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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帝胄txt下载     帝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胆大包天的女人

    太原城门口,以卢森为首的文物百官躬身矗立在城门外。刘凌在京畿大营点将之后就到宫里和孝帝辞行,孝帝因为身子虚弱不能亲自相送,于是派文武百官都到城门口为刘凌送行!

    孝帝拉着刘凌的手说道:“老九……不必过于勉强,朕的意思你明白吗?”

    刘凌自然知道,孝帝的意思是即便兵败了,也要保全住自己的性命。只是身为皇帝,这话他是不便明说的。就因为他明白孝帝的意思,所以才会心中感动。作为一个皇帝,对刘凌说出这样的话,其中浓厚的亲情不言而喻。

    刘凌道:“陛下放心,臣弟,这就去了。”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心里暗下了决心。给孝帝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然后大步出了宫门。在他身后,孝帝特意派给他护卫安全的一千黑麒麟军整整齐齐的跟在后面。

    孝帝看着刘凌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自语道:“老九,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城门外,卢森亲手给刘凌倒了三杯壮行酒。他亲手捧着递到刘凌的马前,刘凌接过来连着干了三杯。

    “卢大人,朝廷里的事就劳烦卢大人辛苦了。刘凌这一去时日必定不会太短,还望卢大人尽力辅佐陛下!”

    卢森道:“忠亲王放心,老臣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有一点懈怠。”

    刘凌哈哈笑道:“如此就好,本王得胜之日,再与卢大人把酒言欢!”

    说完,刘凌一挥手,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走了。

    三万大军陆续开拔,等全部队伍都不见了踪迹卢森带着文武百官才回到了城里。队伍连绵不绝,这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卢森坐进轿子里之后偷偷捏了捏酸软的膝盖,心里为刘凌也不禁担心。

    “大人……”

    外面的管家忽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卢森问道:“什么事?”

    那管家吞吞吐吐的说道:“小姐……小姐不见了!”

    “你说什么!”

    卢森猛的从轿子中走了出来,脸色惨白的说道:“去找啊!还不赶紧去找!”

    那管家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之后说道:“大人,老奴一直陪着大人,也是刚刚听府里的下人们报知。老奴已经让全府的人都去找了,大人放心。”

    卢森狠狠的一跺脚,真想回家去看看,可是如今这个时候,他又如何能走得开?叹了口气,卢森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一指刘凌大军远去的方向喊道:“快!派人往那个方向去追!”

    管家一愣,随即醒悟,连忙招呼人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就在此时,离着太原城三十里外的一座不高的小山坡上,在一棵大树下面。一个年轻的俊俏公子带着一个清秀的青衣小奴,两个人分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立在山坡上看着远处正在行军的洪流,那公子微微的笑了笑道:“熏儿,咱们走!”

    这俊俏公子正是乔装打扮了的卢家大小姐卢玉珠,那青衣小奴自然就是她的贴身丫鬟熏儿了。

    熏儿撅着嘴说道:“到了他家里,他要去南方打仗。如今又要跟着他去南方,路途遥遥,小姐你倒是不嫌累。你如此痴心对他,他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小姐,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卢玉珠笑道:“傻瓜,如今他去了南方,身边没有一个女人照顾怎么行。咱们就这么悄悄的跟着他,等到了应州之后我自然就去见他了。到时候他总不能派人将我赶回去吧,只要能在他身边,时间久了,他自然会喜欢我的。”

    熏儿道:“那老爷怎么办?他要是知道你不辞而别了,还不得急坏了身子?”

    卢玉珠神色立刻黯然下来,她想了想说道:“爹爹绝顶聪明,自然会想到我是去南方找忠亲王去了。我在王爷身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走吧!”

    她说完,一拍坐下骏马,率先跑了出去。

    熏儿没奈何,只得骑马追了上去。卢玉珠自幼习武,马术也是了得。她纵马奔驰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苦了小丫鬟熏儿。熏儿虽然也跟着卢玉珠练功些功夫,一来她并不十分喜爱,再加上偷懒,所以比起卢玉珠来要差的远了。

    一边跑,熏儿一边嘀嘀咕咕的埋怨,一边还要自爱自怜自己那娇嫩嫩的小屁股。

    “熏儿,你说咱们若是超过军马,直接到应州去等他,会不会吓他老大一跳?”

    一边骑马,卢玉珠一边笑着说道。

    她吓不吓得到刘凌是不知道的,这话倒是把熏儿吓了老大一跳。她使劲摇头道:“我的大小姐,就算是你骑马这样跑一个时辰也就受不了了,更何况是我?就算咱们一咬牙超过他们了,可是小姐,你认识去应州怎么走吗?”

    卢玉珠道:“就是你懒惰,早就让你多跟我一起练功的,你总是偷偷跑去玩耍。现在知道辛苦了吧?我是自然不知道应州怎么走的,但是有你嘛,不怕。”

    熏儿道:“有我管什么用,小姐都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路?我连太原城都没有出过,只认得几家裁缝铺子,哪里认得应州怎么走。”

    卢玉珠道:“笨,你鼻子下面是什么?”

    熏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脸说道:“嘴巴啊。”

    卢玉珠笑道:“那不就得了,不认识路,你不会去打听吗?”

    熏儿脸色随即难看下来,嘟嘟囔囔的说道:“为什么是我?”

    卢玉珠笑道:“你不去,难道要你家小姐抛头露面去打听吗?再这么推诿,我就甩了你自己去应州!”

    熏儿低声道:“我倒是愿意,还不是怕丢了小姐你?”

    两个人都不曾离家太远过,这次悄悄出城去追刘凌,倒是也有一些诱人的新鲜感。熏儿虽然颇为埋怨,只是她年纪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虽然小屁股是真的疼,却也不是难以忍受。想到若是真的先到了应州,到时候冷不丁的出现在那个忠亲王面前,将他吓的老大一跳,想想也确实好玩。

    只是她俩都是没有出过远门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路途难熬?

    刘凌领着大军,大军行进的速度极快。从高空中看去,三万大军拉成很长的一条弯曲的线条。斥候在前面探路,不是回报前面的情况。绵延十几里的军队,看上去十分的壮观。

    这次南下的三万大军,骑兵八千,步卒两万四千,这其中并不包括孝帝送给刘凌的一千黑麒麟军骑兵。这一千骑兵作为刘凌的私人卫队,孝帝已经严令将军郑旭,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刘凌的安全。不管战局如何,他都要将刘凌安全带回太原城。这是严令,郑旭必须遵从。

    这道命令,孝帝连刘凌都没有告诉。

    郑旭带着一千精锐的黑麒麟军,分开在刘凌的前后。前面五百,后面五百。郑旭则跟在刘凌的身边不远处。刘凌的身后是十个季承云的高手,身前是深藏不露的聂氏兄弟。这样的阵容,就算被数万大军包围,郑旭也有自信能将刘凌安全的带出来。

    孝帝对麒麟十分的钟爱,所以不管是他一手建立的特务组织,还是他的三千亲兵,都以麒麟命名。

    队伍的最前面,是禁军和京畿大营混编在一起的三千骑兵。刘凌的后面是守备军一万二千多的士兵,再后面是京畿大营和禁军剩余的士兵。本来守备军有一万四千人的,但是校场点将的时候被刘凌流着眼泪杀了四百多人,还有几百人在校场点将之前就当了逃兵,其实光论这一点,吴海和李大山就死有余辜了。

    手下军卒大规模叛逃,论起军法也是杀无赦。

    其实说起来,相对来说吴海和李大山两个人,刘凌倒觉得李大山这个人算是个人物,只不过看待问题比较简单而已。这是一个有用而无谋的人,而吴海,无勇也无谋,杀之并不可惜。

    就在大军前面二百多里远的山道上,有一支不足两千人的队伍快速的行进着。这支队似乎十分的怕被别人发现,一路上都在山路上行进。只是这些人的素质极好,即便是山路难行但是他们的速度依然比刘凌的大军要快一些。

    更奇怪的是,这支队伍居然全部都是由难民组成的!

    他们的衣着破破烂烂,却一个个斗志昂扬。他们的脚下踩着的是草鞋,但是速度奇快。他们的样子虽然看起来并不威严肃穆,但是每个人手里的兵器都擦的雪亮!

    在队伍的最前面,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昂首走在最前面。他的衣衫虽然也破烂不堪,但是他的步伐却看起来虎步龙行。这个人太瘦了,所以身上威严的气息不是很浓烈。只是,另一种气势却在他身上格外的引人注目。这种气质,是一种宗师才有的风范!

    他就是季承云。

    在昨天夜里,季承云潜入王府见了刘凌一面。刘凌让他带着手下的人马,尽量隐秘的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应州,然后留下记号。季承云率领的这支队伍,虽然人数并不太多,但是他们都是当初刘凌在南方七年中保存下来的,抚远军真正的精锐!

    本来刘凌是打算让他们隐藏起来做另外一件事情的,但是南方战事突起,和后周大军犯边相比,现在其他的事情一切都不重要了。而这支不足两千人的队伍,刘凌是有大用处的!

第七十七章 分兵

    北汉国小,其实从太原到南方快马加鞭三四日也就到了。只是大队人马行军,远比单人独骑要慢上许多。尤其是刘凌所率领的三万大军,骑兵数量太少。若是换做三万精骑,速度也会快上不少的。

    京畿大营的人马还好些,毕竟当初都是从抚远军和建雄军各营选拔出来的精锐。禁军第一日行军也还能熬得住,到了第二日就开始出现了掉队的人。至于守备军就更加的不堪了,所谓守备军,几乎都是太原城里的人。其中家里稍微富裕些甚至家财千贯的都不少,占去了很大一部分。这些人参军无非是读书不成博取不到功名,另开门路吃一口官家饭而已。

    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正经操练过,体力连禁军的人都比不上。这些人平日里无非就是在城楼上换班站岗,下了岗要么喝酒划拳,要么蒙头大睡。禁军好歹每日都要出操训练枪棒,这守备军简直就是来享福的。虽然军饷最低,但是却是最清闲的。

    等调到了京畿大营的驻地之后,更是成了无人问津的没娘孩子。他们也乐得自在,整日在营地里就是打打闹闹睡觉喝酒,更是把一群爷们应有的精神气都消耗掉了。这人就是这样,惯什么毛病有什么毛病。这懒病要是缠上了身,再想舍去就十分的艰难了。

    行军到第三天上,守备军的人已经拖拖拉拉的走不动步子了。这样强度的行军,便是京畿大营的人马也是勉强扛得住,他们又如何能坚持?别说步兵,就是骑兵都有些熬不住了。每天除了晚上安营睡觉之外,连吃饭都是边走边吃的。临出发的时候刘凌让每个人带上足够四天吃的干粮,现在大家都明白为什么了,原来根本就不会在半路埋锅做饭。

    每天饿了吃些粗-硬干冷的食物,渴了喝一口冷水。禁军和守备军的这些兵早就怨声载道了,若不是之前在京畿大营点将的时候刘凌杀人的手段太狠,守备军的士兵老早就有人开了小差。

    原本上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肯定坚持不住了,可是第三天晚上的时候从太原城里来了个钦差。刘凌特意把守备军集结起来,当着一万多人的面钦差宣读了圣旨。大意是这样的,三天前守备军中当了逃兵的那些人,一回到太原城自己家里就被八门巡查司和兵部的人挨着个的抓了,一天就抓了三百多人,皇帝陛下一声令下,太原城门外就又多了三百多个无头的孤魂野鬼。

    这消息一传开来,本来打算半路上偷偷溜掉的人全都收住了心思。他们大部分都是太原本地人,做了逃兵不回家还能去干吗?就算不回家,往别的地方跑了,那家里人受到了牵连怎么办?

    乱世用重典,孝帝这一招果然将守备军,包括禁军在内的士兵都镇住了。大家都收了逃跑的心思,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第四天的时候,大军已经离应州遥遥在望了。这时,先前派出去的直奔玉州的斥候急急来报。

    刘凌正在吃饭,和普通士兵吃的一样。粗-硬的干粮,实在咽不下去就喝口水冲一冲。他身体素质极好,虽然也觉得很累但并不是坚持不住。这么多年行军打仗已经历练出来了一股子坚忍不拔的劲头,这小小的苦头并算不了什么。

    听说往玉州的探马回来了,刘凌让人赶紧过来。

    这次奔玉州的斥候一共去了十个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四个。领头的斥候风尘仆仆的到了刘凌的身前,被人扶着勉强行了个礼。他身后跟着的几个斥候也是一样,早就累的脱了人形。他们衣衫不整,几个人个个带伤。

    这斥候的左肩上简易包裹了一下,还有血从伤口渗透出来。他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着,虚弱的已经到了极限。

    “报……报!王爷,玉州……还在!”

    刘凌听到这话猛的站了起来,一个箭步跨过去扶着那斥候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斥候虚弱不堪,艰难的说道:“王爷,玉州还在咱们手里!”

    “我们十个人一路马不停蹄的到了应州的外面,只见后周元帅孙玄道的八万大军将玉州城围的铁通一般。我等登上一座高坡查看,玉州城墙上立着的,还是咱们大汉的旗帜!”

    “我们悄悄抓了一个后周的士兵,从他口里得知玉州已经被围困了十天了,城里虽然只有不足五千的守军,但是在杜义将军的率领下全城的百姓都上了城墙。弓箭没有了,百姓们就拆了房子用砖石往下砸。”

    “只是,只是玉州守了这十天,虽然杀敌已经超过六千,但是咱们的人也已经不足两千了,而且个个带伤。”

    那斥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身子摇晃了一下。刘凌将水袋解下来,亲自喂他喝水。那斥候似乎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喝过水了,水一进口,他就贪婪的大口喝了起来。只是他身子太虚弱,一口水喝呛了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等他平静下来,他接着说道:“杜义将军被周军射瞎了一只眼睛,但是带伤在城墙上指挥誓死不下城墙!王爷,快发兵吧,玉州城里的粮草已经用完了,他们是饿着肚子和周军在拼命啊!”

    那斥候说到最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刘凌让人扶着他下去休息,猛的一拳砸在树上。

    “安恒的人在哪里?”

    一个斥候来报:“王爷,安恒留下两万人守应州,他带着四万大军就驻扎在离玉州三十里远的地方。但是他并没有发兵救玉州之围,而后周的大军也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

    刘凌眼神一冷,随即下令道:“忠义候王半斤,辅国将军昭先,卫国将军孙胜,点起所有的骑兵,跟我直奔玉州!”

    他转身对三江候程义厚道:“老程,你带着步卒先去应州,只要进了城,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程义厚当然明白刘凌的意思,他使劲点了点头道:“王爷放心,老程到了应州之后,夺了兵权立刻就会带兵赶赴玉州!只是,王爷可否听我一句?”

    刘凌道:“你说吧。”

    程义厚道:“王爷,玉州城外还有后周的七万多大军,郭威的十几万人马很快就会到了,咱们一共只有九千骑兵,就算赶过去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如此凶险的事,王爷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若是王爷执意要如此,那就让俺老程带着骑兵去解玉州之围!王爷你放心,只要俺老程还有一口气,就会尽力救下玉州城!”

    刘凌摆了摆手说道:“老程,不必再说了。应州有两万抚远军的精锐,只要你能将这两万人接管下来,就是大功一件!玉州的事我自有办法,照我说的去做!”

    程义厚和其他将领还想再劝,刘凌冷声道:“这是军令,违者斩!”

    程义厚无奈,只得答应。

    刘凌点齐了包括以前黑麒麟军在内的九千骑兵,带着王半斤,昭先,孙胜等人,脱离出大军队伍,呼啸着直奔玉州而去。

    这时,在离着大军二三里远的一座高坡上,卢玉珠和熏儿两个人泥猴一般靠在树下休息。此时她们哪里还有刚出太原城的时候那种潇洒,两个人都已经快要不行了。卢玉珠还勉强能骑马,熏儿已经坚持不住了。

    “小姐……咱们,咱们休息一下再走吧,熏儿……实在坚持不住了。”

    熏儿虚弱的说道。

    两个人都是娇嫩的女孩子,连日骑马赶路,两条大腿内侧已经磨破了皮,火烧火燎的疼。风餐露宿,实在不是她们这样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能承受的。开始的时候卢玉珠想先去应州的想法也不得不搁浅了,现在她们连跟上大军都困难,还提什么超过去?

    两个人原本娇滴滴的脸,此时都是蜡黄蜡黄的,汗水和尘土混合在脸上,难受的要命。两-腿-间和屁股上都磨破了皮,碰都不敢碰,还怎么赶路?

    卢玉珠叹了口气说道:“熏儿,这样吧,你现在这里休息,我独自跟上去,等到了应州你再找我汇合。”

    她虽然比熏儿稍微的好一些,只是熏儿身上的伤她一处也不少。只是她性子坚韧,不愿放弃罢了。

    听到小姐还要赶路,熏儿一下子拉着她说道:“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再追了。小姐金枝玉叶,就算要去应州也不急于这一时吧。咱们歇歇,等恢复了体力再去应州找他也不迟。他率领大军,总归是不会丢了的。咱们就算晚到一天两天,不妨事的!”

    卢玉珠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应州他是必然要去的,只是谁知道他接下来会去哪里?不管玉州丢了还是没丢,这一战都必须要打。夺回了玉州,咱们大汉士气大振,一举击退周军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玉州不夺回来,不能打一场振奋士气的打仗,军心一乱,这一次战争咱们就必输无疑了。”

    “所以,我必须跟着他,若是到了玉州,只怕就没机会进军营去见他了。”

    卢玉珠分析的很有道理,一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女孩子,能有她这番见识也实属难得了。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卢玉珠一指下面说道:“熏儿你看,那是怎么了?”

    熏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无数的骑兵从汉军中分离出来,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速的离去。远远的看过去,能看见汉军所有的骑兵都脱离了队伍。烟尘中,也看不清具体什么情况。

    卢玉珠急切的站起来说道:“糟了!王爷一定是看行军太慢怕耽误了战机,他要带着骑兵先走一步!”

