛下,不可啊。如今宫里面的开支已经不能再减了,如今包括陛下皇后在内,宫里面的人每日只有两餐,而且只是白粥咸菜,若是在减下去,让臣子们心里如何能放心的下?陛下放心,如今国库里还存着原本要交给辽国的岁贡,足够支撑战局开销。求陛下收回成命,宫里面的开支无论如何不能再减了。”
孝帝想了想道:“也罢,朕苦一些倒是不妨,只是辛苦了皇后,自从跟着朕以来,一日不曾安稳过。”
卢森见孝帝不再坚持,心中稍安道:“陛下放心,以忠亲王之才,平定南方指日可待,老臣想着,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捷报传来。”
正说着,外面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进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启……启禀陛下……南方……”
孝帝猛的坐直身子,卢森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紧走几步问道:“南方怎么了?!”
那小太监一抬头,一脸激动的喊道:“南方……大捷!”
第九十三章 分营
就在程义厚领着不到四万大军到达玉州的时候,此时从北方建雄军抽调的三营兵马也正在日夜兼程的赶来。刘凌给建雄军下的严令是在他到达应州五日后,若是建雄军还没有到各营将军就军法从事。
在程义厚带着几十个将领进大营参见刘凌的时候,建雄军的三个营士兵已经开过了应州,再有不到一日就能抵达玉州了。先行报信的斥候,只比程义厚慢了两个时辰就进入了玉州大营里。
眼见着各路人马即将到齐,刘凌心里的底气也足了一些。
这次程义厚率领三万六千人马,之后建雄军赶来的话有三万人马,刘凌现在手里有抚远军四万四千人,加在一起的也足有十一万大军了。虽然比后周的十五万人马少了四万,但是已经勉强可以在数量上相抗衡了。
到了晚上,建雄军三万大军开到,在玉州城外十里处安营扎寨。建雄军三营的首领,还有赵二,花三郎两个人一起到刘凌的中军大帐。
如今有十一营兵马到齐,各路军马番号十分的混乱,刘凌为了便于指挥,跟手下将领商议了一下,重新整合了一下人马。
十一万大军,以前的部队番号全部舍弃,统称为平南军。
部队整合为十一营,不包括刘凌的一千黑麒麟军亲卫。
平南军第一营,为前锋营,兵马一万。指挥使忠义候王半斤。
平南军第二营,为骁骑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原抚远军将军杜义。
平南军第三营,为锐键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禁军统领昭先。
平南军第四营,为猛虎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禁军副统领孙胜。
平南军第五营,为神锋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原京畿大营统领陈远山。
平南军第六营,为振威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将军花翎
平南军第七营,为纵横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将军赵二。
平南军第八营,为飞鹰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原抚远军将军茂元。
平南军第九营,为雄狮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三江候程义厚。
平南军第十营,为通武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虎亭侯刘茂。
平南军第十一营,为汉雄营,兵马一万,指挥使为原建雄军将军罗三水。
另外刘凌还破格提拔了几个年轻的将领,其中原来抚远军将军杜义麾下的小将杨业,被刘凌调到黑麒麟军任职,参谋军事。原抚远军千夫长冯伏波,也调到了自己身边,虽然没有提升官职,也可参谋军事。
十一万大军在玉州扎营,各营按刘凌的规划安营寨扎。玉州的城防几乎被完全破坏,刘凌调集人马修缮城池。限令在十天的时间内,必须在玉州外围加建了一座瓮城。三十架抛石车,就要安置在瓮城的城头上。而且刘凌令人砍伐树木,加紧时间再制造几十架出来。
这抛石车之所以能快速的抵达战场,对周军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刘凌的设计和原来的抛石车有些不同,那就是这些抛石车,是可以拆装的。抛石车的地盘,被刘凌设计成了一种大平板马车式的构造,上面大臂的部分拆开之后装车运输,速度提升了很多。
另外,刘凌派人寻找工匠,连夜制造一种守城的利器,连珠火箭。这种东西以火药为引,可以连发数百支箭矢,杀伤力惊人。一旦装备城墙之上,对于攻城的一方必然造成巨大的伤害。虽然体积庞大,但是用马车装载的话运输也不是太大的难题。即便是用在两军交锋的战场上,必然也会成为扭转战局的大杀器。
周军整合,没有再发动攻势,这对于汉军来说也是难得的喘息时间,刘凌命令城里的铁匠,加开炉火,昼夜不停的打造箭矢。大战在即,羽箭的使用数量庞大的惊人。虽然这次汉军南下,兵部库存的器械几乎被搬空了,但还是远远不足。
同时,应州,霄州两地也在不停的赶制箭头,从太原府发来的第一批后备物资也已经在半路上了。就目前来看,事态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北汉倾全力打这场战争,虽然捉襟见肘却还没有到举步维艰的地步。十一万大军集结,所需物资巨大,朝廷里的官员们也忙碌起来,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明白,所以即便是再懒惰的人也不敢置身事外。
从留在太原府的影卫送来的消息看,朝廷里的官员们现在还没有人玩忽职守。刑部尚书司马律的死还在追查当中,八门巡查司的人和太原府,刑部的人都在忙碌着,孝帝下了严旨,务必要将凶手缉拿归案。
杀了司马律的彭斩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点消息。
在收到影卫从太原送来的密信的同时,另一份影卫极其机密的信息也通过只有刘凌掌握的渠道送来。这份情报十分的重要,送线索的这一条线路更是重要非凡,所以,即便是刘凌手下亲信的那些将领都不知情。赵大在暗处坐镇指挥,数百名影卫隐藏在暗处搜索着关于周军的一切消息。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汉军并不是十分的处于劣势。从边关的情报来看,周军并没有打算增兵的迹象。这对于汉军来说是一个十分利好的消息,以十一万人马对抗周军十五万人,只要指挥得当,军士用命,坚守玉州的话,与周军僵持下去再图良策,周军倒是也没有什么机会。
而且若是决战的话,双方人马厮杀。十一万对十五万,就算周军取胜也必然损失极大,还能剩下多少人马很难预料。这一场战争,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周世宗柴荣的一场立威之战,稳定帝位的目的占很大一部分。
所以,不管是刘凌还是柴荣,都必须争取下一场战争的胜利。柴荣必须挽回玉州之败的颓势,一鼓作气,打败刘凌的平南军,就算不能吞并北汉对于帝位来说也起到了巩固的作用。而刘凌则是不能败,败则必亡。
手下将领都在大帐之中,刘凌端着在帅位上,扫视了众人一眼。在他的身后,头戴六品官帽,穿着白色锦袍的聂氏兄弟站在那里,依然是黑巾遮面。按照品级,将领们依次分两边落座。
紧挨着刘凌的坐着的,依次是忠义候王半斤,虎亭侯刘茂,三江候程义厚,在下面依次是各营指挥使。在最下面,列席的是原本不够资历参加这次会议的都虞候杨业,千夫长冯伏波,还有被刘凌带来跟着吃了不少苦,看见杀人场面吐的稀里哗啦的刑部侍郎裴浩。
理论上刑部侍郎裴浩这个人虽然官居三品,也算得上是朝廷大员。只是跟大帐中这群军老爷们比起来就相差不少了。五代时期天下混乱,重武轻文,武将的官职品级比之于文官来说要高不少。
一个千夫长,就是从四品的级别。偏将就是三品。这大帐里略微比裴浩级别低一点的就是千夫长冯伏波,还有都虞候杨业。裴浩是正三品,理论上各营的指挥使都是正二品,所以杜义麾下的都虞候只比裴浩低一点点,是从三品。屋子里十一个指挥使,就是十一个正二品的朝廷大员。
五代时期品级稍微显得有些混乱,若是到了明清时候,正二品的官员那可是相当的高等了。清朝的那些个封疆大吏,比如两广总督,两江总督之类的一方豪强,都是正二品的品级。除了直隶总督和皇帝加封之外,基本上封疆大吏都是二品。
他们的权利就远比大帐里这些各营的指挥使要大的多了,手握一省甚至两省的政治,经济,军事大权,说他们是土皇帝一点也不为过。
而现在大帐中的这些指挥使,平日里最多维护一州的安危,虽然军权在握,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手遮天。除非做到像安恒这样的抚远军七营兵马指挥使,或者是建雄军九营兵马指挥使何坤,才算是真的独霸一方。
相比于安恒来说,何坤这个人要聪明的多。刘凌派赵二花三郎到建雄军调兵,何坤不但没有设置一点的阻拦,并且亲自挑选精锐,配置器械,带足粮草,办的滴水不漏尽心尽力。他这样做十分的聪明,一来表示出对北汉的忠心,二来能给忠亲王刘凌留下很好的印象。一举两得。
安恒就蠢了,空有一番壮志而多疑成性举棋不定。做事前怕狼后怕虎,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众将落座之后,刘凌清了清嗓子说道:“如今三路大军齐聚,兵精粮足,驱逐蛮夷收复坛州全都仰仗各位将军了。”
众人都抱拳说道:“唯王爷马首是瞻。”
刘凌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后周世宗皇帝柴荣亲自领兵,正在坛州集结败兵。根据探子来报,周军玉州一战溃败的兵马已经尽数收拢在坛州,不下十五万之众。玉州一战,周军虽然大败,但是并没有伤及根本,本王相信周世宗柴荣也是断然不会甘于失败退兵的。现在周军占据坛州养精蓄锐,不日或许就又会有一场恶战。”
他站起来说道:“玉州虽小,却是我大汉南北相通的咽喉要道。全赖杜义将军誓死守护才得以保存,本王替陛下谢过将军。”
说完,刘凌深深的给杜义鞠了一躬。
杜义慌忙离座扶着刘凌道:“王爷千万不可,这不是要折煞了末将。身为臣子,领兵守护一方,力保玉州不失乃是末将的本分。”
刘凌道:“虽如此,但将军的忠勇让人钦佩。”
他坐回椅子上说道:“本王这次南下,掌管六州军马,有临机专断之权。杜义将军临危不惧,力保玉州十余日,为我大汉立下汗马功劳。本王已经奏请陛下论功行赏,将军杜义战功彪炳,加封世袭国威候。将军昭先,将军孙胜功不可没,加封世袭镇南伯,世袭忠勇伯,旨意日后就会下来的。”
三个人起身离座跪倒在地道:“谢陛下隆恩,谢忠亲王栽培。”
爵位不同品级,代表着皇家信任。拥有爵位,就代表着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小块封地。在自己的封地之内,拥有爵位的人说的话就相当于圣旨。唐朝时期的爵位分为亲王,嗣王,郡王,国公,郡公,郡侯,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基本上一直沿用后世。五代时期的国家基本上都沿用唐制,到宋朝时略作了修改。爵位,又分成世袭和不世袭两种。世袭爵位的意思就是后世子孙只要不犯什么大错,理论上能一直由长子或者上一位爵位拥有者指定的人继承下去。
不世袭的爵位,是终身制。也就是说爵位拥有者本人,在有生之年享受爵位带来的一切好处,但是只要他死了,这爵位也就没有了,不会传给自己的后人。
世袭的爵位,在唐朝略微的多一些。到了宋朝的时候越发的少了,大部分的爵位都是终身制的。
到了明朝的时候爵位的封赏就有了很大的变动,皇帝的嫡长子立为太子,其他皇子满十岁后就可立为亲王,有自己的封地,封地称国,二十岁可以主掌自己的藩国事宜。之下是郡王,郡王长子为振国将军,诸子为辅国将军。辅国将军的长子继承爵位,其他诸子为奉国将军。明朝的时候,只有公,候,伯,三等,将子爵和男爵称号废除。公侯伯入则可参五府总六军,出则可领将军印为大帅督,地位崇高。
五代时期为乱世,北汉国更是弱小,国土面积只有十二州之地,也就是现在山西的中部和北部地区。这样小的地域,哪里来的那么多封地分给众多的王,公,侯,伯。所以,有自己的封地这最彰显爵位好处的措施,在北汉是基本被废弃的。
就连忠亲王刘凌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封地,别人还敢奢求什么?
三人谢了恩,回到原处坐了。刘凌吩咐道:“如今十一万大军聚集玉州,可分作三路。在玉州东南,西南,各安置一路军马。成品字形大营,互为犄角。”
“三江候。”
刘凌叫道。
程义厚站起来抱拳道:“末将在。”
刘凌道:“三江候可为东南大营主帅,领雄狮营,锐键营,猛虎营三营兵马驻扎。在玉州东南二十里安营,布置防御,不可懈怠。”
程义厚和锐键营指挥使昭先,猛虎营指挥使孙胜同时跪倒:“末将谨遵号令!”
刘凌又道:“忠义候”
王半斤站起来说道:“末将在。”
“忠义候,领前锋营,汉雄营,飞鹰营三营兵马,于玉州西南建立大营,设置鹿角,布置防御,不可懈怠。”
王半斤和飞鹰营指挥使茂元,汉雄营指挥使罗三水三人跪下领命。
刘凌接着道:“虎亭侯刘茂,振威营指挥使花翎,纵横营指挥使赵二,神锋营指挥使陈远山,随本王驻守玉州。休整十日,等太原府和应州,霄州的军备物资送到,便拔营南下,收复坛州!”
众将一起抱拳道:“末将尊令!”
第九十四章 无妄之灾
周世宗柴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十五万大军集结在坛州,每日里只是操练军马,看样子并没有出兵玉州的打算。好像他很满足于夺了北汉小小的一个坛州,北伐北伐,倒似成了一句口号而并不打算继续伐下去了。
刘凌却知道柴荣这个人深蕴兵法,文韬武略,乃是一代雄主。十五万大军北伐,所需物资甚是巨大,绝对不会长年累月的对峙下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北汉的国力恐怕更坚持不住。
所以刘凌断定,柴荣是在用这种办法逼迫刘凌先动手。只要北汉集结在玉州的十一万大军粮草告急,汉军坚持不下去必然会急于发动攻势,力求早日结束这场战争。而那个时候周军以逸待劳,静观其变,寻找汉军的破绽而击之,胜算很大。即便周军只是坚守坛州不出,汉军没有粮草却并不主动出击,也必然会遣返大部分的军队。
到了那个时候,周军只需一鼓作气拿下玉州,再兵围应州,北汉的南方半壁江山就算大半进了后周的口袋了。
所以,柴荣料定了刘凌比他要心急,比他要更想早日结束战争。
对于柴荣这样的打算,刘凌明知道如此,却也只能先出手了。这是一种无奈,现在最大的寄托就是周延公出使西夏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只要西夏陈兵在后周边境,柴荣的军心定然大乱。
为了防止周军有什么图谋,刘凌命令斥候的侦查范围加大了一倍。但是连续两日,也没见周军有什么动静。
一队十个人的斥候队伍从营地中骑马飞驰而出,他们的目标是前往坛州附近探听周军的动静。这次的任务十分的危险,若是被周军发现的话,他们这一队斥候能活着回来几个谁也不敢保证。
领头的斥候是一名抚远军的老骑兵了,这队斥候的生死全掌控在他的手里,取决于他的经验是否足以应对未知的危险。
这名什长叫李大鹏,今年四十岁。
出了大营一直往西南方向,穿过一片林子就是玉州和坛州之间一大片荒凉的土地。李大鹏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须,相貌颇有几分三国猛张飞的味道。只是抡起真本事来,比张飞差了十万八千里。
斥候队伍都是轻骑兵,为了提高速度所以只穿了轻甲,配备的武器也不是沉重的骑兵长枪,而是轻便锋利的马刀。在提高机动能力的同时,战斗力却下降了不少。不过斥候的任务是侦察情报,一旦遇敌转身就逃,战斗力和机动力相比,后者显然更重要一些。
进了林子,树木繁茂,速度提不起来,只有出了林子才能纵马狂奔。在林子的另一面就是忠义候王半斤统帅的西南大营,有三万大军驻扎。
李大鹏领头在前面走着,眼看着就要出了林子,西南大营的操练声已经渐渐的清晰起来。此时天色尚早,部队早操之后就要吃早饭了,所以在大营中不少地方都有炊烟升起,正是火头兵在埋锅造饭。
就在刚到了林子的边缘位置,李大鹏忽然悄悄打了手势。后面的轻骑兵随即减缓了速度,按照李大鹏的手势指令,队伍呈散兵型散开。李大鹏伸手指了指前面一个方位,随即打了个唿哨,带着手下轻骑兵围了过去。
前面林子边缘处,两个黑影也发现了骑兵。这两个人似乎是十分的慌张,见了骑兵转身就跑。
李大鹏当下就确定这两个人是周军派来的奸细,他大喝一声,吩咐骑兵分开包抄了过去。那两个人奔跑的速度本来就不快,身上的衣服似乎宽宽大大的很不合身,很快就被骑兵包抄过去围了起来。
那两个人身材矮小,脸上涂抹了草灰,奔跑时出了不少的汗,脸上灰一块白一块显得十分的狼狈惊慌。见跑不过骑兵,其中一人将另一个身材更小的护在身后,两个人背靠着一棵大树,眼神惊慌的看着围过来的骑兵队伍。
李大鹏一见这俩人就乐了,周军怎么会派了这么两个半大的孩子过来侦察敌情?
