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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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六章
“小朝有消息送回来吗?”
刘凌一边问一边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赵大坐下来一起吃饭。
赵大也不客气,净手之后先是对刘凌施礼然后在下首坐了:“属下来,正是向王爷禀报,小朝有消息传回来。”
刘凌夹了一口炖得香味弥漫的蘑菇放进嘴里咀嚼:“耶律雄机看了信?”
赵大道:“看了,每一封都看过。小朝说,耶律雄机这些天,身体不是很好。但他近来才补进正职的金帐将军,除了每日轮值也很难接触到耶律雄机。不过他与辽军军师萧肃逊私下里交情还算不错,曾经听萧肃逊隐隐提起对耶律雄机身体的担心。小朝借机追问,萧肃逊却不肯再说。”
刘凌笑了笑道:“看了就好,耶律雄机身体不好,算是一个好消息。”
汉王的饭菜并不丰盛,一大碗猪肉炖蘑菇,一盘炒菜干,一盘卤牛肉,一盘清淡小菜。赵大对猪肉炖蘑菇的味道显然十分喜爱,只进攻面前这一盘。
“好消息,非常非常好的消息。”
蘑菇烫了嘴,赵大说话有些不利落。
刘凌笑了笑,吩咐下人再去盛菜。
“耶律雄机不会没有察觉,这十几个小城他拿下的太容易了些。他心里也不会没有堤防,毕竟耶律德光那一场输的太惨了些。只是,契丹士兵的骄纵之气已经冒出了头,他想控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总不能打压,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赵大笑道:“小朝送来的消息说,契丹人本来就骄狂,太原大败只让他们憋闷了半个月,连着攻克代州忻州,契丹人的狂性又冒了上来。很多人都坚信,用不了开春就能拿下太原。更有人狂妄的说,到了春暖花开,就可以饮马长江了。”
刘凌小微笑道:“耶律雄机有堤防也没什么,他看了信才是重点。虽然是不入流的小手段,但往往这小手段反而有大用处。”
赵大点头道:“契丹人在忙着挖井取水,估计五日内应该不会进犯太原。小朝询问,是不是要出城去打一下,他可以露出个破绽来,让契丹人吃些苦头。”
刘凌摆手道:“告诉小朝,不到最关键的时候他不能露出来。他的作用不是一两次小胜,不是杀三五万契丹人,而是在必要的时候让契丹人一蹶不振。这个时机是什么,不需要我去提醒也不需要你去提醒,他已经逐渐接近了契丹王族的高层,至于什么时候做该做的事,我相信小朝自己明白。”
赵大道:“其实小朝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只是这几年确实也憋闷坏了。打的最痛快的一次,倒是和铁獠狼的那一战。”
刘凌笑了起来:“铁獠狼打的最痛快的一次,想必也是和小朝交手吧。”
他放下筷子,接过侍女送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嘴:“用党项人和契丹人的兵大打出手,这也算是有大好处的历练。只是这几年下来,逐渐派到小朝和铁獠狼身边的人都不多。尤其是小朝,他现在已经补了金帐将军,除了当初跟他的老兵之外都是契丹最精锐的狼骑,想要再派人混进去就难了。”
赵大道:“现在铁獠狼手下,有五百亲信。小朝手下多一些,却也不过八百人。但都是善战之兵,季承云麾下的高手基本上都派过去了,另外就是这些年精选出来的百战老兵。关键时刻,应该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说道季承云,赵大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季承云将军,现在在北面?”
刘凌没打算瞒着赵大,所以笑着点头道:“确切的说,是在东北,在我从幽州南返之后,季承云就带人去了那里。算算日子,也有半年了。”
“辽东?”
赵大眼前一亮。
刘凌嗯了一声道:“契丹人这些年在辽东杀人杀的狠,靺鞨人也好,室韦人也好,渤海人也好,若是不鼓动的话,光凭着他们自己的觉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敢起兵反抗耶律雄机的。契丹狼骑征伐白山黑水,屠掉了奚人,霫人,铁勒整个种族,黑水靺鞨被契丹人杀了不下五万人,渤海死在契丹狼骑弯刀下的人更是多达几十万!这些年虽然契丹人压榨的狠,可辽东诸族还是敢恨不敢言,更别提拿起兵器反抗。”
“黑水靺鞨的这一任都勃极烈乌骨趥是个有见识的人,个人也勇武善战。契丹人与我大汉,与西夏这些年一直在交战,辽东那边顾及的不多,乌骨趥带着黑水靺鞨的勇士先后征服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部族,三处的密谍五年前就去了辽东,对黑水靺鞨详细了解过。根据密谍发现的院报来看,乌骨趥有野心,而且野心不小,他想征服整个辽东然后从辽国分裂出去,自立为帝。”
“黑水靺鞨,如果倾尽全力的话能凑出十万战士,而且连年征战,其战力比辽东诸郡那些契丹兵还要强些。契丹人在辽东的兵马多年没有战事,耶律雄机视辽阳府为根基之地,重兵镇守,所以即便一年多前我率领大军围困幽州,耶律雄机也没从辽东调来人马唯恐辽东有变。可他却忘了,就算再精锐的士兵多年不曾上过沙场没有打过仗也会变得逐渐疲弱。季承云若是能鼓动乌骨趥进攻辽阳府,契丹人能否打赢在他们眼里的靺鞨野人尚未可知。即便能胜,辽东的契丹兵力也会损失惨重。”
“将来总是要打到辽东去的,既然能让靺鞨人和契丹人先打起来岂不很好?”
赵大叹服:“王爷在数年前便开始布置与辽之战,耶律雄机焉有不败之理。”
刘凌摇了摇头道:“布置多年,并不仅仅是为了征伐辽国。也是为了西夏,这些年西夏投机在我大汉和辽国之间,来回颠倒,如墙头草一样,却借机发展,如今实力隐隐已经超越辽国。其实说起来,西夏才是大汉的心腹大患。”
“我布置这许多手段,也是为了让嵬名曩霄以为机会来了。到时候他倾全国之力征伐契丹,就让他多多的得到好处,数十万精锐之师北上,若我堵了天鹅城……草原上几把大火烧过去,断了补给,他如何回来?”
“而且…….”
刘凌笑了笑道:“自始至终,我就没有屠灭契丹人的打算,甚至,以后控制草原还要用得到他们。总得给他们留两分活路,让他们有力气跟嵬名曩霄去拼个你死我活。”
赵大问道:“王爷的意思是,不灭辽国?”
刘凌笑了笑道:“灭辽?如果都灭了,后人还做什么?不给后人留些压力,他们终究也只会越来越奢靡堕落。让契丹人在百年内没实力没能力南下,让党项人百年内老老实实的待在西域,这就够了。说起来,倒是室韦人应该屠了才是。”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色说道:“三十年内,大汉兵强马壮无人可敌。可三十年后呢?谁知道子孙后代会不会只顾着享受荣华富贵不思进取?我能帮子孙灭了辽,灭了夏,灭了高丽,甚至再北面的基辅罗斯,西南的吐蕃,回鹘,再往西的波斯,可用不了多久,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在这些地方就会有新的强大的部族崛起。”
“难道我还能活几百年不成?”
刘凌笑了笑:“养几个狼崽子,后世子孙也不至于堕落的太快。”
赵大想了想说道:“可是,王爷,若是留下后患的话,岂不可惜?”
刘凌微笑:“可惜?我此生若是拼尽全力,说不定能打下多半个地球来。可那样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说不定对后世子孙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地球?”
赵大揉了揉眉头:“地球是什么?”
刘凌微微一愕,随即笑道:“就是整个天下,这天下并不是只有你所知的那些国度。天下之大,超乎你的想象。无论往东南西北都还有无数万里,有着各种各样的部族。”
赵大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儿才收拾起惊讶:“王爷如何得知?”
刘凌负着双手,有些落寞的说道:“这天下的事,说不得我是当今知道的最多的那个人。赵大,记住,凡事要尽量往远处看,看得越远越好。或许有一天,我会交给你很大很大的事去做。其事之大,或许穷你一生之力也未必能完成。”
“什么事啊?”
赵大揉着发紧的眉毛,发现今天王爷说了太多令人不明白的话,太多令人惊讶的话。
刘凌想了想说道:“也没什么,这都是以后的事,现在要做的还是如何将契丹人打的元气大伤,这次解决了耶律雄机的五十万大军,就要转过头来对付嵬名曩霄。说不得几年后还会征伐北方,将草原人彻底赶回到草原深处去。”
赵大点头道:“赶回长城以北,草原人想要南下也不那么容易了。”
刘凌笑了笑道:“石头造的长城终究拦不住野心,还是要靠人心里的长城。”
“心里的长城?”