第七十八章 逗他玩

    卢玉珠急急忙忙的就要追下去,她一动牵扯到伤口,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身子几乎把持不住险些栽倒。

    熏儿也顾不得自己疼,赶紧扶着她说道:“小姐别急,你看仔细些。”

    她指着下面的大军说道:“小姐你看,离开的都是骑兵,王爷不一定就在里面。你看王爷的中军大旗不是还在吗?若是王爷随着骑兵一起走了,那大旗也一定会跟着离开的。”

    这几日都是卢玉珠指给熏儿看,告诉她只要是那大旗在的地方,就是忠亲王刘凌的所在。熏儿记住了,此时见卢玉珠慌了手脚马上就告诉了她。都说关心则乱,卢玉珠正是这样,反倒不如熏儿看的仔细了。

    顺着熏儿的指点,卢玉珠仔仔细细的看了过去,果然见绣着忠亲王字样的大旗还在步军的队伍中缓缓行进,她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抚了一下胸口道:“我一时慌了手脚,熏儿,这次是多亏你了。”

    熏儿道:“小姐,还不是你心里只有那个忠亲王,看见有了变故,立刻就慌了。不过这下倒好了,骑兵全都走了只剩下步军,他们的行军速度就会慢下来,咱们也不必追的那么辛苦。”

    卢玉珠看着那中军大旗,想了想说道:“所有骑兵都派出去了,这是什么缘故?他真的不在骑兵中吗?”

    熏儿道:“我的小姐!你怎么这么患得患失的。他是三军主帅,他若离开了,那数万步军谁来指挥?我猜定然是有什么战局出了变故,骑兵肯定是先去支援了。小姐你不是说过吗,若是想打败后周大军,必须先要去应州夺回那六万抚远军的指挥权,王爷他不是笨蛋,怎么会只带着这么一点骑兵就去和后周大军对抗?”

    卢玉珠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她理了理额前的乱发说道:“如此倒是不急了,咱们再休息一会,远远的追着步军,只要到了应州城就好了。”

    熏儿道:“小姐啊,你终于肯发发慈悲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又都被彼此狼狈的样子逗笑了。就这样,一主一婢靠在大树上说着话,吃些干粮休息。因为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竟然都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卢玉珠一惊从梦中醒来,赶紧站起来看,却只能远远的看见汉军带起的烟尘。

    她慌忙把熏儿摇醒,急急的叫道:“熏儿,熏儿快起来,咱们睡死了过去,大军已经走远了!”

    熏儿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眼朝远处看去,果然见大军已经快消失不见了。她有些内疚的说道:“都怪熏儿不好,竟然睡着了。小姐,咱们上马赶紧追过去还来得及。”

    说完,她拿起包裹就站了起来。却看见小姐卢玉珠怔怔的站在哪里,身子不住的颤抖着。见她样子异常,熏儿赶忙跑过去扶着她焦急的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咱们还是再歇歇吧,反正知道他肯定是要去应州的,咱们不会丢了他的。”

    卢玉珠脸上挂着泪痕,转过头对着熏儿凄然苦笑道:“熏儿,咱们的马丢了。”

    刘凌带着九千骑兵,一路狂奔直奔玉州而去,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吃饭都不曾停下来休息。想到杜义还在玉州坚守,他心急如焚。可以想象到现在玉州军民是多么的艰辛,援兵迟迟不到,粮草用尽,箭矢已经没有了,百姓们连房子都拆了抵御外敌!

    将军杜义瞎了一只眼睛,却誓死不下城墙,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越是想,刘凌越是担心。只是他身为三军主帅,这么多年的战斗经历也告诉他,他现在必须冷静。孙玄道的七万大军围城,郭荣的十几万大军就遥遥在望。自己手里只有这九千骑兵,怎么才能将玉州解救出来?

    玉州地处咽喉,若是玉州不破,后周军就无法继续深入。所以这么多天过去了,后周的二十万大军才会憋在玉州寸步难行。此一战,可见玉州军民是如何的艰难。安恒的四万抚远军就在玉州三十里外,若是救援得当的话,玉州之围早就解了。虽然说不能击败后周大军,但是四万精锐守城的话坚持到刘凌的援军到来,到时候里应外合击破周军的围困并不是难事。

    可是安恒就是按兵不动,他手下有四万抚远军的精锐,应州他经营了两年,武器军械粮草充足,随军的粮草坚持半个月不成问题。可是他就是迟迟不肯出战,一来是想保存实力,二来,若是后周大胜的话他还能没有顾虑的投降。

    现在安恒就是在观望,他率军在此,就算没有救援玉州,朝廷问罪下来他也能说在外围和周军对抗。即便是不投降,他带着四万大军回归应州,到时候拉着六万人马远走西域,打下一片疆土自立也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刘凌要解决的就是,怎么才能用有限的兵力解除玉州之围!

    一边纵马飞驰,刘凌一边在脑子里不断的盘算着。

    两日后的清晨,终于到了离玉州不足四十里的地方。这里是一片高坡,从高处看下去能将几十里内看的一清二楚。刘凌下令部队休息,他带着昭先孙胜等几个大将到了高处往下眺望。

    只见玉州城就在前面,城中烟火缭绕。在城外,连绵不尽的营帐是后周大军的驻地。虽然隔着很远,依然能隐隐的听见喊杀之声。刘凌眉头紧锁,看着潮水一般正在奋力攻城的周军。

    忠义候王半斤触动道:“围的如此严密,杜义将军能坚守到现在力保城门不失,可敬可佩!”

    昭先抱拳道:“王爷,我愿领三千骑兵冲击后周大营。一鼓作气杀到城下,进城和杜义将军汇合!”

    孙胜也道:“末将愿一同前往!”

    刘凌摇了摇头一指下面说道:“你们看,后周已经发现咱们了。”

    只见后周大营中分出一支队伍,不下万人,正朝着他们这边开了过来。后周兵马元帅孙玄道领兵几十年,虽然不能说用兵如神,但确实中规中矩带兵十分的稳妥。这方圆几十里必然都有他派出的斥候,所以刘凌的骑兵一出现,就被发现了。

    刘凌指着下面后周的大军道:“孙玄道用兵向来求一个稳字,所以才会等咱们到了这里才派兵出来应对。若是他速度快些,只需派三千骑兵在这里等着,趁着咱们远道而来突袭,必定能大获全胜。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他不惜代价一味强攻玉州,只怕杜义将军也守不住了。”

    王半斤点头道:“确实如此,只需派一军在这高坡上守着,等咱们的骑兵一到,借助地势周军往下冲击的话,多半咱们会一战即败。”

    昭先道:“都说此人算无遗策,怎么用兵如此的拖延?”

    刘凌道:“以我看来,这几日安恒的人马必然也骚扰过他们。而安恒又不敢与周军奋力一战,所以周军难免放松了。他们定然以为我们是安恒派来的,不过是来摆摆样子,所以才会不紧不慢的集结队伍出来应对。”

    孙胜道:“王爷说的有道理,只是等他们到了近前,发现我们并不是抚远军的人马,只怕一场恶战是在所难免了。”

    刘凌想了想说道:“这样,请忠义候带着大军退后十里,只留一千军给我。忠义候带兵隐藏起来不要露面,昭先,孙胜,你二人和本王留在这里。”

    王半斤不解道:“王爷这是何意?”

    刘凌笑道:“你只管去做,本王自有计较。”

    王半斤知道刘凌用兵如神,所以倒也痛快。他一身本事极高,而且悍不畏死,做一个冲锋陷阵的先锋合用,但是指挥三军作战就略有不足了。见刘凌淡然,他也不与刘凌相争,带着八千骑兵向后退回去了十里,找了处林子藏了起来。

    刘凌和昭先,孙胜,郑旭带着那以前黑麒麟军在山坡上排开,等着后周的大军。

    正如刘凌所料的那样,这几日安恒确实每天都会派人前来骚扰后周的大营。他这样做无非是做个样子出来,等朝廷里派人来的时候有话好说。他可以底气十足的说自己每日都会派兵冲击后周大营,只是后周防守严密无法冲破罢了。

    而后周军队被他这样的小动作骚扰的也烦了,每日里抚远军都会有几千人马过来虚张声势,等周军开过来之后立刻就走,跑的比兔子还快。这样下来,连续几日让后周十分无奈。所以这次发现刘凌的军队,后周才会不紧不慢的集结军队出来应战。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一出大营,抚远军立刻就会远远的逃走。

    刘凌端坐在马上,静静的看着后周的军队越来越近。眼看着两军相隔不足一里的时候,刘凌笑着说道:“该咱们跑了,不要跑太远,发现周军回营,立刻就掉头回来。”

    郑旭几个人应了一声,吩咐黑麒麟军后撤。看到汉军跑了,周军中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叫骂声和嘲笑声。黑旗军的骑兵有的气极就要回去应战,都被郑旭勒令压住了。看见汉军远遁,后周军骂骂咧咧的开始回撤。他们才走出去没多远,刘凌就带着黑麒麟军又反转了回来。

    一边叫喊一边做出冲击的姿势,周军以为汉军的这次来了火气要大战一场,慌忙调转过来做出应战的姿态。只是汉军雷声大雨点小,只是呐喊并不冲杀。周军的将领一怒率军杀了过来,刘凌带着黑麒麟军再次遁走。

    如此三次,终于把周军逼出了火气,一直追了黑麒麟军二十里才怏怏的退了回去。刘凌带人到树林中和王半斤汇合,随即让王半斤带着一千骑兵接替黑麒麟军,再次去后周营地骚扰。

    如此又是三次,周军大怒,一口气追出去四十里。王半斤带着一千骑兵只顾奔逃,周军无奈只得回营。

    如此这样往返了十余次,最后周军索性在营外驻扎,只等着汉军出现。刘凌带人藏在林子里,却不在出来了。斥候来报,周军的攻势再一次受阻,玉州依然没有被攻破。刘凌眉头紧锁,却没有下令继续骚扰周军营地。

    到了后半夜,刘凌亲自带了三千骑兵大张旗鼓的喊杀,周军顿时慌乱起来,集结出两万人的队伍迎了上来。刘凌命人熄灭了火把,只是一路奔逃。

    直到清晨,周军的两万人马也没有休息。

    到了次日清晨,王半斤再次率军出去挑衅。似乎连孙玄道都被这股抚远军激出了怒火,下令暂停攻城,四五万大军漫山遍野的朝着高坡上杀了过来。

第七十九章 你去死吧

    刘凌带着两千骑兵绕了一个大弯子,终于将穷追不舍的周军甩脱了。他下令部队原地休息一会,自己也下了马靠在一棵大树上坐下来。郑旭解下来水袋递给刘凌,蹲下来对刘凌说道:“王爷,咱们就这样去抚远军的驻地见安恒?”

    刘凌喝了口,王半斤成功带着七千骑兵冲过后周大营进入玉州城,这让他稍微的安心了一些。往后面随意的一躺,身上的肌肉都酸疼酸疼的。

    刘凌笑了笑说道:“本王自然不会这么去见他,而是让他来见我!”

    他对郑旭说道:“你带着一千黑麒麟军,好好休息一阵。然后打着本王的旗号,必须精神抖擞的去抚远军的大营。到了也不需多说什么,只说我就在此处等他。他若是不来,就别怪本王军法从事。”

    郑旭问道:“那安恒心里有鬼,只怕是不肯前来的。”

    刘凌道:“无妨,若是他不来,今晚我便再去抚远军驻地不迟。若是他来了,说不得我还要留下他一条性命。”

    郑旭道:“可是,若是末将带着一千黑麒麟军都去抚远军大营,王爷身边就只剩下这一千京畿大营的骑兵了。若是万一有周军搜寻过来,王爷的安危不能保证。不如这样,末将带一百京畿大营的骑兵前去,然后便赶回来向王爷禀报。”

    刘凌摆了摆手说道:“不行,安恒此人生性多疑,若是你只带着百人前去,他必定猜得出本王身边并无太多兵马。若是他心生歹意,派兵杀来的话岂非更加不妙?你无需担心我的安危,只需带着黑麒麟军全数去见他。他心中怀疑,反而不敢下手。”

    郑旭还想再劝,刘凌笑着说道:“郑旭,你以为我猜不到陛下将你们派在我身边的用意?可是你想过没有,我身为三军主帅,国家亲王,若是不能将后周击退的话,后周大军蜂拥北上,我大汉危机,你我岂不都是千古罪人?”

    他见郑旭犹豫不决,接着说道:“你说,我的性命和整个大汉相比哪个重要?我的性命和陛下的性命相比?又是哪个重要?你放心,本王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让你去了。”

    郑旭被刘凌说动,休整了一会儿之后带着一千黑麒麟军直奔抚远军的驻地而去。刘凌派出斥候随着黑麒麟军的后面,观察抚远军的动静。然后又派人原路回去,探听周军和玉州的情况。

    令部队轮流休息,安排了好了一切,一夜未眠的刘凌,竟然在这荒郊野地的大树下,沉沉的睡着了。

    两个时辰之后,原路返回的斥候来报:周军退回大营之后,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听了这话,刘凌却皱紧了眉头。他吩咐斥候道:“周军按兵不动,定然是在休整。只怕今晚就会有一场恶战。你再去探来,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那斥候应了一声,随即再次骑马奔了出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尾随着黑麒麟军的斥候来报:黑麒麟军被抚远军统领安恒亲自迎接进了大营,在大营中逗留了一炷香的时间,郑旭已经带着一千黑麒麟军赶回来了。刘凌心中叹道:“若是郑旭不这么急切,在抚远军大营中呆上半个时辰,甚至吃一顿饱饭。回来的时候并不急迫,缓缓而行的话,那安恒说不定真的就被自己诓骗来了。可是这郑旭身有皇命,只顾着保护自己的安危,只怕那安恒是不会上当了。”

    想到这里,刘凌不由得叹了口气。虽然他吩咐郑旭那样去做了,但是郑旭没有办到却也不能怪他。陛下严令他保护自己的安危,他是万万做不到镇定自如的。

    若是换了季承云,或者赵大,赵二,花三郎这几个自己的亲信,这件事必然会办的漂漂亮亮。可惜,可惜。

    他吩咐手下骑兵在树林中多插旌旗,又令骑兵每十人一队,分出二十队,在马尾上绑了树枝,骑马在树林中来回奔驰。又吩咐手下在树林中点起篝火,打些猎物来做饭。

    刘凌吃了些东西,看了看已经日落西山。他现在急也没用,只能等到晚上再行事了。过了一会儿郑旭带着黑麒麟军回来,如实对刘凌禀报了经过。他说那安恒已经答应了随后就来参加王爷,他惦记王爷的安危,不敢久留,于是自己就带着黑麒麟军率先回来了。

    刘凌也没责怪郑旭,毕竟所在立场不同,做事情难免会无法达成一致。只是他却在心里冷笑,安恒若是会来,又怎么会说稍后便到?他若是想来的话,必然跟着黑麒麟军一同回来了。说什么稍后便到,也只能骗过心神不宁的郑旭!

    只怕那安恒早就看出了郑旭的虚实,来便是会来,弄不好是带着上万精锐杀气腾腾的来结果了自己这个忠亲王大人的性命。果然,过了不多时刘凌派出去的斥候来报,在黑麒麟军的后面,远远的跟着不少抚远军的骑兵。看到树林中旌旗密布,烟雾缭绕,那骑兵又退回去了。

    刘凌笑了笑,这安恒果然是多疑之人。若是他胆子再大一些,只怕自己只有再次落荒而逃的份了。

    到了晚间,刘凌吩咐手下骑兵不必节省粮草,不管是人还是马都饱餐了一顿。他算了算时间,估计着差不多了,于是下令部队上马,直奔抚远军驻地而去。

    就在刘凌动身的同时,一伙儿从玉州逃难出来的难民稀稀拉拉的出现在抚远军驻地不远处。看到这里竟然有如此众多的汉军,难民们顿时呼喊起来,蜂拥着朝抚远军的大营冲了过去。

    守门的军卒立刻就发现了他们,大声喊话让他们停下来。只是那些灾民饿的受不了,跪在辕门前不远不住的磕头,求军爷们赏一口饱饭吃。渐渐的,聚集过来的难民越来越多,没多久就有不下一千人跪在外面。

    这些难民衣不遮体,面黄肌瘦,不住的在辕门外哀嚎,哭声连大营最里面都清晰可闻。本来已经睡下了的安恒,被这糟乱的哭声吵得睡不着。他大怒之下,领着几十个亲兵直奔辕门的方向而来。

    安恒今年三十八岁,是乾祐十一年的进士及第。因为做的一手好文章,深得大学士苏秀的喜爱,而他自幼习武,一身武艺也是十分了得,就连柱国将军苏虎咆都对他十分的重视。受到两位朝廷中当权派的重视,这安恒自然官禄亨通,扶摇直上。

    只三年,他就被调入兵部任职。再五年,任兵部侍郎。后来随柱国将军征战西域回鹘部落有功,被封为虎威将军。后来刘凌被困天牢,柱国将军苏虎咆上书皇帝刘业,说安恒饱读兵书,忠心为国,足以担当抚远军指挥使一职。刘业恩准,加封安恒为定南将军,虎胆候,抚远军指挥使。

    这安恒也是个人才,只用了两年不到,就将抚远军六万多精锐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手里,在北汉的南方简直成了一手遮天的土皇帝。

    他身材并不魁梧健硕,只有一米七上下。白面无须,倒是颇为清秀。此人心机深沉,军卒们背地里都叫他白脸曹操。

    披着衣服,安恒举步走到辕门前,冷声问道:“什么事如此的嘈杂?”

    守门的军士回报说:“禀将军,门外有一群从玉州逃出来的难民。因为实在饥渴难忍,在外面跪着哭求讨一口饭吃。”

    安恒皱眉道:“如此小事也不能处置?扰的本侯无法睡眠。乱箭将他们逼走就是了,再听见他们呼喊,我将你人头割了喂给他们吃!”

    那守门的士兵苦着脸道:“将军,刚才已经放过箭了,那些人只是跪着不走。他们说玉州已经被后周大军攻破,一路亡命逃了出来。连渴带饿再也走不动了,只求能施舍一些东西吃。”

    安恒心头一震,赶紧问道:“你说什么?玉州已经被攻破了?”

    那士兵道:“那些灾民正是如此说的,他们说后周大军入城,见人就杀,若不是杜义将军带兵拼死断后,他们一个都逃不出来。只是……只是杜义将军却为国殉职了!”

    安恒眉毛一跳,心中顿时波涛汹涌起来。他吩咐道:“放三五个人进来,我要问话。取一些食物,给外面的人分了,让他们赶紧走吧。”

    那士兵顿时喜形于色道:“将军慈悲!”

    安恒冷哼一声,转身回了中军大帐。不多时,三五个灾民被领到了帐前。这几个人瘦的都皮包骨头,面色蜡黄,让人看了心中都不忍。安恒见他们身子摇摇晃晃,似乎连跪着都已经不稳了。随即让人取了些食物分给他们吃了,那几个人见了吃的,顿时两眼放光,死死的抓在手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不等他们吃完,安恒不耐烦的问道:“刚才你们说什么?玉州已经城破了?”