这两个人明显还小,穿着一身周军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皮甲歪歪斜斜的挂着,手里也没有武器,头发如杂草一般,哪里像是兵,倒更像是逃难的灾民。只是这两个人身上的周军制服,却是实实在在的。
李大鹏一挥手,骑兵们围了圈子,将那两个周军的小兵围在大树下。
“柴荣手下没有兵了吗?怎么派了你们这样两个小娃娃来侦察。笑死我了,哈哈!”
李大鹏伸手一指那两个周军小兵道:“来人,拿下送回大营审问!”
挡在前面那个子稍微高些的周兵慌乱的摆手辩解道:“我们不是周军,我们是玉州城里逃出来的百姓。几位大人,你们放过我们吧。”
这个周军小兵个子还不到李大鹏的肩膀,身材瘦小,双手向后紧紧的护着后面那人。李大鹏见他这个样子,明明是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甚至就连说话都还没有变声,软软若若的倒像是个女娃。
他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子哈哈一笑道:“看来玉州一战你们那个劳什子的皇帝柴荣是被我们王爷打傻了,竟然派了这样两个不成器的孩子来做斥候,简直能笑掉了人的大牙。”
那后面藏身的周军小兵身材更瘦小,也就是到李大鹏的胸口处。他从后面探出头显得很委屈的说道:“我们真的不是周军的细作,我们是来找人的。”
李大鹏道:“老子管你是找人还是打探军情,现在绑了你们拿回去交给千夫长大人,在他的鞭子下就不信你们不说实话。如你这样的两个小兵,打死了也没人心疼。来人,绑了!”
他一声断喝,顿时有四个骑兵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手持马刀绳索,一步一步逼了过去。
两个周军小兵只顾着哀求,身子往后缩,却因为背靠着大树再也无路可逃。一个汉军的轻骑兵狞笑一声,一脚朝着那前面的周军小兵踹了过来。这一脚并没有留力,若是被他踹中的话就算不死也难保不会断了肋骨。
后面的汉军已经拿着绳索,只等那周军小兵倒地就要上来勒肩头拢后背将他五花大绑了。谁承想那周军小兵虽然幼小,身手却真是不赖。他眼见着哀求不过,跑也跑不了,汉军骑兵那一脚踹过来势大力沉,若是被踹中了难免骨断筋折。
眼见着那一脚朝着胸口而来,这周军小兵脸上一怒。他身子一侧,探手抓住那汉军的脚腕。身子一转一扭,咔嚓一声响,那汉军的脚腕被扭断了,哀嚎一声扑倒了下来。他身子还没倒地,那周军小兵顺势一个肘击正打在他的面门上。顿时,这汉军的脸上就开了酱油铺子,一股鼻血噗的喷了出来,嘴角也被打裂了。
其他汉军见这周军小兵居然身手矫健,一出手就撂倒了一个同伴。他们大怒,纷纷跳下战马抽出马刀逼了过来。
一个汉军怒吼一声,一刀朝着那周军小兵的额头劈落。那周军小兵身子一猫不退反进,他身子瘦小正钻进那汉军的怀里。抬手一个冲天炮正打在那汉军的下颌上,那汉子一个踉跄被打的往后退了出去。周军小兵追上,一脚揣在那汉军的胸口上,那汉军吃痛,身子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只是这周俊小兵力气实在有限,虽然击倒了那汉军却根本没有造成十分沉重的伤害。反倒是打在汉军下颌上那一拳用力过猛伤了自己的手腕,疼的他一皱眉,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李大鹏大怒着骂道:“都是废物,连这么两个小娃娃都擒不住,传出去也不嫌丢人现眼!”
他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抽出马刀就扑了过去。离着很远,李大鹏纵身而起,凌空一刀劈落而下!
那周军小兵顺势就捡起第一个被他打倒汉军的马刀,双手一架迎住了李大鹏那凌空一刀。当的一声脆响,两刀相碰激荡出一连串的火星。那周军小兵力气实在太小,如何能挡得住李大鹏这势大力沉的一刀。他脚下不稳,双手剧痛,刀也掉了,身子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李大鹏一招得手,对自己的本事顿时就高看了几分。他手腕一翻,一刀横着削向那周军小兵的头颅。那周军小兵吓了一跳,脸上都是惊恐。他来不及躲闪,只是一低头。那刀正砍在他的帽子上,顿时将那帽子削掉了。
那周军小兵往后一退栽倒在地,头顶上的帽子脱落,露出了一头如瀑般的青丝!还有几根秀发被刀锋斩断,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李大鹏一愣,随即狞笑道:“居然还是个雌儿,周军真是无人可用了!”
他大步向前就要挥刀杀人,后面那个身材更瘦小的周军小兵吓的面如人色,纵身一跃扑在动手的周军身前,死死的将他护在后面。他动作太大,头顶上的帽子本来就不合适,在跳动中也掉落了下来,仔细看竟然也是一个女的!
李大鹏嘿嘿笑道:“原来是一对雌儿,做了老子的刀下之鬼,可别怨老子不知道怜香惜玉!”
那个小一些年纪的女孩子使劲往后推年纪大些的那个,急切的说道:“小姐,你快跑!咱们总不能不明不白的都死在这里!”
被称作小姐的正是卢玉珠,仗着从小练过功夫,在惊慌之下勉强对付两个汉军,那李大鹏力气大,她一个娇滴滴从未与人动过手的千金小姐,还如何能挡得住?
眼看着那凶恶的汉军骑兵就要一刀砍落,卢玉珠一翻身子将熏儿压在身下,只盼着这一刀杀了自己,不要拖累了熏儿的性命。
却见一个汉军一把拉住李大鹏,一双眼睛不停的在卢玉珠和熏儿两个人身下打量。他淫-笑着对李大鹏说道:“什长大人且慢!”
李大鹏怒道:“你拉我干嘛!”
那汉军嘿嘿笑道:“什长大人,咱们从军至今,已经多久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了?如今面前放着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这正是老天爷赐给咱们的礼物啊。若是不尝尝她俩的滋味直接杀了,什长大人不觉得可惜吗?”
李大鹏被他说的一愣,随即仔细看了看卢玉珠和熏儿两个人。只见这两个人虽然用草灰抹了脸,但依然难以掩饰两个人娇美的容貌。再看两个人的身姿,那个年纪大一些的婀娜妩媚,腰细臀肥,胸脯饱满,乃是人间的极品。就是那小的虽然身子还没有长开,但已经十足是个美人胚子,这样两个美人若是杀了,确实是暴殄天物呢。
他哈哈一笑道:“算你机灵!”
左右看了一眼,他吩咐道:“留两个人望风,其他人把这两个雌儿拉到林子深处去!那年纪大的归我,年纪小的你们轮着乐呵!”
众人大笑,张牙舞爪的扑了上去。
第九十五章 钦差来了
刘凌正和陈远山,郑旭,杨业等几个人在大帐里议事,商讨如何出兵收复坛州的事情。杨业正在发表着自己的看法,他虽然年轻,但是看问题很深邃,很独到,众人听了都不住的点头,就连刘凌都越来越觉得这个杨业确实是个不可不多的人才了。
杨业道:“从昨天斥候侦察得来的消息看,现在坛州周军大营排列布置成了一个月牙形。也可以说将一字长蛇的阵法运用到了安营扎寨上面。这种阵型有很大的局限,弊端不少。但却是现在针对我大汉军的最佳阵型。”
“不管我大汉军从任何一个方向攻击,周军的阵营很长,这样就很难对大营造成真正意义上的破坏。而周军将骑兵分开安置,一旦我军于一点进攻的话,很容易被周军的精锐骑兵包抄了后路。而倘若是多点分散的去攻击,我大汉军的兵力就又不足了。”
刘凌点了点头说道:“杨重贵说的有理,你们看呢?”
陈远山道:“杨都虞候说的不错,周军现在摆明了就是坚守不出,跟咱们拼着消耗粮草。等到咱们粮草不济的时候,军心必乱,周军再趁势而起,这一招虽然耗费时日,但却稳妥。”
官职最低的冯伏波位卑人轻,几次欲言又止,刘凌看他几次张嘴,都最终忍了回去,于是笑着说道:“冯千总有话但说无妨。”
冯伏波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谢王爷抬爱。”
他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抱拳对众位将军说道:“末将以为,王爷之前妙计引开孙玄道四万大军,七千骑兵破周军大营进入玉州支援,这个办法其实不妨拿回来再用一次。”
陈远山道:“不好,周军吃了一次亏已经有了提防,怎么可能再上一次当呢?”
刘凌笑道:“你听他仔细说来。”
冯伏波感激的看了一眼刘凌,接着说道:“玉州之围,王爷先是派轻骑骚扰周军大营,以至于连孙玄道这样老成持重的将领都大怒倾巢而出。当时孙玄道对玉州围而不打,定下的战略与现在柴荣的战术毫无差别。那就是拼消耗,拼耐力。”
“咱们耗的时间久了,粮草不济,下面士兵必然怨声载道心生退意,军心一散正是周军的可趁之机。反过来想,对峙的时间久了,难道周军士兵就不思乡?就不憋屈?每日都在营地里坚守不出,人心难道就不浮躁?”
听到这里,刘凌看向这个冯伏波的眼神已经带着欣赏了。
陈远山道:“即便如此,只要柴荣严令部下坚守不出,咱们就是去骚扰了也会被乱箭射回来,岂不白白送了很多弟兄的姓名?”
冯伏波见刘凌微笑着,用眼神鼓励自己说下去,他的胆子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陈将军,咱们可以设想一下。周军来的时候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抱着一举将我大汉吞并的雄心壮志。再一战而下坛州,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他们心里难免都会更加的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而玉州一战,王爷一把火烧的周军丢盔弃甲损失了五万人马,即便逃回去的也是人心惶惶。”
“这样巨大的反差,周军士兵的心里必然会产生变化。这种变化对他们来说是不利的,而对于我们来说却是大大的有利。士兵们心里惧怕战争,思念家乡,都盼着早日结束战争回家去。而柴荣下令坚守坛州,士兵们必然心中有怨气,产生浮躁的心理。这个时候,咱们只需添一把火,不难将周军逼急了。”
陈远山想了想说道:“你就把你的想法仔细的说出来吧。”
冯伏波道:“末将是这样想的,还是按照之前王爷的办法,派几路人马出去不断的骚扰周军,只要无所不用其极,但凡有些火气的人都会愤怒。只要周军出战,咱们且先败退,一而再,再而三,周军戒备心必然放松。待下次周军追击我们以兵埋伏于两侧,聚而歼之。”
陈远山道:“小规模的诱敌,就算周军肯出城一战,派出的人马必然不多,就算咱们全歼了出城之敌,这样一来只会让周军更加的警惕,下次绝对不会上当了。而若是只歼灭敌人的小股部队,对战局也没有影响。你的计策虽然能杀伤一部分敌人,却不能动摇其根本,效果不大啊。”
冯伏波道:“将军,杀出城之敌只是其一。其二,咱们可以选派精明的士兵,趁着周军败退之际随周军败退之际潜入坛州。这些人负责在周军大营中散步流言,鼓动周军士兵。让他们更加的思乡,更加的心浮气躁。若是能鼓动一批周军,哪怕是很小的一批周军当了逃兵,这样对于周军的士气都是极大的打击。”
“等周军人心不稳的时候,潜入周军的细作可以在坛州和周军大营中放起火来,我大军以火光为号,趁势全力攻击周军大营,一举将周军赶出坛州!”
陈远山等人听冯伏波说完,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杨业说道:“此计虽秒,但对于潜入周军大营之人来说极其的危险,所以潜入周军之人不但要精明强干,还要有超乎常人的勇气。有巧辩之才,如磐石之稳。否者若是被人发现之后严刑逼供招出了咱们的计划,周军自己在大营中放起火来将计就计,咱们的损失就惨遭了。”
冯伏波说道:“都虞候所言正是重点!这潜入周军大营之人必须八面玲珑而心志坚定,非有大勇气者不能为。胜负成败都在这些人身上,万万不得大意。”
他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将军们,抱拳跪下对刘凌道:“末将不才,愿担此重任!”
陈远山等人都是一愣,随即看冯伏波的眼神都变得尊重起来。陈远山深深一躬抱拳道:“想不到公如此高义,陈某佩服!”
刘凌也动容道:“冯千总,此事凶险绝伦,一旦有什么意外则万劫不复。你可想好?”
冯伏波伏低触首道:“末将自当年在王爷麾下之时,便心中立下志向。男子汉大丈夫,既然生于乱世,从于军伍,自然要做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若能此一战而灭周军,末将就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惧?于国,驱除鞑虏,恢复河山,乃是有利于江山社稷之事。于私,一战功成,名垂青史,夫复何求?”
杨业抱拳跪下道:“王爷,冯千总之计大善,末将不才,愿助冯千总一臂之力!”
刘凌叹道:“你二人都是本王麾下良材,久后必然成大器者。行如此凶险事,一旦失手不仅仅关乎自己的身家性命,更关乎我大汉的生死存亡。本王再问一次,你们,可想好了?”
冯伏波和杨业叩首道:“万死不辞,求王爷成全!”
刘凌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本王就给你们二人五千人马,骚扰周军大营。另派陈远山率军一万五千为接应,斩杀出城之敌。其后之事,就全赖你二人了!”
刘凌站起来走过去,将两员小将扶起说道:“我本来就看重你们二人,本想日后委以重任。既然今日你二人意决,等得胜之日,本王必然奏请陛下大大的封赏。今日本王先晋冯伏波为宁远将军,杨业为抚远将军,于周军中便宜行事,临机专断。”
两人再次叩首道:“末将谢王爷栽培!”
刘凌拉起二人,真诚的说道:“若事成,一战败敌,你二人是我大汉的不世功臣,必定名垂千古。若是周人有所查,便赶快脱身回来,不要枉自送了性命。你二人皆是我大汉的良材,日后还有重用之处,不可轻言生死,切记,切记!”
二人道:“请王爷放心,末将记得了。”
刘凌转身发令道:“陈远山,你领一万五千人马,在鱼龙坡先行埋伏,两日内不可暴露了。两日后冯伏波与杨业你二人再去扰敌,每日往复三次,切不可过多。若是本王所料不差的话,至第三日周军便会有敌出营。你二人不可一味奔逃,且战且退,于鱼龙坡汇合陈远山,将周军出城之敌围而歼之。待周军大营有援兵到,陈远山率军立刻撤回,冯伏波杨业你二人趁乱换了周军的制服,潜入周营。”
他接着命令道:“花三郎,你领五千军于天王岭埋伏,偃旗息鼓,只管看着陈远山,冯伏波,杨业三人杀敌,不可暴露。若是陈远山带兵退回周军并不追击,你便悄然回来。若是周军追击陈远山,你便等周军兵到天王岭下斜刺里杀出,两下合兵,还可再胜一阵。”
花三郎领命。
刘凌又道:“赵二,你领一千军,在天王岭后埋伏,多带旌旗战鼓。若是花三郎陈远山与尾随而来的周军激战,等周军大乱之后你便在天王岭上遍插旌旗,擂动战鼓制造声势,周军疑我大军倾巢而出,必然不敢久战。”
赵二道:“末将尊令!”
刘凌道:“此一战当可斩敌三千,但此胜与冯伏波,杨业你二人所图之事相比微乎其微,你二人千万小心应对。要知道不光是我刘凌的身家性命,十一万大汉将士的身家性命,就是这大汉的江山都在你二人身上了。”
二人抱拳道:“末将必不辱命!”