这是今天第二次赵大不理解刘凌说的话。
刘凌肃然道:“中原汉人从无数年前就就以华夏大国礼仪之邦自居,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草原人称呼汉人什么?两脚羊。在他们看来汉人就是绵羊,是可以随意欺侮的。我到现在所追求的,并不是大到无边的疆域,不是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位子,也不是什么名垂青史万古流芳,而是让汉人血液里的悍勇变得浓一些。让大家都知道,别人之所以把你当做羊,不是他们强,而是你太弱。若你自己把自己看做猛虎,别人就算是狼又如何?”
“中原汉人远比草原人要多,亿万猛虎,还怕几百万条狼吗?”
“说来说去…….”
刘凌转过头看着赵大说道:“还是两个字,血性。”
第五百八十七章 如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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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七章
“十封信,也足够了。”
刘凌命侍女将大殿里的灯都熄灭掉,他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舒适的座椅里喃喃自语。整个大殿里唯有从门外和窗子上投射近来的浅白月光驱散了一角黑暗,月色漫过纱窗透在大殿的地上,将窗棂的影子印在地上清晰可见。月色清灵,却照不到大殿最深处高高座椅上的刘凌。月光延伸出去,留在地上的印记看起来很抽象却又逃不出规则的桎梏。
大殿的最深处,是龙椅的位置。
“我真的如自己所说那般伟大?”
刘凌自嘲的笑了笑,自语的声音极轻。
“这是龙椅,是地位。”
刘凌拍了拍龙椅的扶手:“我得到了。”
他攥紧拳头,轻轻挥舞了一下:“这是权利,我也得到了。”
“还是力量,我也得到了。”
刘凌皱了皱眉头:“十年前,这是我想要的吗?现在,这是我想要的吗?万万里江山锦绣,倾城倾国的美人,百万雄师,世人敬仰,是我想要的吗?”
“依稀记得,我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遛鸟斗狗,甚至欺男霸女横行乡里?”
沉默了一会儿,刘凌笑了笑:“原来我的野心这么大啊。”
他看着那月色在地上的印记,看着那逐渐放大的形状,心里莫名其妙的想到自己到现在的人生轨迹,其实就是一个放大了的月色照在窗户上留在地上的印记。越来越大,越来越宽。可是即便最后放大到了极致,还是逃不脱那个桎梏。就好像有一个规则,在束缚着天地间的万物。
“这世界,究竟是不是我熟悉的那个世界?这段历史,究竟是不是我曾经读过的历史?”
“我改变了历史,会有什么后果?”
刘凌笑了笑:“最不济,也不会比原本历史上的发展差吧?”
“够了吗?”
刘凌盯着那印记,心里没有迷茫:“快够了吧……其实,我的野心一直没变,只是历程变了。最后的结局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将所有都经历过。十几年前我就想过杀了那个便宜老爹,十年前我就有能力坐上北汉的皇帝的椅子,可我没有,一直在对自己说,珍惜这一点并不浓重的亲情,在这个时代,我真的看重那虚假的亲情吗?”
“不是自欺欺人啊,而是虚伪。”
刘凌叹道:“不过是想做的名正言顺一些罢了,绕了个大圈子。”
他虽然在叹气,却没有一点惆怅:“我是来旅游的,所以总要把好的不好的风景都看一遍。不能只看秀美,也要看看险峻。不能只想着温和,也要有冷酷。沼泽要走走,沙漠要走走,然后走到山巅,最后走到青青小湖边?结果什么的,管他呢,轰轰烈烈的过程才最美吧。”
不记得多久没有带着前世父母的画像了,不记得多久没有算计人后有负疚感了,也不记得利用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折磨了多少人。总之,这世间一切能用在胜利上的手段,貌似自己一样都不少的用了。
“所以,不必内疚啊,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什么善人,什么好人。你是个恶人,恶人用小手段,未必就不是正大光明。”
刘凌笑了笑:“所以,耶律雄机,你就死了吧。你儿子……我给你养一个老三,让他变成汉人的一条看门狗,你说怎么样?”
刘凌站起来,想起自己在杭州的女人们,笑了笑,当初让她们离开晋州去江南,其实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只是这计划无关与契丹人的战争,而是为了她们的安全。晋州离着太原太近,刘凌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契丹人不会打到那里。万一让自己的女人受到什么伤害,就算杀了耶律雄机也填补不了后悔。
战争,总是男人之间的事。
舒展了一下身体,刘凌微笑着走出大殿。大殿很大,大到就算大声说话外面走廊里的侍卫也听不清。所以,刘凌自言自语的话注定了只有自己能听见。他走到门前的时候,月光开始照在他身上,拖出来一条长长的影子。随着风儿,月色似乎都在摇摆着。侍卫们施礼,等刘凌走远后才直起身子。每一个人,看向刘凌的背影都是崇敬的眼神。
等刘凌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大殿里忽然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从房梁上落了下来。落地无声,如一片飘絮。
这人一袭白衣,在漆黑的大殿里却偏偏那么和谐,一点也不突兀。
身材修长挺拔,面貌清秀俊美,不是聂神剑,还能是谁。
白衣胜雪的聂摄,缓步走到龙椅前面站住,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椅子,嘴角逐渐勾勒出一抹释然的微笑,还有些……小得意。
“若你不是这样真性情的人,而是如外面百姓所说的什么善人,我又怎么会看好你?如果我说,在幻境中早就知道你是一个手段狠辣的家伙,你还会和我倾心相交吗?来看看朋友,没想到却听到你的自语,呵呵,刘凌,你说的没错,过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结果,诚如你所说,留给子孙后代好了。”
他笑了笑,随即身形微晃消失在原地。
大殿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侍卫按着横刀进来查看了一下。
“好像有个白影?”
其中一个侍卫不自信的说道。
“白你个大头鬼!”
另一个侍卫哼了一声道:“如果真有,也是鬼!”
聂摄坐在房梁上笑了笑,心说明天早上再去见刘凌吧,这会,刘凌应该已经睡着了吧。只是,他有些迫不及待,因为他想知道,刘凌所说的十封信是什么意思,更想知道,耶律雄机你就死了吧,又是什么意思。
回到了寝宫,刘凌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忽然笑了笑。
“聂剑神……今晚又要睡房顶吗?”
可惜,他的话聂摄听不见,聂摄的话,他也听不见。不过刘凌没有猜对,正是正月末最冷的时候,就算聂剑神对气温没有什么要求,但他这样的人也不会让冬夜的萧条陪着他入睡。相反,自从头疼的顽疾逐渐好了之后,聂公子的风流倒是越来越犀利了。仙缘人间某个花魁闺房里的软玉温香,总比正太大殿上的瓦楞要舒服的多。
就在这个晚上,刘凌酣睡,聂摄也在酣睡,而耶律雄机,却睡不着。
耶律雄机头疼难眠,甚至疼到有自杀的心思。就算是用冰水浸泡,用头狠狠的顶着墙壁,甚至用小刀在耳廓上放血都无济于事。头疼从十几天前开始,最初只是一天偶尔疼一两次,而且疼的也不厉害。耶律雄机总以为是最近这段日子操劳太多,睡眠不足再加上心中愤闷所致也就没有太在意。可是这几天头疼的越来越厉害,头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了今日,从早晨到现在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那种疼痛的感觉真的承受不住,恨不得立刻一刀捅进自己心脏里才算解脱。
他卷缩在大帐的毡毯上,就好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他的身体颤抖着,汗水已经湿透了身上的衣服。耶律雄机将额头用力顶在床榻一侧的木头上,因为用力,木棱都似乎要顶-进脑袋里似的。他的脸色很难看,并不是苍白,而是一种令人看了会感觉到害怕的淡黑,虽然并不明显,却如同一层阴霾笼罩在他脸上。
咳咳!
耶律雄机卷缩着的身子在咳嗽声中抖动了几下,一股血丝从嘴唇上溢了出来。
耶律雄机用手背将嘴角上的血迹抹掉,看了看,眉头皱的更紧。
怎么会这样?是感染了瘟疫吗?
耶律雄机想舒展一下身子,但手脚才伸了一下就又蜷缩起来。
不能再拖着了,士兵们的士气重要,自己的身体更重要。若是自己真的死在这里,只怕几十万大军立刻就会瓦解。刘凌若是趁机北上的话,大辽真的要遭到灭顶之灾了。还有嵬名曩霄那个奸诈小人,他应该巴不得自己死的快一些吧。还有自己的儿子,太子耶律德光这两天来探视自己的时候,他眼神里那种神采就算隐藏的再好,也瞒不过耶律雄机的眼睛!