    跪在最前面面黄肌瘦的汉子磕头道:“谢大老爷恩典,不骗大老爷,玉州已经破了,后周的大军见人就杀,若不是杜义将军拼死抵抗,我等无一人能活着逃出来。”

    安恒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他快步走到那灾民面前问道:“杜义死了?”

    那灾民抬起黝黑的面孔,一脸悲切的说道:“死了!被后周士兵围住,乱刀分尸了!杜将军临死之前,大喊让我们若是有人逃出来,就去应州给抚远军指挥使虎胆候安将军带一句话。”

    安恒神色一变,俯身急切的问道:“杜义他说什么!”

    那灾民忽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表情怪异的说道:“杜将军让我转告大人,他说:你去死吧!”

第八十章 抚远军之乱

    安恒听说玉州已经被周军攻破,心中顿时惊涛骇浪一般。虽然他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有想到会来的如此突兀。每天他都会派出斥候紧紧盯着玉州方面的情况,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要向他禀报。

    按照他的本意,他是不愿意分兵四万跑到这玉州附近驻扎的。可是前些天从都城太原传来了信,说忠亲王刘凌即将挂帅南征,他派到太原城的那个将领欲盖弥彰,事情办砸了。一手将他提拔起来的柱国将军苏虎咆令人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的送来一封亲笔信,严词告诫安恒必须立刻率军赶赴玉州。

    苏虎咆是他的恩师,而安恒这个人唯一的好处就是对老师十分的尊重。他本意在反汉与降周间摇摆不定,苏虎咆这一封信让他不得不率军开拔。

    安恒明白他恩师苏虎咆的担心,他这个抚远军指挥使是苏虎咆一力举荐的。若是自己真的反了,苏虎咆难免会受到株连。而自幼失去的父亲的安恒对苏虎咆有着一种近乎于对父亲般的尊敬,不忍拒绝苏虎咆无奈率军而出。

    安恒也曾经屡次写信给苏虎咆,说北汉积弱,被周,夏,辽三个超级强国围在中间,早晚免不了被吞并灭国的结果。他再三恳请恩师随他一起反出西域,只要绕过西夏,避开吐蕃,在西域中打出一片疆域自立并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苏虎咆一直犹豫不决,安恒也只能一拖再拖。

    这次到了玉州,安恒时刻都在关注着玉州的事态。若是玉州还能坚持,忠亲王刘凌率大军赶来,他也就只能再违心扮演一次忠君爱国的将军,所以他才会每日派三五千抚远军骚扰后周大营,毕竟这也是个说辞。再说现在时局混乱,国难当头,他料来刘凌需要他手里的六万抚远军,不敢真的就把自己怎么样了。

    而若是玉州城破而刘凌未到,他就必须改变策略了。这六万抚远军是他经营了两年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是他的家当,也是他图谋大业的根本。他绝对不能为了北汉而拼光了自己的老本,所以,若是玉州破城,他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后来他考虑,投降后周是断然不行的,自己率军投降,不过落得个封侯拜将,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相反,在北汉他独霸南方,算是一方的土皇帝。而若是投降了后周,周皇帝郭荣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还将抚远军抓在手里的。一个降将,手握重兵,这是大忌。

    或许过不了两年,周皇帝郭荣就会随便找个什么借口将自己杀了,那时候就是一切成空了。

    所以,安恒的决心是反!

    傍晚的时候斥候来报,玉州城还在汉军手里,且有一支不足万人的骑兵冲破后周军大营进入了玉州。如此说来玉州的守卫算是更加牢靠了一些,而这之前来自太原的皇帝亲兵黑麒麟军将军郑旭让他去见忠亲王,安恒怀疑刘凌身边并无兵马,派兵从后面跟踪黑麒麟军,若真的刘凌身边无兵无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他。

    只是探马来报说山林中旌旗密布,炊烟缭绕,看样子山林中有不下三万大军驻扎。再加上有一支骑兵攻破周营进入玉州,安恒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综合各种情报来看,刘凌身边并不是缺少人马。

    所以,当那灾民说玉州已经被攻破的时候,安恒如何能不心惊?

    这是影响他决定的大事,不能不重视。若是玉州真的破了,他必须连夜拔营退回应州,集结兵马后再做图谋。

    可是,偏偏那灾民说出一句让他好奇无比的话来。

    玉州城杜义将军临死的时候大声呼喊,让我们若是见了抚远军指挥使虎胆候安将军,给他带一句话。

    安恒心虚,下意识的就弯下身子去问那灾民:“杜义他说什么?”

    那灾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杜将军说:你去死吧!”

    安恒一慌,那灾民暴起,一脚将他蹬翻了。跳过去一把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迅疾绝伦的在他两条臂膀上一拉一拽,可怜安恒也是一身的武艺,却在片刻间就被人废了两条手臂。

    那灾民一动手,另外几个灾民将手里的食物分别往离自己不远的将领们脸上一打,骤起发难。谁也不曾料到几个面黄肌瘦饿的已经走不动路的灾民,居然身手如此的矫健。没多久,包括安恒在内,三五个将领都被制服了。这些灾民从身上翻出匕首,押着众人走了出去。

    安恒的亲兵顿时就乱了,有人大喊了一声安将军遇刺了!无数的军卒蜂拥着朝这边冲了过来。那几个灾民也不惊慌,只是押着安恒等人围成一个圈子,缓慢的朝着辕门外移动。弓箭手迅速的冲了过来,拉弓搭箭瞄准了过去,只是主帅被人控制,谁也不敢率先放箭。

    那好心的辕门卫兵此刻正提着一篮子食物给门外跪着的灾民们分发,听见营地中大乱下意识的回身看去,身边两个灾民站起来将他打倒,三下五除二的绑了。这些人念在他好心,也并没有害了他的性命。

    上千灾民骤然发难,冲破了辕门抢了不少弓箭兵器,遥遥的和围困安恒的那些亲兵对峙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只差一个小小的火星就会演变成一场惨烈的战斗。

    就这么僵持着,眼看着那为首的几个灾民抓了安恒就要出辕门去了。抚远军第七营将军茂元正束手无策,忽然察觉身后有人拉他。他回身一看,见正是自己手下的偏将冯伏波。

    冯伏波使了个眼色,将茂元拉到一边。

    茂元急切的问道:“安将军被那些歹人抓了,你拉我干吗?”

    冯伏波和他是结拜的兄弟,两个人关系十分的要好。在人前他对茂元行参拜之礼,在私下里这两个人无话不说,也没有那么多迂腐的规矩。

    冯伏波白了他一眼说道:“那安贼被人抓了,你倒是急的什么?以我看来这倒是一个机会!”

    茂元一愣,随即不解的问道:“机会?什么机会?”

    冯伏波叹了口气道:“我的大哥,你怎么就这么愚钝?咱们当初都是大将军王麾下的将领,如今虚以为蛇的在安恒帐下听令图的是什么?还不是能盼着有朝一日抓住那厮的把柄,将他扳倒?如今王爷已经率军南下,正是咱们投效的好时机。若是这安贼被那些灾民杀了,你我兄弟登高一呼去投奔王爷帐下,手下兄弟多是王爷旧部,必然响应!”

    茂元一拍脑门道:“我一时心急,竟然忘了这事。还是贤弟你想的周到,只是……只是那些灾民抓了安恒却又不杀,咱们有什么法子?”

    冯伏波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只需逼他们一下就成了!”

    茂元有勇,冯伏波有谋,这兄弟二人倒也是一对好搭档。冯伏波笑着说道:“大哥,灾民抓住安恒不杀,无非是怕手里人质没了他们逃不脱身。依我看那些灾民八成是周军假扮的,是我大汉的敌人,而那安恒更是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咱们何需投鼠忌器?只需将你我的手下亲兵唤来,只管放箭过去,乱中杀了安恒,只说是被周军奸细杀了,谁还能怪罪到咱们头上?”

    他接着说道:“再说了,杀了安恒,再将这些周军假扮的灾民尽数灭了。咱们带着兄弟们投奔王爷去,王爷还能为难咱们?有王爷在,朝廷里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茂元大喜道:“对啊!”

    他拉着冯伏波道:“我在这里看着,你快去将咱们的亲兵都召来。不管那么许多,直接乱箭放过去便是!”

    冯伏波见茂元并不反对,也是心中大喜,说了声:“我这就去办。”转身就跑开了。茂元伸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摸了两把,嘿嘿笑了笑自语道:“安恒你这匹夫,终于有了这么一天!”

    他抽出腰刀,朝着安恒的所在就冲了过去。

    冯伏波跑回自己的营地中,将手下千夫长们召集起来说道:“你们都是大汗的子民,当初也都深受大将军王的照顾,如今有一个机会铲除安贼,投靠王爷去,干是不干?”

    他手下这些亲信本来就对那安恒十分的不满,为了保住第七营的建制这才在冯伏波的建议下假意投靠安恒。如今听说有机会杀了安恒,重回大将军王麾下,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一个千夫长道:“将军只管吩咐,若是能杀了那安贼,重投王爷帐下,就是死了我也心甘!”

    众人都如此说,冯伏波哈哈笑道:“我们深得王爷信任,不得不暂时屈服于安恒那厮,现在机会来了,咱们自然不能放过!”

    他安排了一下,率领三五百亲兵气势汹汹的就直奔辕门的方向!

    离着人群不远,冯伏波大喊一声:“杀了那些后周的奸细!救出安将军!”

    他手下亲兵一同高喊,蜂拥着冲进了人群。他使了眼色,手下千夫长心领神会,张弓搭箭,直直的瞄准了安恒的前心!

    茂元见人已经到齐,随即也从旁边安恒的亲兵手里夺了一张硬弓,一脚将那亲兵踹开,弓如满月般拉开,一箭就朝着抓了安恒那灾民射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 清理门户

    抓住安恒的灾民正是季承云,受了刘凌的密令制住安恒,只管等刘凌到来就是。他并不想要结果了那安恒的性命,刘凌说留着此人还有用处,不然那里还需这么麻烦,只是晚上摸进来一刀结果了那厮的性命更加爽利。

    此时被乱军围着,季承云也并不慌乱。这样的阵势他也不是经历过一次两次了,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事他都干过。当初和后周一战,正是他在乱军中穿了周军的服饰,竟然被他一路跑到周军先锋的马前,被那人暴起一刀斩了!

    当日被围困的情景远比今日要凶险万分,那样的情况下季承云都不曾慌张过。如今安恒在手,那些汉军投鼠忌器不敢乱动,没有什么好担心。只需带着安恒出了大营,在远处等候刘凌率军赶来就是了。

    谁想到的是,竟然真的有人那么大胆,愣头青一般一箭直奔季承云就射了过来!

    季承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支箭势如破竹的飞来,以他的身手也险些没有发现。若不是他听到弓弦响声,只怕这一箭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季承云身子一缩,将安恒往上一提,噗的一声,那箭正射在安恒的肩膀上!

    啊!

    安恒一声惨叫,身子挣扎了起来,只是无奈两榜无力,挣脱不开季承云的控制。这一箭深入肩头,又直接从他的肩膀后面穿透了出去。由此可见这一箭力度是多么的巨大,由此也可见茂元出手就没有留下余地。

    茂元既然出了手,他手下那千夫长也立刻就动手了。这千夫长是累积军功提拔起来的,一身武艺也是了得。这一箭本来就是为了要那安恒的性命,他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季承云听到弦响,这次有了准备,看那支箭飞来,他原本有把握闪过去,就是用匕首劈落了那箭也不是问题。只是他偏偏没有这样做,抓着安恒后心的衣服,再次把安恒举了起来当肉盾用。那箭本来瞄准的就是安恒,稍微有些偏差,季承云倒好,举着安恒调整一下,那箭准确无误的射-入了安恒的另一边肩膀!

    他嘿嘿一笑,贴着安恒的后心说道:“安大将军,你这手下也不怎么实在啊,看来是想趁乱把你结果了呢。哈哈!”

    他放声一笑,豪气冲天。

    他身子精瘦,却单手提着百多斤沉重的安恒大步朝着辕门外就走。茂元见两箭都没有射杀了安恒,也没有伤到那个奸细,心中也是惊惧。只是此时也断然不能收手了,他大喊道:“贼人要走,别让他伤了安将军,放箭!放箭!”

    他这话喊的明显是欲盖弥彰,若是不想伤了安恒,又怎么会大呼放箭?只是当下混乱,谁也不曾分辨其中的意思罢了。倒是安恒心机深沉,顿时听出了茂元的言下之意。他一双眼睛狠狠的瞪着茂元,高声喊道:“众将听令,谁也不准放箭!茂元!你安的什么心!”

    他身上中了两箭,钻心一般疼痛,此时高声大喊牵扯伤口,更是疼的他连声音都颤抖起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前滑落,身上的衣服被汗水和血水都浸透了。

    冯伏波见众人犹豫,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劈手夺过一张弓来,一箭就朝着安恒射了过去。只是他重谋略而轻武艺,本事稀松平常,这一箭歪的离谱,竟然直直的飞到辕门去了。那好心的辕门守兵被季承云的人绑了丢在地上不能动弹,眼见着一支箭直奔自己而来,他躺在地上使劲一挪屁股,那箭擦着他的鼻子尖钉在了地上!

    “好险好险”

    这卫兵心中说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信如来果然得永生啊。”

    季承云见那些士兵似乎并不顾忌安恒的死活,心中也是纳闷。他一边走一边考虑,心说这抚远军怎么这么冷血的。

    茂元看了冯伏波一眼,心说早让你平日里多多锻炼,这一箭简直丢死人了。他见季承云已经拎着安恒到了辕门口,那上千灾民往上一拥就要将抓住安恒的人接应回去。时机稍纵即逝,他再也按耐不住。

    茂元大吼一声:“众将士!杀了这些周军的奸细,大将军王就在前面不远处,我等一起过去投奔!安将军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他再无遮拦,抬手一箭再次射了出去!

    他手下那三五百亲兵见将军已经拼了,当下也抛却了所有的顾虑,纷纷搭箭,眼看着就要将季承云和安恒一起乱箭射死!

    嗖!

    一声锐响!

    一柄沉重的大铁枪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正好插在茂元身前不远处!那大枪来势凶猛突兀之极,镔铁的枪身直插如地面足有三分之一,可见这一掷的力度何其之大!

    “住手!”

    一声暴喝从远处传来,一个黑衣黑甲的将军,单人独骑从外面冲了进来。这人身材雄健,灯火下一身黑甲犹如死神。

    他纵马而来,从那些灾民中穿过,立马与那柄镔铁枪旁边。

    此人伸手将插在地上的大枪拔出,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后喝道:“钦封平南大将军,都领六州军马指挥使,忠亲王驾到!”

    这一声大喝,犹如晴天炸起了一个霹雳,不但茂元和冯伏波愣住了,就连围在季承云不远处的抚远军将士们也是呆呆的看着那黑甲骑士。除了季承云领着的人之外,就连安恒都忘记了伤处的疼痛,下意识的转头看了出去。

    不多时,只见一条火龙蜿蜒着爬了过来。众人知道那是骑兵手持的火把,看样子这支骑兵人数不下于两千。

    刘凌在十二个近身侍卫的护持下,纵马进了抚远军大营。一千黑麒麟军左右排开,骑士身上的铁叶子哗啦哗啦的抖动,雪亮的马刀已经扬起,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将威严的气氛衬托到了极致。

    刘凌提马到了抚远军面前,微微笑了笑说道:“回家了,你们就这么欢迎本王?”

    茂元一时激动难掩,一震手里的长刀,大声喊道:“大将军王威武!”

    冯伏波和手下数百亲兵也是振奋异常,挥舞着兵器跟着齐声高喊:“大将军王威武!”

    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安恒面如死灰,心里乱成了一团。抚远军大部都是刘凌曾经的老部下,这些人对刘凌的感情远胜于安恒。有个偏将抬着头仔细辨认了一下,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真的是大将军王!大将军王回来啦!”

    这一声充满了感情的呼喊,勾起了所有人的回忆。

    抚远军的士兵潮水一般的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高呼着大将军王的口号,场面一时间震撼的无以复加。一个现代人,是无法体会那种令人动容的感觉的。刘凌,他再一次深深的体会到了这种久违了的战场之情。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刘凌忠心拥护。安恒这两年的经营又岂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当下有不少人悄悄退后,一个一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安恒的亲信,这两年没少跟着安恒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如今刘凌来了,他们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

    当初抚远军七营军马,各营的将军被安恒诓骗杀害了四个,除了杜义逃回玉州之外,只有茂元忍辱负重的活着,还有一个营的将军早就跟安恒串通一气,两个人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个倒了,另一个自然也活不长。

    这人名叫蒋永福,曾经也是刘凌一手提拔上来的。可是当初安恒对各营的将领们下手,有两个将军就是蒋永福出面骗到应州之后被安恒杀害了。如今局面骤变,如此轻易的就被刘凌重新控制了抚远军,蒋永福如何能不怕?

    他惊慌失措的左右看了看,只见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跪了下去。除了安恒的亲兵,没有跪下的只有自己这边的人。但是,跟他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不过就是自己那几百名亲兵,其他的士兵见到大将军王回归,也早早的跪了下去。

    此时刘凌离着他距离并不是很远,若是突下杀手的话说不定就能一箭射死刘凌!

    俗话说狗急跳墙,此时的蒋永福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只想着保住自己的性命,所以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杀了危机到自己安全的人。刘凌坐在马上,目标十分的醒目,距离又近,若是一箭射死他的话趁乱救出安恒,夺回抚远军指挥权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蒋永福一咬牙,一把将身边亲兵手里的弓箭抢了过来!

    “他是假的!此人是周军的奸细!并不是真的大将军王!”

    蒋永福暴喝了一声,随即弯弓搭箭,他身为将军武艺自然了得,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那箭划破了空气,直奔刘凌的面门而去!

    刷的一声轻响,一道匹练般的刀光骤然炸起!

    这一道刀光,就如同黑夜中最耀眼的那一道闪电,照亮了众人的眼睛,也让所有人的心里为之一寒!

    快!

    快到了极致的一刀!

    聂人王随意一刀,将蒋永福射向刘凌的那支箭劈飞了出去。他护在刘凌的身前,目光阴冷的扫了一眼蒋永福。只这一眼,就好像一柄冰冷的匕首刺进了蒋永福的心里一样。这眼神将蒋永福吓的禁不住倒退了好几步,心跳猛的突突突的骤然加速!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却贴着他的耳边响起。

    “八卦刀门掌门人李胜一的一个小奴,如今竟然也能做了将军?先是毒杀了师父卷走不少金银,又杀害了十几个同门师兄弟,原来是躲进了官府里,怪不得八卦刀门找了你这么多年都找不到!”