正说着,忽然外面一阵大乱,听声音有不少士兵在呼喊着什么。此处乃是中军大帐,汉军核心之地。外面糟乱,刘凌顿时眉头一皱。他沉声道:“郑旭,你出去看看怎么了。”
黑麒麟军的将军郑旭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亲卫出了大帐。
一出门,就看见二十几个穿着黑麒麟军铠甲的骑兵,用绳索绑了**个人,牵引着走了过来。被绑着的那些人个个衣衫不整,灰头土脸,还有一个魁梧的络腮胡须的汉子,赤-裸着上身,脚步踉跄的被黑麒麟军的人押着走了过来。
再看后面,一辆马车被几十个穿着大内侍卫服侍的人簇拥着慢慢跟在后面。马车上立着一杆旗帜,隐约能看见钦差二字。
第九十六章 画像
郑旭楞了一下,随即快步迎了过去。那二十几个黑麒麟军的骑兵是从京城里护卫着钦差的车架过来的,他们都认识郑旭,于是纷纷下马行礼。
郑旭先扫了一眼那些被绑着的人,看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平南军的军服,一个个衣衫不整,一脸的土黄。还有几个手被绑着,裤子还褪在脚腕处,走起路来跌跌撞撞,显得极其的狼狈。看他们的衣服,应该是出去侦察敌情的斥候,就是不知道怎么被黑麒麟军的人拿了。
郑旭招手叫过来一名黑麒麟军的骑兵,那人过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跪下道:“属下是黑麒麟军第三营指挥使曹怜将军麾下骑兵,拜见指挥使大人!”
郑旭道:“起来吧,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那骑兵刚要说话,从后面马车上噌的跳下一个看起来有些臃肿的人。这人穿着从六品武将的服饰,面色白净,只是从额头到脸颊上有一道褐色的伤痕,显得颇为狰狞。这人看样子年纪不大,从马车上跃下的动作略显笨拙,走路撑着手臂,一摇一摇的。
他扭动着步子小跑着过来,跪下后说道:“末将王小牛,叩见指挥使大人。”
郑旭诧异道:“你是何人?”
来人正是王小牛,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在王府里好吃好喝的养了这么些日子,倒是多出来一身的肥肉。他这次因为卢玉珠的事而被破格加封了个从六品的虚职校尉,保护着钦差的车驾来玉州。
因为他是刘凌王府里的人,而且见过那卢玉珠。所以这次孝帝才会派他来玉州。他一个小兵,大难不死因祸得福,还被封赏了个从六品的官位,也算是孝帝对他的一些补偿。
宰相府里本来有几个人跟来的,但这些人毕竟都是下人,不能委以重任。而王小牛当初在京畿大营的时候帮助过忠亲王,后来又算是刑部贪墨案的人证,有功之人。孝帝封他一个从六品的官,让他带着宰相府里的人南下寻找卢玉珠。
王小牛道:“禀大人,小的是忠亲王府里的亲卫,这次奉了陛下的旨意保护钦差大人到玉州劳军。”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说道:“钦差大人,永宁郡主殿下就在马车里。”
听他这么一说,郑旭不敢耽搁。紧走几步到了车马前面,撩袍跪倒说道:“末将黑麒麟军第一营指挥使郑旭,拜见郡主殿下!”
马车里有个轻轻柔柔的声音说道:“起来吧,忠亲王现在何处?”
郑旭道:“就在大帐之中,末将这就去禀报。”
那声音道:“不必了,忠亲王军务繁忙,不要打扰了他。我还是自己去见他吧。”
说完,只见马车的帘子挑开,一道婀娜的人影慢慢的弯腰探了出来。这人穿了一身紧身的女式皮甲,下面裙摆处却很大。所以更显得腰肢纤细,胸脯高耸,而下面的裙子如莲花开放,十分的漂亮。这种女式的军装打扮,即将女人的妩媚娇艳衬托出来,更是有一种军装宫娥扫眉浅的风姿。
看这女子的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上下。脸色白净,微带着一点红晕。两条细细的弯眉,将一双杏核样子的眼睛衬托的十分的美丽。小巧的鼻子,圆润的下颌,真是标志到了极处,美到了动人心魄。
一个鲜衣的小小婢女从后面搀扶着她,轻盈的从马车上下来。
只见她这个下车的样子,郑旭都不由得看的痴了。从来不曾知道,原来皇帝陛下这义妹永宁郡主,竟然是个天仙一般的人儿。只是……只是为什么这郡主殿下和那个面貌清秀的小婢女,眼睛都有些红肿,脸上似乎还有泪痕?
永宁郡主正是卢玉珠,她由熏儿扶着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王爷可是在前面那间大帐里吗?”
郑旭答道:“正是,末将还是先行去通报一声。”
卢玉珠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心里纷杂的情绪,压制住了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的委屈,忍住了心中潮水般不平的怒气,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微笑道:“也好。”
只是,那眼角的泪痕还不曾干,眼袋还是红肿的。
郑旭刚要往前走,王小牛拉着他悄悄的说道:“捆着的那些人可都是王爷麾下的士兵?”
郑旭点了点头道:“正是啊,只是不知怎么了冒犯了郡主殿下,衣服都不让穿好就给绑了来?”
王小牛一瞪眼恶狠狠道:“冒犯?冒犯大了!趁着郡主殿下那个……那个在林子里……方便的时候,这几个禽兽王八蛋居然想非礼郡主殿下,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只怕已经酿出了大祸!”
郑旭一听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件事,太严重了!
他低声道:“王校尉切勿张扬,本将这就去禀报王爷知道。这几个人如此……唉!王爷必然会重重治罪的!”
他心中大乱,心想平南军里怎么会出了这么几个败类。这要是王爷知道了,还不得气坏了。你们去搞谁不行,偏偏想去搞郡主殿下!也不知道你们生了几颗脑袋,就算把全家老小都加上也不够砍的!再说了……搞谁也不行啊。
快步进了大帐,郑旭抱拳道:“启禀王爷,是钦差永宁郡主殿下的车驾到了。”
刘凌一挑眉头,想到还是让太原来的人先找到了那两个小丫头,心里不由得踏实了下来。一想到出兵之前的晚上,卢玉珠自己跑到王府里来的样子,他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微笑。
“嗯,本王这就出去迎接。”
刘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帅位上走下来就要出门。郑旭当着众位将领的面也不好说话,只好悄悄拉了刘凌的衣服一下,趁刘凌一回头,他在刘凌的身后用低低的声音将一队斥候想对永宁郡主无礼的事情说了。
刘凌听完,顿时一股怒火从心里沸腾了起来!他眉头一挑,表情阴冷。
他嗯了一声,也没有说话,举步出了大帐。
一出门,刘凌就看到卢玉珠楚楚动人的站在那里。一身女子款式的军装,一件大摆的水裙,将她衬托的如同一朵战地中盛开的莲花,圣洁中带着英姿勃勃。只一眼,刘凌不由得楞了一下。这次见到的卢玉珠,似乎与上次很不一样了。
一样的还是那么美,不一样的是她的身上多了一种气质。一种坚强,勇敢,一种让人不敢忽视的气质。
而卢玉珠,在见到刘凌的那一刻,鼻子一酸,忍不住眼泪就流了出来。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刘凌,任由自己的泪水小溪一般流淌。她的委屈,她的苦楚,在见到刘凌的时候都压制不住了,如此美丽,如此凄婉。
她看着,微笑着流泪。
刘凌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她的内心,是那么的直观,仿似两颗心在这一刻跳到了一起。他没有说什么刘凌迎接钦差永宁郡主殿下之类的场面话,而是缓步走过去,走到她的身边,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娇嫩脸庞,满眼的温柔。
“你来了。”
他轻轻的说了三个字。
“我来了”
她轻轻的回答了三个字。
刘凌抬起手,想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看着那张凄美的脸,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疼。只是,他的手就凝固在半空,最终还是被礼法约束住。
“你……受委屈了。”
刘凌动容道。
哇的一声,卢玉珠才不管什么礼法,什么尊卑,什么众目睽睽,她这些日子所受的苦,所受的委屈,所受的惊吓在刘凌一句你受委屈了之后,全部爆发了出来。她不管那些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不管身后熏儿偷偷拉了一下她的衣角,猛的扑进了刘凌的怀里,嚎啕大哭!
刘凌的手举在半空中,终于,缓缓的放了下来,轻轻的环着她瘦弱的不断颤抖着的肩膀。
“哭吧,哭出来好受一点,是我不好,让你一路上受委屈了。”
刘凌轻轻的抚慰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
卢玉珠却哭的更厉害了,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她在用自己的泪水发-泄着心里的苦闷,发-泄着这么多以来的思念。
花三郎拉了一把郑旭,随即摆了摆手。众将领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悄悄的散开了。郑旭伸手一指,黑麒麟军的骑兵押着李大鹏十余人朝另一边走了过去。李大鹏此时面如死灰,身为死,已经吓的心死。
若不是在他一把将卢玉珠推到在地上,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的时候,一张刘凌亲手所绘画的图像从他怀里掉了下来,只怕卢玉珠就真的难逃一劫了。当看出画像上的人和面前这个女子一般摸样的时候,李大鹏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犹如在脑子里炸响了一道霹雳!
他呆呆的坐倒在了一边,颤抖着问:“你……你是太原府来的?”
卢玉珠一愣,随即也看清了那张画像。她看到那张画像的时候,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随即失声痛哭了起来。李大鹏随即惊醒,刚要跑过去阻止自己的手下不要伤害了熏儿,就看见十几个黑衣黑甲的骑兵冲了过来。
这些骑兵是从太原来的,本来是先要去中军大营报信,告诉忠亲王刘凌钦差大人的车驾到了西南大营。其中就有王小牛,他是想先去找刘凌问问怎么办。车驾都到了,钦差还没找到,怎么也得和刘凌商量一下对策吧,他让车驾暂时在西南大营休息,自己带了十几个黑麒麟军的骑兵直奔中军大营。
正巧遇到李大鹏他们行凶,王小牛眼见耳朵灵,听到女子的呼救声立刻带人就冲了过来。这一看不要紧,顿时把王小牛吓的三魂出窍,六魄离位!
千钧一发啊,卢玉珠还好些,若是再晚来一步熏儿就真的在劫难逃了。她的衣服已经被撕扯的差不多,两只袖子被扯掉,露出了白生生的一对胳膊。若不是她死命的踢打,只怕已经遭了毒手。
王小牛认出了卢玉珠,顿时就吓坏了。一声令下,黑麒麟军的骑兵冲过来一顿乱打,将李大鹏和手下斥候全都绑了。王小牛救起了卢玉珠,仔仔细细辨认了一边,这才抚着胸口连说阿弥陀佛。他带着吓没了魂的卢玉珠先回了西南大营,直安慰了老半天卢玉珠和熏儿才回过神来。
而卢玉珠,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张刘凌画的图像,她的画像!
第九十七章 促进发育
卢玉珠端坐在刘凌的中军大帐里,虽然脸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只是心情已经平复了很多。一路上的种种不安,在见到刘凌的那一刻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路上想的那些事情,在刘凌轻轻的一句“你受委屈了”之后,所有的担心都化作了乌有。
熏儿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刘凌。心里压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小姐一路上的担心也正是她的担心,在她的心里,小姐的事远比自己的事要重要。因此看到小姐没有受到刘凌的冷言冷语,她自己被凌辱的羞恼也没有那么重了。
刘凌看两个人的心情都平静了下来,他对卢玉珠展现了一个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没有这个社会那么多的礼法约束。对于卢玉珠一个女孩子家不远千里跑出来寻找自己这件事,他并不会觉得这个女孩子很不知廉耻,相反,对这个女孩他的心里充满了尊敬,还有几分心疼。
“到了就好,我派出去几十路人手找你们,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这段日子你们肯定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先好好歇歇,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受了委屈。”
刘凌站起来,微笑着说道:“只要刘凌还在一天,就会保护好你们的。”
这句话放在现代并不显得有多么感人,可是在卢玉珠和熏儿听来,心里却是那么的温暖。只觉得有刘凌这一句话,一路上的那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见刘凌并没有看不起自己,也没有打算派人将她俩赶回太原府,卢玉珠的心踏实了下来。
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抬手手轻轻的抹去,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次,自己没有做错!
刘凌走到熏儿面前说道:“之前你受了委屈,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好在制止的及时。只是有件事我要说与你们知道,那几个士兵是要杀了的。罪名不是对你们无礼,而是勾结周军细作意图里应外合配合周军偷营。在半路上与周军的细作密谈的时候正被钦差发觉,于是顺势抓了。”
他看着熏儿那张娇弱的,明显还带着稚气的脸笑着问道:“你记得了吗?”
熏儿毕竟是个女孩子,年纪又小,此刻见到刘凌微笑着说杀人的事情,竟然当做很平常的一件事,她禁不住有些害怕起来。局促的用手扭转着衣角,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她想说不要杀人好不好?可是她自己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刘凌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上位者风范。
她抬起头慌乱的看了一眼刘凌,最终点了点头。
刘凌转身问卢玉珠道:“今天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对你和宰相大人都会有很大的影响。知道的人中,除了那是个斥候,还有二十四名黑麒麟军的骑兵,还有校尉王小牛,再加上黑麒麟军的第一营指挥使郑旭。王小牛是我的亲兵,这件事他会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郑旭是皇帝陛下的人,知道事情轻重,自然也不会乱说。而那二十四个黑麒麟军的骑兵……你来做主吧。”
说完,刘凌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卢玉珠。
卢玉珠听完刘凌的话,就好似一盆冷水泼在身上。她顿时吓的脸色惨白,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下意识的看向熏儿,只见这个平日里自己最好的姐妹,也是吓的面无人色。刘凌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为了保全她们两个的名节,光杀了那些凶徒是不够的。把她们两个从虎口中救下来的二十四名黑麒麟军的骑兵,只怕也难逃一死!
卢玉珠下意识的就要反对,可是看到直视着自己的眼睛,她犹豫了。刘凌这样做说不上对与错,而且是为了她着想。她深切的明白,刘凌给她的选择,实际上只有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是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出的!
她的内心挣扎着,看向刘凌的目光从期许变成了委屈,又从委屈变成了祈求,再从祈求变成了绝望,而刘凌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从他眼神中看不出他的内心是如何决断的。渐渐的,一层细密的汗珠出现在卢玉珠的额头上。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
“刘……王爷,能不能不杀他们!”
最终,卢玉珠咬着牙问刘凌。她的视线也不再那么软弱,而是变得十分的坚定。见到她这样的转变,刘凌轻轻笑了笑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了,他们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里。你说要他们生,他们便生,你说要他们死,他们就死。”
“好!”
卢玉珠鼓起勇气,站起来仰视着刘凌的脸说道:“我不要杀他们,我要他们成为我的亲卫。请王爷成全,将他们划归给我。今后他们就是我的奴仆,生死在我。”
刘凌呵呵笑道:“嗯,很好。”
当看到刘凌眼睛里的促狭意味,卢玉珠忽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她顿时心里就有了怒气,第一次觉得刘凌并不是完美的,他太冷血了!用二十四个人的性命开玩笑,这岂能儿戏?
卢玉珠鼓起勇气,直视着刘凌的眸子说道:“我只想知道,若是我刚才点头,你会不会真的杀了他们!”
刘凌点了点头,看着卢玉珠,一本正经的说道:“会!”
他走到卢玉珠身前,近距离的看着这个有勇气追求真爱,内心其实十分敏感脆弱的女孩。
“我刚才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认真的。若是你点头,我会立刻下令将那二十四个黑麒麟军的骑兵砍了脑袋。我这样做,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一念之间就可以杀人,也可以在一念之间救人一命。”
卢玉珠愤怒了,真的愤怒了。她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认为公正,清明,威武,完美的男人并不是自己认为的那样。一个根本就不珍惜别人性命,随随便便就能抹杀二十四个人生命的人,又怎么会真心的去爱一个女人?或许,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他的眼里都不过是工具而已。完全不用去珍惜,拿来便用,没用了就可以抹除!
看着刘凌一脸的云淡风轻,卢玉珠的眸子里开始抑制不住的冒出了愤怒的火焰。
“他们都是人!活生生的人!为什么杀人在你的嘴里是如此的轻松,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残忍吗?!他们并没有犯错,而你却用他的生命来试探我的想法!若是我点头,他们的生命就会被你剥夺,他们的死是多么的不值得!我信错了你,他们也信错了你!”