装出来的关心和悲伤,遮挡不住他眼神中的喜悦。
是盼着朕要死了,他就能继承大宝了吧?朕若是不死,他就算再心急又能怎么样呢?大辽是朕的大辽,士兵们忠于的是朕,百姓忠于的是朕,朕的乖儿子只能盼着朕早死,不然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这就是朕的孩子啊。
耶律雄机又咳嗽起来,血从嘴角不断的溢出来。
朕还没老!
耶律雄机愤恨的想着,你们谁都别想抢走朕的江山!嵬名曩霄不能,刘凌不能,朕的儿子也不能!
“来人!来……来人!”
耶律雄机挣扎着靠在床边朝大帐外喊着,声音嘶哑的就好像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
“陛下,有什么吩咐。”
两个侍女急急忙忙的跑过来,躬着身子问道。
“去……去把随军所有的御医都叫来!再把,再把萧肃逊也叫来!”
耶律雄机使劲的喊着,他甚至听到自己嗓音里竟然有着颤抖有着恐慌。他猛的一惊,没来由的想到自己难道真的要死了?眼前一黑,嘴里一大口血喷了出来。耶律雄机身子软软的到了下去,嘴角上的血……漆黑如墨。
第五百八十八章 拖欠
第五百八十八章
“陛下尚在昏迷之中……微臣等几人详细诊断,陛下是中毒了……而且,已经很深,微臣……微臣暂时还看不出是什么毒。”
随契丹大军南下的几个御医为耶律雄机诊断之后,商议了一下,由御医院的医正对守在外面的耶律德光和萧肃逊汇报。
“中毒!”
平时文人气质很浓的萧肃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抓着医正的前襟急切的问道:“怎么可能中毒?你可诊断仔细了?”
而耶律德光的脸色不停的变幻着,最终深深的吸了口气,拉住萧肃逊的衣袖:“军师,不能急,不能乱啊。”
萧肃逊一怔,身子摇晃了一下:“你仔细说说,陛下是怎么中毒的!”
已经年届六十须发皆白的医正脸色吓得惨白,他颤抖着说道:“陛下如何中毒,微臣……微臣也不知道。但此毒毒性虽强却并不猛烈,缓缓发作,如今陛下呕血已经呈现黑色,可见中毒已经很深。因为不知道陛下所中的是何种毒药,所以微臣也只能暂且用些解毒汤。所以还请殿下查一查,最近这十几日陛下都接触过东西。又或是……又或是接触过什么人。”
“有人下毒?”
萧肃逊神色一变,下意识的看了耶律德光一眼。
耶律德光被萧肃逊的眼神吓了一跳,眼神慌乱起来。他知道萧肃逊看他这一眼代表着什么含义,所以他被萧肃逊的眼神吓了一跳。只是此事确实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就算是想,也确实没有那个胆子。
“军师……大军南征,正是关键时候。”
耶律德光说了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萧肃逊眼神里的怒意却被这一句话扑灭了下去,一下子,萧肃逊就好像老了二十岁,脸上的皱纹更加的深了。
是啊,正是大军南征的关键时候,就算太子有不臣之心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陛下下毒。太子虽然做事狠辣,但却是个识大体的人。若是此时对陛下下毒的话,五十万大军就会葬身此处,甚至幽州一线也会立刻溃败。大辽就此一蹶不振,甚至有可能被灭国!太子不是笨蛋,不是傻瓜,他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他歉然的看了耶律德光一眼,抓着医正前襟的手也缓缓的松了下来。
“你如实说,可有办法为陛下解毒?”
耶律德光问那御医道。
老御医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若是能在两日内查出陛下所中的是什么毒,对症下药或许还来得及。可是,微臣几个人详细诊断之后却也看不出这毒是何物,虽然解毒汤号称能解百毒,不过陛下中毒颇深,解毒汤只能控制毒物蔓延的速度,无法根除。所以,还是请殿下尽快查清陛下是如何中毒的,微臣再和几位御医商议一下,也想办法尽快找出解毒的办法来。”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好生诊断!”
老御医连忙施礼告退,才走出几步远,就听见身后耶律德光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阴寒的话语:“陛下不过微恙,你记住了?若是有大军中有议论陛下病情的只言片语,但凡有人提到毒这个字,我诛你们几个御医的九族。”
老御医身子以晃,颤抖如筛糠:“微臣……明白。”
等御医走了之后,耶律德光忽然对萧肃逊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军师,父皇病重,军中大事,就要全仰仗军师了。”
萧肃逊连忙伸手将耶律德光搀扶起来说道:“殿下切勿如此说,陛下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当下……当下,陛下不能理事的这几日,老臣……老臣必当尽力辅佐太子。”
耶律德光肃然道:“军师,我虽然也打过几次小战,但临敌经验还是太过欠缺。且…….不久前太原一战,我有很大的责任,士兵们对我不服,军心就会不稳。为将者,指挥军队若是不能如臂使指,如何能求胜?军师用兵多年,我对军师向来敬仰尊重,军中诸多事物,还要劳烦军师多多费心。”
萧肃逊叹道:“殿下放心,老臣不敢懈怠。”
他顿了一下说道:“殿下还是先回大帐安抚将军们,那几个侍女昨夜大呼小叫的惊动了不少人,若是不安稳住将领,士兵们很快就会乱起来。殿下,此事重大,还需谨慎对待。老臣先去查一查这几日侍卫轮值的事,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耶律德光道:“那几个侍女我已经派人都杀了,不会再泄露什么。我这回去,只说陛下操劳过度,数夜不曾安睡所以才致昏厥,告诉将领们陛下已经醒来,精神也还好,只需调理几日就可康复。”
萧肃逊道:“可以,殿下不可表现出慌乱,要镇定。”
耶律德光道:“军师放心,我明白。稍后我会派亲信得力人手协助军师彻查此事。”
萧肃逊躬身道:“太子切先去,老臣再去看看陛下。”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转身往大帐去了。萧肃逊看着耶律德光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声长叹。他知道,刚才自己和耶律德光都刻意没有去解释什么,耶律德光也没有表现出对自己不敬。但自己之前那怀疑的一眼,已经在耶律德光心里种下了一颗仇视的种子。现在局面紧迫,耶律德光自然不会对自己如何,可日后,自己说不得会落一个凄凉的下场吧。
只盼着,陛下能好转过来。
萧肃逊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耶律雄机所在的帐篷里。
……
“信上有毒?!”
某剑神坐直了身子,嘴巴也张大了起来。
“有毒,监察院五处秘制的毒药,毒性很强却不会立刻致人死命。信纸被毒药浸泡过,如果耶律雄机没有看东西舔手指翻看这习惯的话,毒药只能从他手指的毛孔侵入,就算毒药药性再强,想要致命还是很难,要知道短暂的接触不会让太多的毒性进入身体里,所以我才一连写了十封信。耶律雄机如果不看信的话,我这样的小手段也自然没有用处,可他耐不住好奇,所以小手段终究能做成大事。”
聂摄坐在刘凌对面的椅子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凌。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刘凌摊了摊手,表示确实只有这么简单。
“既然你能想到这个办法毒死耶律雄机,那为什么之前不这样做?我知道你那个院子里肯定有人派到辽国去,说不定已经得到了耶律雄机的信任。下毒的手段既然这么隐秘,想必如果你想,早就能毒死耶律雄机了吧?”
聂摄追问道。
刘凌笑了笑道:“以前不毒死他,是因为机会不好,就算毒死耶律雄机辽国也不会乱的不可收拾。我也舍不得小朝暴露出来牺牲,小朝就是院子里派到契丹去的金衣。”
“明白了。”
聂摄微微皱起眉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毒死耶律雄机,是因为你肯定得到了什么消息,耶律德光心里已经有了篡位的打算,所以能嫁祸给他。但即便这样,耶律德光还是会得到帝位,辽国虽然会乱,却不会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选择现在这个时机下毒,毒死了耶律雄机,就算耶律德光继承了皇帝位契丹大军也会军心大乱,耶律德光为了稳定局面必然没有心思继续征战,只好缓缓的退回辽国去。但即便这样,他也不一定能完全控制军权。一旦契丹大军乱起来,你就率军追击,将辽国这五十万大军彻底消灭。”
刘凌笑着点了点头道:“大致就是这个样子,现在时机正好,毒死他,辽国也就完了。而以前若是毒死他,辽国最多乱一阵子。而且,契丹人查来查去,终究还是会查到我写的那十封信上,小朝也就不会暴露出来。”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契丹人多恨我一些。”
聂摄点了点头:“是啊,反正你也打算将契丹人能杀多少就杀多少的,契丹人早就对你恨之入骨了。就算再加上毒杀耶律雄机这事,他们对你的恨再多也还是恨之入骨罢了。既达到杀人的目的,也不至于让院子里的人暴露,而你不过是承担着点没什么可担心的仇恨,所以你无所谓。”
他撇了撇嘴:“就算契丹人骂你卑鄙小人也没什么,骂人这种事…….没什么效果。”
刘凌白了聂摄一眼道:“怎么听着,你在损我?”