    蒋永福吓的啊的一声大叫,身子一软就瘫倒了下来。

    一个身穿白衣锦袍,胸口上绣着金色祥云图案,黑巾遮面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鬼一般出现在了蒋永福身边,谁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甚至蒋永福都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呼出的气流!

    自认为武艺高强的蒋永福,竟然被人不知不觉的贴近了身子,更是被那白衣锦袍的男子几句话就几乎吓破了肝胆!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蒋永福两条腿被吓的酸软无力,居然不能再站起来。他一边拼命的向后爬,一边见了鬼似的嚎叫着。

    聂人敌冷冷一笑:“李胜一对你不薄,你一个小奴,他破格让你拜了他的亲传大弟子为师,更是经常亲自指点你练功。而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叛徒,贪图富贵,先毒死师父,然后还想毒死李胜一,若不是他警觉,只怕也死在了你这个败类手里。”

    他慢慢的往前走,一步一步逼近蒋永福。

    蒋永福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他的秘密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起过。这些往事,他都深深的埋藏在了心里。他以为过了快十年了,江湖上已经没有人再记得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可是,现在面前这个白衣锦袍的男子,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楚!

    “你这样的败类,有什么资格领兵?”

    聂人敌眼神一凛,大声说道:“今天我就替八卦门清理门户!”

    他手里刀锋一闪,噗的一声,蒋永福一颗大好的头颅骨碌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第八十二章 纠结

    聂人敌一刀斩了蒋永福,蒋永福手下的亲兵都被聂人敌刚才所说的事弄的半信半疑,竟然没有一人上前救他。只是他们从刚才蒋永福的反应上来看,多半这个白衣锦袍的男子所说都是真的。

    一个这样的败类,确实没有资格领兵,甚至没有资格活着。

    刘凌脸色平静的看着聂人敌杀了蒋永福,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他心里对这两兄弟的好奇,却是越发的浓重了。

    就在这个时候,聂人敌杀死蒋永福的同时。二百里外的应州城外面,两个娇小的人互相搀扶着终于走到了应州的城门口。只是天色已经太晚,城门早就关上了。

    卢玉珠和熏儿一样,一双娇嫩的玉足,脚心上都是磨出来的水泡,别说走动,就是轻轻一碰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她们俩一路步行,被汉军甩的远远的。体力耗尽,几乎虚脱,鞋子都磨破了,两个人能互相扶持着走到应州城门外简直就是一个奇迹。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在那个高坡上,她们俩睡着了的时候。两匹骏马都被一个路过的小贼给偷走了,就这样,两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娇生惯养的女孩子竟然靠着一股毅力走了将近一百里终于到了应州!

    此时这两个人女孩子,身上脏的要命,衣服被树枝乱草刮破破烂烂。她们原本柔嫩的脸颊,此刻已经黝黑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卢玉珠还稍微好些,熏儿已经到了虚脱的边缘,若是再走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昏迷过去。

    此时到了城门下,却发现城门早就关了。

    熏儿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任凭卢玉珠怎么去拉都再也起不来了。其实,此时的卢玉珠也早就没有了一丝力气。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自己的一双脚早就疼的几乎忍耐不住了,更何况一路上她还要搀扶着熏儿走。

    两个人狼狈的几乎已经没了人形,证明她们还活着的就是那时而急促时而微弱的呼吸。拉不动熏儿,卢玉珠反而被她带的也栽倒在了地上。卢玉珠是当朝宰相的独女,何曾吃过这样的苦?从小卢森就对这个女儿百依百顺,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给她当玩具。这位为了大汉朝殚精竭虑的老臣打死也不会想到,如今他的宝贝女儿在受着这样的苦。

    南下的汉军半日前就已经进入了应州城,如今城门紧闭,两个小姑娘只能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躺了足足一个时辰,卢玉珠费力的拉起熏儿说道:“熏儿,看来咱们是进不去应州城了,你和我也再也没有了力气走回去寻找人家求宿,咱们只能睡在野外了。”

    熏儿哪里还在乎这许多,她此时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它三天三夜才好。她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说道:“一切都凭小姐做主,熏儿照办就是了……”

    卢玉珠无奈,搀扶着熏儿站了起来,见远处有一棵大树,借着月光看树下似乎有个亭子,倒是个还像样子的地方。于是扶着熏儿,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

    这亭子叫做送客亭,每个城市各城门外不远处都会有这么一个小亭子。送客亭,顾名思义。远方来了客人,总有离开回家去的时候。这时候主人为了表示自己的情谊,一般都会送出城门。这送客亭就是离别的场所,一般主人送客到了这里也就要回去了。在亭子里饮一杯离别酒,说几句告别的话,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卢玉珠之前是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夜宿这简陋的送客亭的地步。而且,而且靠着柱子一躺下来,竟然立刻就沉沉的睡了过去。难以想象,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就这么在荒野中睡着了。

    收回抚远军超乎想象的顺利,程义厚带兵簇拥着忠亲王刘凌的车马王驾,打着忠亲王的旗号大模大样的进了应州城。守城的抚远军两个将军恭恭敬敬的在城门外候着,结果一回到大营就被程义厚下令捆的结结实实。召集千夫长以上首领到王爷帐前问话,埋伏的亲笔一拥而上一个不落的都抓了。

    程义厚做事直接,不管这些将领都是不是安恒的同党,先抓了再说。准备好了囚车一路押着送到玉州,怎么发落那是王爷该管的事,他只管抓人。校场擂鼓升帐,两万抚远军都被集结了起来,程义厚宣读圣旨,列举了安恒的十几条死罪。然后高声宣布抚远军自即日起重归忠亲王刘凌指挥,即刻南下玉州。

    这一通事情做的雷厉风行,抚远军还刚明白怎么回事,程义厚已经派人将守城的将领抓的一个不剩了。校场上剩下的最高级别的长官不过都是百夫长,这些人只管服从命令,虽然糊里糊涂,但也没有什么抗拒心理。再说,忠亲王刘凌重新接掌抚远军,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当夜,程义厚和手下将领商议了一下,随即决定明日一早就率领大军开拔。只是辛苦了城里现请来的木匠师傅,连夜造了二三十辆简陋的囚车。其实被程义厚抓了将领并不都是安恒的亲信,只是这个时候程义厚才没有时间去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休整了一晚,次日一早,程义厚留下五千精兵守护应州,带着南下的两万多汉军和一万多抚远军打开城门直奔玉州。老程也是个会享受的人,找来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和几个汉军将领坐着车赶路倒也十分的舒服。其实这也不能说他太懒,毕竟他也是年事以高的人了。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那种坚韧,长途跋涉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

    只是,他也不曾想到,才出了城门,他屁股还没坐热的马车就转手送给了别人。

    大军出城那动静是不会小的,人喊马嘶,睡在路边送客亭里的卢玉珠和熏儿又怎么会听不到。两个人见汉军出城,就好像看见了久违的亲人一样。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哭着喊着拦在道路中间。

    要不是程义厚认识这个宰相大人视若明珠的独女,只怕两个人还免不了被乱棍赶走的命运。即便是卢玉珠高喊三江候的名字,三江候程大人愣是很久都没有认出来面前这个脏兮兮的要饭花子是谁。

    卢玉珠解开一头长发,连哭带求的才算让程义厚认出了她是谁。这下可把三江候吓了老大一跳,他就是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到宰相大人的爱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这样一副落魄的样子。

    程义厚命人取来清水,卢玉珠和熏儿两个人洗了脸才算像个女孩子,只是身上脏的简直没法看,真不知道她们俩是走来的还是爬来的。程义厚下令大军继续前进,他交代人回城买了几套女子的衣服。

    两个人在那辆大马车里换了衣服,喝了一些热茶,总算恢复了点人气。

    三江候听卢玉珠简短的述说了一遍经过,不由得摇头苦笑起来。他是真想派人把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女孩子送回太原城去,只是挨不住卢玉珠的哭求他只得妥协。他老程无儿无女,对这晚辈还真是没有办法。既是生气又是心疼。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书信,交给应州的驿站让他们快马加鞭送到太原城卢森大人府上,程义厚这才放下了心。

    应州留守的军马,让程义厚最感到兴奋的就是,这两万人居然有一半是骑兵!他没指挥过抚远军自然不知道,刘凌当初为了把抚远军打造成一支雄狮可以说是用尽了手段,呕心沥血。

    为了装备这支军队,刘凌几乎愁白了头发。耗时五年,终于将七万人的抚远军建设成了北汉最精锐,装备最精良的一支部队。抚远军共七万六千人,骑兵两万四千,步卒五万二千。除了安恒控制的这六万多人之外,还有一支一万人的抚远军第四营驻守在严州。

    从太原到应州,卢玉珠和熏儿两个人总算是熬出来头,苦尽甘来。最起码能吃上一口饱饭,不用再靠两只脚走路了。忍着身上的痛楚,卢玉珠一想到不日就能和刘凌相见,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忐忑。

    她怕刘凌不要她,怕刘凌派人把她送回太原,那样一来自己的一切辛苦岂不都白费了?

    就这么患得患失的走了一路,卢玉珠愁的几乎想要抓头发了。说到底她才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就因为对一个男人的爱慕千里迢迢的私自跑出来,已经算是惊世骇俗了。别说她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就是普通百姓人家的闺女又有几个能有这份勇气?

    在那个时代,女孩子做出这种事来,是会被称作败坏门风的。

    她有勇气跑出来追求自己的真爱,可是到了节骨眼上,那份勇气却十分不争气的藏了起来。

    她一路上就在想,自己见了忠亲王刘凌该怎么说?

    “嗨,你好,我来找你了,咱俩成亲吧。”

    这话就是放在现代也没几个女孩子说的出口吧。

    越想越是烦躁,越想越是害羞,把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折磨的是日渐憔悴,愁肠百转。她越想就会越怕,可是偏偏越怕还忍不住要去想。坐在马车里的这两天,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从太原刚出来的那会,是心急如焚。她也没有考虑过这么多的事情,只想着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自此和他长相厮守,再也不分开了。可是现在即将见到他了,原本没有想到的事情都从心里冒了出来。

    如此一厢情愿的跑出来找他,会不会被他看轻?

    若是他对自己冷言冷语,甚至根本就不搭理自己,那该怎么办?

    要是他派人强行把自己送回太原去,见了父亲大人该怎么解释?

    就算他把自己留下,两个人名不正言不顺何以相处?

    若是传扬出去,自己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如此不顾脸面的跑出来找男人,父亲身为堂堂宰相,将有何脸面再面对同僚?

    还有还有,最主要的是,他心里到底有我没有?

    只是连卢玉珠都不曾想到,这些难题,有个人已经帮她解决了。

第八十三章 周世宗

    卢玉珠跟着汉军南下,才走出去不足五十里远的时候,十几骑从太原城里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来的人,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进了应州的城门。只一炷香的功夫,这十几个人催动坐下战马又飞奔了出来。

    这十几个人当中,有一个人穿着钦差的服饰,不过看样子却并不是为官的大臣。这人年纪轻轻,就是骑着马的时候手里也握着一柄麈尾。

    此人虽然穿着钦差的服饰,但是从他头顶上的帽子来看竟然是一个宦官!按理说太监很少会离开太原城颁布旨意,远行的钦差都是从文武百官中皇帝挑选出来的。唐朝时候没少有太监乱政的事发生,所以北汉立国之初就定下了太监不得干政,否则株连九族的严酷法律。

    基本上太监传旨,都是在太原城里。要么是皇帝对某个大臣封赏,要么就是传唤某个大臣入宫,很少有太监作为钦差外出的。

    所以,这一行人马格外的引人注目。只是这一队人马出了应州之后,并没有走大路追赶三江候程义厚率领的大军。而是抄下路直奔玉州刘凌的驻地去了。看他们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赶去寻找刘凌。

    这个太监年纪不大,一脸的尘土十分憔悴,但是却长的很标志,若是刘凌看到的话定然能认出此人是谁。这人正是前些日子因为打翻了烛台被孝帝一怒之下险些杀了,后来罚到御马监喂马的小太监小六子。

    想不到这么快,孝帝就把他从御马监的召了回来,并且委以重任。

    此时,玉州城墙上。

    王半斤和杜义,昭先,孙胜几个人分别检查了一下城防,吩咐救治伤病,重新部署防御。

    如今城里缺医少药,受伤的士兵只能简单的包扎一下,剩下的只能靠自己硬扛着。受伤后失血过多而死的人不计其数,杜义他们就是再心急也没有办法。

    统计了一下伤亡的数字,几个人心里格外的沉重。经过昨夜和上午半天的残酷战斗,如今城墙上还能作战的士兵只剩下了三千六七百人且几乎个个带伤。一夜大战,一下子减员超过了一半,死伤之惨重让人心疼。

    放眼看去,此时的城墙上都是残值断臂的尸体和一个个面无表情已经麻木了的士兵。死去的人已经没有了感觉,而活着的人也都变成了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此时,这些士兵甚至连害怕都忘记了,还活着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值得喜悦的事情了。

    禁军和京畿大营挑选出来的七千骑兵,不得不放弃战马登上城墙和步卒一起守城。骑兵的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所以死伤尤为惨重。禁军的两千骑兵,如今还活着的不足六百。还活着的人也是一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好像失去了灵魂。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被眼前惨烈的场面吓的浑身发抖。看到那残值断臂的尸体,肠穿肚烂的伤员,他们会忍不住剧烈的呕吐。可是一夜下来之后,如今他们都麻木了。靠坐在城墙上,他们大部分已经失去了思维,只是一脸茫然的坐在那里。

    相对来说,京畿大营的人马还好些。虽然同样损失惨重,但是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的是和杜义麾下残存的人马一样的坚毅表情。在面对死亡危机的时候没有人会无动于衷,害怕是最自然的反应。只是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之后,他们已经学会了适应。

    靠在城墙上,机械的往嘴里塞着冷硬的干粮,等待着下一次的战斗。

    王半斤他们四个巡视了一圈,都是心情沉重。

    “照这样打下去,只要下午的时候周军再发动一次同样猛烈的进攻,咱们能不能扛得住实在是不敢想象啊。”

    王半斤喝了口水,面带忧色的说道。

    昭先扶着城墙一边观察周军的动向一边说道:“周军的损伤比咱们要严重的多,从昨夜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死伤过万了,即便周军势大,这样的损失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现在后周的皇帝郭荣来了,必然会做出调整的。”

    杜义道:“我担心周天子御驾亲来,十几万周军的援兵携天子之威再次攻城的话,只怕比上午的攻势还要猛烈。”

    孙胜道:“如今周军已经是骑虎难下,拿不下玉州,他们将近二十万大军被堵在这里,每日的消耗也是十分巨大的。郭荣一定是等不下去了,所以才会亲自带兵前来。呵呵,只怕现在孙玄道一定是跪在郭荣的面前瑟瑟发抖呢。”

    杜义道:“可惜了,若是城里再有一万人马,趁着周军退却皇帝驾临的关头发动一次冲击,必定能杀敌无数。”

    王半斤叹息道:“是啊,若是有一万精骑趁乱冲击周军的大营,只怕连郭荣都要吓的赶紧往后跑。如今只盼着王爷快点率军赶来,不然等周军调整之后玉州就真的危机了。”

    昭先一拍城墙说道:“怕的什么,杀他一个够本,杀他两个就赚了。如今死在昭某手下的周军已有数十,再杀他几十人即便战死了也不亏。”

    孙胜笑道:“真想不到啊,孙某第一次出征就要为国捐躯了。只是即便是死,也要让周军尝尝孙某手里丈八长矛的厉害!”

    王半斤道:“不必如此沮丧,王爷让咱们坚守到今晚,他就绝对会在今晚之前赶来。只要王爷率领大军一到,和周军对峙,咱们这里的压力就会小很多的。”

    杜义道:“正是,咱们要相信王爷!”

    昭先道:“只是不知,王爷是否已经把安恒那厮料理了。只要王爷重新夺回了抚远军,即便后周有二十万大军也不是没有胜算。”

    他们几人此时已经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刘凌的身上,这是一种绝地中的希望,就如同寒夜里唯一的一点火光,是人们坚持到太阳升起的希望。

    王半斤道:“杜义将军,还望你下去和百姓们交谈,希望有更多的百姓到城墙上来参与防守。现在,光靠着士兵们是远远不行的。”

    杜义叹道:“只恨杜某无能,连累了城里数万百姓。如今百姓中的青壮大部分都自发组织起来参与守城,只是杜某不忍让他们上城墙送死。现在……我身为大汉将军守土有责,却要让百姓跟着送死,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王半斤道:“杜将军千万不要这么想,周军已经围困玉州十余日,损兵折将。若是城破之后必定血洗全城百姓,如今让百姓参与守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要能坚持到王爷率领救兵到来,这是百姓和咱们唯一的生路。”

    杜义道:“我这便下城去,只是……叫我如何开口啊。”

    他长叹一声,扶着城墙站起来,带着几个亲兵到城里去了。王半斤和昭先孙胜互相看了看,都对杜义的忠义十分的钦佩。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杜义对城里的百姓十分的爱护,只怕周军到来之际满城的百姓早就四散逃命了。如今他们选择和杜义站在一起,心里已经做好了对死亡的准备。

    此时,在周军大营,孙玄道的中军大帐里。

    一身重甲,年界六十须发皆白的老将孙玄道跪倒在地上,不断的磕头谢罪。在他的身后,一众将领都跪在那里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周世宗郭荣端坐在帅位上,眼神冰冷的扫视着跪在下面的众位将军。

    郭荣三十岁年纪,脸色白净,下颌上留着三缕胡须,剑眉朗目,长相颇为英俊。此时他面沉似水,一张脸拉的老长,由此可见必然是压制着心中的火气。

    他沉声问道:“孙爱卿,你带兵八万围困玉州十余日,如今玉州非但没有拿下,倒是已经损失了近两万我大周勇士的性命,你可有话要对朕说吗?”