她发怒的样子,就好像一头饥饿的小豹子。
刘凌淡然的笑了笑说道:“我残忍吗?”
他看着卢玉珠愤怒的表情,意味深长的说道:“对于我说的话,你会点头吗?”
卢玉珠楞了一下,随即咬着牙说道:“我不会!但是万一呢,万一我点了头,你就平白无故的要砍掉二十四个人的脑袋吗!”
刘凌一字一句的说道:“设计军法人命,没有万一。只有两个选择,一,同意,二,拒绝。你不会点头,那他们就不会死。而如果你点了头,那他们就不是平白无故的死,而是为了维护你,卢府的大小姐,陛下的义妹,永宁郡主殿下的名节而死。”
刘凌的表情严肃的可怕:“我只想让你知道,你的一个决定可能会引发很多不幸的事情。他们二十四个人的生命如此,其他的你想象不到的事情也是如此。比如……这次你私下里跑出来找我。你知道为了你,有多少人在提心吊胆夜不能寐?有多少人现在还在茫茫无际的山林中寻找你的踪迹?甚至陛下为了保全你,保全你父亲而封你为郡主,给了你一个钦差的身份名正言顺了你的私欲!”
“你!”
听刘凌这样说,卢玉珠顿时变得面无血色!
他还是看不起我的,还是觉得我私自跑来找他,是下贱的!呵呵,多可笑啊!就在之前,我还被他虚伪的外表所蒙蔽,还以为自己真的追求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一生一世的爱人!可笑啊,他其实心里根本就看不起自己的吧?不然在太原的时候,在他的家里,他就不会拒绝我了。
呵呵,自己真可笑,可耻,可恨,却偏偏不可怜!
他说的没错呢,为了自己的私欲,我连累的多少人?爹爹还在担惊受怕而整夜不能安睡吧,熏儿一路上陪着我吃尽了苦头更是险些丧命。还有那是个斥候,若是自己不来玉州他们也不会死。那二十四个黑麒麟军骑兵,也不会遇到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存在的危机。陛下也不会为了照顾爹爹的颜面而封自己什么永宁郡主,那些还在野外寻找着自己的人也不会风餐露宿不知归期。
我就是一个灾星,走到哪里都会连累别人的灾星吧。
卢玉珠惨笑着看着刘凌,眸子里竟然渐渐的失去了光彩!
就在她近乎于绝望的时候,刘凌握着了她冰冷的手掌,一股温暖从手心中传来,让她已经近乎如死灰般的心有了一点复苏。
“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吗?因为我是想告诉你,不要任性,你的一个决定往往会影响很多人的生活,甚至生死。”
刘凌暖着她的手心,温柔的笑着说道:“你千里迢迢赶来,我又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要你知道,你这样做会让很多人受到牵连。做我刘凌的妻子,就要明事理知进退,不能再任性了,好吗?”
他说,做我刘凌的妻子!
卢玉珠猛的抬头,泪水忍不住的滑落。
刘凌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轻笑着温柔说道:“休息两天,回太原府去。回去跟你的父亲道歉,告诉她你错了。然后安心在家等我,等我回太原府的时候,我会正大光明的去迎娶你。”
刘凌认真的说道:“你的心意我怎么会不懂?刘凌不是铁石心肠,纵然就是铁石心肠也被你暖化了。从今天开始,别说你是陛下许配给我的妻子,就是面对着再大的艰难险阻,面对再多人的反对,我也会娶你!”
“所以你让陛下安心,让你的父亲安心,让所有关心你的人安心,让我也安心的打完这一仗,然后回去找你。好吗?”
刘凌的微笑,此时如吹化了冰雪的春风,也吹化了卢玉珠刚刚冰冻上的内心。
卢玉珠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紧紧的握着刘凌的手说道:“我听你的!”
刘凌笑了,阳光般灿烂。
“嗯,这次你犯下的错我暂时记下,等回到太原府之后迎娶了你过门,一顿家法还是不会少了的。这家法是轻是重,就看你回去表现的如何了。若是乖乖的,说不得还会变家法为奖励。”
卢玉珠使劲点头:“我听话,不会再任性了!只是……只是家法是什么?”
她有些忐忑的问道。
刘凌笑了,一脸的邪恶,他说:“家法嘛,是一种比较痛苦,而你说不定会喜欢的惩罚。怎么说呢,对你的某些地方来说,还有促使其快速成长的作用哦。”
第九十八章 潘壮士
卢玉珠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从半路上的忐忑,到见了刘凌后的安心,再到绝望心死,又柳暗花明的春光无限,九曲十八弯,让她的心几乎都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转折。
她和熏儿回到刘凌安排好的住所,还是飘飘的,走路都有些摇晃。大喜大悲,人生起落,在这短短的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她几乎都尝到了滋味。
回到住所,熏儿伺候着她洗浴的时候,她的脑子还是乱哄哄的,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又似乎满脑子都是东西,乱的要命。
熏儿回想起在林子里的那惊魂一幕,坐在床边凄然落泪。卢玉珠看见她这个样子心里难受,过去握着她的手不住的安慰她。虽然唐朝时期女子并不特别的保守,风气相对开放。但是也还没到遇到这种事很容易就想开了的地步,就是现代女子碰到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坦然面对。
最后两个人在屋子里抱在一起失声痛哭,一直到晚上才渐渐的平息下来。
最难消受美人恩,刘凌坐在自己的大帐里也是心绪纷乱。对于卢玉珠,他实在硬不起心肠拒绝。这样一个女孩,打着灯笼都难找,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刘凌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负罪感。
无论如何,这样的女孩是不能伤害的。若是伤害了她,无异于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个千里迢迢来陪伴自己的女孩,刘凌怎么能不动心?
刘凌正想着若是打赢了这一仗,回到太原的时候找卢森好好的谈谈。那个严谨严肃的老人家若是做了自己的岳父,刘凌想想就是一脸的苦笑。自己最初的时候是不同意这桩婚事的,可是现在,他原本以为自己够硬的心肠已经被卢玉珠的痴情执着而暖化了。
正想着,忽然外面侍卫说道:“王爷,陈远山将军求见。”
刘凌应了一声,收拾起纷乱的心事坐好。陈远山走进来之后抱拳行礼:“末将参见王爷。”
刘凌摆了摆手道:“有什么事说吧。”
陈远山把头盔摘下来抱在怀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有件事末将难以决断,特来请王爷做主。”
刘凌道:“是扰袭周军大营的事情吗?”
陈远山的表情十分的精彩,他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刘凌说道:“王爷,袭扰周军大营的事基本已经安排妥当,只是……只是有个人本来不该出现在队伍中,她……总之这事应该算是王爷的家事,末将没办法处置啊。”
刘凌看他的样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说道:“有什么事直接道来,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陈远山道:“王爷,我说是说不清楚的,你跟随末将到大营里一看就知道了。”
刘凌白了他一眼道:“什么事,你一个指挥使都解决不了?我便去看看,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便撤了你这指挥使的官衔!”
陈远山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嗯,王爷看了就知道了。”
刘凌跟着陈远山到了他的神锋营驻地,离着很远就看见营地里围着一圈的平南军士兵,一个个大呼小叫的在叫好。陈远山皱了下眉头刚要呼喝,刘凌摆了摆手,举步走了过去。
那些士兵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一个个兴奋的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他们脸红脖子粗的使劲往里看,不时的鼓掌叫好。看他们激动的样子,似乎人群中正在上演着什么好戏。刘凌拍了拍一个士兵的肩膀,那士兵不耐烦的撇头道:“拍什么拍。”
刘凌笑道:“这是在看什么?”
那士兵一边叫好,一边道:“自己看不就知道了,没带眼睛啊!”
陈远山上去一脚揣在那士兵的屁股上,那士兵一个踉跄撞着了不少人。他以为有人和他恶作剧,转身就要开骂。一回头真好看见刘凌笑眯眯的盯着他,顿时他便傻了。僵硬了好一会儿,这士兵扑通一声跪下来叩头道:“叩见王爷!王爷恕罪!”
刘凌笑着说道:“无妨,你起来吧。”
只是那士兵怎么敢起来,之前骂了王爷不带眼,这罪过说大不大,要是背后里骂也没什么。可是偏偏当着王爷的面,这就有点过分了。他跪在那里,心里如打鼓一般。刘凌见他如此笑了笑道:“冲撞了本王,罚你围着大营跑一个整圈!”
那士兵如蒙大赦一般,站起来撒丫子就跑了。
这一闹,有的士兵回头看见刘凌,纷纷行礼。刘凌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声张,站在人群外面往里看去。前面的士兵被后面的士兵提醒,纷纷给刘凌让路。刘凌到了前面才发现,里面围着的居然是一个人。
刘凌一看到她,脑袋立刻就大了。这个人陈远山确实不好对付,这事虽然不大,可是偏偏他不敢解决。因为人群里围着的是个女人,还是刘凌认识的女人,确切的说,是刘凌王府里的丫鬟。
潘金莲!
只见此时,潘金莲穿了一身大号的平南军军服,手持一对百多斤沉重的铁锤,舞的虎虎生风。她一边舞动大锤,一边不甘的吼道:“谁说女人就不能从军了?老娘这一身的本事,你们有几个比得了?谁不服气,就上来和老娘比划两下!”
她也不知道舞动了多久,此刻喘息稍微有些粗重,似乎是有些累了,潘金莲把大锤往地上一丢,嘭的一声砸出两个深坑。她一掐腰,怒目扫视了一圈:“他奶奶的,敢瞧不起我们女人!没错,老娘我是偷偷混进来的,怎么了,谁叫王爷出兵的时候不带着我的?觉得我们女人不如男人,不能上阵杀敌是吧。别来这套!谁不服就上来试试!”
围着的士兵谁敢上去试试啊,这女人太凶悍了。舞动一百多斤的大锤,足足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了,就是一般的壮汉都坚持不住。那大锤论起来,就是一头大象也能砸死吧。谁也不嫌命长,谁上去谁是白痴。
潘金莲见没人敢和她比试,双手掐腰吼道:“想赶老娘走!没门!”
一看她这个样子,刘凌也是哭笑不得。想必潘金莲定然是大军开拔南下的时候偷偷混在王府的亲兵里跟着大军南下的。她相貌凶恶,膘肥体壮,大号的皮甲穿在她身上还略显不合身,说话嗓门又粗,很难发现她是个女子。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东西将胸前那一对大杀器缠了起来,猛一看上去真的就好像一个男人。
而且,还是很凶悍强壮的一个男人。
刘凌清了清嗓子,举步走过去说道:“潘……金莲,你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潘金莲正在耀武扬威呢,没人敢和她交手,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今天神锋营点兵,她不小心被人碰掉了头盔,那人本来没在意,却意外的发现这个士兵很不一样。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没有喉结,耳朵上还有耳洞,虽然面貌凶恶,但十足十是个女人!
这人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兴奋,顿时大呼小叫起来。想尽办法隐藏了这么多天,提心吊胆的怕被人发现。此时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乌有,潘金莲如何能不怒?她只一巴掌,就扇掉了那士兵一嘴的好牙。
那人疼的叫喊,立刻就招来了一群人围观,也惊动了陈远山。他一问,这疯女人居然是忠亲王府上的人,这下陈远山就犯难了。他不好处置,只能去请示刘凌。
此时,刘凌也是头大如斗啊。
潘金莲见是刘凌来了,顿时吓了一跳。她先是脸一红,随即醒悟了什么,赶紧蹲下去拜了一拜行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轰,围观的士兵也都给刘凌行礼,看她居然也有扭捏的一面,士兵们一起哄笑了起来。潘金莲顿时一瞪眼睛,可是刘凌在这里她也不好发作,只好对着围观的士兵们怒目而视。她这样别扭的动作,更是让士兵们哄堂大笑。
陈远山摆了摆手说道:“都滚回去!围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也不嫌丢了咱们神锋营的人!”
士兵们见指挥使大人发了火,呼啦一下子跑了个干净。只是不少人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笑,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还对着潘金莲扮了一个鬼脸。只气得潘金莲一佛出窍二佛升天,恨不得追上去把他抓住扒了裤子狠狠的打一顿屁股。
刘凌也觉得此事不好处置,于是说道:“你们先随我到大帐。”
说完率先走了。
那潘金莲也不怕陈远山,晓得是他去王爷那里告状的,于是狠狠的蹬了陈远山一眼。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气鼓鼓的跟着刘凌走在后面。陈远山哭笑不得,摇了摇头也去了刘凌的大帐。
刘凌回到大帐后坐下,看了看下面的两个人,感觉这事有点不好处理了。他能用激将法把卢玉珠劝说的听话答应他回太原府,可是这办法绝对不能对潘金莲使用。她要是发了狠,刘凌也不好让人上去捆绑一个女子吧。再说了,三五个大汉也不见得捆的了她……
“潘金莲,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刘凌想了想,觉得应该还是以劝说为主,不能来硬的。
潘金莲一挺胸脯道:“上阵杀敌!”
刘凌一愣,随即苦笑道:“上阵杀敌是男人的事,你一个女人……”
那潘金莲上前一步说道:“怎么王爷也和那些人一般见识?谁说的女子就不能上阵杀敌了?可是皇帝陛下说过?国家的法典可有记载?凭什么就看不起女人,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一样能干!”
刘凌被她问的一愣,其实他心里明白,也知道历史上有很多的巾帼英雄,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心里总是不能适应女人上战场这事,或许是大男子主义作怪吧。不好回答,刘凌咳嗽了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随即说道:“这倒不曾有,只是,刀光剑影,血染沙场,你不怕吗?”
潘金莲一拍胸脯道:“怕了我就不来了!”
陈远山吓了一跳,心说这女人怎么还能有这样的?不拿绣花针,偏偏喜欢拿刀。不喜女红,却喜武术。不在家安分守己,却想上阵杀敌!
刘凌忽然灵机一动道:“既如此我也不赶你回去,过几日便会和周军有一场大战。到时候你随赵二将军在天王岭击鼓助威,若是见了尸横遍野的战争场面你不怕,我便留下你!”
潘金莲顿时高兴起来,她恨不得把刘凌抱在怀里使劲亲一口。手足无措的转悠了两圈,潘金莲忽然如男人般行了一个军礼,单膝跪倒在地抱拳道:“谢王爷!”
第九十九章 一吻
刘凌站在大帐外面,看着灯火通明的营地,看着在来回巡视的哨兵,明月清风下,一片肃穆。
他举步走了出去,漫无目的的在大营中闲走。现在和周军已经成了对峙的局面,貌似风平浪静,只是这平静的下面隐藏着多大的波涛汹涌,刘凌心里其实很明白。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士兵,那一张张年轻的朝气蓬勃的脸庞,刘凌心里就感到了一种压力,一种无奈。
这些年轻的鲜活的生命,有多少会在这次该死的战争中逝去?
自古以来,沙场征战几人回?刘凌感叹的不光是现在这个时期,也不仅仅是北汉和后周之间的战争。后周实力强大,占据九十八州之地,拥七十二营兵马,在实力对比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这样就能说明后周一定会胜利吗?
就算是胜利,又有多少人会埋骨黄沙?实力强大并不一定就能胜利,天时地利人和都是决定胜负的因素。当初大隋朝的时候挥军三十万征伐高丽,回来的不过寥寥三千人,真的是高丽人善战?真的是隋朝的三十万大军无能吗?
虽然战争是在北汉和后周之间进行的,但是刘凌却知道,胜败的决定性因素却没有掌握在双方任何一方的手里。而是在西面,那个有着西域第一雄主之称的嵬名曩霄手里。他一念之间可灭北汉,一念之间又可令周军退却。
刘凌有些无奈,寄胜利之希望于别人之手,这种感觉并不好。世间万事皆有变故,谁能预料到后事如何?三国时期蜀武侯诸葛,经天纬地之才,最后还不是凄然落幕?六出祁山,兵锋所向几乎没有对手,可是站在蜀国身边的吴国却拉了多少次后腿?有多少次失败,并不是敌人造成的,而是身边的盟友捣鬼?
现在,北汉的局面混乱糜烂,就算西夏这次大营出兵,解决了这次的危机,可是以后呢?总不能将国家和人民的命运交给别人来掌握吧,总不能永远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吧?有有一个实力强大的盟友的确是好事,但大辽这个例子就活生生的摆在这里,谁能否认西夏会不会又是下一个大辽?