聂摄笑了笑,漂亮的眼睛眯成了月牙:“损你?你觉得呢?”
刘凌摇了摇头:“损吧,反正也不影响我吃喝。”
聂摄噗的一口将刚喝进嘴里的香茶喷了出来:“你这人……已经无敌了。”
刘凌笑了笑:“机会总是在有准备的人面前出现的次数多一些,我为了能将大汉北方隐患解除从五年前就开始布置。若是还不能将契丹人打的一蹶不振,岂不是对不起我这几年费了这许多的心思?”
聂摄点了点头:“所以,我在想,嵬名曩霄也要倒霉了。”
刘凌赞赏的看着聂摄问道:“你对权谋这么敏感,要不要来帮我?我把院子交给你,两个院子一起。”
聂摄愕然:“一个内院已经让我头疼,而且到现在为止你一个铜板的俸禄都没有给我,我凭什么还要帮你?”
刘凌一愣,讪讪的笑了笑:“我倒是忘了,不能随意拖欠临时工农民工工资。”
第五百八十九章 纸钱
第五百八十九章
“小朝送来消息,耶律雄机已经昏迷不醒了,十之**,已经身亡!”
赵大急匆匆的赶来向刘凌报告消息,他虽然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缓,可却压制不住其中兴奋的颤音。虽然前些天就确认了耶律雄机每一封信都看过,而且耶律雄机确实还有舔手指翻看书信的不良习惯。所以可以确定耶律雄机必死无疑了,毕竟监察院五处的精心配制的缓释毒药不是耗子当零食吃的毒鼠强。
他追着补充了一句:“吐血,黑色的。”
刘凌笑了笑道:“耶律雄机中毒将死,消息若是传出去契丹人举国上下都会惊恐莫名。想来大汉的子民,还有党项人听到这个消息倒是都会如你这样乐得合不拢嘴。”
赵大嘿嘿笑了笑道:“本以为这些年历练已经勉强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消息还是太让人开心,忍不住。”
刘凌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下面人都说监察院指挥使赵大人整天阴沉着脸,被赵大人盯一眼就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你所在的位置就是这样,不严肃了不成,那样只会让人对监察院的敬畏之心不足。难得你也能笑出来,还这么得意忘形。”
赵大道:“院子里的整个气氛都是阴沉的,不然也不会令人害怕。只是耶律雄机将死,容不得属下继续装着若无其事。”
刘凌嗯了一声问道:“消息确切?”
赵大点头道:“前日夜里,耶律雄机实在熬不住吐了血,大声喊侍女去传御医。那几个侍女不知道轻重半夜就将这事张扬了出去,第二日就被耶律德光都拉出去砍了。小朝刚巧昨夜当值,就守着耶律雄机的大帐。御医进进出出的忙活着,小朝亲眼看见他们端着出来泼掉的黑血。然后就听见耶律德光的哀嚎,大帐里乱成了一团。三品上的将领都被召集进了大帐,小朝品级不够没进去,但有七成的把握耶律雄机已经死了。”
刘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让小朝按耐住,时机还没成熟,别因为眼前的事也沉不住气,耶律雄机死了,还有耶律德光。”
他想了想说道:“消息散出去了吗?”
赵大道:“已经散出去了,现在不光契丹大营里乱的一塌糊涂,太原城里的爆竹声比往日也多了好几倍。属下已经派人将消息传到天鹅城,估摸着最迟三天之后嵬名曩霄就会知道。就算咱们的人不把消息透出去,西夏一品堂的人也能听到。幽州那边,应该比天鹅城还要快一些传到。”
“想办法做出戏,既要让嵬名曩霄的人得到消息,还要表现出咱们在压着消息。”
刘凌笑了笑:“嵬名曩霄狡猾太狡猾,你越是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他越不信。”
赵大被刘凌对嵬名曩霄的讥讽逗得一笑:“确实,这样重要的消息,嵬名曩霄肯定要派人确定一下。但用不了十天,西夏在天鹅城的四十万大军只怕就会开拔了。”
刘凌缓缓摇了摇头:“嵬名曩霄等不了十天,他会一边派人确认消息的准确性,一边率领大军开拔。这样的机会不可错失,他还会担心消息如果确实的话契丹人立刻就会回师。等五十万大军撤回辽国,嵬名曩霄说不定就不敢贸然进攻了。”
刘凌说道:“给党项人一点提示,你去将花翎找来,我让他带人出城去打一阵。然后用院子的渠道通知王半斤,让他将在府州布防的军队调走,对火枭灵狐反攻,声势越大越好。府州那边不必留下太多人盯着嵬名曩霄,这样嵬名曩霄就更坐不住。”
“辽军不敢撤的太快,就算撤,也是步步为营的撤。即便耶律雄机死了,耶律德光和萧肃逊也不会将消息发布出去。事关五十万大军生死,更关乎辽国命运,他们两个人就算背着不孝不敬不忠的罪名,断然也不敢让全军披孝。”
刘凌挥手,示意赵大先去安排:“先把院子里能做到的事都安排好,然后到大殿去,这两日我都会在大殿里。”
赵大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等赵大走了之后,刘凌回身问在里间品茶的聂摄道:“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聂摄摇了摇头:“你忙你的军国小事,一会儿我还要去仙缘人间听大曲儿,没空去看几百个顶盔贯甲的爷们儿大呼小叫。怎么也没美人儿的歌声动听。”
刘凌笑着摇头,随即举步走了出去。
将太原城里郎将以上的将领全部召集,刘凌在太原皇城正太大殿里升帐议事。五品以上的武将和太原城里负责军需和民政的官员全都到了,事先已经听说了消息,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最畅然的笑容。趁着刘凌还没有到大殿,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机灵些的人笃定相信耶律雄机真的要死了,不然王爷为什么突然升帐议事?
这理由足够充分,持怀疑态度的人也无法反驳。
能进入大殿议事的都是正五品以上的高官,大部分都是武职,文官的数量并不多。除了太原郡守吕素之外,剩下的几个文官都是负责大军后勤的官员。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汉王召集大家议事应该是有任务要布置了。
正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汉王刘凌缓步走进大殿。六七十名官员立刻安静了下来,躬身肃立。
刘凌在大殿的龙椅上坐了,笑了笑说道:“都别憋着了,想笑就笑好了。耶律雄机昨日已死,据说是染了瘟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契丹人数十万大军偏偏只有皇帝感染了瘟疫,还真巧。”
刘凌的话音才一落下,大殿里的文武官员立刻大声笑了起来。众人的议论声和笑声几乎将大殿上面的灰尘震下来,一时间欢声笑语,就差放爆竹庆祝某人逝世。等了一会儿,刘凌咳嗽了一声说道:“都笑够了吧,够了,孤要发令箭了。”
官员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放肆,不过大家也都知道,汉王是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纠缠。听到王爷要分派任务,所有人立刻归到了原位肃然而立。
“花翎!”
刘凌等下面彻底安静下来后第一个点了太原节度使花翎的名字。
“属下在!”
已经披挂了全甲的花翎上前两步,躬身听令。
“命你领军三万,出北门,佯攻肃县契丹大营南门,若辽军防备严密不必强攻,就在肃县外叫阵。若辽军退却,追击也不可逼的太急,只抢夺粮草补给。”
“属下得令!”
花翎上前将令箭接了,躬身退到一侧。
“洛傅!”
“属下在!”
“令你带兵三万,攻打肃县辽军大营东门,不必强攻,只需堵住契丹人往东北的道路,来多少人杀多少人,切不可让契丹人分兵去往幽州。辽军若退,你也不可追击,守住往幽州的大路即可。”
“属下遵命!”
“独孤锐志!”
“属下在!”