    郭荣,又称柴荣。史载此人:器貌英奇,善骑射,略通书史老黄,性沉重寡言。他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内侄,后来被郭荣收为了义子。他是邢州尧山柴家庄人,父亲名叫柴礼,祖父柴翁在当地都十分的有威望,柴家是当地有名的望族。

    后来家道中落,未及弱冠之年的柴荣投奔嫁给了郭威的姑妈。他性子谨慎沉着,帮助郭威处理家事井井有条,深受郭威的喜爱,收其为义子,改名为郭荣。当时的郭家并不十分的富裕,柴荣便外出经商补贴家用,并且在这期间练了一身的武艺,读了大量的史书和黄老著作。

    后来后汉建立,郭威任邺都留守,枢密使,天雄节度使,官至极品。再之后后汉隐帝登基,这个自以为是的皇帝怕郭威造反,将郭威留在都城汴州的亲属几乎全都杀了,只逃出来一个郭超。他以为这样就会把郭威吓住而不敢谋反,谁知道却逼出了郭威这头猛虎的怒气。

    没过多久,郭威攻破汴州,后汉灭亡。郭威自立为帝,号大周,立仅剩下的一个儿子郭超为太子。郭荣也以皇子的身份拜檀州刺史,校检太保,封太原郡侯。再后来加封为晋王,判内外兵马事。

    太子郭超,对自己这个义弟也是十分的欣赏。郭超为人粗枝大叶,性格火爆,没有什么心机。很多事情都会征求郭荣的意见,而郭荣对太子交代的事也是尽心竭力,不曾有一点的违逆敷衍。重义气而心机简单的郭超对他这样的表现十分的欣赏,因为自己兄弟都死在了后汉隐帝的手里,所以他对郭荣视如亲兄弟一般。

    太祖郭威大病不愈,眼看着没有几天的活头了。太子郭超继位这是早已经定下来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太祖郭威更是数次召见郭荣,嘱咐他好好辅佐陛下,做天下臣民之表率。郭荣也是泪流满面,发誓说要尽心尽力辅佐太子,纵死不敢懈怠。

    谁又能想到太子一身的武艺,骁勇无比,竟然会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呢?他当初从汴州逃出来的时候,一身浴血,杀敌上百,三日三夜奔行都不曾从马上掉下来。好好的在校场骑马射箭,怎么就会因为马鞍松脱而落马?又怎么会被骑马赶来营救的侍卫没有控制好马匹,被乱马踩死了呢?

    这其中的事情,随着那养马的小吏,营救郭超却不慎将其踩死的侍卫们都被处死,再也无人得知了。

    太祖郭威又惊又怒,悲痛之下一命呜呼。太子死了,如今这后周的天下顺理成章继位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晋王郭荣。

    郭荣登基为帝,当天就宣布要御驾亲征北汉。因为根据调查才发现,原来已经死了的养马小吏和侍卫都是北汉派来的奸细,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没等发丧了太祖郭威和太子郭超,郭荣就恢复了自己的柴姓,领兵北伐了。

    于是,周世宗柴荣,堂而皇之的征讨北汉来了。

第八十四章 临阵斩将

    孙玄道这个人是很久以前就追随在周太祖郭威身边的老人了,具体跟了郭威多少年,到现在给郭家卖了多少年的命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不过,可以说当今天子周世宗柴荣这个人,他是看着其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

    想当初,郭家还没有发迹的时候。那个时候郭威还不得宠,家里也不富裕。年纪轻轻就来郭家投奔姑妈的柴荣那个时候很单纯,只想让所有对自己好的人都过的好一点。姑父郭威对他视如己出,并且收为义子。而他也只想着好好报答自己的姑父和姑妈,好好的,多多的为郭家做一些事情。

    他不但将郭家的家务管理的井井有条,更是外出经商赚了不少钱来补贴家用。可以说,当时郭家的日子越来越好,柴荣的功劳不可忽视。在这期间,柴荣读书习武,渐渐的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才。

    后来郭威受到重用,先是被任命为枢密副使,后来任邺都留守密使,天雄节度使。此时的柴荣已经显露出了他在军事上的才干,被任命为天雄牙内指挥使,领贵州刺史,检校右仆射。再后来郭威的家眷都在汴州被后汉隐帝所杀,郭威一怒挥军直取开封,留柴荣镇守邺都。

    郭威灭后汉,建立大周帝国。控制中原九十八州的土地,是当时中原地区最大的国家。一荣俱荣,柴荣身为郭威的义子,先是被封为太原郡侯,后来又被加封为晋王,主掌后周兵马事宜。

    如今柴荣登基为帝,终成九五之尊。这些年来,孙玄道是一直看着的。柴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巅峰,绝非偶然。

    知道当今陛下的手段,孙玄道如何能不怕?如今陛下怪罪下来,他又能有什么借口来开脱?围困玉州十余日,非但没能破城还损兵折将,就算有天大的借口也无济于事。更何况玉州守军前后都不过是几千人马而已,却屡攻不下,他还能说什么?

    孙玄道叩首道:“臣罪该万死!”

    柴荣叹了口气道:“孙玄道,你一句罪该万死就成了?就算你真的死一万次,就能换回我大周两万勇士的性命?”

    他站起来,手扶宝剑,看了看帐外灰蒙蒙的天空。

    “你是两朝的老将了,领兵多年,一直深受先帝的信赖。这些年无论是对北汉,还是后蜀,南唐,你领兵作战都能取胜,现在却为何攻不破这小小的玉州?”

    孙玄道以头触地道:“臣有负皇恩,请陛下责罚!”

    柴荣冷哼了一声道:“责罚,罪该万死,你除了会说这些,就没有别的了吗?孙玄道,当年你的血性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先帝征伐后汉,你领兵五百奇袭汉军大营,杀了个三进三出斩敌数千。征讨后蜀你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身中两箭依然毫不退缩,一举将后蜀军追杀出去七十余里。与南唐战与江北,你只带三千军马守住河道,断了南唐大军的退路,一场大战下来血透重甲。”

    他直视着孙玄道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这些事,你都忘记了吗?”

    孙玄道身子一颤,抬起已经苍老的脸,看了一眼柴荣,随即再次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只是,他身子不断的轻颤着,显然难以掩饰内心中的激动。是啊,柴荣说的没错,那些往事都是他的辉煌经历。可是……可是如今那只不畏死不退后的猛虎已经老了,心里多了一分慈悲一分善念。猛虎的爪子已经不再锋利,牙齿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冷冽锋芒。

    他见多了死人,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淡然,已经习惯。可是老了老了,却越来越承受不住死亡带给他的冲击了。看着攻城的士兵一个一个的身死,他的心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或许,随着太祖陛下的离去,也把他的战魂同时带走了。

    若不是昨夜皇帝派了钦差督战,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士兵那样送死一般的攻城的。一夜半天的苦战,非但没有攻下玉州,反而葬送了上万士兵的性命,他心如刀割。可是,他能说什么?本来他就是反对这场战争的,本来他是想围而不打逼迫玉州守军投降的,本来他是想尽量的少牺牲一些鲜活的生命的,可是,他身不由己。

    死了那么多人,若不是你这陛下不断催促,又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只是他身为臣子,又怎么能说出来。

    当初郭家还没有发迹的时候,他就在郭家了。眼看着郭家的人逐步走向辉煌,也逐步凋零。虽然郭威登基帝位,九五之尊,但是郭家的人已经死绝了,没有了血脉相传。如今这大周,连皇帝都不再姓郭了,他还能说什么?

    “孙玄道,不是朕怪罪你,而是你这些日子实在让朕失望了。”

    柴荣叹道:“皇兄被北汉的奸细所谋杀,先帝更是因此而龙御归天。如此不同戴天之仇,百姓愤慨,三军用命,你怎么敢如此懈怠?你如何能对得起先帝,对得起朕对你的信任?”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今日朕亲自到阵前督战,看你如何攻破玉州,杀尽那些北汉人,给先帝,给太子殿下,给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孙玄道身子猛的一颤,他抬起头,神情苍凉的看了一眼皇帝,深深的把头埋了下去。他声音颤抖着说:“臣……遵旨!”

    柴荣坐回椅子上说道:“希望你不要再辜负了朕的信任!”

    他扫了一眼帐下跪着的将领们说道:“朕听说上午攻城的时候,锐金营将军宋毅不但没有尽全力,而且按兵不动,致使青木营损失惨重而并不支援,可有此事?”

    下面跪着的锐金营将军宋毅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带着哭腔说道:“启禀陛下,非是微臣不肯用命,而是北汉军守城实在悍勇,确实损失惨重啊!如今的五行大营,前几日的攻势下来,厚土营已经名存实亡,一万大军已经不足两千。今日一战,青木营一万将士,活着回来的不过几百人。五行大营如今已经损了两个,微臣实在不忍在将锐金营派上去送死啊!请陛下明察,就给五行大营留一点活路吧!”

    他不住的磕头,额头上很快就流出了血液。他声音嘶哑,歇斯底里,身子不住的颤抖着。

    “哼!”

    世宗柴荣一声冷哼。

    “战前退缩,还敢狡辩?”

    他怒斥道:“五行大营建立的目的是什么?!是保家卫国!是开疆拓土!而不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畏缩不前,临阵脱逃!锐金营,青木营,四海营,烈火营,厚土营此五行大营,自建立之初随先帝与朕多次征战,战功彪炳,从来不曾如此退缩过!怎么到了你的手里,这锐金营就变了味道!”

    “除了四海营不善陆战,锐金,青木,烈火,厚土四营征战南北,立下了多少功劳?就因为你这懦夫,你这怕死的懦夫!五行大营从不退缩,从不言败,从不低头的意志还剩下多少?五行大营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你还有脸说为了保存五行大营的根本,若不是你锐金营临阵不前,青木营独自奋力攻城,又岂会攻不破那小小的玉州!又怎么会让青木营几乎损失殆尽!”

    柴荣越说越怒,指着宋毅骂道:“你这样的人,有什么面目统领锐金营?又有什么面目在朕跟前委屈!军令如山,你却不遵从号令。朕让人传来的话你都敢不听,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些功劳,这大周就是你一人的天下了!”

    这话可诛心,如晴天霹雳!

    宋毅再次叩首道:“陛下,臣不敢啊!五行大营乃是先帝所建立,如今眼看着五行大营的人马越来越少,臣心痛!臣不敢有二心,只是想保留一些五行大营的骨血。再照这么打下去,五行大营名存实亡啊陛下!”

    世宗柴荣气的面色煞白,他怒道:“还敢狡辩!五行大营自建立至今已历十二年,其中三次,五万大军几乎全部战死,如今这五行大营还不是屹立不倒?历任的各营将军,无不悍勇。所有五行大营的士兵,无不向前。五行大营如今是我大周军队荣誉的象征,你却将这荣誉践踏的一文不值!这五行大营,不是你说有就有,你说没有就没有的!”

    宋毅一怔,还想再说的时候,柴荣一挥手说道:“来人,将这个懦夫给朕拉出去斩了!人头挂在大营辕门处示众,以儆效尤!”

    几个御前武士拥了上来,三下五除外将宋毅绑了就要拖出去砍头。下面跪着的将军们都有些心急,只是谁都不敢说话求情。世宗柴荣为人谨慎严酷,军法上的事更是严肃认真,谁敢替一个违反了军法的人求情?

    虽然有几人与宋毅私下里关系很好,但此时也只能低下头去替宋毅感觉到悲哀。其实大家都知道,皇帝陛下说的并没有什么错。若是上午的时候,锐金营全力进攻而不是敷衍了事的话,说不定玉州真的就拿下来了。青木营几乎全灭,锐金营却只损失几百人,还能瞒得住人吗?

    当青木营一部攻上玉州城墙,拼死抵抗汉军反扑的时候。离着最近的锐金营若是奋力向前攻上城墙的话,说不定一举就能将汉军赶下去。只要控制了城门,后续大军一拥而入,凭着汉军那几千残兵是断然抵抗不住的。

    他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他的动机是什么,不管他是为了自己考虑还是为了大周考虑,他都错了。

    他错在了把锐金营看成了属于自己的财产,错在于感情最终战胜了理智。

    这个时候,谁还能替他说话?跪着的将军们偷眼去看老元帅孙玄道,只见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将也只是匍匐在地,一言不发。连元帅都刚刚被陛下骂了不敢说话,其他人就更没有胆子求情了。

    就在几个殿前武士扒掉了宋毅的盔甲,将他的里面的将军袍服也脱了,只剩下贴身的衣服绑的如同粽子一样,眼看着就要扬起屠刀砍掉他头颅的时候,老元帅孙玄道用力叩首道:“陛下饶命,请陛下留下此人的性命吧!”

    柴荣眉头一皱,指着孙玄道到怒问:“孙玄道!朕还没治你的罪,你竟然敢替他求情?!“

    孙玄道以头触地,颤抖着老迈的身子说道:“陛下,此人死不足惜,就算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只是,战前用人之际,宋毅骁勇何不给他一军让他奋力攻城。若是他率军攻破了玉州,陛下再行发落不迟。若是他死在了乱军之中……也算死得其所!陛下,身为军人,死在战场上……才是我等最佳的归宿!”

第八十五章 柴荣的帝王路

    周世宗柴荣冷冽的眼神扫过,下面跪着的一众将领全都不敢抬头。老元帅孙玄道的话却让他们都生出了共鸣,是啊,身为军人,马革裹尸或许才是最佳的归宿吧。历来沙场征战,又有几人能全身而退?

    柴荣哼了一声道:“也罢,就暂且留下这人的性命。若是他攻破了玉州,朕就再论他的罪行。若是他死于沙场,朕就免了他的罪,给他一副清清白白的身子入土!”

    孙玄道叩首谢恩:“谢陛下不杀之恩,陛下宽宏!”

    柴荣冷声道:“宽宏?宽宏只会让你们更加的怕死,宽宏只能让你们都丧失了血性,宽宏只能让你们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军人!朕的宽宏,对于你们来说却是一剂毒药!朕希望你们都记住,在战场上,对敌人,对自己的宽宏,都是致命的!”

    “孙玄道,朕答应你并不是因为朕宽宏,而是朕想保全一个军人干干净净的灵魂!只要他战死了……他就还是朕麾下的将军,还是大周的将军!”

    众人都心里震动,柴荣这话,让他们想起了当初周太祖郭威的一句名言。

    “身为一员大将,生当驰骋沙场纵横天下,以敌人的骨肉为食,以鲜血解渴,就算是战死沙场,也要争为鬼雄!”

    或许这样的人,才是最纯粹的军人吧。

    军人是光荣的,他们保家卫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捍卫祖国的尊严和军人的荣誉。他们战死沙场,死得其所。军人也是悲哀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死后一抹黄土,连个墓碑都没有。

    军人就必须战斗,在战斗中死亡,在战斗中求生。

    柴荣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给宋毅一个机会。其实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明白。不管宋毅打下了玉州与否,都难逃一死。就算玉州城破,他最终的结局也是战死沙场。只不过,砍掉他头颅的不是敌人的刀锋,而是陛下的一道圣旨!他活着,永远也洗不清临阵脱逃的污点,只有死了,才能还原一个清白身。

    柴荣冷冷的说道:“让他带着锐金营,朕再给他一万人马,两个时辰之内打下玉州的话,就别怪朕无情了。孙玄道你领兵作为支援,督促进攻人马!朕亲自坐镇,倒要看看这玉州是铁桶不成,还能屡次三番的阻挡我大军的铁蹄!”

    众将领一起道:“陛下万岁,大周军必胜!”

    柴荣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下说道:“朕就在阵前看着你们,你们都是我大周的精英,而我大周的军队乃是天下第一,这小小的一个玉州城不过是你们功成名就的踏脚石而已。等踏平了玉州,灭了北汉,朕会赏你们一份天大的荣耀!”

    “将军们,来吧,用你们手里锋利的剑,随朕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

    柴荣道:“朕给你们带来了三百坛好酒,无数的美食。朕就在阵前等着你们,等你们拿下玉州之后,与朕一同把酒言欢!”

    柴荣好一手恩威并施,先是以威震慑手下的这些连日难以攻克玉州而心生退意的将领,再许之以名利,带来美酒佳肴,与他们同饮庆功酒。这一连串的手段虽然并不怎么高明,但是却将手下将领的士气完全提了起来。

    看着下面已经在摩拳擦掌的将领,柴荣会心一笑。

    他对于北汉是势在必得的,就算北汉有大辽的支持,就算西夏在一侧虎视眈眈,这北汉也一定要拿下!周太祖郭威登基的时候,封他为太原郡侯,再之后封他为晋王,这其中是什么含义柴荣心知肚明!

    太原郡候?太原是北汉的都城,是北汉天子坐堂的地方。他这个太原郡候,名不副实!之后的晋王封号,更是郭威有意为之。这其中的寓意,自然是希望有朝一日柴荣能将北汉十二州的江山打下来,划为大周的领土!

    只要灭了北汉,吞并十二州之地。北可拒辽,等待时机发兵北伐,收服燕云十六州之地。而且有了北汉这十二州之地作为缓冲,大周的都城汴州就更加的安稳了。向西,则可兵锋直指西域,只要能占据黑水城,将丝绸之路控制住,那就代表着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流入大周。

    西夏占据黑水城,阻止西域各国与中原通商,这对于中原和西域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西域的骏马,香料,饰品,皮毛都是中原需求之物。而中原的茶叶,丝绸,瓷器等等都能从西域换回来大量的金银。可以说谁占据了丝绸之路,谁就将拥有无数的财富!

    对于西夏来说,北汉的十二州之地不过是块鸡肋,取与不取没有什么区别。对于大辽来说,有北汉十二州作为缓冲,后周的威胁就会减少太多。站在的角度不同,看待的问题自然也不相同。所以,在后周柴荣眼里北汉十二州是必须要拿下的,而在西夏国主嵬名曩霄和大辽皇帝耶律雄机的眼里,北汉存在远比灭亡要有利。

    对于后周来说,西夏和大辽眼里的这块鸡肋,却是一块肥的流油的大肉!而对于柴荣本人来说,却是一个十几年挥之不去的梦想!

    三通战鼓擂响,六万大军集结。在周军大营的后面,十二万随御驾而来的周军则正在搭建简易的营地,看样子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其实统兵将领给士兵们下达的命令就是:埋锅造饭,建造简易的营地,今日攻克玉州之后明日一早就要开拔,大军过玉州,直逼北汉的南大门,应州!

    跟随周世宗柴荣来的十二万人马,从上到下谁都没有想过会在这玉州长期的驻扎下去。天子御驾亲征,现在共计十八万大军,又怎么可能攻不下小小的玉州城?

    只要打通玉州,应州也只在眼前!

    更何况,在晋州,还有十五万大军已经严阵以待,只待皇帝陛下一声令下就会大军开拔。这一次,表面上看柴荣是率领二十万人马进攻北汉,实则是三十五万!这还不包括为了应对西夏乘虚而入而留下了十五万大军,后周为了这次北伐,整整集结了五十万大军!