光是一个大辽国索要的岁贡,已经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北汉百姓的肩膀上。若是西夏也来索要,拿什么给他?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就算这一次西夏肯出兵相助,谁能预料到不久之后,西夏人会不会再和后周站在一起,共同对付北汉?一只孱弱的绵羊身边,围着三只不怀好意的饿狼,这局面如何能破?
刘凌一边走,脑子里一边不停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这三个国家,论实力都十倍于甚至几十倍与北汉。只不过互相牵制而已,占据不足一省之地的北汉在缝隙中挣扎求生,谈何容易啊。
刘凌走着走着,忽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到了卢玉珠所在的营地里。他苦笑了一声,心说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难道说心里其实已经牵挂着这个女子了?在不知不觉间就想过去看看她?
他摇头苦笑,也不知道自己接受了她的爱意,是对她好,还是害了她。战场之上,变数无穷,刘凌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一命呜呼,他自己本来已经释然,反正已经活了两世,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现在接受了柳眉儿和卢玉珠,自己若是死了,她们两个人怎么办?
看着卢玉珠所在大帐里已经没了灯光,想来这一路上她吃尽了苦头,现在疲乏不堪,应该已经睡下了吧?
转身刚要往回走,就听见身后一声弱弱的呼唤。
“王爷?”
刘凌回头看了看,就看见在大帐门口的火盆边上,一个柔弱的身影站在那里,正是卢玉珠。刘凌没想到她还没有睡,不禁有些诧异。点了点头,刘凌举步走了过去。
在摇曳的灯火下,晚风吹动卢玉珠的秀发轻轻飘动,一袭鹅黄色的长裙,让她看上去有些纤弱,惹人怜惜。走到近处刘凌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才哭过不久。脸色也不是很好,有些过分的白皙了。
刘凌知道这一路上她受了太多的委屈,看着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刘凌就有些心疼。
“怎么还不休息?”
刘凌走到她身边问道。
似乎是怕刘凌发现自己刚刚哭过,这个倔强到有些偏执的小女子微微转过头,不敢正视刘凌的视线。她略微有些慌乱,抬手理了理自己额前垂下了的发丝,稍显局促不安。
“不知道怎么了,明明累了,却睡不着。”
她说。
刘凌心里一酸,想伸手去理顺她的发丝,那手却最终定格在了半路。不管怎么说,身处这个时代,礼法,规矩,还是约束了刘凌。虽然男女有别授受不亲这种观念是在宋朝时期才逐渐深入人心的,可毕竟这不是现代。孔子那家伙别的没干,男女之间的规矩倒是定了不少。
唐朝时期,女子之风颇为豪迈,男女之间也没有那么多琐碎的规矩,从那时候的女子喜欢穿男装就能看出一二分。而到宋朝,尤其是朱熹之后,男女之间的界限已经很森严了,已经到了不可逾越的地步。
见到刘凌的动作,卢玉珠不可避免的心里多了一丝慌乱。可是看到刘凌收回了手,她的心里又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惆怅。
“夜间风寒,这一路上你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刘凌最终说道。
卢玉珠面露失望之色,她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王爷操劳辛苦,也早点睡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回到大帐里,只是在她转身的时候,那副放佛没有依靠的肩膀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无助。刘凌心里一软,下意识的伸出手拉着她的手说道:“不要再哭了……我……会心疼。”
卢玉珠身子一颤,随即缓缓的转过身子来。在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流下了两行清泪。刘凌抬起手,轻轻的触摸到她的脸颊,将那泪水拭去。卢玉珠痴痴的看着刘凌干净漂亮的脸,委屈的泪水不争气的再次滑落。
“走走?”
刘凌一边擦去她的泪水,一边轻声问道。
卢玉珠点了点头,任由刘凌拉着她的手跟着刘凌漫无目的的走了出去。此时,大帐里,因为实在是累了,怕了,被各种磨难折磨的日渐憔悴的熏儿已经睡熟了,她的胸脯微微的起伏着,对于前一段日子来说,现在能睡一个安稳觉都是如此的幸福。只是,在她的眼角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她似乎是在做梦,眉头紧紧的皱起,一双小手也是攥的死死的,似乎在梦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猛然间惊醒,熏儿一下子坐了起来。她慌乱的四处张望,见小姐卢玉珠并不在大帐里她顿时就慌了手脚。站起来跑到卢玉珠的床前看了看,见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显然小姐还没有睡下。她快步走到大帐门口,撩开帘子就要冲出去。
一抬眼,正好看见刘凌和卢玉珠两个人并肩朝远处走了。熏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伸手在自己胸前抚了两下。她看着月光下那并肩而行的一队男女,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的和谐。熏儿笑了笑,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小姐!你要幸福!”
刘凌走了一段路之后,因为是在营地里不时遇到巡逻的卫兵。所以他也不好一直拉着卢玉珠的手,两个人默默无语的走了很长。说实话这大营里还真不是一个谈情说爱的地方,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太重,难免冲淡了儿女情长。
可是,两个人虽然就这么默默的走着,谁也不曾说话,卢玉珠的心里却忽然有了一种十分满足的幸福感。这种感觉让她很享受,也很迷恋。她甚至在想,若是能就这么一直和他走下去,也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
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刘凌转过身,看着卢玉珠的眸子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是我考虑的太多了。但是请你相信,你之前所承受的压力,折磨,委屈都再也不会出现了,我给你一个或许不会实现的保证,只要我能活着回到太原府,一定会娶你!”
卢玉珠的身子颤抖着,幸福的泪水再一次滑落。这个坚强的女人,一路上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都不曾落泪,此时也抑制不住幸福的泪水。经历了这么多,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她忽然觉得哪怕就是现在死了也不冤枉了。
见她流泪,刘凌心疼的再次给她擦去泪水道:“不许哭了,以后只许笑,开开心心的活着。”
卢玉珠使劲点了点头,她脸色微红的说道:“王爷,玉珠……任性了。只是,玉珠真的怕了。怕如果这次不来见你,万一……我只想着远远的看你一眼就回去的,可是又不甘心。看了一眼,还想再看。就这么一直在大营外面藏了好几天,每天都告诉自己只要再看到王爷一次,我就回去了吧,从此绝了念想。可是……可是我偏偏控制不住自己。”
刘凌动容,下意识的将卢玉珠揽在了怀里。卢玉珠被他这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一颗心慌乱的跳了起来。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心里又是怕又是欢喜,矛盾的厉害。
刘凌低着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刘凌何德何能,有小姐对我的一片痴心,虽死无憾了。”
卢玉珠吓的伸出手挡住刘凌的嘴,急切的说道:“不要这么说,王爷不会死的,这次战争王爷一定会胜,风风光光的回到太原府去,然后……然后……”
然后的话,她却说不出来了。
刘凌一笑道:“然后风风光光的将你娶过门来,对吗?”
卢玉珠羞涩难抵,将一颗小脑袋使劲扎在刘凌的臂弯里。刘凌捧起她的脸颊,看着月色下楚楚动人的容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头吻了下去。当他的嘴唇接触到她的嘴唇上,一种温凉湿润还带着点甜蜜的感觉传来。卢玉珠慌乱的挣扎了一下,随即紧紧的抱住了刘凌的身子。
一吻,倾心。
第一百章 不出预料
回到大帐之后,卢玉珠的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她坐在床边,回想起刚才刘凌那霸道的一吻,脸上顿时又烫了起来。她实在没有想到刘凌会这么大胆,居然在大营里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虽然并没有人发现,但是她还是吓坏了,也幸福的眩晕了。
坐在床边,回想起这段日子的波澜,卢玉珠的脸上渐渐的没有了愁云,而是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期待。刘凌说:“不要害怕,也别担心,以后的事情交给我来办。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难,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危险,我都会用一辈子来照顾你,不会让你再受一点点委屈。”
这话在现代社会,不知道每天会有多少少男对懵懂无知的少女说起。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的也绝不止仅仅一个卢玉珠,可是真能说的出做的到,有一份担当的男人又有几个?卢玉珠知道,刘凌说这话不是花言巧语的骗她,她能读懂他眸子里的那份真挚和勇气。
那一吻,让她羞的无地自容。第一次和男人如此亲密的接触,她的心慌乱的就好像有一头小鹿在上蹿下跳,没有安生的时候。一想到他的舌头不停在自己的嘴巴里搅动,索取,卢玉珠就觉得自己身上快要烧着了的火热。而她却忘记了,自己在动情处是如何笨拙的,生涩的回应着刘凌的索求。
想到日后就能和刘凌生活在一起,一种甜蜜感就在她的心里不可抑制的泛滥。她躺下来,回想着今天刘凌对她的承诺。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再无所求。躺下来之后,在甜蜜的回忆和幻想中,她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次的睡眠,没有担惊受怕,没有噩梦,如此安稳。
甚至,就连熏儿帮她盖上滑落在一边的被子她都没有察觉。看着小姐熟睡中嘴角上挂着的微笑,熏儿的心也踏实了下来。
就在卢玉珠回到大帐中不久,刘凌在自己的中军大帐里听陈远山等人的报告。
“王爷,兵马已经集结,今晚子时之后前去鱼龙坡埋伏,请王爷指示。”
陈远山一身盔甲已经穿戴整齐,一万五千士兵已经在大营里整装待发。他们要在冯伏波和杨业袭扰周军大营之前就到鱼龙坡潜伏,所以今晚就要出发。明日一早,冯伏波和杨业会带着五千人马去袭扰周军的大营,而胜负的成败却全在陈远山手里,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在陈远山的身后,花三郎,赵二,冯伏波,杨业几个人都在。这次的袭扰,主要目的是把包括冯伏波和杨业在内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十个人送进周军大营,在周军内部进行舆论上的引导,让周军士兵不战而乱。相对来说,这次鱼龙坡和天王岭的埋伏杀敌,倒是在其次了。
这次战斗可以说难度不小,既要将追击周军的部队击溃,还要最起码杀尽周军一个千人队的士兵。只有这样,冯伏波他们才能安全的混进周军队伍里。周军队伍的编制和汉军基本相同。五个人为一伍,设立一名伍长。十个人为一什,设立一名什长。五十个人为一队,设立一名队正校尉,一名队副陪戎。两个队设立一名百夫长,称为百总。
二十个小队组成一个千人队,设立一名千夫长,称为千总。十个千人队为一营,有一名营指挥使将军,五名偏将。
五十个人一队,人员并不多,而且每五个人之间都是互相熟悉的。不管是伍长,什长,还是队副队正,对自己的手下应该都是十分熟悉的。有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大营里,伍长,什长是必然会识破的。所以,这次伏击站力求将出营的周军绝大多数都要杀死,尤其是军官,一个都不能留下。
虽然冯伏波和杨业手下带着五千人马,但是袭扰周军大营的时候绝对不能带这么多人,最多每次只能带一千人马。其他的人马都要在鱼龙坡附近接应,不然周军出营的人马太多,就没有办法让冯伏波杨业等人混进去了。
这种尺度上的拿捏,不仅仅需要埋伏在鱼龙坡汉军的拼命杀敌,还需要周军的配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成功的概率相当的低。不过正所谓人言可畏,舆论成虎,只要他们混进去散播不愿打仗的言论,应该能激起一部分士兵。
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不能激起兵变,那冯伏波和杨业就要选择时机潜入坛州,有机会就在大营中放起大火,接应汉军冲击大营。
这种事,是九死一生的。
刘凌道:“一万五千人,不可骑马,不可点燃火把,潜伏在鱼龙坡之后甚至不可移动,若是被周军的斥候发现,那这次计划就会前功尽弃。在天王山,我会安排花三郎多带马匹,以供你们撤退时用。天王山和鱼龙坡相距十五里,这其间的路程就只能靠你们两条腿跑步而行了。”
他想了想说道:“为了激起周军的火气,埋伏在鱼龙坡的人在冲杀一阵之后,若是周军还有大股部队追来,不可避免的要留下一部分人断后,这些断后阻挡周军的人十死无生,你们可要想好。”
“到了天王岭之后,花三郎率军而出,陈远山你率军回击,和花三郎左右夹击周军,应还有一胜。到时候周军大乱,赵二在天王岭上多插旌旗,擂动战鼓摇旗呐喊,周军惊惧定然败退。只是这一战,拼的是不畏死的勇气和胆魄,你们要鼓舞好手下士兵的士气,切不可自乱阵脚。”
陈远山抱拳道:“王爷放心,神锋营自我以下都做好了战死的准备,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花三郎也道:“王爷放心,末将定然不负王爷重托。”
刘凌走到冯伏波和杨业面前,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说道:“这次行动,重任都在你们二人的肩膀上。到了周军大营之后见机行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不可心急鲁莽。你们要知道,不仅仅是你们三十个人的性命,平南军十一万大军的性命也都肩负在你们身上。”
“宁可不为,也不能鲁莽。到了周军大营之中,你们临机专断,若是不能行事就找机会回来,再做他图。”
冯伏波和杨业抱拳道:“王爷放心,末将明白!”
刘凌点了点头道:“若是不出意外,过不了许多时日周延公那里也会有结果了。若是西夏国主嵬名曩霄出兵伐周,咱们的胜利就指日可待。若是西夏不愿出兵,说不得咱们与周军只能一决死战。”
“所以,这一次你们潜入周军大营,事关重大,一切小心!”
众人点头称是。
刘凌道:“我会亲自率军在出大营三十里外接应,即便天王岭不能阻敌,我也会让出营的周军有去无回!”
陈远山带着神锋营一万人马,还有赵二麾下纵横营五千人马,将战马尽数留在大营之中,一万五千人只是步行也不打火把,在黑夜中步行直奔鱼龙坡先行埋伏去了。随后花三郎领着三千骑兵,每人带两匹战马,也不打火把,也不放开马匹急奔,缓缓的朝着天王岭的方向而去。
最后是赵二,只带着一千人马,带了大量的旗帜战鼓,随在花三郎军马的后面。
等人马出营之后刘凌才回到大帐,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了。刘凌揉了揉眼睛,刚脱了衣服准备休息,忽然大帐里的灯火一闪,一道人影鬼魅般出现在大帐之中!轮流负责刘凌安慰的聂氏兄弟,今晚当值的聂人王骤然而出,一刀直取那人影的咽喉!
那人身材瘦削,功夫也极了得,向后一闪堪堪躲过了聂人王的致命一刀。
刘凌叫道:“住手!”
聂人王收刀在手,护在刘凌的身前。刘凌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在意,这是本王派去的密探,你先下去吧。”
聂人王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一点也不犹豫。
既然刘凌说是自己人,那就肯定是自己人。忠亲王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聂人王深知这一点。此兄弟二人也不知什么来历,倒是对刘凌保护的十分周到,尽心尽力。骤然出现在大帐里的正是季承云,他跪下后说道:“末将参见王爷!”
刘凌起身道:“没那么多规矩,赶紧起来说话。”
季承云站起来说道:“果然不出王爷所料,自坛州周军大营中出来了一队军马,百人上下,在三天前夜里护送一人出城后绕路向西。我带人一路跟着,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想取道银州而去兴庆府。我带人在半路上装扮成西夏的士兵,将周军的使者抓了,只留下一人活口放了回去,其他人都杀了。”
刘凌点了点头道:“柴荣可是派那使者如兴庆府结盟的?”
季承云点了点头道:“正是,那使者耐不住酷刑,已经招了。正是柴荣让他到兴庆府觐见西夏国主嵬名曩霄,商议两国南北夹击进攻我大汉的事。”
刘凌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不管周延公那里谈的怎么样,咱们总得推波助澜帮他一把。这样,你带人换了周军的衣服……”
他将季承云叫道面前,低声的吩咐起来。
季承云不断的点头,随即会心一笑道:“王爷,若是这样以来,只怕西夏国主嵬名曩霄会气的翘了胡子吧。消息传到兴庆府,对周延公先生也是一个帮助。”
刘凌道:“嗯,周延公此去危机重重,我大汉积弱,在西夏嵬名曩霄那里没有什么地位。周延公人微言轻,未见得就能说动了嵬名曩霄出兵相助。咱们只好点一把火,扇一把风,帮嵬名曩霄早下决定了。”
季承云抱拳道:“末将这就去了”
刘凌点了点头,季承云猛的一闪,只见大帐的帘子微微一动,他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刘凌笑了笑,还没有躺下,就看见赵大从帐外一闪身钻了进来。赵大跪倒在刘凌面前道:“王爷,刚刚从后周境内搜集了消息,周十万大军在自延安府开拔,一路向北去了。还有五万大军出晋州,看样子是要驰援坛州柴荣。”
刘凌眼神猛然一凛!