“你回去挑选一万精骑,去掉具甲,人皆轻装,从太原南门出城绕一个圈子,兜到契丹人的后路去。两日两夜内务必赶到代州南三十里坡设伏。契丹大军退至此处,你只管率骑兵冲击,能不能将耶律雄机的狼头大纛砍倒,就看你的本事了。记住,无需纠缠,契丹狼骑在平原上战力强悍,这一万精骑的主要任务是惊吓敌军和砍倒大纛,若成,脱离战场,从契丹大军后尾随追击,能抢多少辎重就抢多少。”
“王爷放心!奔袭敌后这种事,没人比属下干得更漂亮!”
独孤锐志接过令箭笑道。
刘凌微笑道:“孤就看你如何让契丹人仓皇而逃。”
“徐宣!”
“属下在!”
“令你率领本部人马,佯攻肃县辽军大营西门,多举旌旗造大声势,让辽军以为你势大而不敢从西门退却与火枭灵狐汇合,逼着辽军只能往代州走!”
“属下遵命!”
“吕周!”
“属下在!”
“令你率领本部兵马,在肃县东北设伏,但见辽军退至摇旗呐喊,待辽军退过之后从后掩杀,多抢马匹粮草!”
“属下遵命!”
“其他人,各自回去准备,待辽军往北退却分兵逐步掩杀,各营依次向前,还是那句话,能抢多少马匹粮草就要抢多少,不必恋战杀敌,一鼓作气将辽军赶回代州以北。最好让契丹人光着屁股跑路回去!”
刘凌站起来,最后说了一句粗话。
“让他们光着屁股逃回去!”
众人高声大笑。
…….
肃县
“军师……这可如何是好?”
耶律德光擦了擦脸上硬挤出来的几颗眼泪问萧肃逊,眼泪是假的,他脸上惶恐惨白的样子倒是不似作伪。只是这表情中并没有太多的悲戚,而是恐惧。耶律雄机死了,吐血斗升,其黑如墨,大叫三声而死。
天亡我大辽!天亡我大辽!天亡我大辽!
这三句凄厉的嘶喊,吓坏了大殿里匍匐在地的每一个人。那喊声中的不甘,无奈,愤怒和绝望令每一个人都心中惊骇,这是一代枭雄临死前最后的悲鸣。
他死了,却终究不肯闭上眼睛。
直挺挺的尸体,逐渐寒冷僵硬。
大帐内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头垂在地上,瑟瑟发抖。
从年前就开始酝酿的大雪终于飘了下来,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从天穹上坠落,没多久,一地的纸钱白。
第五百九十章 不远
第五百九十章
花翎率领三万大军出太原北城门,铺开阵势,打出三倍的旗帜,士兵们将间距拉大,中间还空出来一大块,远远的看上去足有七八万大军的气势。光从花翎这一支人马的数量上来看,就好像太原汉军倾城而出了一般。
肃县距离太原不过四十几里,契丹人的斥候远远的就看见遮天蔽日的烟尘从南面扑来,站在高坡上观察,看旗号汉军竟然不下七八万。契丹斥候大惊失色,分派人手回去大营示警,留下几个人继续监视着汉军,远远的保持着不到二里的距离跟着。
汉军明明发现了这几个契丹斥候,却并不理会。对于那几个摇摇挂在远处窥视的人,汉军似乎连派人杀过去的兴趣都没有。这更让契丹斥候担忧,不扑杀斥候,只能说明汉人有必胜的把握,势在必得。
肃县
“报!汉军来袭!”
一名斥候飞马直接冲进了大营辕门,离着大帐十几步飞身而下朝着大帐跑了过去。耶律德光和萧肃逊两个人撩开帘子走了出来,那斥候单膝跪倒嗓音沙哑着说道:“报!殿下,汉军大举来袭,看样子不下八万人马!”
“八万?!”
耶律德光脸色一变,上前一把抓着那斥候的肩头问道:“八万?你可看仔细了?”
“殿下,卑职看得仔仔细细,最少八百面旗帜!”
耶律德光刚要再问,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一声急切喊声:“报!汉军来袭,大营东门出现大批汉军,看旗号不下三万!”
“报!”
第二名斥候才跳下马,第三名斥候紧接着冲进了大营:“报!大营西南出现大队汉军,看旗号不下三万!”
“汉军……汉军打出旗号……白色大旗……上面写着……”
耶律德光一脚将那斥候踹了出去:“写的什么!”
“恭喜……恭喜耶律雄机升天。”
“啊!”
耶律德光猛的抽出弯刀,一刀将那斥候的脑袋劈了下来。血糊糊的人头在地上滚出去老远,沾满了尘土。骤然间,耶律德光的眼睛就充斥了一片血红。有一种能焚烧一切的怒火在他心里升腾而起,很快就顺着他的血液燃烧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血液沸腾,然后往上涌,冲击着耶律德光的脑海,一阵阵的眩晕。
“殿下!”
萧肃逊一把拉住有些癫狂的耶律德光:“切勿冲动!小心军心浮动!”
他在耶律德光耳边急促的提醒了一句。
如醍醐灌顶,耶律德光骤然僵硬在原地。
“胆小鬼!慌慌张张的也配称为大辽的勇士吗!汉军来了又能怎么样?我们有五十万大军,陛下就在你们身后看着你们!汉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太原城里的汉军全都加起来也不足十万人,你们居然被这样的小伎俩就吓破了胆子吗!”
耶律德光对那些围拢过来的契丹武士怒吼道。
愤怒,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大营里已经开始流传着耶律雄机病死的消息,但契丹武士们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陛下真的已经有七八天没有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了,汉军打出的那面大旗确实引起了他们的恐慌。
“陛下微恙,就在大帐中休息,若是让陛下看到你们一个一个这副软弱的样子,陛下都会心寒!”
萧肃逊配合着耶律德光的话继续稳定军心,他上前一步挨着耶律德光站着,抬起头看着那些面带愧色的契丹武士说道:“陛下确实身体不适,吃了药刚刚睡下。你们都是大辽的勇士,都是陛下的子民,现在我要求你们做一件事,在陛下睡醒之后,第一件事听到的就是你们击败了汉人的好消息!你们说,陛下会不会为你们感到骄傲!”
“去吧!”
耶律德光接着萧肃逊的话说道:“我是大辽国的太子,我将与你们一起战斗!跟我出营列阵,汉人来多少,就杀多少,然后一鼓作气打下太原!”
“杀光汉人!打下太原!”
耶律德光的亲兵千夫长迭烈见契丹武士们的士气已经渐渐提起来,他连忙上前一步振臂高呼了一声。
“杀光汉人!”
契丹武士们一同抽出弯刀。
“那些软弱无力的汉人侮辱了大辽国的皇帝陛下,就是侮辱了整个契丹民族!你们都是契丹族的勇士,是接受了长生天祝福的勇士!用你们的弯刀,来惩罚侮辱了陛下侮辱了大辽的汉人!”
萧肃逊最后说道:“各营郎将,回去整顿士兵,出营杀敌!”
知道耶律雄机已经中毒身亡的将军大概有七八个,都是辽军中的高级将领。他们见军心已经逐渐稳定下来,立刻开始下令士兵返回各营,听候将领们的调派。士兵们很快散去,大帐前只剩下了十几个契丹大军的高层。
“亚库里!想替你哥哥花腊赤报仇吗!”
耶律德光大声的喊道。
金帐将军亚库里挺起胸膛说道:“殿下,我恨不得杀光所有的汉人!”
耶律德光赞赏的点了点头道:“好!带上你的本部人马,本宫再给你两个万人队,出大营南门阻击汉人的主力。只要你坚持两个时辰,本宫就能带领大军绕到汉人的身后去。到时候两面夹击,汉人必败!只要将来犯的汉人击败,到时候任由你杀多少人都行!若是能抓住汉王刘凌,本宫也将他交给你处置!”
亚库里激动的颤抖了起来,他大声说道:“殿下放心,亚库里会带着麾下的孩子们把那些两脚羊杀的屁滚尿流!”
“去吧!”
耶律德光大声说道。
“耶律淳,带着你的万人队,去把东门来犯的汉人杀光!”
“末将遵命!”
“速提亚,带着你的万人队去西门!等本宫率领大军抄了汉人的后路,你就与亚库里,耶律淳一同反击,把汉人的脑袋都给我拧下来!”
萧肃逊看了看耶律德光,对他这么快就镇定下来颇为欣赏。
“你们都下去准备吧,命令全军集结,包括辎重营!”
耶律德光下了最后一条命令后,摆了摆手,示意将领们各自去准备。
“殿下,辎重营也要动?会不会影响大军攻击?”