    周世宗向北伐汉,看似仓促至极。其实不然,柴荣为了这次北伐,其实已经准备了很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登基为帝!

    别忘了,柴荣身为晋王,主掌大周军国要务!

    整个后周的军队,其实早就在他的控制之中了。九十八州属地,七十二营兵马,在他登基之前就已经抓在了手里!

    登基,不过是他为了兵指北汉的一个阶梯而已!

    正如柴荣登基之日问左谏大夫王朴:“朕能做多久的皇帝?”

    精通卦数的王朴回答道:“微臣所学有限,只能看到之后三十年。三十年后陛下正是春秋鼎盛,之后多少年,微臣就推算不出来了。”

    这话马屁的成分很大,柴荣登基的时候已经三十九岁了,做三十年皇帝已经六十九岁,在古代这已经算是长寿。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句话就是古代老人真实的写照。据一份非官方的数据显示,盛唐时期人类的平均寿命也就是在四十岁左右。在五代十国这样的乱世,平均寿命就更低了。

    六十九岁,已经是相当的高龄了。

    历史以来所有的帝王加在一起,从秦始皇开始算起。秦朝有两位,汉朝三十一位,三国十一位,晋朝十六位,五胡十六国七十八位,南北朝五十九位,隋朝三位,唐朝二十二位,五代十国五十五位,宋朝十八位,金,辽,西夏一共三十五位,元朝十八位,明朝十六位,清朝十二位,还有南明,北元,其他如李自成,张献忠以及太平天国洪秀全父子,再加上仅仅做了两个月皇帝的洪宪皇帝袁世凯,一共是四百零八位皇帝。

    若是从秦始皇以前历时八百四十年的东周,西周,春秋战国时期的王,公,候加进去的话,能算行使帝王权利的人中国有八百二十九位。

    如此众多的帝王,活过八十岁的只有五个人。最长寿的就是清朝的那个风流皇帝乾隆,他活了八十八岁。排在他之后是梁武帝萧衍,唯一的一位女皇帝武则天,宋高宗赵构和吴越武肃王钱口。活过七十岁的只有十个,在五代十国这样的乱世,出了一个寿命达到八十岁的吴越武肃王钱口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所以,这三十年皇帝之后才刚刚达到春秋鼎盛绝对是一句谎话,华丽丽的马屁。而柴荣自然也知道这话当不得真,真的能做三十年皇帝就已经是奢求了,之后还能做多少年皇帝那是不切实际的事。

    这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对三十年皇帝已经十分的满足了,他畅想:“朕若朕能做三十年天下,十年开疆拓土,十年修养百姓,十年致天下太平,此生足矣!”

    柴荣兵锋指向北汉,不过是他平天下大志的第一步而已!

    (注:本书中关于对柴荣的描写,和史实不符。历史上的柴世宗是个雄才大略的人,有着五代第一明君之称。太祖郭威和柴荣的家人,都被后汉隐帝杀死在了开封。郭威亲人皆死,只有这一个义子陪伴左右,后周的天下不传个他给谁?只可惜的是,柴荣只在位不足六年就病死了。

    他在位期间曾经问左谏大夫王朴:“朕当得几年?”

    王朴精通术数,于是答曰:“臣愚笨而所学有限,以臣的术算只能推测到陛下在位三十年以内身体康健,正是如日中天,再往后臣就算不出来了。”

    这话马匹拍的十分的好,柴荣听了自然高兴。

    他说:“若真如爱卿所说,朕能执掌天下三十年。朕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此生足矣!”

    在他在位的五年多时间里,先是伐后蜀,得秦,凤,成,阶四州。而后三次御驾亲征南唐,得江北淮南十四州之地。

    只是可惜,这位雄才大略的五代第一明君,在位第六年的时候北伐辽国,接连收复赢州,莫州,易州三州和瓦桥,益津,淤口三关。正是大胜的时候,柴荣身染重病,不治身亡。)

第八十六章 麻木不仁的战争

    六万大军集结,五行大营锐金营的一万人马,再加上从其他营调来的一万人马,将军宋毅在他为将的这么多年里,终于在一个特殊的悲哀时刻到达了权利上的巅峰。从来没有指挥过两个营的士兵作战,这是一个多么冷血残忍的讽刺啊。

    宋毅脱了盔甲,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肤和强健的肌肉,他的双目赤红,对着玉州城的方向怒目而视。

    他骑在马上,心潮如海。

    自己为了保住锐金营而违反了军令,现在却不得不亲自带着跟随了自己好几年的弟兄们一起去送死。这种痛苦,除了他自己之外别人谁也体会不了。一万兄弟,这一战下来就算攻破玉州,又有几个能活下来?

    在他的身后,就是那一万锐金营的士兵,此时,他们一个个神色肃穆,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悲伤和决绝。宋毅的事他们已经听说了,对于他们来说,宋毅是对他们好的人,是真正把他们当做兄弟的人。

    而宋毅注定一死,那么他们也只能随着自己的将军而一起去死!

    “兄弟们!”

    宋毅大喝一声。

    “你们前面的那座城池叫什么!”

    “玉州!”

    宋毅单手持八十八斤沉重的大刀,一指玉州城说道:“玉州城里是谁!”

    “我们的仇人!”

    他手下锐金营士兵齐声大吼!

    “厚土营,青木营,近两万将士就长眠在玉州城下,就在那里,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现在,他们的尸体还躺在那里没人去管!汉军把我们兄弟的尸体当做武器!把他们的尸体从城墙上丢下来,摔的支离破碎!”

    宋毅大声喊道:“我错了!我没有鼓起勇气去拼命!去杀敌!去支援兄弟!现在,我带着你们去给兄弟们报仇!去杀光那些汉军,抢回兄弟们的尸体!用汉军的头颅弥补我们犯下的错误!告慰战死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就在那里!有我们的仇人,我们要怎么做!”

    宋毅双眼赤红着,如下山的猛虎一般仰天大吼!

    “杀!”

    “杀!”

    “杀!”

    锐金营的士兵振臂高呼!杀!杀!杀!

    宋毅手持大刀,一指玉州城墙上飘扬着的破碎的北汉国旗,纵马而起,那马人立而起,仰天嘶鸣。

    “斩断那北汉的旗帜!杀光汉军!”

    “杀光汉军!”

    六万大军一起高呼,震耳欲聋!士气在这一时刻,被宋毅提升到了极致!藏在心底的敌视和仇恨,被宋毅全都激发了出来!此时的周军,已经不在是一群人,而是一群嗜血的狂狼!他们怒吼着,挥舞着手里的兵器,将守城的汉军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柴荣坐在高台上,他的心也被宋毅的激昂话语所感染,一股血从他的心里沸腾起来。这是一种男人所独有的血性,是一种男人才有的豪迈壮阔!

    他看着宋毅的身影,看着这个注定要死在这场战中的将领。柴荣的内心有些复杂,这样的人,真的是自己之前以为的怕死鬼吗?如此的气概,如此振奋人心的手段,绝对不是一个庸人一个怕死鬼能具备的!

    但是,他心里却没有饶过宋毅性命的打算,最起码,现在没有!

    宋毅如果战死了,柴荣不会吝啬封赏。封侯拜将,萌阴后世,这些都不算什么。一个死人得到的再多能有什么用呢?有用!因为这封赏,这奖励,这宽宏,是让活着的人看的!是用来激发活着的人血性和勇气的!

    柴荣看着宋毅,心里暗道:“非是朕无情,只是战阵之上,容不得朕感情用事!宋将军……一路……走好!”

    宋毅一夹双腿,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在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两万大军。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两万大军向前冲锋的壮观,不是亲身在场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的。刘凌第一次经历战阵的时候,也为这样的场面而震撼。这不是看电视剧,稀稀拉拉几十个人几百个人就扮演数万甚至数十万大军,而且一个镜头来来回回的放无数遍。

    这是一种真切的,让人感觉到压抑无比的震撼。尤其是在玉州城墙上已经做出了防御准备的汉军看来,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周军,如同大海的波涛,汹涌而来!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栗,让他们有些把持不住而颤抖!

    这一次周军的攻击,远比以往还要凶猛,从他们前进时高呼口号的疯狂,从他们那种决绝的士气,汉军已经麻木的心中隐藏着的恐惧再一次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王半斤,杜义,昭先,孙胜四个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密密麻麻涌过来的后周大军,几个人都是面色凝重。

    孙胜脸色惨然的笑了笑说道:“几位将军,我要去该我守护的地方了,这一战之后若是侥幸不死,我希望能拜几位为哥哥,结为异姓兄弟!”

    杜义抱拳道:“咱们说好了,若是此战不死,咱们四人结为异姓兄弟!杜某也要去我负责的地方了,就此别过!”

    王半斤也有自己要负责的城墙一段,他哈哈一笑道:“大丈夫正当如此,淡看生死,谈笑风生!杀不尽的周军,王某来了!”

    昭先抱拳道:“几位,咱们……来世再见!”

    四人一起抱拳道:“来世再见!”

    三千多守军,因为城墙地方有限,分作了四个梯队。还有自愿登上城墙守护玉州的三四千百姓,手里握着木棍,叉子,甚至凳子,铁勺当做武器,脸色惨白,颤抖着准备迎接周军猛烈的攻击!

    收集周军射上城墙的箭矢,勉强够用三轮齐射。只是对于对面潮水一般涌来的周军,这三轮齐射的箭矢不过是杯水车薪,作用微乎其微。石头,滚木已经准本妥当,只等着周军冲到城墙下了。

    而在平原上,已经展开了队形的周军中,三百名死士推着一辆攻城锤缓慢的移动向前。巨大的攻城锤是由一根百年大树制成,若是撞击起来力度十分的巨大。只是汉军知道城门脆弱必定挡不住周军的冲击,早早的就已经用砖石封闭了城门。只是即便如此,若是攻城锤到了近处的话,城门两侧门道附近的城墙最是薄弱,已经被周军之前在攻城的时候撞出了裂缝,现在只怕坚持不住攻城锤几次的撞击了!

    站在城墙上的汉军,每个人都握紧了手里的兵器。已经不再锋利的长矛,已经崩出了缺口的大刀,还在淌着血,自己的,战友的,更多的是敌人的!每个人的手心里都是汗水,每个人的脸上都面无血色,但是同样,每个人都已经抱定了一颗必死之心,绝不后退半步!

    看着周军的人马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负责守护这一段城墙的昭先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他盯着冲在最前面的周军士兵,猛的一声大喝:“放箭!”

    嗡!

    第一轮箭雨飞出!

    这一轮箭雨,抛射出的弓箭完全不用瞄准,因为城下的周军太密集了。随着箭矢铺天盖地的射-来,立刻就有上百名士兵倒在了地上!只是,他们倒下来,他们的战友踩着他们的尸体又冲了上来!

    三轮箭雨,很快就射完了,至少有七八百名周军士兵死在这三轮箭雨之下!

    但是,没有人退缩,也根本不能退缩!

    宋毅挥舞着手里的宽背大刀,劈落了一支朝着自己射-来的雕翎箭。怒吼着直奔城墙下冲了过去,只要到了城墙下竖起攻城梯,他就会第一个冲上城头!

    三百勇士推动着沉重的攻城锤,不断有人倒下死亡。汉军的弓箭手知道绝不不能让攻城锤靠近,所以这一段城墙上的弓箭手几乎将所有的弓箭都瞄准了那里。三百推车的死士,每往前前进一步都会有人倒下,再也不会站起来。但是,每倒下去一个人,就立刻会有人填补上他的空缺!

    数百名周军士兵举着巨大的盾牌替推车的周军防御,而他们却将自己的身躯暴露在汉军的弓箭之下!

    为了胜利,双方的人都拼红了眼睛!

    一层一层的士兵倒了下去,更多的士兵蜂拥而上。当冲击到城墙下不远处的时候,周军的弓箭手终于能够还击了!密集的箭雨射-上了城墙,如同一片黑色的雨幕遮天蔽日。无数的箭矢就如同死神手里的镰刀,不停的,飞快的收割着守城士兵的生命!

    中箭之后倒下去的汉军不计其数,但是同样,很快就有人接替他的位置,站在了城墙上面对周军疯狂的进攻!

    石头,滚木疯狂的砸了下去,下面的周军顿时就是不少人被砸中。本就沉重的滚木礌石,从城墙上落下带着巨大的惯性,往往能把人砸的血肉模糊,支离破碎!一块数十斤的石头正砸在一名周军士兵的额头上,巨大的力度竟然将他的头颅完全砸碎了,石头就好像镶嵌在了他的脖子上,和他的尸体一起轰然倒地!

    一名汉军的士兵,刚刚举起一块石头,一直箭飞来正射在他的胸口上。他的身子猛的一颤,随即低头看了一眼。那箭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胸膛,刺穿了他的心脏,而此时,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啊的一声大吼,这汉军士兵猛的把石头砸了下去,顿时就有一名周军士兵被砸破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噗噗噗!这汉军士兵身上再次中了几箭,弓箭的冲击力将他撞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一名来自京畿大营的士兵,曾经跟随刘凌南征北战。此时,生机已经在他的身上流逝,他的生命终于在无休止的征战中走到了尽头。

    这名京畿大营的士兵一声怒吼,面容狰狞的伸手将自己身上插着的箭矢一根一根的拔了下来,他面容恐怖,从嘴里不断的有血一股一股的溢出来。拉着身边一个已经没有了箭矢的弓箭手,这名京畿大营的士兵惨笑道:“箭送你,替我报仇吧!”

    说完,他猛的从城墙上跃了下去!

    他的头颅和一名周军士兵的头颅狠狠的撞在一起,两颗大好的头颅就如同被棍子打爆的西瓜一样,碎裂成了一团血雾!

    那名弓箭手手里握着带着同伴鲜血的弓箭,漠然的看着同伴死去,用已经赤红色的眼睛瞄准着敌人,一箭,一箭的射-了出去!

第八十七章 一死一伤

    一个叫王海的周军士兵一边往前冲,一边问身边的朋友老赵:“赵大叔,你说咱们都能活着回去吗?”

    王海今年才十七岁,刚刚参军,但是因为在家的时候练过棍棒懂得一些武艺,所以经过几天的训练之后就被直接抽调到了锐金营。在这里,他惊喜的发现还有一个自己的同乡。就是身边这个已经四十七岁的老赵。

    老赵叫什么,他说自己都不记得了。参军十几年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上过多少次战场忘记了,杀过几个人忘记了,受过几次伤也忘记了,唯一记得的,就是杀死别人和保住自己的手段。

    那就是要够狠!够狡猾!

    这样一个冷血的老赵,对自己这个小同乡王海却是照顾有加。这也难怪,老赵参军十几年,一次家乡都没有回去过。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本村的后生,他也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十几年没见了的儿子。听王海说自己的儿子出息了,考中了秀才,还说他正在四处找自己的老爹,希望能把爹带回家里去。

    爱屋及乌,老赵对王海特别的好。

    “傻小子,一会儿就跟在我身边,千万别离开!别人上城墙的时候你就当人梯,别不要命的往前冲。谁先上城墙谁先死,这是硬道理。什么时候我让你冲你再冲,我要是让你装死,你小子躺在地上大气都别给老子出!”

    王海举着盾牌说道:“赵大叔,这不好吧。大家都在拼命,咱们装死,太……那个了吧。”

    老赵怒视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个屁!知道吗,老子参军这么多年,大大小小打了几十场仗,曾经一起吃住一起操练的兄弟一个个都死了,为什么就老子还好端端的活着吗?我告诉你小子,要想活下去就听我的。该杀人的时候杀人,该装死的时候装死!”

    王海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说道:“我还想多杀几个汉军,立功受赏,将来要做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铁叶子连环甲的大将军,威风凛凛的回村去呢!”

    老赵被他憨傻的样子逗乐了,使劲敲了一下王海的脑壳道:“把这念头给老子收回来!现在你只管跟在老子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要是命都没有了,还做个屁的将军!”

    王海嘿嘿笑了笑道:“我听你的,赵大叔!”

    老赵咧嘴笑着说道:“这还差不多!你才十七,你娘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孝顺呢。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死了谁给她养老送终?你跟老子不一样,老子已经成家立业也有儿子传宗接代了。这些年给她们娘俩也攒下了点银子,等这次打完仗你要是能回家去,就把银子捎给她们娘俩!”

    “赵大叔,你咋不回家呢?”

    “回家?我没脸回去见她们娘俩,当初跟你一样,我跟疯了似的想当兵,想当将军,想光宗耀祖。抛下了她们娘俩跑出来当兵,现在看来,老子就是他妈的一个白痴!”

    王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赵大叔,下次如果有机会,咱们一起回去吧。我想,你媳妇你儿子都盼着你回去呢。”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带血的箭噗的一声正扎在他的帽子上!

    王海吓的身子一颤,脸色立刻煞白了起来。老赵一拉他将他护在自己身后,摘下他的帽子看了看,只见那支箭直直的插进了王海的头发里,再往下就能豁开他的头皮!

    老赵也吓了一跳,看到王海没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这小子,命真大!”

    王海恢复了几分气力,接过自己的帽子看了看哈哈大笑道:“哈哈!赵大叔,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厚福,说不定以后我真能当上将……”

    噗!

    一支箭,深深的扎进了王海的心口!

    老赵抱着王海的尸体嚎啕大哭:“傻小子,都说不让你想着当将军了,你咋就不听呢!啊!你才十七岁啊!”

    一个又一个的周军士兵倒在了玉州的城墙下,他们或许都有自己的妻子儿女,或许都有老娘需要去孝敬,只是在战争这无情的杀戮机器下,谁都没有把握自己能一定活下去。人命,在战场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没有人关注别人的死活,一秒钟之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或许下一秒就先走一步踏上了奈何桥,喝下孟婆汤,走进了轮回门。

    鲜血,人命,如此的轻易流逝。

    同样,在玉州城墙上坚守的汉军,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死亡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武器缺乏,缺少粮食而体力不足,在周军临近城墙的时候这两样成了周军的帮凶。周军的弓箭手组织起了有效的压制,一具一具汉军的尸体从城墙上跌落了下去,在墙角下,他们和敌人的尸体纠缠在一起,很难分开。

    大地已经变了颜色,红色,永远是战场的主色调。太多的血液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条小溪,形成了一个一个血洼,还带着温度的血液,在大地上冒着血泡。

    守城汉军的四个梯队,第一梯队的人已经几乎死绝了。第二个梯队的人也已经损失了一半,第三梯队的人正在一个一个的补充上去。在城门口附近,汉军的损失尤为惨重。为了掩护攻城锤,无数的周军弓箭手集结到这里。密集的箭雨几乎压制的城上汉军抬不起头,城门口汉军第四个梯队已经全部上去了。在他们的身后,就是手持着简陋武器,面无血色浑身颤抖的百姓!