第一百零一章 布局
刘凌点了点头问道:“周军十万一路往西北,是何人为帅?”
赵大道:“是后周西路十二营兵马节度使谭穗!”
刘凌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你去找季承云,他刚刚才从我这里得了命令去往银州。你追上去,告诉他事情有变,稍微改变一下计划。”
说完,刘凌将赵大叫到身前,低声交代了几句。
赵大眼神一亮,看刘凌的视线更加的尊敬起来。他抱拳道:“属下这就去追季承云,请王爷放心,属下一定会帮季承云完成此事的。”
刘凌点头头:“去吧,注意自己的安危。”
有了刘凌这一句关心话语,赵大心中一暖。他再次抱拳行礼,然后转身处了大帐,追季承云去了。
前后两条消息间隔太短,刘凌不得不做出了一些决定上的改变。季承云手下那不足两千人马,是这次战争的一个变数。上次帮助刘凌夺了抚远军指挥权之后便销声匿迹,只有刘凌知道他们去了西夏和后周的边界地带。不出刘凌所料,战局出现不利之后,柴荣果然拍使者前往西夏,找李元昊寻求合作。
周延公现在就在西夏兴庆府劝说李元昊出兵,若是后周的使者也到了那里,保不齐会出现什么变故。得到刘凌密令的季承云一直关注着后军的动向,那支使者的队伍刚到银州边界,就被他带着人冒充西夏军给截杀了。
而赵大手下的影卫,很多人已经秘密进入周国境内刺探情报。所以,周军在国内的动向也同样瞒不过刘凌的眼睛。身为穿越到了这个时代的现代人,刘凌深深的明白情报对于战争的作用。有时候整个战局都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改变,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所以,在收集情报上,刘凌下了很大的力度。
出使西夏的使者还没有到银州,延安府的十万大军就开拔向北了。看来这一次柴荣十分的自信,也是志在必得。若是不出预料的话,他应该是向李元昊提出了两个建议。第一,双方联合出兵,周军在南,西夏并在北,南北夹击覆灭北汉,然后再分割了北汉十二州的土地。
第二,若是李元昊不同意出兵北汉,那就柴荣就向西夏借道。从延安府出发的十万大军,借道西夏国内一路向北,绕到北汉的后方出击。到时候和柴荣在坛州的大军南北夹击,一举灭亡北汉。
推测到了这里,刘凌已经是睡意全无。他披着衣服,站在沙盘前不断的推演着周军的动向,眉头越皱越紧。虽然已经在半路截杀了后周的使者,难保柴荣还会派人取道别处到西夏。若是真的两军联盟该如何处置?若是西夏真的借道给柴荣,又该如何面对?
刘凌皱着眉头,在灯火下注视着沙盘,不断的思索着。
一直到天亮,刘凌一刻都没有休息。他坐下提笔写了一封奏折,然后装在竹筒里用火漆封了。叫来亲兵信使,让他火速送往太原府交给陛下。然后他再次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亲兵让他一路向北到麟州面见建雄军指挥使何坤。
安排完了之后,刘凌用力舒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身体,随即命令亲兵着急各营指挥使到大帐议事。洗了把冷水脸,酸胀的眼睛也舒服了一些。
王小牛端着一份食物站在大帐门口,恭敬的叫了一声:“王爷。”
刘凌回头看了看,随即笑道:“王小牛?你不在永宁郡主那里听候吩咐,跑到本王这里献什么殷勤?”
王小牛钻进来,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后说道:“王爷,小的这次不过是奉了皇命保护郡主来玉州,现在玉州已经到了,作为王爷到亲兵我怎么也该回归本位了吧?昨晚王爷大帐里整夜灯火未灭,想来王爷必然是一夜没睡。小的就自己弄了些吃的,给王爷送过来了。”
刘凌哈哈笑了笑道:“倒是难得你有心了,本王也饿了,你来的正好。”
等王小牛把食物放下,刘凌一边吃一边打量他。这个小子,在自己王府里养了一段日子,身上的伤势基本上已经痊愈了。非但如此,还好吃好喝的养出了他一身的肥肉。若不是他脸上那道从上而下几乎贯穿脸部的伤疤看着有些狰狞,这人白白胖胖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他脖子上的肉已经堆了起来,出现了双下颌。脸蛋-子上的肉肥嘟嘟的,更显得他的眼睛小的出奇。
“王爷,还吃的惯吗?”
刘凌撕下一条肉丝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十分的香嫩,味道很好。这肉烤的火候刚刚好,不老不嫩,鲜香可口。只是看样子分不出是什么鸟肉,能有家养的鸡一般大小,却绝对不是鸡肉。
“嗯,很好吃,这是什么肉?”
刘凌问道。
王小牛嘿嘿道:“来的时候过了西南大营不是又一片小林子吗,林子边上有一个不大的池塘,从那里经过的时候看见居然有几只不怕人的红嘴野鸡在,我就给打了。小的知道王爷整日操劳,本打算昨晚上孝敬王爷的,不过昨晚上将军们都在,将军们走了王爷又去郡主那里了……呃不是,小的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那个……所以今天一早我就烤了给王爷送来了……”
他不小心说漏了嘴,顿时局促起来。
刘凌也是好一阵尴尬,昨晚上和卢玉珠那亲密的举动,想来也都被这个打算拍自己马匹的王小牛看去了。他老脸一红,随即咳嗽了两声道:“呃……昨晚……本王是去问候一下郡主,看有没有什么需要。”
王小牛使劲点头道:“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偶然看见……”
刘凌呵呵笑了笑,心说这个家伙有贼心看没贼胆承认啊。
刘凌摆了摆手,扯开话题问道:“这红嘴野鸡是什么东西?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一说到这个,王小牛顿时来了精神:“王爷,这红嘴野鸡又叫黑水鸡,一般在大一点的池子里都有。这东西胆子大,不怕人,而且又傻。这鸟的嘴巴是鲜红鲜红的,身上的毛却好像乌鸦一样黑。不过这东西的肉好吃啊,没有腥味,也嫩。”
刘凌边吃边笑道:“你这小子说起吃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王小牛红着脸说道:“王爷不知道,小的自小家里就穷,吃不饱饭。从小我就出去抓些野鸡野鸟兔子什么的自己烧了吃,又解馋又能填饱肚子。王爷是没尝过小的烤的野兔,那味道比这红嘴野鸡还要好吃呢。等以后抓了野兔,我再给王爷烤着吃!”
刘凌笑了笑,现在这个时代他也没办法对王小牛说保护野生动物吧。不过话说回来,这王小牛烤肉的手艺确实不错。也不知道他添了什么作料,味道鲜美无比。
王小牛见刘凌吃的开心,于是壮着胆子问道:“王爷……那个……小的本来就是王爷的亲兵,又是王爷先后救了小的两次性命。小的就想……王爷,是不是给小的一次机会,让小的再回到王爷身边啊……”
刘凌一听就乐了,怪不得这家伙这么早就来献殷勤,原来是有所求。
刘凌擦了擦手笑道:“保护郡主殿下返回太原府,一路上虽然颠簸劳累了些。但是回去之后就是安稳日子,不比跟在本王身边拼死拼活的好?沙场上刀剑无眼,你就不怕吗?”
王小牛扑通一声跪下道:“王爷,小的不怕死!小的这条命是王爷救的,生是王爷的奴仆,死是王爷的鬼仆,王爷在哪里,小的就应该在那里。上战场小的不怕,只怕……只怕没有机会报答王爷的大恩大德!”
他说到动情处,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眶发红。
刘凌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说道:“既然这样,你就留在本王身边吧。”
王小牛大喜过望,高兴的哭了起来:“谢王爷!谢王爷!”
刘凌道:“既然你这么想留下,本王就成全你。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被我发现你胆小怕死,本王可要重重的惩罚。”
王小牛拍着胸脯道:“王爷放心,小的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不怕死!当初在战场上挨了一刀几乎丧命,我还能一刀宰了周军的那个家伙。在刑部大牢里,那些鬼衙役那么死命的打,小的也没哼过一声!只要小的还有一口气,就跟着王爷杀光那些后周的蛮子!”
刘凌哈哈大笑道:“好!你就跟在本王身边做个亲随吧,回去我自会跟永宁郡主说一声。”
王小牛跪下连着磕了几个响头,然后站起来,跑到刘凌大帐门口一站,挺胸抬头,那一身从六品的武官服饰,再加上一个不小的将军肚,这真有那么点威风凛凛的气势。刘凌见了好笑,这家伙上岗倒是很积极啊。
吃完了早饭,王小牛又勤快的跑过来收拾了。收拾完了之后又挺胸抬头还尽量收腹的在门口当起了侍卫,只是看他使劲缩着肚子那难受的架势,真是够累的。
不多时,各营的指挥使先后来到。众将领给刘凌行了礼之后分两边站好,最前面的是忠义候王半斤,虎亭侯刘茂和三江候程义厚。在下面是新晋的两个侯爷,昭先和孙胜。他们两个人的父辈就是在沙场上为国捐躯的,如今到了这一代,依然威风不减。
刘凌见人都到齐了,于是说道:“都到这沙盘前面来。”
等众人围好了,刘凌指着沙盘说道:“昨天晚上,我派到周国境内的人传回来消息。十万周军从延安府出发直奔银州方向,想取道西夏从北方攻入我大汉境内。另外,有五万周军正在赶来增援柴荣!”
他一语说出,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一百零二章 叫骂
夜色中,陈远山的一万五千人马在凌晨四点左右到达了鱼龙坡,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按照地形藏了起来。趴在草丛里,人人都是一脸的肃穆。
他们不是要在这里等待一会儿,而是一天,甚至两天三天的时间。一直到冯伏波和杨业带着人马将周军从大营里引诱出来为止。埋伏在这里的士兵,每个人都带着三天的口粮,一袋清水,做好了最少埋伏三天的准备。
清晨的时候,冯伏波带着五千人马出了大营,大张旗鼓的直奔坛州的方向而去。玉州和坛州都不大,坛州七个县,已经都被周军所占据。玉州六个县,论面积来说比坛州还要小一些。两地州城相隔八十里,并不十分的遥远。
冯伏波和杨业商量了一下,由他先带着一千人马前去叫阵。若是周军不出,就一直在周军大营门前叫骂。若是周军出营,杨业将人马分作两队接应。接应的人马也不可求胜,一接触就要逃跑,并且要跑的逼真,跑的合格。
连续两路接应人马都溃不成军,这样才能进一步激起周军的斗志。等人马成功退到鱼龙坡,在回兵和陈远山夹击周军。
商议好了之后,杨业将剩余的四千人马分成了两队,一队跟着冯伏波前进十里之后找地方隐藏起来,既要让周军发现,有不能显得太过于做作。然后杨业领着剩下的两千人马,在距离周军大营二十里远的地方停下,等待冯伏波的消息。
冯伏波带着一千骑兵,打着旗号一路狂奔。其实汉军离着周军大营三十里的时候,周军的斥候就已经发现了他们。斥候回报,说有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汉军出了玉州大营,直奔这边来了。收到消息的将军不敢耽搁,先是禀报了孙玄道,孙玄道又禀报了坛州城里的周世宗柴荣。
这个时候的柴荣正在大发雷霆,他三天前派出去的使者被一个西夏的骑兵千人队拦截,一言不合就杀将起来,好好的一支使者队伍一百多人,除了一个人跑回来之外竟然被杀了个精光!
柴荣压着怒火问那个逃回来的周军士兵道:“你可认清了,真的是西夏的人马?”
那士兵磕头如捣乱一般:“启禀陛下,我认清了!那些人穿着西夏的皮甲,兵器也多以弯刀为主。而且这些人说话皆不是汉地语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使节大人和那些党项人交涉,不知道怎么那党项人的首领就暴怒了起来,一刀就将使节大人砍伤了掉落马下。然后那首领一声高呼,党项人的骑兵冲过来一顿砍杀,若不是大家拼死抵抗让我回来报信,我也不能回来见到陛下了!”
柴荣重重的一拍桌子,冷声道:“党项李家,现在好大的威风!哦,是啊,现在建国称帝了,那李元昊已经不姓李了,改名叫什么嵬名曩霄!哼!当初随先帝征战的时候,他李家什么时候敢如此狂妄!”
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赏钱百贯。”
那士兵用力磕头道:“谢陛下!求陛下为兄弟们报仇啊!”
柴荣冷冷的说道:“朕知道,你先下去!”
正好孙玄道刚收到下面的人报来消息,说有一支五千人的汉军人马分作三队,正朝着周军大营的方向快速接近。他本来想派人出门迎敌,但是想了想柴荣定下的坚守不出的策略,于是先下令手下将领们注意防范,然后他就过来想要禀报柴荣知道。
见柴荣正在怒火上,孙玄道默默的捡起柴荣摔落在地上奏折,整理了一下放在桌子上,垂首躬立在一边。
“什么事?”
柴荣收拾了一下情绪,深深了吸了一口气,平静的问道。
孙玄道躬身道:“启禀陛下,刚刚斥候来报,有一支五千人的汉军队伍朝着咱们这边来了。这五千人分作了三队,有一千骑兵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大营不远处。”
柴荣皱了下眉头道:“五千人,还分作了三队?汉军这是要干什么?”
孙玄道想了想说道:“依臣下来看,或许不过是坐不住了,故技重施而已。”
柴荣道:“你的意思是刘凌还想再来一次玉州时候的袭扰?”
沉吟了一会儿,柴荣道:“上次玉州的时候,他屡次袭扰大营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派人突袭大营增援玉州的守军。可是这次不同以往,他以区区五千兵马来犯,到底想的是什么?”
孙玄道道:“陛下的意思是?”
柴荣道:“汉军坐不住了是真的,袭扰也未必是假,不过以朕看来这次刘凌只以五千兵马来犯,不过是来探听虚实的。”
孙玄道皱眉道:“五千人马,能有什么作为?我军闭门不出他们也是白来一次,就算是开门迎敌,也能轻而易举的击败他们。探听虚实?人数也太少了一些吧。”
柴荣道:“且先不理会,看他们耍什么花样。告诉众军不可出战,待汉军临近就乱箭射走。”
孙玄道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柴荣想了想说道:“来人,朕要到大营中巡视。”
侍卫们应了一声,护着柴荣直奔大营而去。
冯伏波率军到了周军大营不远处,令手下军马停住。他勒住战马,看了看戒备森严的周军大营,随即冷笑了一声。催马向前,在周营门前一箭之地以外站住。
“我乃大汉宁远将军冯伏波,周营中可有人敢出城与我一战?!”
冯伏波在门前大喝道。
大寨里的周军面面相觑,握紧了手里的弓箭,只等着那汉军的将军再进一步就乱箭射过去。几个周军的将领站在辕门不远处,怒目看着冯伏波。
冯伏波轻蔑的扫了周军大营,随即高声道:“人都说周军中有不少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虎将,怎么现在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既然不敢与冯某一战,还不快快滚回老家去!”
汉军一起哄笑,不少人指着周军大营开始叫骂。一个汉军扯着脖子喊道:“周兵们听着啊,若是不敢打还在这缩着装什么哑巴?!是不是玉州一场大战让我们忠亲王打怕了?不敢再战了?”
“一个个都是胆小鬼啊,缩头乌龟!”
“欧吼吼!有本事出来啊!”
“滚回汴州去吧,回家帮媳妇儿奶孩子也比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强!”
听到汉军这样的辱骂,不少周军将领摩拳擦掌,气的脸上变色,恨不得冲出去活劈了那喊话的汉军将领。当时就有人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军人的血性让他们无法忍受这样被人欺上门来的侮辱!
领头的正是当日在玉州一战中,率领几百亲兵冲击汉军抛石车阵地不成的楚离火。他眼神阴冷的盯着门外叫骂的汉军将领,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他身后一个偏将忍耐不住,拎着兵器就要上马出门开战。楚离火喝了一声将他拦住,冷冷的说道:“军令不得出战,难道你忘记了吗?”
那偏将气恼道:“都欺负上了门前,如何还能忍得?!”
楚离火道:“军令如山!陛下说不许出战就是不许!弓箭手预备,但凡汉军再敢前进一步就乱箭射死!”