萧肃逊有些不明白耶律德光最后为什么下这样一道命令,肃县有近五十万大军,汉军全军不过才十万人上下,就算大举来袭,也没必要让辎重营动起来。而且,辎重营只能往后撤,一旦动了,军心只怕还会浮动。这个命令很奇怪,就算耶律德光没有打过仗也不会下这样一条糊涂命令吧。
“要动……”
耶律德光叹了口气道:“军师,难道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萧肃逊一愣,仔细想了想,随即大惊失色!
“殿下,是要撤军?!”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似乎听到了一件和耶律雄机死亡一样的噩耗。
“殿下三思!大军士气依然可用,未必就挡不住汉军的进攻。且汉人大张旗鼓而来,实际上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若是这样仓促后撤,只怕反而中了刘凌的奸计!亚库里本部兵马只有一万五千,再加上两个万人队兵力也还是太少了,大军后撤,亚库里他……”
耶律德光皱了下眉头,有些对萧肃逊的仁慈感到不屑:“他会和他哥哥一样,为了大辽国尽忠到最后一刻。”
“殿下!不能失了军心啊!”
萧肃逊急切道。
“军师,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就在刚才,我的侍卫已经查出来父皇是如何中毒了。”
耶律德光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到,刘凌竟然会这样卑鄙无耻!”
“刘凌下毒……难道是那些信!”
萧肃逊的心脏骤然跳动的快了起来,紧接着他想到了另外一件可怕的事。
“看来军师也想到了……就算毒是刘凌下的,可父皇昨夜才驾崩归天,今日刘凌就得到了消息立刻率军大举来袭,军中……只怕有汉人的奸细。所以,即便有五十万大军,可今日一战,刘凌已经有了很大的胜算。我不知道那奸细是何人,若是大军激战之际,此人倒戈一击,士兵们再知道了父皇已经归天,咱们……还有几分胜算?”
萧肃逊仰天一声长叹:“是老臣错了。”
“军师……你也看过刘凌的信。”
耶律德光忽然说了一句与军情无关的话。
“可你没事。”
耶律德光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阴寒起来,他看着萧肃逊的脸,一字一句的问道:“军师负责调查父皇如何中毒,可查了六七天,为何一点眉目都没有查到?我能想到那些书信,难道军师你想不到?还是说……军师你想隐瞒什么?”
“你!”
萧肃逊一怔:“你怀疑我是汉人的奸细?!陛下对我礼遇有加,我随陛下征战二十年,大大小小历经数百战,你怎么能怀疑我!”
耶律德光摇了摇头,他没有回答萧肃逊的话:“知道我为什么派亚库里断后吗?”
他笑了笑,有些阴狠:“花腊赤被汉人困死在大青山,亚库里恨那些汉人,他想报仇。可这只是一方面,亚库里也恨我是另一方面,他恨我没有率军接应花腊赤回来,以至于他的哥哥被活活饿死在大青山。父皇归天,以后我就是大辽国的皇帝。亚库里是金帐将军,他恨我,我又怎么能留他?而且,说不得亚库里才是那个奸细,你没看到他平时看我的眼神吗?倒好像我是杀死他哥哥的罪魁祸首。或许,相比于杀了刘凌,他更想杀了我吧。毕竟刘凌是敌人,两军交战杀死花腊赤也算不得什么仇恨。而花腊赤是我派出去攻打沁州的,亚库里恨我应该比恨汉人更多一些吧。”
耶律德光笑的令人毛骨悚然:“亚库里是谁?我的军师?是你妻子哥哥的孩子,你是花腊赤和亚库里的舅舅!”
“所以,我若是说,你和亚库里为了给花腊赤报仇而投降了汉人,毒死了陛下,还想毒死我,你猜,士兵们会不相信吗?”
萧肃逊听完耶律德光的话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竟然也笑了起来,笑的很释然:“从那天我怀疑给陛下下毒的是殿下你开始,殿下就在考虑怎么除去我吧?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了些,但还算说得过去。说来说去,倒是我自己这么多年跟在陛下身边还没有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是我自己的悲哀。”
他的视线猛然凌厉起来,盯着耶律德光说道:“也是大辽的悲哀!陛下才归天,你就开始杀忠于陛下的老臣,大辽有你这样的人做皇帝,灭国不远!”
PS:考虑了一下,帝胄再有一段日子也就要完结了,新书本来是打算等帝胄完结之后再发的,征求了一下意见,大家都说帝胄完结前新书就贴出来比较好。所以,从这周四或是周五就开始更新新书,帝胄也不会断更,在帝胄完结之前还是以帝胄为主,新书一日一更,就当给大家尝鲜了。等到帝胄完结之后,新书的更新就会加速。所以在此恳求大家,新书贴出来之后多多收藏,我会用努力回报大家的支持,拜谢!
PS2:新书名字叫做《将明》,跟明朝没一毛钱关系,书名有点二,意思是天就要亮了,大家千万别骂,我知道书名不够通俗。另外,新书会是一个跟帝胄风格有些差别的故事,一个挺欢乐的故事。周四吧,贴出来,周五大家就能看到了。
再次拜谢,希望大家支持新书《将明》,求大家的收藏。
第五百九十一章 遗憾
第五百九十一章
耶律德光大度的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萧肃逊对他的评价。
“其实……军师,你猜的没错。”
耶律德光走进萧肃逊,贴在的耳边轻声说道:“父皇是我毒死的……刘凌的毒不好用,我又加了一些。”
萧肃逊的眼睛瞬间睁大,他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耶律德光语气平缓,声音很轻:“其实父皇到底是怎么中毒的事,我在六七天以前就猜到应该跟刘凌的信有关系,所以拿了一封信试了试,我带着鹿皮手套将一封信撕碎了拌在草料里喂给了一匹战马,战马吃了以后确实有中毒的迹象,可过了两天就恢复了。连一匹马都毒不死,毒死一位伟大的皇帝怎么够用?”
耶律德光笑起来,很灿烂:“所以,我让医正在药里有加了些毒,辽东的鹤顶红。”
“你怎么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萧肃逊咬着牙问,表情狰狞。
两个人身子贴的很近,就好像在耳语着商量什么秘不可言的事。
“大逆不道?军师,你怎么会说出这么白痴的话来?帝王家,哪里有什么逆不逆的说法?父皇称帝之前,都勃极烈的位子还不是毒杀了他大哥得来的?他大哥的位子怎么得来的?还不是刺杀了我爷爷得来的?耶律家的事,难道军师一点都不清楚?”
“还有,我大哥耶律极是怎么死的,难道你没耳闻?还有,父皇打的什么算盘,难道我不知道?他舍不得这个位子!就算我不下手,兢兢业业,谨慎小心,他最终还是会废了我!他觉得自己还年轻,还能做十几年,几十年皇帝!如果要选择继承人,他最终还是会选择我那个才学会走路没多久的三弟!不是我三弟是什么所谓的天才,而是他足够小。”
耶律德光笑了笑:“我大哥是我杀的,他的脑袋是我亲手割下来的。军师,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如果失败的是我,我大哥也会毫不犹豫的割下我的脑袋,这一点你确信吧?我大哥就是优柔寡断了些,所以他失败是注定的。当初若是我在幽州手握二十几万大军,怎么会傻乎乎的想跑去大辽之外另立一个国家?有那二十万大军直接在幽州称帝,父皇能拿他有什么办法?放心,回去之后,我也会好好的送走老三,让他去天堂享受父亲给他的爱。”
“其实那天你看我那一眼,我知道你是在怀疑我,但那个时候我确实很冤枉,可那天之后的第三天,我就不冤枉了。下毒这种事,耶律家的人做起来比起刘凌来还要熟练一些。”
“你告诉我这些,难道就不怕我说出去?”
萧肃逊冷冷的看着耶律德光,一字一句的问道:“还是说,你现在就要杀我?你不要忘了,你诬蔑我的事还没有宣扬出去,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跟我将事实都讲出来,是不是太自信了些?五十万大军,你能控制多少?我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八个金帐将军中有七个跟我的关系极好。你现在杀了我,如何跟他们解释?如果你现在不杀我,你有把握以后还能杀我?”
“耶律德光,你还是城府太轻狂了些,若是等你诬陷给我的罪名落实之后再对我说这些,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肃逊忽然也笑了,笑的如耶律德光一样灿烂:“但你现在不敢杀我,无辜杀死军师,杀死你父亲萧皇后的族中大哥,就算你是大辽国的太子只怕也无法承担吧?说到这里我倒是忘了,论辈分,你也应该喊我一声舅舅。”
“舅舅。”
耶律德光笑着叫了一声:“满意吗?”