    一架一架的云梯架起,周军开始攀爬城墙。守城汉军用石头不断的将爬上梯子的周军砸下去,不断的将已经架在城墙上的云梯奋力推到。周军的弓箭手压制的十分厉害,很多汉军试图推到云梯的时候被乱箭射死。

    终于,有几个周军顺着云梯登上了玉州的城头!负责支援的汉军立刻蜂拥着围了上去,第一个登上城墙的周军士兵还没有站稳,就被一刀砍掉了半颗脑袋!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溅的到处都是,城墙上,不管是战友还是敌人的衣服上。

    第二个周军上来了,两把钢刀三支长矛几乎同时击中了他,只是那么一个刹那,他的生命就迅速的消失不见。一个刹那是多久?佛说一弹指间已过六十刹那。在整个战场,一弹指间又何止有六十人送命?

    顺着几架没有来得及没推到的云梯,越来越多的周军爬上了城墙!几十个周军没有盲目的往前冲,而是守护住云梯掩护更多的周军爬上来。

    昭先看到有不少周军已经上了城墙,他一招手带着三四十个亲兵扑了过去。

    他的肩膀上还插着一支箭,那箭尾随着他的跑动还在不停的颤抖着。血顺着他的肩膀不停的滑落,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抡起手里的方天画戟,将迎面冲过来的周军士兵一劈两半。昭先一声大吼:“兄弟们!把他们赶回去,玉州不能丢在咱们手里!”

    他一边奋力杀敌一边喊道:“杀光他们,将云梯推到!兄弟们,在你们的身后就是无辜的玉州百姓!一旦周军从咱们这里攻破,你们的亲人就会被那些周军一个一个的杀死!为了保护亲人,为了咱们自己能活下去,杀啊!”

    随着他的大吼,越来越多的汉军朝这边支援过来。无数的百姓也登上了城墙,或是用自己手里的简陋兵器,或是从城墙上的死尸手里捡起刀枪,纷纷朝周军士兵的身上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眼看着率先登上城墙的几十个周军士兵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死了一小半,其他的周军士兵留下几个扶住云梯,其他人疯了一般的挥舞着手里的兵器。

    昭先一招横扫千军,将两名周军士兵拦腰斩成两截。血溅了他满身满脸,甚至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昭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大喝一声,一戟将一名周军士兵的半边肩膀连着胳膊砍了下来,这戟斜着从那名周军士兵的肚子上劈了出来。噼噼啪啪,这名士兵的内脏一团一团的掉了下来。

    昭先如同一头远古的凶兽,用手里的方天画戟当做自己锋利的爪牙,不断的撕扯着敌人的躯体!

    一个又一个周军士兵死亡,相应的,汉军也在不断反击中倒下。最后,汉军们疯了一般的大喊着,手拉着手往前冲,不顾敌人打过来的兵器,硬生生的靠身体将更多的周军从城墙上挤了下去!

    最前面的几个汉军收不住脚步,也一起掉下了城墙。他们才落在地上,无数周军围过来,也不去管他们是死是活,立刻就他们乱刀剁成了肉泥!

    几架云梯先后被推倒,还在云梯上的周军士兵大叫着摔了下去。最后一架云梯在被推倒前,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浑身是血的爬了上来。他的一双眼睛已经被红色覆盖,他的身上流淌着自己兄弟们的血液!

    宋毅!

    一刀将站在近前的两个汉军劈死,宋毅虎吼一声,冲进了汉军的人群当中。云梯被推倒,他就好像一头孤身杀入狼群的猛虎,不断的撕咬着敌人的躯体!

    一个又一个的汉军被宋毅杀死,甚至包括不少围攻上来的百姓!

    昭先一脚将最后一名周军士兵从城墙上踹了下去,提刀直奔宋毅冲了过去!他快步跑来,身子高高跃起,凌空一戟劈向了宋毅的头颅!

    宋毅扫断一名汉军的身体,双手握刀猛的往上一架!

    当的一声,一串耀眼的火星迸发而出!

    宋毅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连着退了几步,虎口上一阵酸麻。昭先也不好过,反震的力量将他的胸腔里震的翻江倒海一般。只是现在,两个人谁也顾不上喘息,再次抡起兵器冲了过去。

    两个人在城墙上好一场恶战,围着四周的汉军根本就近不了两个人的身边。呼呼的刀风冷冽,杀气沸腾!

    两个人足足打了十几个回合,身上都被对方砍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这两个人,如同一对猛虎,誓不两立。

    昭先一咬牙,猛的冲过去挥戟横扫宋毅的腰胯,而宋毅则一刀劈落直奔昭先的头颅!这两个人谁都不肯回手防御,宁愿同归于尽!

    眼看着那刀已经到了头顶,昭先一咬牙,只是微微一侧头让过了那沉重的刀身,速度一点也不减的挥戟直取宋毅!

    当的一声!

    从旁边及时伸过来的一柄铁枪拦在了昭先的肩膀上,宋毅的大刀在枪身上砍出一溜火星!宋毅一愣,还来不及反应,昭先的戟已经拦腰砍在了他的身上!

    噗!

    血光飞溅,那戟深深的砍进了宋毅的腰部,竟然卡在骨头里拔不出来!五六个汉军一拥而上,一通乱枪刺了过去,在宋毅的身上刺出了数十个血洞!

    宋毅单手扶着城墙,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周军阵前的黄罗伞盖,眼神飘忽,脸上浮现出了一种解脱,释然的表情。

    他就这么站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孙胜从旁边跑过来扶着已经几乎力竭的昭先,急急的问道:“你怎么样?”

第八十八章 岌岌可危

    虽然孙胜的大枪很长,及时的在昭先的肩膀上垫了一下,但是宋毅这一刀乃是知道必死而奋力一击,其力度威势是何等的强悍!大刀在孙胜的枪身上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压着大枪狠狠的砸在了昭先的肩膀上!

    这一下太狠了,铁枪直接将昭先的一边肩膀打的脱了臼,半边身子都垮了下来。若不是关键时刻昭先稍微躲了一下,这一刀若是直劈在他的头颅上,哪怕有孙胜的铁枪替他招架一下,他的脑袋也会被铁枪砸个稀烂!

    扶着昭先坐下来,孙胜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替你。三江候见你这边压力太大,他让我带人过来支援你。”

    昭先不应,还要站起来接着杀敌。只是他现在全身都疼的要命,站都站不起来。孙胜道:“别要强,休息一会再战。这里有我,放心吧!”

    说完,孙胜提着铁枪,指挥城墙上的军民抗敌。

    周军五行大营锐金营将军宋毅战死在城墙上,这就好像一针催化剂,将周军原本就喷发出来的仇恨和怒火催动的更加暴虐了。锐金营的士兵好像疯了一样,悍不畏死的往城墙上冲!

    一架一架的云梯架起来,守城的汉军忙乱的来回跑动着去推到那些云梯。但是因为太密集了,守城人少,渐渐的周军开始不断的攀爬上了城墙!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就在这个时候,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沉重的攻城锤终于缓慢的移动到了城门前!

    几百周军拉动绳索,将粗-大沉重的百年大树做成的攻城锤拉动了起来。这跟双人合抱粗的大树足有上千斤,并且在撞击城门的一端包上了厚厚的铁皮,若是悠动起来,这样巨大的攻城锤足以洞穿城门!

    玉州城门本就残破,杜义和王半斤商量了一下,决定堵死城门背水一战。在王半斤他们进城后不久,杜义就派人在城门后面堆积了大量的石块,将城门封的死死的。若不是如此,昨夜一战城门就被周军巨大的攻城锤撞破了。即便如此,城门也已经破烂不堪,上面有好几个大大的洞。

    城门里面堆积了很多大石块,将门道几乎都堵死了。这是一种决绝的做法,堵住了城门,敌人进不来,援兵同样进不来!

    巨大的木锤悠动起来,在数百名周军士兵的推动向下狠狠的撞击在城门上!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震动传来,门道附近城墙上的裂缝更大了,尘土刷拉刷拉的掉落下来。这巨大的撞击,震动的城门上的守军都有些脚步不稳起来。

    城门楼上的汉军疯了一般的搬起石头狠狠的砸落,推动攻城锤的周军士兵迅速的死亡着。但是立刻就有人填补上空缺,人们似乎是在疯狂的抢着去送死!

    周军不停的倒在地上,残缺不全的尸体已经在攻城锤附近堆积起来。汉军已经陷入了一种疯狂当中,他们搬起能看到的任何东西往下砸,每个人的表情都可怕的要命。

    孙胜指挥着百姓,不断的将砖石从城里搬到城墙上,来回搬运砖石的百姓就好像两串采集食物的蚂蚁,快速的奔跑着。城里的守军和百姓都知道,现在的周军已经被他们的顽强抵抗激发出了暴虐的气息,一旦破城的话只怕城里会被周军杀的鸡犬不留。到时候一个人也跑不了,所以不管是汉军还是百姓都没有一个人退缩不前。

    杀戮,死亡,血腥味充斥在城里城外。

    柴荣见手下士兵士气如虹,眼看着就要攻破了玉州的城门。他有些激动的站起来,手指玉州城道:“孙玄道,带你的人压上去,玉州城破,只在此时!”

    孙玄道也是难掩激动,在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玉州终于要破了!他们此时还不知道宋毅已经身亡了,还道是此人知道自己必死,带着手下锐金营奋力向前。孙玄道一挥手里的令旗,两万大军再次扑了出去。漫无边际的大军,呼喊着周军独有的口号,势不可挡!

    “大周强盛!”

    “大周强盛!”

    数万大军呼啸着,如同无边无际的潮水,惊涛骇浪一般涌向了玉州城下。

    城墙上的王半斤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城下源源不断的周军,那密密麻麻的人影就好像炸了窝的蚂蚁一样,黑压压的一片。这场景让他心里生出了一种真真切切的无力感,恐惧在心里不可抑制的蔓延。

    他是现在玉州的主将,身经百战,一身功夫更是出神入化,他这样的人都已经感觉到了无力和恐慌,更何况普通的士兵和百姓?

    “弟兄们!”

    王半斤大喝一声。

    他周围的汉军下意识的看了过来,只见这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侯爷浑身是血,提着自己的兵器,一对沉重的双手宽背鬼眼刀大喝道:“兄弟们!看来今天咱们就要一起战死沙场了!我知道你们心里害怕,实话告诉你们,我也怕!”

    “但是,怕有用吗!”

    他一指城外密密麻麻的周军喊道:“怕,只会让我们的双手颤抖,握不住手里的兵器!怕,只会让我们的斗志瓦解,不战而败!怕,只会让我们丧失生存下去的勇气,怕,只能让我们在敌人的刀枪下战栗!怕,只能让我们更快的死去!”

    “所以,我们就算知道自己必死,但也要让周军知道咱们大汉士兵的血性!用你们手里的刀,去斩断敌人的脖子,就算是死,也要让敌人害怕,而不是我们自己害怕!”

    他高呼道:“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现在咱们已经赚到了,还怕什么死!”

    王半斤振臂高呼道:“来吧,咱们一起放手大杀!”

    “杀!”

    已经明白自己身处绝境的汉军最开始的恐惧已经被压制了下去,而是被逼发出了无穷的杀意。一种宁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决绝,取代了他们的恐慌。是啊,怕也是要死的。还不如多杀几个敌人,就算是死也不能让敌人好过!

    男儿心似铁,纵死也飞扬!

    轰!

    就在这个时候,城门附近的城墙终于坚持不住,被沉重的攻城锤撞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砖石坍塌下来,将不少的周军砸在下面。漫天的尘土飞扬中,周军爆发出了一身山呼海啸般的轰鸣!

    “城破了!杀啊!”

    “大周强盛!”

    “杀光汉军!”

    “屠城!一个不留!”

    “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杀!”

    周军呼喊着口号,争相恐后的从城墙上的大洞冲了进来。他们的面容狰狞,心里激动无比,一种最原始的杀戮**充斥在他的内心中,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能阻止他们,只有不停的杀,杀!杀!

    尘烟还没有散尽,周军就已经从大洞中冲了进来!

    杜义眼神冰冷的盯着面前这个超过三米的大洞,他心里已经知道,玉州城怕是守不住了。这样的大洞,就算是用人命去填都不一定填的住!三百弓箭手站在他的身边,目光凛然的看着面前坍塌的城墙。这三百弓箭手一个一个面容肃穆,在他们身上,一种必死的决心和反抗到底的勇气喷发而出!

    早就预料到了周军会对城门进行疯狂的攻击,现在玉州城里最好的三百名弓箭手,一直保存下来的三千支弩箭,都集中在了这里,一直不曾使用!

    他们的任务,就是用手里的硬弓,将敌人射杀在城门前!他们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填补那坍塌的城门!他们从站在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必死无疑。但是没有一个人后退,没有一个人胆寒!

    正如王半斤所说,怎么都是一死,为什么不多杀几个敌人,多拉着几个人一起下地狱!

    尘烟中,当第一个周军呐喊着从乱石中跳跃而出的时候。杜义猛的一声大吼:“放箭!”

    三百已经拉开硬弓瞄准了城门的弓箭手,几乎同时射-出了箭矢!

    嗡的一声响,一片羽箭迅疾的笼罩了过去。第一个冲进城门的周军才刚刚从乱石上跃下,立刻就被射成了一只刺猬!他不甘心的怒吼一声,身子往后一仰栽倒了下去。在他倒下去的同时,更多的周军蜂拥着挤了进来!

    呼!

    羽箭漫天,三百弓箭手在这样的短距离下发射,杀人根本就毫无悬念!一片周军立刻就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他们的肩膀上,胸口上,肚子上,甚至眼睛里,嘴巴里,额头上都被羽箭穿破,第一批冲进来的几十个周军士兵瞬间就被射杀当场!

    快速的抽出第二支羽箭,不用杜义下令,弓箭手分成了两批,快速的轮换着将箭怒射出去。越来越多的周军死在城门下,那残破的城墙缺口竟然眼看着就要被周军的尸体所堵住!汉军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支一支的夺命羽箭不断的射了出去。

    眼看着城门缺口出的周军死伤惨重,尸体堆积起来阻碍了后续部队前进的道路。负责指挥的将领大吼着,指挥攻城锤再一次拉动了起来!

    轰!

    门口的碎石,周军的尸体,被这一次攻城锤的撞击撞的四处乱飞。城门处的三百汉军被激荡而出的乱石和周军尸体砸的一阵混乱,不少人被乱石击死。缺口处的道路被攻城锤清理了出来,更多的周军呼喊着大周强盛的口号,悍不畏死的冲了进来!

    每人十支羽箭,很快就射完了,城门口的周军丢下足足五六百具尸体,攻城锤连续三次撞击才将道路清理出来。大量的周军尸体被攻城锤撞击的支离破碎,内脏,四肢散落在城门附近。

    杀啊!

    周军涌了进来,他们的怒火和杀意足以焚烧整座城市!

    弓箭手已经没有了羽箭,杜义抬起自己的大刀一声虎吼:“杀!”

    他率先朝着城门处冲了过去,三百弓箭手纷纷丢下自己的硬弓,换了长刀在手,怒吼着扑了上去。在他们身后,一群手持着简陋武器的百姓颤抖着走过来,他们互相打量着,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然而,现在已经没有人有退路了。周军破城,必然就会有一场血腥杀戮,到时候谁也跑不了。数百名青壮百姓围在这里,也不知道是谁先发一声喊,然后发疯一般冲了过去!其他的百姓被他带动,这一刻勇气战胜了恐惧!

    城门口的战斗太惨烈了,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汉军三百弓箭手已经损失了一半!更有不少的玉州百姓也战死在这里,尸体再一次堆积起来。眼看着周军的攻城锤就要再次推动,杜义扬起大刀怒吼着朝推车的周军杀了过去!

    与此同时,攀爬上城墙的周军越来越多,身负重伤的昭先已经再一次拿起他的方天画戟,状如疯癫的搏杀起来。

    后周的士兵无穷无尽一般的涌入,玉州岌岌可危!

第八十九章 绝不放弃!

    无穷无尽的周军士兵,悍不畏死的冲上了城墙,冲进了城门!玉州城里此时残存的汉军,正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死的人太多了,青灰色的城墙都被染成了红色。粘稠的血液顺着城墙流下,画出一道一道令人心寒的迷离色彩。一夜一天的杀戮,还带着温度的死尸堆积在冰冷的尸体上,相互纠缠着不分彼此。

    这一天,阴曹地府中的新鬼将会排成长队。

    眼看着玉州城即将攻破,忽然远处的周军大营一阵大乱!

    一团一团巨大的火球,燃烧出烈烈的火焰从高坡上滚了下来,带着滔天的热浪直冲周军大阵!数百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足有两三米巨大,顺势滚落势不可挡!漫天的热浪滚滚而来,几乎不可阻止的冲击向周天子柴荣所在的周军阵前!

    顿时,周军大阵立刻就一片混乱!

    火焰滔天,无数的周军被巨大的火球撞击上,将他们身上的衣服引燃!战马嘶鸣,控制不住坐骑的骑兵四散奔逃,将原本整齐的周军方阵冲击的散乱起来,就连周世宗柴荣所在的区域都受到了波及!

    人喊马嘶,场面一时间变的无比混乱。

    周世宗柴荣猛的站起来,将视线扫向了远处高坡上。无数的侍卫,亲军将他团团保护起来。一个巨大的火球,滚动着直奔柴荣的所在冲了过来!几个骑兵发一声喊,死死的控制着战马冲了上去。

    火球和战马相撞在一起,巨大的轰鸣声和战马的哀鸣响彻天地!

    几百名盾牌手立刻补了上来,在周世宗柴荣身前围成了一圈防护。柴荣面色严峻的看着远处的高坡。

    渐渐的,几十架庞大的简易抛石车缓缓的出现在高坡上,打着汉军旗号的队伍也随之出现!高坡上出现的汉军越来越多,看样子不下数万人!

    刘凌的援兵,到了!

    这简易的抛石车,是刘凌派人用了整整一夜再加上半天的时间赶制出来的,虽然做工十分的粗糙,但是威力却十分的惊人。那些不是从山坡上滚下,而是飞过来直接在周军营地中炸响的火球,都是这些抛石车掷过来的。

    刘凌前世今生,饱读书籍,对于这种简易的抛石车的原理十分的清楚,建造起来也并不是很难。山林中有的是良材可取,将砍断的树枝用藤条捆绑,上面淋上松油,做成了一个一个威力惊人的火球炮弹!