弓箭手轰的应了一声,一个个死死的盯着冯伏波,只等着他再往前走近一步就开弓放箭。
冯伏波听到了弓箭手的叫喊声,猜到周军将领的吩咐,随即冷笑一声,催马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周军大营叫道:“龟孙子们,你家冯爷爷就在这里,哪个敢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他不过是要气人而已,真要是打起来,以他的本事别说三百回合,只怕随便一员大将十个回合内就能斩杀他于马下。从那天刘凌设计擒拿安恒的时候,冯伏波那偏的离谱的一箭就能看出来,他的功夫确实上不了台面。
只是他心思灵动,颇多计谋。算计好了弓箭的射程,挑衅一般又往前走了几步。那战马一声嘶鸣,再加上冯伏波装出来提刀怒视的样子,还真有点大将的气势。
嗖!
一个周军弓箭手忍不住放了一箭,只是因为距离太远,那箭虽然射的颇为精准,只是到了冯伏波不远处的时候已经轻飘飘的没有了力度。冯伏波若是连这样的箭都不能拨落,就真的是废物一个了。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只是他也不动手,等那箭飞来一侧马让了过去,随即大喊道:“怎么?周军的弓箭手都被吓破了胆子吗?射出来的箭软绵绵的没有一分的力气,莫不是个娘们?”
那周军弓箭手气不过,还要再放箭,楚离火喝了一声制止他,站在辕门处喊道:“哪里来的跳梁小丑,也敢在阵前叫嚷!”
冯伏波嘿嘿冷笑了两声,高喊道:“某乃是大汉宁远将军冯伏波,正是你家亲爷爷,怎么,乖孙儿不认得爷爷了吗?!”
楚离火乃是上将,有万夫不当之勇,何时受过这等闲气。他气得怒目圆睁,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一刀宰了那耍宝的小贼。只是碍于军令,不能出门,只气得他狠狠的一拳砸在辕门上。
“小贼!若是在敢叫嚷,某家出去砍了你喂狗!”
他怒骂道。
冯伏波哈哈大笑道:“哪里来的鸟儿,吹的什么牛皮!你真要是敢出来与我一战,何必趴在哪里乱吠?”
楚离火还要再骂,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何必理会一只疯狗,就当做是在看小丑演戏,不必气恼。”
他回头一看,正是元帅孙玄道到了。
孙玄道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用行礼,走到辕门处笑着对楚离火说道:“如此三言两语就激怒了将军,岂不正中那人的计策?”
楚离火怒道:“明知道他不过是虚张声势,为什么不让我出去宰了那厮?!”
孙玄道说道:“陛下有旨意,只可坚守不能出战,难道你忘记了?”
这是冯伏波看见孙玄道来了,加大嗓门喊道:“那个白胡子的老不死,可是周军元帅孙玄道?一把年纪了还出来现世,不如回家抱孩子去吧!”
孙玄道楞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还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丑,哼哼。”
冯伏波接着骂道:“我说你们周兵怎么一个个缩头乌龟一般呢,原来上面领头的是一只老王八!怪不得如此,只会缩在壳里发抖,原来都是你的徒子徒孙!哈哈,也不对,你上面还有一个叫柴荣的老老王八,你也算不得最大的那只!”
第一百零三章 埋伏
冯伏波这话不能不说真的很伤人……
按他的话来理解的话,周兵都是小王八,而将军们就是王八,元帅孙玄道就是老王八,至于周世宗柴荣,就是那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得道成精还不小心当了皇帝是老老王八……
这话已经辱及皇帝,就算孙玄道挨了骂他能忍得,楚离火挨了骂也能使劲的压制住火气。但是堂堂大周国的天子被人骂做王八,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若是再忍下去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楚离火怒吼的一声,抓起兵器就要冲出去。孙玄道此时也没有办法再拦住他了,只能嘱咐道:“出门杀了那牙尖嘴利的小贼就回来,不可冒进!”
楚离火哼了一声,拉过自己的战马,一翻身跃了上去,提着百十斤沉重的宽背大刀,领着两千人马冲出了周军大营!冯伏波一看这么容易就有人被激怒了,心里一高兴张嘴就又喊了两句:“怎么?我骂了老王八,小王八生气了?”
他扫了一眼楚离火后面那气势汹汹的两千骑兵,嘿嘿冷笑道:“还跟着一群王八蛋。”
他嘴上强硬,真要打起来的话连楚离火五招都不一定接的住。冯伏波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很有自知之明,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做的最不知好歹最离谱的事,就是那天想一箭射死安恒结果那箭偏出去能有二百多度,几乎是和安恒成反方向射出去的。有那一次的前车之鉴,冯伏波对自己本事的了解程度终于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所以,楚离火领着人冲出来的时候,冯伏波果断的喊道:“放箭!跑!”
他手下那一千骑兵早就被他嘱咐过了好几遍,只要周军大营中有人冲出来,别管三七二十一,乱箭射过去吓死他姥姥的,吓不死就赶紧跑路。所以他这三个字的命令才下完,一千汉军骑兵噼里啪啦的一通乱箭射-了过去,随即掉头就跑。冯伏波速度慢了一点,结果吃了一嘴的尘土。
一边骂自己手下这群骑兵真不靠谱,一边使劲的用马鞭子抽胯-下骏马的屁股。那马被打的疼了,撒开四蹄就奔了出去。
一千汉军掉头就跑,这出乎了周军大营中所有人的预料。就连孙玄道都没有想到,之前一分钟还牛-逼哄哄不可一世的汉将,那个牙尖嘴利的小贼,居然是这么一个没有胆色的人物。骂人的时候水平很高,等到真要打架的时候跑的却比兔子还要快。
楚离火见冯伏波转身就跑,那一通乱箭阻止了他一下,挥刀打落了几只箭矢,回头看了看身后有不少周兵被乱箭射中,他心头的怒火更甚。用刀背一拍坐骑,楚离火吼了一声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孙玄道见汉军说走就走,心里一动,想到后面还有汉军的两支队伍,随即高声叫道:“楚将军不可追的太远,小心汉军的埋伏!”
刚喊完,就听见身后有人冷冷的说道:“小心什么?对这样的小贼若不杀之,岂不折了我大周的威风?听到他辱骂君上,身为臣子若是不将他碎尸万段,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自称为我大周的将军?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朕面前!”
他一指汉军逃跑的队伍说道:“加在一起不过区区五千人马,又有何惧!”
孙玄道听声音就知道是陛下柴荣到了,听到柴荣的话,孙玄道立刻就流出了一身的冷汗,赶紧跪了下来谢罪。
楚离火在远处高声叫道:“看楚某如何杀了那只会耍嘴皮子的小贼,不然无颜再见陛下!“
柴荣冷声道:“高晋,你领五千人马在后面跟着,楚离火若是能胜就不要插手,哪怕他就是拼剩下最后一兵一卒,只要能砍下那汉军小贼的脑袋,你也不用去管!除非汉军还有援兵,否则朕还不信了,我大周的堂堂上将领两千精骑打不败汉军五千弱兵!”
高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陛下这是要打出大周军的威风来,一个汉军的跳梁小丑跑到周军大营门前来挑衅,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将汉军五千人马斩杀了,那周军的脸面就丢尽了,皇帝陛下的脸面也都丢尽了!
而且,陛下要的一次震撼性的胜利来鼓舞士气!哪怕楚离火只有两千骑兵,也要用这两千人来对付汉军的五千人马。而且,他只能胜!要凭着周军的一股勇气,用两千人马将汉军五千人马杀绝!
哪怕就算最后只剩下一个周军士兵,也是一场鼓舞人心的胜利!柴荣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其实已经将楚离火推上了一条和玉州之战的时候宋毅几乎相同的道路!他比宋毅要好的地方就是,若是他胜了,那他就是大周的英雄!若是他死了,或者败了,那他就是大周的耻辱!
柴荣就是要用这两千人马的身家性命,打出周军的威风来,一扫被汉军讥讽谩骂的耻辱!
高晋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看戏者。他的任务是督促楚离火的两千周军向前!只要汉军真的只有那五千人马,那他就不能出手!
孙玄道有些不忍,他的年纪大了,心也软了,而且楚离火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将,有万夫不当之勇。这样的将才若是就这么死了,是大周的损失。
“陛下……”
孙玄道张了张嘴,柴荣一挥手道:“就这样!朕回行营去了,楚离火回来让他来见朕,朕要给他大大的封赏!若是他战死了,朕追封他为世袭万户侯!若是他败了,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柴荣冷冷的扫了孙玄道一眼说道:“他是我大周的将军,是朕的臣子,这就是他的使命!孙玄道!你是不是该收起你的心软?否则朕要考虑是不是该换一个三军元帅了!”
说完,柴荣一摆袖子,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径直走了。孙玄道看着陛下离去的背影,心里一寒。是啊,这就是身为臣子的使命和命运,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自己怎么就忘记了呢?主辱则臣死,这句话自己怎么也忘记了呢?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心越来越软了?真的是自己已经老的不配再做这个元帅了吗?
孙玄道苦笑一声,或许,自己真的错了吧。
他叹了口气,对高晋说道:“高将军,你……若是楚离火不能败敌……”
高晋抱拳道:“元帅放心,高某定会保全楚将军一条性命!就算是拼着陛下怪罪,高某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战死!”
孙玄道动容道:“如此,谢过将军了!”
高晋一抱拳,翻身上马,点起了五千人马追着楚离火而去。他知道若是自己真的违背了柴荣命令的话,陛下一怒或许会斩了自己的脑袋。可是,他如何能看着自己的战友孤立无援而血战毙命?而且陛下素来爱才,楚离火这样的大将,陛下也是舍不得他去死的。不然他只需等着楚离火回来,或者战死的消息回报就是,没有必要派自己追上去。
想到了这一点,高晋也不在犹豫,下定了决心就算违背旨意也要帮楚离火一把。不过他也知道,楚离火这一战事关大周的脸面,陛下的脸面,他只能在楚离火不敌的情况下前去支援,若是楚离火胜利,哪怕是惨胜,他也只能袖手旁观。
打定了主意,高晋一催坐下战马,高喝一声,领着五千人马追了出去。
冯伏波一边催马狂奔,一边回头看周军的距离。他也没有想到,这次诱敌如此的容易。话说周军那些人都是白痴吗?自己这么做作,这么明显的挑衅也会上当?难道说周军识破了自己的意图,是要将计就计?
想到这里,冯伏波回头仔细看了看,从周军的队伍上来看,这支周军不过两千人左右,真拼起来不消鱼龙坡陈远山出手,自己和杨业率领的五千人马都能全灭了周军。
好在不管怎么样,诱周军出营这事算是完成了。不过……自己这次这么嚣张的露面,只怕混进周营就困难无比了。怎么一开始就忘记了这一节?如今看来,弄不好就只能让杨业带着人混进周营了。
一想到这一点,冯伏波就一阵懊恼。刚才只顾着逞口舌之利,居然忘记了正事。王爷若是知道了,只怕会对自己十分的失望吧。可是这临阵骂人的本事,估计着汉军中也就是自己能称为翘楚了,换了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就把周军骂出来。
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眼看着周军发了疯一般的追来,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照这个样子再出不去二三里就会被追上。自己这一千骑兵,对上楚离火率领的那两千含怒而来,气势汹汹的精骑还真没有几分胜算。只能咬着牙硬跑了,不然到不了第一队两千人马埋伏的地方,自己就得被人砍了脑袋去。
冯伏波不断的打马催鞭,只是那楚离火却越追越是恼怒,速度也是越来越快。
眼看着到了第一队那两千汉军埋伏的地方,冯伏波总算长出了一口气。他勒住战马,调转马头会军面对楚离火的人马。
等楚离火到了不远处,冯伏波高声喊道:“不知死的周军小贼,拿命来吧!”
说完,他一挥手,从两边高坡上闪出了埋伏的人马,随即一声令下,箭如雨发!
楚离火早就看到了两边高坡上隐藏技巧拙劣的汉军,他一摆手,麾下的骑兵分成了三路,两路分别攻向两侧埋伏的汉军,他自己领着五百骑直取冯伏波!
瞬间汉军就败退了下去,埋伏在两边高坡上的汉军见拦不住周军,竟然好像受了惊的鸟兽一般,四散奔逃了。周军一路追杀,那两千埋伏的汉军只抵抗了片刻就坚持不住。冯伏波率军阻拦了一会,然后再次逃命。
第一百零四章 血战
冯伏波一边跑一边喊:“那周军的络腮胡子厉害,抵挡不住了!你们给我拦住他,本将这就回去找王爷给你们求救兵!”
这话喊的颇为做作,只是由火气而杀出了血气的楚离火只想着将冯伏波大卸八块了,哪里还管他是真怕了还是假怕了。就算前面不是五千汉军,纵然是是五万人,他也憋着一股气要将冯伏波力斩马下。
冯伏波的挑衅功夫实在是一流,一边跑一边骂,将楚离火气的一佛升天而佛出世。眼神的怒火喷薄而出,几乎能成燎原大火。
“嘿!那周军的络腮胡子,你不要得寸进尺!小爷我跑并不是怕你,而是念在你们这群王八成精了变成-人形不容易,给你留一条活路,你别给脸不要脸!逼急了小爷,拨马回去在你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
楚离火气的大喊道:“小贼!有种你不要跑!”
冯伏波骂道:“你脑子烧糊了啊!不跑?不跑等着让你这王八追上来尿我一身骚气?不过你还别说,这王八会骑马的还真不多!尤其是王八骑马还跑的这么快的,你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啊!”
楚离火气的火冒三丈,知道自己骂不过那个只会逃命的汉将,也不再说话,只是打马狂奔。他坐下的战马速度不弱,乃是西域的良种。不过为了这此诱敌,刘凌也是下了本钱的。现在冯伏波坐下的那匹火红的骏马,正是他的坐骑红狮子!
红狮子乃是当初草原上叱咤风云的突厥人,用良种骏马混种而生的品种。这种马曾经是突厥皇室的专用坐骑,只有贵胄才能拥有一匹。后来唐太宗李世民曾经得到过一匹这个品种的宝马,高兴了很久。这种马在隋唐时期,被突厥人命名为特勒骠。乃是用西域良驹和契丹名种交-配而产生的新品种。
这种马还有一个名字,被人称作汗血宝马!
整个北汉国,只有这么一匹宝马。就连北汉的皇帝陛下孝帝刘卓没有登基的时候,对刘凌这匹宝马可是羡慕了好久。而这匹宝马的来历却鲜有人知,只有刘凌的几个亲近之人才知道刘凌是如何拥有这匹特勒骠的。
那还是几年前,刘凌在南方建立抚远军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从西域去周国做生意的党项商人。那人自称陈偷闲,还和刘凌结拜成了异性兄弟。为了表示,他将自己的坐骑送给了刘凌。而刘凌当时只觉得这匹马神骏无比,高大壮实,奔跑如飞,并不认识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汗血宝马。
后来还是一个养了十几年马的老兵,根据此马的形态推测出正是突厥名种特勒骠。刘凌前世的时候对历史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对草原上部族的历史感兴趣。突厥人统治草原很多年,曾经是拥有数百万部族,最昌盛时拥有狼骑不下三十万草原霸主,一直到契丹人崛起之前,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都听从突厥王庭的号令。
突厥的皇室姓阿史那,意思是苍狼的眼睛。而特勒骠则是阿史那姓皇族之中身份极为尊崇的人才配拥有的,拥有天下的天可汗唐太宗李世民也因为拥有一匹特勒骠而自豪。由此可见此马的珍贵,也能看出那个自称叫做陈偷闲的人确实对刘凌十分的看重,这样的一份重礼,还是自己珍爱的坐骑,他眼睛都没有眨就送给了刘凌,其豪爽可见一斑。
后来刘凌知道了这红狮子的来历,也兴奋了很久。他注意观察过,红狮子在奔跑久了之后确实会在肩膀处流出好像血一样的液体,这种现象即便是在后世的时候,专家们也是各执一词不能解释清楚。有生物学家说流出血液一样颜色的汗水,是因为寄生虫的缘故。
不管这么说,特勒骠这种名驹名副其实。冯伏波并没有刻意催促红狮子发力狂奔,而是不紧不慢的在前面吊着楚离火。两个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百三十步左右,而楚离火善战而不善骑射,连着发了两弓都偏差了出去。
冯伏波见楚离火奈何不了自己,更是放肆起来。一边跑一边搜肠刮肚的找刻薄的词汇讽刺讥笑楚离火。渐渐的失去了理智的楚离火领着自己的骑兵只顾追冯伏波一人,其他的汉军一概不管。
这就出现了一个很令人无语的诧异场面,楚离火领着两千精骑直追冯伏波。而汉军逃命的速度显然比周军前进的速度还要慢一些,大队的周军在汉军逃兵中穿过,而周军大部分都对身边落荒而逃的汉军不理不睬!