萧肃逊哈哈笑道:“耶律德光,你得意的还是太早了。”
他猛的往后撤了几步,跟耶律德光拉开距离:“铁木求歌!你听到了吧,太子毒死陛下,按谋逆当处以什么刑法?!”
“杀无赦。”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大帐一侧响起,语气中没有一丝感情,冰冷的好像塞北草原上落下来的第一场大雪,就好像冬天西拉木伦河的里带着冰丝的河水,就好像青牛湖畔那块千百年来不曾融化的坚冰,就好像……一柄弯刀。
修长的身形没有被厚厚的皮甲掩盖,铁木求歌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棵劲松。他从大帐后面转出来停了一下,然后缓步走到萧肃逊身后,手扶着腰畔的弯刀,说了杀无赦三个字之后就没有在说话,而是用冰冷的视线盯着耶律德光的脖子。那眼神,就好像出了鞘的弯刀一样锋利。
“铁木求歌,太子殿下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萧肃逊笑着问道。
铁木求歌点了点头:“末将听到了。”
萧肃逊又问:“如果我召集金帐将军,在他们面前你可愿意为我作证?待回师之后我拥立三皇子登基,我就是监国,立刻封你为王!大辽的疆域内,封地在哪里随你挑选。你应该知道,大辽的八位金帐将军都是各自部落的首领,当然,除了你之外。花腊赤死后,陛下让你补为金帐将军,这是大辽建国以来的特例!虽然花腊赤他们兄弟两个都金帐将军,换一个别人也有情可原,但你应该知道这是陛下对你青眼有加!所以,你应该明白陛下对你的看重!契丹八部,八位金帐将军如果联合起来废掉杀害了陛下的太子,应该也没有人敢反对吧。”
铁木求歌点了点头:“军师说的没错,陛下待我恩重如山。契丹八部,八位金帐将军若是废掉太子,就算皇后也没有办法反对。”
“那好,带你的人将耶律德光先囚禁起来,待击退了汉军之后,我就会召集其他七位金帐将军议事!大事若成,你居首功!”
萧肃逊大声说道。
“好!”
铁木求歌面无表情的说了一个字,然后抽刀,往前走去。
耶律德光饶有兴趣的看着萧肃逊,自始至终笑容都没有一丝变化。就算看到铁木求歌抽出弯刀朝自己走来,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噗!
弯刀没入腰畔,很深。
铁木求歌放下手里的弯刀,身子弹簧一样往一侧闪开,躲过萧肃逊伤口里喷出来的血液。弯刀有三分之一刺进了萧肃逊的侧腰里,几乎将他的腰切开。萧肃逊的身子一颤,他下意识的用手扶着还插在自己身上的弯刀,血顺着他的手溪流一样落下去。将覆盖在地面上的白雪染成了红色,看起来,就好像一小片盛开了的梅花。
“为……为什么?”
萧肃逊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巨大的创伤,脸色惨白。
“为什么?”
耶律德光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萧肃逊身前认真的回答道:“因为,你能给他的,我都能给他。而且,父皇已死,我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我以皇帝的身份给他的,难道不比你虚构出来的好处要实惠?再者……铁木求歌本来就是我的人,怎么你忘了?”
他提醒道:“铁木求歌去幽州我大哥麾下任职之前,就是我的人。”
“时间太久了,久到,连陛下都忘记了。”
他转头看向铁木求歌问道:“一会儿,其他几位金帐将军若是问起来,为什么要杀死军师,你该怎么说?”
“殿下要与汉军决战,欲亲自率领大军攻打汉军主力。军师却要撤退,将亚库里等三位将军视为弃子。殿下和军师起了争执,军师竟然派人伏击殿下,并且在杀死殿下之前说出了毒死皇帝陛下的真相,殿下拼死搏杀,击杀了军师手下的十几名死士。末将正巧经过此处,将殿下救出,并且协助殿下击杀了萧肃逊。”
“好!好!好!”
萧肃逊大笑一声,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想不到,老夫算来算去,偏偏忘记了你在很久之前就是耶律德光的人!我没想到,铁木求歌!你竟然也算个忠心耿耿之人!”
忠心耿耿这四个字,他咬的特别重。
血顺着他的腰畔不停的涌出来,也从他的嘴里不停的涌出来。凄厉嫣红的鲜血将他整个下颌染红,狂笑中,露出嘴里带着血丝的白牙。
“耶律德光,你就这么杀了我,你以为凭一个才补进金帐将军之人说的话,其他人就会相信?”
他冷笑:“耶律德光,你太小看其他人了!”
耶律德光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我没小看他们,真的没有小看他们,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苦思,八个金帐将军中有几个人会为我所用,有几个人会反对我。从给父皇下毒的那天开始,我又在考虑,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可能辅佐我的人拉过来,如何将不服我的人除掉?当然,花腊赤的死,你也可以算作是我排除异己,你知道的,花腊赤一直对我做太子颇有微词。”
“想来想去,我发现只有三个人我没把握控制。”
“亚库里,耶律淳,速提亚。”
耶律德光板起手指道:“他们三个,我没把握控制,所以只好让他们去死好了。我的军师,你说,如果他们三个人在与汉人厮杀的时候发现,大军北撤弃他们而去他们会不会恨死我?不过可惜啊,他们没机会报仇。军师,你觉得,我这样安排可还算稳妥?”
“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萧肃逊苦笑,血顺着他的嘴角泉涌而出。
“今日我死不瞑目,倒不是后悔看错了你,而是我要看着,这大辽如何亡于你之手!”
耶律德光哈哈大笑,看萧肃逊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大笑话,忽然,笑声猛的一窒,他低下头,看着胸口上冒出来的刀尖,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缓缓的转过头,随即看到那个冰冷如石的铁木求歌对他笑了笑:“幸好,今天带了两把刀子。”
铁木求歌转过头,看着萧肃逊说道:“你可以瞑目,他看着你死,你看着他死,你们俩都不会有什么遗憾吧。”
第五百九十二章 假的
第五百九十二章
“铁木求歌!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耶律德光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心口上撕裂的疼几乎让他说不出话,脸色白的吓人。他怒视着铁木求歌,眼睛里的怒火如果能杀人的话,此时此刻,铁木求歌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铁木求歌没有回答耶律德光的话,而是偏过头认真的问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萧肃逊:“军师,你刚才是不是说,在没有把握之前千万不要把真相都说出来?”
萧肃逊自然不会回答他,只是临死之前能看到耶律德光也被人算计,萧肃逊的脸色竟然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显得那么狰狞。
噗!
铁木求歌将耶律德光背后的刀子抽出来,然后再次插进耶律德光的胸膛里。
“现在应该有把握了。”
他看了看四周,然后将两个人拖着拉近大帐里挨着耶律雄机的灵柩放好。
“今天我轮值,大帐内外都是我的人。”
铁木求歌歉意的笑了笑,扑灭了耶律德光和萧肃逊临死前最后的幻想。
铁木求歌挥手示意亲信将大帐的门关好,他在萧肃逊的面前缓缓的坐了下来。笑容在他脸色展现,很漂亮,就好像能吹化冰雪的午后暖风。又好像……是在白雪皑皑的山巅上那一点绽放的新绿。
“抱歉”
铁木求歌对萧肃逊微微勾起嘴角,他看了看萧肃逊腰间的伤口,然后指了指耶律德光说道:“有什么想问的稍后我再跟你解释,总不能让你做个糊涂鬼。耶律德光肯定比你死的快,所以请你先别急,忍忍,我先跟他聊两句。”
他的笑容很随和。
“太子殿下,有什么要问的就快些,趁你还能开口。你知道的,伤口在心口上,虽然两刀我都刻意刺的骗了些,但你最多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好活”
他在自己心口上比划了一下:“流血流死的。”
“你是……汉人?”