    就是为了制造这个东西,刘凌的援军才会稍微的迟到了一些。

    眼看着玉州城岌岌可危,刘凌并没有立刻派兵支援玉州,而是集中兵力冲击周军大阵!因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大阵中那顶巨大的黄罗伞,立刻就知道了周世宗柴荣就在大阵之中!若是分兵救援玉州,本来就兵力上就远不如周军,都投入战场的话就相当于提前引发了决战,而这样的战斗,汉军必败无疑!

    所以,刘凌当机立断,直捣黄龙!

    三十架抛石车,每一架都需要上百人推动。若不是之前不惜马力使用骑兵的战马拉车,只怕还不能赶到。每一架抛石车的攻击大臂都需要最少五十名以上的士兵才能拉动,将抛石车的大臂缓缓的拉下来。几个士兵抬着还没有点燃的大球放在抛石车的大臂上,随即点燃。五十几名士兵一起松手,那大臂呼的一下子就将燃烧的火球投倒了周军大阵中!

    四处都在燃烧,人仰马翻!

    周世宗柴荣一把将护在自己身前的一个将军抓住,控制不住愤怒的咆哮道:“斥候呢!为什么汉军都出现在大营一侧了,斥候都没有回报!”

    那将军被他的拉着盔甲勒住了脖子,呼吸有些急促的说道:“陛下,斥候已经派出去了,若是有军情立刻就会禀报的。”

    柴荣大怒,一脚将这将军踹倒在地:“派出去了?汉军都快杀到阵前了,你还敢狡辩!我大周怎么就有你们这样的废物将军!大战之中,不派出斥候观察侧面敌情,这样的蠢蛋事情你们都干的出来,还留你何用!”

    “来人!就地斩了!”

    柴荣怒极,脸色气的煞白!

    几个御前武士拥上来,揪着那将军的头发,一刀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

    柴荣坐在高台上,一指高坡上的汉军阵营吼道:“谁敢领军去冲击汉军阵地,趁汉军立足未稳,杀他们措手不及!”

    一员大将跪下道:“末将楚离火愿往!”

    柴荣面色缓和一些,说道:“好,你便领五千军,给我将汉军的阵地掀翻了!若是冲破汉军阵地,朕重重的有赏!”

    奋威将军楚离火转身上马,呼喝一声,领着五千人马直奔汉军的阵地冲了过去。只是仓促出兵,周军难免有些拖沓。等五千人马先后冲出的时候,前军和后军拉的老长。攻击线路单薄,前面的周军立刻就成了汉军的靶子。

    轰隆隆的一阵响,无数个火球被点燃后从高坡上推了下来。这个地势是刘凌两天前就留心观察好了的,他派自己的亲卫和聂氏兄弟将巡游的斥候都悄悄的干掉了,那些斥候虽然机敏但是面对聂氏兄弟这样的高手来说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数百个火球被点燃后退下,顺着高坡速度飞快的滚落。往上冲的周军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冲在最前面的周军被吓破了胆子,哀嚎着开始往回跑。楚离火连着斩了几个周军士兵也阻止不住败兵,他一怒,提刀拍马领着手下数百亲兵直奔高坡上冲去!

    高坡下一片火海,无数的周军士兵被活活的烧死。火球滚落冲进周军大阵,场面越来越慌乱了起来。后营正在埋锅做饭,搭建营地的十二万大军,刚刚发现前面周军大阵乱了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万五千汉军抚远军的精锐骑兵从侧面风雷滚滚的杀了过来!

    这一万五千骑兵,离着很远就拉开了弓箭,绑上了碎布淋上的松油的箭头被点燃,一片火箭如漫天火雨般压了下来!

    几波箭雨之后,周军的大营里也燃烧了起来。营帐被火箭点燃,很快就烧起了滔天的火焰。汉军的骑兵蜂拥而至,一边杀人一边放火。连绵十几里的大营出现了多米诺骨牌的反应,恐慌的气氛迅速的蔓延起来。

    大部分的周军还在搭建营帐,或是休息,战马放在草地上吃草,谁也没有想到汉军会如此出其不意的出现!

    斥候被刘凌先派人杀了,直到汉军的骑兵出现在视线里周军才反应了过来。呼喊声,嘶鸣声,乱作一团。火势越来越猛,整个大营都迅速被火海吞没!

    汉军骑兵并不以杀人为主,而是纵马在大营中穿越,点燃越来越多的营帐。很快,之前孙玄道手下八万大军的营帐也全数燃烧了起来,远远看去,整个营地的方向一片火光冲天!那火苗最高处能有六七米,噼噼啪啪的响动中一座座营帐轰然倒塌!

    汉军骑兵来的快,去的也快,大营中火势一起,他们便拨转战马,调转了方向直接朝着前面周军大阵的背后杀了过去!一万五千骑兵,风一般的掠过,将整个后周大营烧的人仰马翻,周军不知道有多少汉军杀来,胆寒之下纷纷逃命。

    这气氛如传染病一般,恐慌蔓延开来,再也抑制不住。

    顿时,十二万大军在惊慌失措中四散奔逃。

    勇气可以传染,恐惧也一样可以传染。而且恐惧的传播速度远远要比勇气的传播速度快的多!鼓动人人向前不怕死需要时间,但是逃命,却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十二万后周大军,还没有上战场就溃不成军!

    汉军骑兵脱离周军大营,直奔柴荣所在的周军大阵冲了过去。此时柴荣身边只有不到两万的周军,根本就无法抵御一万五千抚远军的精锐骑兵!抚远军的精锐骑兵,不同于普通骑兵。他们比一般的骑兵多了一种武器,那就是投枪!

    投枪不同于弓箭,所需要的力度更大。没有一定的臂力,是不能将投枪抛射出多远的。投枪沉重,并且不好瞄准,只有在两军冲锋即将接近的时候才会发挥出最大的杀伤力。但是抚远军的骑兵,投掷投枪已经成了必须的训练!

    抚远军骑兵纵马前冲,离着较远的时候纷纷开弓放箭,用羽箭来射杀后周大阵中的士兵。等距离拉近之后,纷纷放下弓箭,将投枪抓在手里!

    呼!

    一片投枪飞来,顿时就有数百名周军士兵被活活的钉死在了地上!投枪的穿透力远比羽箭要大,不少周军士兵都被投枪贯穿了身体,命丧当场!

    楚离火率领数百亲兵,虽然悍勇,但是却冲不到汉军的阵地前面。一片箭雨飞来,立刻就有大片的周军被射死。楚离火身中三箭,知道冲破汉军阵地绝无可能,只得调转马头领着败兵退了回去。

    刘凌见周军大乱,他命令道:“将军茂元,领你本部军马冲击周军大阵,将声势壮大,逼迫周军后退!”

    茂元领命,跃上战马大吼一声,领着他旗下一万抚远军直奔柴荣的所在杀了过去。

    刘凌转身道:“救玉州之围,只在此时,众将领!与我一同上马,杀奔玉州!”

    他喊完,率先上马,将手里的大枪一指玉州城喊道:“城里还有我们的兄弟,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我们就要把他救出来!就不放弃!”

    “绝不放弃!”

    “绝不放弃”

    抚远军再加上刘凌带来的两千骑兵,除去茂元的一万人马之外,其余两万六七千人马从高坡上冲下,如同山洪暴发一般汹涌而出!

    此时的周军已然大乱了,柴荣腹背受敌,侧面是茂元领着的一万汉军杀来,后面是抚远军的一万五千骑兵,再加上被一通大火烧过,周军早就没了斗志。数千士兵保护着柴荣,疯狂的杀出一条血路,直奔远处逃去。

    围攻玉州的周军原本已经杀进了城里,见后方大乱,陛下的黄罗伞盖都倒了,顿时人心惶惶起来。之前的怒气和杀意,立刻就被无边的恐惧所替代。他们转身就往回跑,报仇的念头被丢到了九霄云外。

    孙玄道领着大军刚扑上去,就看见后方大乱。他立刻就回军支援,只是周军已经乱了,大阵中周军溃败,连周世宗柴荣都约束不住乱兵,他也无可奈何。只是催促手下赶快回去,保护陛下的安危。

第九十章 斩!

    兵败如山倒,后周十八万大军被刘凌一把火烧乱了阵脚,丢盔弃甲,哀鸿遍野。乱兵直往坛州退去,一路上到处可见周军的残兵败将。

    原本城破在即,谁也没有预料到眼看着触手可及的胜利如此迅速的溜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场耻辱的大败!十八万大军,在汉军的援兵赶到之后甚至连开战都没能,就被汉军的火攻和骑兵杀了个措手不及。

    绵延十几里的大营被烧了个干干净净,大火将半边天都染成了红色!

    其实最初周军死伤并不惨重,汉军的攻势虽然迅猛,但却是以驱赶为主。刘凌的主要目的就解救玉州,他知道真要将后周军逼急了的话,周军反扑,凭他手里的四万人马真不一定挡得住。再说,他手下的四万人马已经分成了三路,骑兵放火,茂元的人马追击柴荣,另外的人马他带着解玉州之围。

    周军后营中的十二万大军一旦被约束住,组织反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苦心得来的胜果,只怕立刻就会烟消云散。这次胜利,完全打的是一个快字。快到周军来不及反应,快到周军搞不清汉军的底细!

    柴荣纵然判断出了汉军人马并不是太多,但是却也阻止不住潮水一般逃命的士兵。他被众将簇拥着上马撤离,回头看汉军中飘扬的忠亲王刘凌的旗号,不由得皱紧了双眉!

    这一战可谓大获全胜!

    正如卢玉珠对熏儿分析的那样,汉军必须要有一场大胜来鼓舞士气。只要第一战将周军击败,那抚远军这两年来被安恒带出来的懦弱和惰性就会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将是滔天的气势,是必胜的信念。

    刘凌命令茂元,只追出去了三十里就率军退了回来。这一次大追杀,斩敌过万,缴获兵器战马无数,生擒周军八千余人。整个玉州之战,包括被杜义率领守军顽强抵抗下杀死的周军在内,杀伤俘虏周军四万多人,周军元气大伤!

    收拾战场之后,刘凌命令大军围玉州城扎营。

    八千多俘虏,对于现在的北汉军来说是个不小的累赘。行军的粮草供给四万多抚远军也只够十余日,再加上这八千人必然会捉襟见肘。而且,留着这八千人无疑就是一颗大大的定时炸弹,万一他们闹起来局面会很难收拾。

    将领们各执一词,有的主张放了,毕竟粮草有限。有的主张杀了,这些周军的狼崽子,留着只能是隐患!

    刘凌漠然不语,只是命令统计伤兵,修缮城池,将三十架抛石车运进玉州,安顿伤员百姓。

    这一战,汉军损失也是极大。玉州守军近乎全灭,刘凌派去守城的七千骑兵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再加上冲击后周大营一战,损失了两千多人,汉军一共损失了一万三千多人马,这还不包括玉州的百姓在内。

    恶战的惨烈程度,从伤亡人数的对比上就能看出。这次大战,死了一万二千多人,而伤员,却只有一千多人。这一战之惨烈,是所有人生平之仅见。

    统计出了伤亡人数之后,刘凌在第三天走出玉州城,在城门下摆上一张供桌,上面有一块用红笔书写着大汉玉州阵亡将士在天之灵字样的灵位,还有三牲六畜的贡品。一壶清酒,三缕梵香。

    刘凌砰然下跪,泪流满面。

    他哭着念诵了一篇亲笔所写的悼文,追悼死去的一万多名大汉的勇士。然后擦干了眼泪,一声令下,八千后周俘虏,尽数斩于城门前!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用尔等八千颗头颅,祭奠我大汉无数英灵!”

    这一天,血腥无比,被后人称作屠杀之日!

    杀我一万人,屠你五万魂!

    八千颗人头,堆积在一起那是小山一样血淋淋的场景啊。八千具无头野鬼,就是阎王见了也会胆寒吧。可是刘凌下令杀人的时候,眼皮都没有眨一下。这不得不让人想起秦朝的那个杀人魔王,坑杀了四十万赵军的白起!

    比起白起来说,或许刘凌杀的人算不得多。但是杀人的手段之果决,行事之狠辣却一点也不弱于白起。用敌人的头颅,用敌人的热血,来祭奠死去的兄弟们的亡魂!

    虽然刘凌是从现代回到五代十国的,但是现代人缴枪不杀优待俘虏那一套他并不在意。若是北汉强大,国力充足,收八千俘虏并不是什么难事,刘凌也乐于这样做。但是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这八千人活下去!

    现在汉军养不起八千俘虏,也不敢留着。若是都放了,这八千人回到周军里拿起刀枪,会再一次冲过来屠杀北汉的百姓,士兵。

    所以,他们从被俘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现在没有人怜悯他们,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同样会被敌人一刀砍去头颅。而这八千人的死,换来了北汉军民上下更加的团结。抚远军的士气更加的强盛,对敌人的仇恨更加的浓烈。这,就是这八千俘虏的作用!

    同样,当听说刘凌一声令下,将八千周军战俘处死的消息后,后周大军一片哗然!很多人都愤怒了,叫嚣着一定要将刘凌千刀万剐。他们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找刘凌拼命!但是更多的人则恐惧了,害怕了,这样一个冷血的敌人,一旦落入他的手里就会被无情的抹杀。

    一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可能被汉军俘虏,到时候一柄雪亮的大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每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恐惧。那一个来自北方的杀人魔王,可是从地狱中钻出来的恶魔吗?为什么他如此冷血,为什么他如此无情?

    他,是来自地狱的死神!

    当柴荣听说刘凌将八千战俘全都处死的时候,他正在坛州集结败军。二十万万大军损失了五万余人,趁着兵乱逃了有四五千人。断断续续自发到坛州集结的有三五万人,大部分都在半路上被柴荣派出去的将领收拢了回来。这次大战可谓损失惨重,五万余将士就葬送在了小小的玉州城下,这是周军自柴荣以下谁都没有预料到的。

    正在临时行宫中,靠在椅子上阅读从汴州送来的奏折,孙玄道在廊下低声禀报:“陛下,微臣孙玄道有事禀报。”

    对于玉州的失利,柴荣知道其实怪不得手下的将领。当时已经攻入了玉州城里,只要再用不了半个时辰的冲击,玉州就会牢牢的抓在手里。然而刘凌的从天而降,将这局面完全破坏了。

    十八万大军,被刘凌四万人马打的落荒而逃,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自从当初随着他姑父郭威起兵谋霸天下,建立大周以来。柴荣从来没有这样的被人击败过,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沉痛而苦涩的滋味。

    四万人,竟然发挥出了十万大军的威力,这个刘凌,果然不凡!

    当初孙玄道镇守北方,屡次和刘凌交手。他在刘凌手上吃过的亏简直数不胜数,大败没有,小败不断。而且这个刘凌十分的博学,设计建造了很多防御和进攻的器械。这些器械在和周军的交战中,屡屡都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比如这次的抛石车,其实并不是很复杂的东西。周军之前也曾经装备过,用来攻城拔寨。但是因为抛石车太大,操纵一台大型的抛石车需要上百人。且不说运输到战场上需要运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一旦攻城或者冲阵失败的话只能白白的丢给敌人,想拉回去都不可能。

    这东西不能说一点用没有,但是论消耗和所得来对比,确实并不是十分理想的武器。而且自从威力巨大的弩车发明之后,抛石车的作用就更加的微小了。战阵之中,连环弩车的杀伤力远比抛石车要大,而且两匹马就能拉走,十分的简便。而攻击城门,有沉重的攻城锤冲击,抛石车的作用也不是特别大,所以渐渐的,抛石车被军队所放弃。

    不过这次玉州之战,刘凌建造出来的巨大抛石车,抛射出的火球直接就将周军的士气打落到了低谷。这样的武器,他们是如何及时运上来的?这一点柴荣心里的疑问,他想不明白沉重的抛石车是如何快速移动的。

    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那这种武器的威力将会成倍的提高!

    而事实上确实如此,他不知道,但是刘凌知道,蒙古的骑兵在欧洲驰骋飞奔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面对着欧洲人坚固的城堡,蒙古人正是靠着抛石车打下了一座又一座城市!

    这武器显然被改进了,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柴荣一边批阅奏折,心里一边想着刘凌这个人。为什么这个年轻的男人,会有那么多手段?这个刘凌,似乎天生就该出现在战场上。只有在战场,才是他施展才华的舞台。

    还有,后来柴荣也想过了,当时肯定是派出斥候的。至于为什么斥候没有预警,没有回来报告汉军的到来,其实并不难理解。过后想了想,柴荣知道刘凌定然是派了高手预先潜伏在那片区域,斥候一出现就被他派出的高手杀死了。斥候的队伍不会太多,一般不会超过十个人,要全灭一支斥候队伍并不是很难。

    但即便是这样,归结起来这次惨败,其实周军还是败在了自己手里。不愿意付出过多的伤亡,想依靠围困玉州而让汉军粮草断绝而投降是孙玄道定下的计策。第一次攻城厚土营几乎全灭让孙玄道的心里起了变化,战术也随之改变。

    而自己这个皇帝一到就催促进攻,试图在最短的时间里攻破玉州。皇帝和主帅之间产生了矛盾,这已经是失败的隐患了。而孙玄道和自己共同的错误就是,太过于自大。不管玉州之战最初的时候汉军反抗的多顽强,其实从孙玄道和自己心里都是看不起汉军的。

    且不过别的,就说大营连城一片,根本就没有派出人马护住两翼,这是多愚蠢的一件事!侧翼轻而易举的被刘凌指挥的汉军攻破,成为周军名副其实的软肋。作为皇帝,作为元帅,不管是自己还是孙玄道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当时自己领着十二万大军会合孙玄道的时候,若是派出五千人马,甚至三千人马护住侧翼的话,也不会有玉州的惨败!

    正想着。

    听到孙玄道在外面说话,柴荣皱了下眉头说道:“进来吧。”

    孙玄道进门后跪下施礼:“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柴荣摆了摆手说道:“起来说话。有什么事就说吧。”

    孙玄道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柴荣,一字一句的说道:“启禀陛下,咱们落在玉州的八千士兵,都……都被北汉忠亲王刘凌下令杀了!”

    啪嗒一声,柴荣手里的奏折掉在了地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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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胄介绍:
灭九国,铁骑纵横。伐西夏,踏吐蕃,扬远帆,三征契丹,大一统,权天下。江山锦绣,如歌如画。帝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