目标只是冯伏波一人!
冯伏波越跑越是得意,心说周军这傻大个络腮胡子还真他妈的实在。放着那么多汉军不闻不问,只管追老子一个。不过这也不错,老子只管跑就是了。他一边跑,一边俯身在红狮子的耳边说道:“宝马宝马,这次你功不可没,回头我给你好吃的!打了野兔,好肉归你!”
那红狮子似乎通了人意一般,啾啾的叫了两声,样子极为得意。
杨业站在第三批汉军队伍中,也是想到了冯伏波诱敌之后无法再进周营的问题。他沉思了一会儿,交过一员偏将吩咐道:“一会冯将军到了,你只管带人冲杀一阵,起码要阻拦下一半的人马!我料周军还有追兵前来,你招呼其他人尽量抵挡,不要将追冯将军的周军都放过去!”
那偏将应了一声,一声唿哨带着人马迎了上去!
杨业将其他二十八名被选中要进入周军大营的精锐叫在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他的话语并不多,但是脸上挂着一种浓重的严肃。众人听他说完,犹豫了一会儿纷纷点头答应。杨业大笑一声道:“今日诸位随我混进周营,天大的功劳等着咱们去取,流几滴血,受一些小伤怕的什么。”
说完,杨业豪迈一笑,手下众人也被他带出了一股豪气,随着他朝着鱼龙坡的方向先潜伏了过去。
冯伏波见杨业的人马迎面而来,心中胆气更是壮大了起来。他回头朝着憋的一脸通红的楚离火挑衅道:“哎呀!不行啊!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王八就是王八,骑着马也这么磨磨蹭蹭的。你是不是不敢追上本将啊!故意在后面跟着跑?你要是怕死,就把脑袋缩回去吧!”
此时的楚离火已经被他气的脸色煞白,他只是狠狠的盯着前面那个穿着黑甲披着红袍的汉将,生怕一不留神让那小贼溜走了。他一边跑一边叫道:“看准了,前面黑甲红袍那厮!追上他,碎尸万段!”
冯伏波一听笑了,想起三国时候马孟起追曹孟德的故事,随即回头叫道:“你爷爷我就是黑甲红袍了,认准了爷爷要来磕头吗?哎呀呸呸呸,你是王八,打死我也不会收你做孙子的。爷爷是人,再怎么不靠谱也生不出王八蛋来!”
正说着,杨业手下的人马一拥而上,迎面就对着追击的周军来了一轮箭雨。刘凌改进的骑兵弩轻便简单,能单臂发射连珠弩箭。比之前北汉军装备的骑弓威力要大上不少,缺点就是不如骑弓的射程远。但是弩箭穿透力强,连发的优势比骑弓还是要强不少的。
真正的骑弓制作起来十分的复杂,耗费时间和材料。当初大隋朝进攻南朝陈国的时候,召集全国的工匠耗时几年才不过制造出了四五千张精良的骑弓。而弩很精巧,不过对材料上的选用不似骑弓那样挑剔,反而更好制作一些。
一轮连弩过后,最前面的周军顿时有上百人落马!已经被彻底激怒了的周军根本就没有停顿,反而加速冲了上去!第一支汉军的埋伏队伍让周军的思想有些大意了起来,一触即溃的汉军实在没有必要放在眼里。楚离火一摆手,分出一军朝着前面迎过来的汉军杀了过去,他领着一队人马继续追赶冯伏波。
只是这一次汉军的表现出乎了周军的预料,没有再一次不战而逃,没有再一次一触即溃,也没有再一次慌乱的好像一群难民。汉军这一次的拦击竟然仿佛换了一支队伍,拼的极其的凶悍!
双方的人马纠缠在一起,刀光血影!
一个汉军士兵迎头一刀斩落,那刀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出手更快的周军士兵已经一枪在他的胸口上戳了一个窟窿。那周军士兵从敌人身体上拔出长枪,转身就要迎战下一个敌人。谁知那汉军竟然凶悍,被那枪刺的身子向后倒在了马背上竟然一时没死,挣扎着做起来翻身一刀看在那周军的后脑上!
两个人一交错的功夫,竟然是两败俱死的结果!
拦击的汉军,冲在最前面的是一员偏将,此人的兵器竟然是一柄草原上汉子才习惯用的弯刀!弯刀相比于长矛,长刀要短小的多,马战对敌一开始就处于不利的位置上。可是此人马战的刀法竟然精奇凶猛,往后一仰身子让过了迎面而来的一杆长矛,侧身一刀砍在那周兵的胸膛上!
草原人之所以将习惯将刀打造成弧形,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因为刀身弯曲,增加了刀刃的长度,这样一来砍在敌人身上的时候会加大刀子在敌人身体上的接触时间,从而创造深且长的伤口!很多时候弯刀并不能一刀杀人,而伤者往往是因为伤口过大流血而死的!
这偏将一刀将那周兵的皮甲豁开,血肉顿时炸现!一道长长的几乎贯穿上身的伤口出现在那周兵的身上,顿时一股血花就迸发了出来。杀了一个周兵,那偏将继续往前冲去!
他马上搏斗的功夫十分了得,连续斩杀了五六名周兵,与一名周军的将领战在一处。那周军将领使一条大枪,足有三米,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因为兵器上的悬殊差距,那汉军偏将一时竟然不能近身。
两个人打了足足十几个回合,那汉军偏将一咬牙,看对方长枪刺来只是微微的一闪身,让过胸口要害,那枪从他的身侧刺了过去,将他的甲胄挑开,在他的肋部豁开了深深的一道口子!他受了伤却并不停顿,反而加快速度冲上来!
伤口上的剧痛让他皱眉,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两个人一近身,那汉军偏将的弯刀划出一抹弧线,正砍在那周军将领的脖子上!噗的一声,一股血箭从周军将领的脖子上射-了出来!那周军将领脖子一歪,眼看着只还有一层皮连着肩膀,扑通一声栽倒在马下死了。
这汉军偏将刚松了一口气,噗的一声,一柄长枪从他的身后刺中,枪头从他的胸口直接穿透了过来!这汉军偏将一声大吼,反手一刀将那枪身斩断,再一刀将身后的周兵砍死,随即仰天一声大吼!
“天佑大汉!汉军威武!”
噗的一口鲜血喷出,他身子一晃从马上栽倒了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 二十九人
一千多周军被汉军阻拦了下来,后面本来已经四散逃命的汉军也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近五千人马将这一千多周军围的水桶一般!
领兵的周军将领知道中计,但是此时却只能向前别无他路了。楚离火带着七八百周军直追那汉军将领,若是孤军深入难保不会前面还有汉军的埋伏。反正也是死路一条,多杀一人便是一人吧!
这周军将领将心一横,怒吼一声:“大周强盛!”
兵锋一指前面楚离火的方向,这周军将领吼道:“就算是战死!也要和楚将军一起死!奋力向前,助楚将军斩杀了那汉军的小丑!大周强盛!”
“大周强盛!”
被围困的周军一齐发喊,如同一群被群狼围困住,厮杀红了眼睛的豹子。周军虽然人数少了很多,但是气势却丝毫不弱。楚离火手下这两千精骑,已经完全抛却了生死。他们都是大周骑兵的精锐,此刻搏命一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能量!
一个一个的士兵从马背上掉了下去,不管是周军还是汉兵,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一道一道的血箭在半空中激荡,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血腥的味道!不管是周军还是汉兵,此时已经完全被激发出了杀气,一个个如同没有了理智的野兽,只知道不停的杀戮!
一千多周军,硬是以那将军为箭头,将汉军的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口子,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这一场激战,双方死亡了足有两千多人!周军精锐的骑兵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力,以死伤六七百人的代价,杀死的汉军竟然是周军死亡人数的一倍!
四千多人围攻一千多人,硬是被五百人左右突围了出去!
而这时,后面支援楚离火的周军,在将军高晋的带领下已经冲了过来!汉军将领知道此战的目的,一咬牙吼道:“替冯将军拦住后面的敌人,敌人如果想从这里过去,就要先把我们杀光!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打出咱们大汉平南军的威风,打出咱们纵横营的血性来!”
“杀!”
“大汉威武!”
“大汉威武!”
在领兵将领的带领下,剩下的三千左右汉军呼啸着朝着高晋的队伍冲了过去!双方离着百步左右,箭雨飞出,一片一片的士兵从马上栽落了下来。后来的周军没想到汉军竟然有这样的血性,一时间竟然有些胆寒!
而此时,为了保证胜利,不能输掉了士气,孙玄道亲自带领两万人马接应了过来!远远的就听见前面杀声震天,尘土飞扬。孙玄道心中一震,恐怕楚离火和高晋中了刘凌的埋伏,催促人马加快速度赶去解围。
等后续的周军部队赶到战场的时候,顿时被眼前惨烈的场景吓的呆住了。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不断悲哀的嘶鸣,地上的残肢断臂甚至遮挡住了大地的颜色!血色充斥在这片天地之间,血液如同河流一样在大地上尸体间流淌!
高晋带领的五千人马,此时还活着的已经不足五百人!
而三千汉军,全军战死,无一人活命!
看着遍地的死尸,孙玄道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样的一支汉军,怎么前后的差别如此巨大!刘凌来玉州之前,安恒率领的抚远军甚至都不敢和大周的军队一战!而同一只部队,却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可怕的战斗力!
北汉国力弱小,士兵们无论是衣甲,武器装备,还是战马都不如周军精良。看这些死去汉军的服饰,竟然还远不如抚远军的好。由此可见这支负责拦截周军的汉人队伍,根本就不是汉军的精锐!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队伍,三千人马,硬是拼死了四千五百多周军!若是之前汉军包围楚离火手下骑兵的时候,楚离火手下的骑兵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那么,此时阻挡高晋大军前进脚步的汉军,同样爆发出了悍不畏死的勇气!
冯伏波之前带来的五千人马,除了几百人保护他一直向后退却之外,全部战死,无一人生还!他们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阻挡住了高晋的支援部队。更是拼死将五千人的周军精锐士兵几乎杀光!
长途奔袭,连番大战,敌人数量超过自己,这些不利条件通通都不在乎了,此时只有一股保家卫国的勇气,一股作为军人的血性在沸腾!生为军人,死为军魂!
看着一地残缺不全的尸体,孙玄道的心不住的颤抖着!他一生征战,到现在才明白战争的真谛。战场上只有死亡,只有一个一个年轻的生命在快速的消失!不管是任何一方战胜,胜利的道路都是累累白骨铺就的!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孙玄道终于体会到了这种悲凉。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冲锋陷阵不计生死,现在老了才发现,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的战争的都是罪恶的,都是不可原谅的。而为了达到某一种目的,就要有无数的士兵去送死,这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悲哀!
只是,他身为臣子,又能怎么样呢?
他有心保护手下士兵的性命,尽最大的努力避免战斗。第一战攻击玉州,损失了将近一万士兵。孙玄道立刻就改变了策略,围而不打,力求不战而屈人之兵。然而周世宗的到来让他不得不改变初衷,指挥着手下的兵将送死一般的不断涌向玉州城头!
而现在,为了国家的体面,为了陛下的尊严,又有六千余士兵和敌人同归于尽!
他感到了一种深切的无力,也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
血在大地上冒着泡,还带着身体的温度。战马的嘶鸣,带着无尽的悲凉。插在尸体上的箭矢还在颤抖着,残破折断的兵器还在痛苦的呻吟着。双方加在一起超过一万的冤魂,正在地狱中悲鸣!
然而,花甲之年的孙玄道此时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带着人继续前进,继续去厮杀!
高晋浑身是血,顺着他的铠甲滑落。他整个人都变成了红色,甚至连坐下的战马都被鲜血染红!他的身上布满了伤痕,从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液和敌人喷溅在他的身上的血液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一生至今数十次战斗,唯有今天的一战让他体会到了从没有体会过的恐惧。那群汉军士兵,似乎是一群被斗志和血性燃烧了灵魂的战神,宁死也不退后一步。不管是领兵的将军,还是普通的士兵,没有一个人退却,高喊着大汉威武的口号,前赴后继的冲上来。
高晋的大刀已经被汉军士兵的骨头崩出了无数的缺口,这一战他至少杀了二十几个汉军士兵,而他在死去汉军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一丝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深深的仇恨和不屈的战意!
拥有这样的士兵,这样的将领,北汉真的那么容易就能灭国吗?
虽然是敌人,但是在高晋的心里,对死去的汉军将士们,有着深深的崇敬!这是一群可敬可佩的战士,是一群真正的战士!
孙玄道看着提马走到自己身前的高晋,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战争的无奈,你我别无选择!”
高晋点了点头,只说了三个字。
“我明白!”
语气苍凉。
“继续前进!”
孙玄道喝了一声,催马冲了出去。在他的身后,是同样被战争的惨烈而震撼了内心的两万周军士兵,也是两万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杀人机器。
冯伏波领着几百残兵,一路疾奔,从后面渐渐稀疏的喊杀声,他知道自己的队伍完了。五千好儿郎,还活着的只有跟在自己身边这几百人了。死去的将士都是大汉最优秀的子民,他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死,死的重于泰山!
冯伏波没有了心情继续辱骂后面紧紧追赶的楚离火,他催动着红狮子,眼泪从他的脸上滑落,和红狮子上身流出的血一样的汗水融合在一起。在他身边的几百汉军士兵,此时也都被仇恨激发出了滔天的杀意。他们在跑,在等,等到了鱼龙坡,将敌人引到了埋伏圈里,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转身冲回去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泪水,从一个个坚强的汉子的脸上滑落。
鱼龙坡。
陈远山的人已经原地不动的埋伏了将近一天,趴伏在草丛中的陈远山看着前面激荡起的尘烟,听着那遥遥传来的喊杀之声,他的虎目含泪,紧紧的攥上了拳头!为了能保将出营的周军尽量多的杀死,负责诱敌的五千汉军已经几乎全灭了。
看着只有几百人跟着冯伏波退回到了鱼龙坡,陈远山就感觉一股滔天的火焰在自己的胸膛里燃烧!对死去战友的愧疚,对敌人的仇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场大火,将他的灵魂燃烧!
当冯伏波带着先冲过鱼龙坡的时候,眼看着周军的追兵已经到了近前。陈远山猛的从高坡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宝剑大吼一声:“杀!”
“杀!”
“报仇!”
“大汉威武!”
潮水一般的汉军士兵从高坡上涌下,无数的箭矢遮天蔽日的射-了下来。只一瞬间,楚离火带着的六七百周军精骑就被射翻了一半!眼看着铺天盖地冲过来的汉军,楚离火拔掉插在自己肩膀上的一支羽箭,眼神变的越来越疯狂!
“杀!”
“大周强盛!”
楚离火大吼一声,朝着已经折返回来的汉军杀了过去!一刀一个,迎面而来的汉军没有一人能挡得住他出手一刀!他的战甲被越来越多的血水覆盖,他的大刀震颤着发出最后的悲鸣!
一万五千人围杀几百人,毫无悬念。当孙玄道率领大军赶来的时候,被围困的周军士兵已经只剩下二十九个人!这二十九个人背靠背围成一圈,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沉重的伤势,血流全身。为首的一个队副陪戎,在他的右胸上插着一支羽箭,他的左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大腿上被刀子割开了很长的一道伤口,血正不断的流出来!
而就在这个人身边,身中数十箭,前后被刺了十几枪的楚离火死而不倒,怒目而视!
这个人看到大队周军人马赶来,随即一声震天怒吼:“大周强盛!”
听到这个人绝命般的一声呼喊,孙玄道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一挥手,两万周军潮水一般涌了上去!虽然只剩下了那几个人,但这是楚离火麾下两千人马仅剩下的骨血了,无论如何也要救回来!
似乎是被那周军陪戎校尉的一声怒吼所震慑,似乎是被周军的攻势所吓怕了,汉军开始大规模的撤退。当孙玄道带着人冲到那二十九个人身边的时候,那陪戎校尉终于不支,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