耶律德光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抬起手堵着胸膛上的伤口,只是,他的手虽然很宽大,却宽大不过那两道伤口。血顺着他的手指缝隙不断涌出来,很快,他的衣服就被血水浸泡湿透。他的脸色白的好像开封瑞宝斋的上等宣纸一样,而那些鲜艳的血就是勾勒在这宣纸上的胭脂红,画出来的不是梅花,不是牡丹,而是奈何桥另一头盛开的彼岸花。
“我叫朝求歌,王爷喜欢叫我小朝。”
朝求歌自豪的笑了笑,指了指耶律德光的胸口说道:“要不要我给你包扎一下,堵一会儿,能多活片刻。”
他的语气很真诚,没有一点挪揄讥讽的意思。他脸上的表情也很真诚,就好像一个下属关心着上司那样。如果有人看到他的样子,一定不会想到那两处几乎前后通透的刀伤是他刺在耶律德光身上的。他脸上的表情让人不能怀疑他的诚意,看他的样子,只要耶律德光点头他一定会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一条布帮耶律德光包扎伤口。而事实是,就算耶律德光跪下来求他,小朝还是那个心冷如坚冰的小朝,绝对不会那么做。
耶律德光视线里的阴寒没有让朝求歌感到不适,他尽力的舒展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一些:“殿下,你刚才跟军师大人说过,我在很久之前就是你的人了。当初在军中比武,我杀了那么多人,你能出头保住我,说来我确实应该感谢你的。不过抱歉的是,那些事都是我算计好的,如果你不保我,我也自然有办法脱身。”
“大汉监察院有十二金衣,是监察院中十二个最厉害的密谍。我是其中之一,我们执行的任务就连监察院内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十二金衣,直接对王爷负责。在参加辽军之前,我就已经是金衣了,所以说不上对你这样做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什么的,所以请你不要那么愤怒,愤怒会加速血液的流动,你会死的更快。”
他笑了笑,侧过头问萧肃逊:“现在你省了两个问题,第一,你不用再问我是不是汉人,第二,你也不用问我为什么要刺耶律德光两刀。”
他将萧肃逊的手拿起来放在后者腰畔的的伤口上,捂住。
“我不敢将刀子抽出来,那样你肯定比他死的更快。所以,你自己堵着点吧。”
“想不到,刘凌竟然在六年前就派你到了大辽。如此看来,我算计来算计去,算计不过眼前之事。相比于刘凌算计数年后的本事,倒是差的远了。”
萧肃逊叹了口气说道。
“没力气说话了?”
朝求歌问耶律德光,脸上浮现出怜悯的表情:“干脆我说快一点说全面一点,不然你赶不及你死。我杀你,杀萧肃逊之后,契丹五十万大军肯定会乱成一团,这一战契丹人是输定了的。但你放心,王爷肯定不会赶尽杀绝。党项人的大军已经开拔,王爷还要急着将你们契丹人的队伍赶回去跟党项人拼命。等你们出了代州,王爷应该会带人将天鹅城打下来,然后把党项人的大军堵在大辽国内,让你们狗咬狗。”
朝求歌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我用词不太斯文。”
“契丹大军被王爷撵着跑回去,五十万大军最多剩下一半人,而且那几个金帐将军回去之后大辽只能更乱,你死了,三皇子还那么小,谁不想做皇帝?金帐将军们一边要和党项人开战,还要抢那把椅子,唉…….想想我就难过,你说好好的一个国家怎么就跨了呢?”
他严肃的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放心,我会带着我的人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上京去,第一个拥立三皇子登基的肯定是我,你们耶律家的统治地位不会丢。然后我会以三皇子的名义号召契丹武士们和所有大辽的百姓保护他们的帝王,跟那些反贼开战,跟党项人开战,以耶律家的实力,清理掉那些金帐将军虽然不算太容易,不过我会做到。”
“对了,嵬名曩霄身边也有一个监察院的金衣,所以,党项大军只要出关,嵬名曩霄必死无疑。四十万西夏大军正跟契丹人打的如火如荼,西夏皇帝暴毙而死,党项人乱起来比你们一点也不差,后路再被王爷堵死,下场也挺可怜的。”
朝求歌又叹了口气,悲天悯人的说道:“这一乱,最少有百多万人死于非命,天可怜见,我心里有多难受。”
“然后呢,契丹人倾尽全国之力将党项人击败,金帐将军们也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估计着大辽国内想拼凑出十万人马都要把十岁的孩子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招募进来。王爷的大军再第三次北伐,那个时候,你猜会怎么样?”
朝求歌笑了笑:“明白了?”
他看着已经在弥留之际的耶律德光,将他的手从胸口上拿下来,然后从袖口里摸出一柄黑色匕首,缓缓的刺进耶律德光的心脏里。
“好好上路。”
他说。
匕首就留在耶律德光的胸口上,朝求歌没有拔出来。
他侧过身子,转头看向萧肃逊说道:“现在轮到你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萧肃逊脸色惨白,眼神也逐渐涣散起来,他尽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深深的吸了口气,却因为用力大了些而咳嗽起来,血从他的嘴里不断的喷出来。
咳嗽了几声,萧肃逊笑了笑,他居然还能笑,而且笑的很释然。
“其实有点遗憾……没能跟刘凌交手就被他算计死了。”
“不过……还好,临死之前能知道刘凌的计划,也算将遗憾都弥补上了。铁木求歌……朝求歌才对,你说……咳咳……嵬名曩霄身边也有,也有和你一样的密谍?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朝求歌点了点头。
“那么,汉王刘凌对西夏的策略也对……对我大辽一样?”
朝求歌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萧肃逊微微一怔,然后问道:“那么对三皇子呢?若是汉王北伐,想必不会放过三皇子吧?”
“抱歉,我也不知道。”
朝求歌歉然:“之前对你和耶律德光说的,都是我知道的,因为这些事即将发生所以我能预计到。而至于以后很远的事,谁也不知道王爷是如何安排的。不过,你应该想到了,王爷应该没有灭你契丹一族的想法。”
萧肃逊艰难的点了点头:“是啊……这正是我最担心的。”
他的语气很凄苦,很无奈:“我怕,苍狼的子孙,被长生天眷顾的契丹人最终沦落为汉人的看门狗。三皇子还小,刘凌……应该不会杀他吧。”
朝求歌笑了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想那么多干嘛?”
“临死前,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说。”
“我儿萧密不孝,你替我杀了他。”
“好。”
“真的?”
萧肃逊激动的问道。
“假的。”
“三皇子,萧皇后和你儿子兄妹乱-伦所生的孽种,知道这件事的不多,恰好我是其中一个。你让我杀了你儿子,是想让萧皇后和我反目,靠你们萧家的实力,杀我应该还能做到,对吧?都要死了,还替大辽谋划,我很敬佩你。噢……我倒是忘了,三皇子是你孙子,怪不得你这么费心费力。”
朝求歌认真的说道,然后将萧肃逊深入腰畔的弯刀抽了出来,血激射而出,条条线线,染红了朝求歌的皮甲。
第五百九十三章 彼岸
第五百九十三章
花翎率领的大军离着肃县还有五里的时候开始整顿阵型,契丹人迎战的队伍已经迎面而来,大致观察一下,花翎发现来迎战的契丹人并不多,看样子也就四个万人队。所以花翎下令大军将阵型收拢,结方阵缓缓向前。
花翎只有三万人马,之前摆出七八万人的阵势不过是为了迷惑契丹人。一来,是为了让契丹人以为汉军已经倾尽全力,给契丹人施压。二来,是为了掩护刘凌亲自率领的大军从侧翼攻击契丹大营,虽然没打算将肃县的契丹大军全数歼灭,但还是要把他们打疼。中原缺少战马,放着几十万匹契丹好马不抢,那才是亏本买卖。
“霍光!带你的营在最面前列阵,准备了这么久,别给我丢了人!”
花翎大声下令道。
三万多汉军,只有三千骑兵,绝大部分都是步兵。以这样的阵容迎战契丹人扑过来的将近四个万人队的骑兵,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花翎的任务是拖着契丹人的后队,然后等待王爷亲自率军从侧面攻击契丹军主力。只要契丹人的主力往后退,留在后路的契丹人马立刻就会乱起来。
“记住!就算是死扛也要给我抗最少一个时辰!”
花翎对霍光的背影喊道。
霍光回身道:“大人放心!就算我倒下了,契丹人的马队也冲不过来!”
花翎点头:“活着,别那么着急找阎王报道!”
霍光微微怔住,心里暖暖的笑道:“阎王不敢收我的。大人放心吧!”
待霍光带着他本部兵马顶上去之后,花翎又大声吩咐道:“李青!把你所部所有的弓箭手都顶上去,连发火弩车都在你手里,霍光的枪阵能不能扛得住契丹骑兵的冲击,你的责任很重!”
李青抱拳道:“大人放心,末将麾下的儿郎们早就等着今天了!”
花翎点头,然后下令道:“骑兵,分作两队,在阵脚游走防止契丹人从侧翼进攻!”
契丹人都是骑兵,来的速度极快,汉军的防御方阵才结成地平线上已经冒出来骑兵的影子。白茫茫的雪地上,骑兵踏着碎雪激荡起一人高的白蒙蒙的雾气。顺着北风而来,契丹人的骑兵速度上似乎比以往更快了几分。契丹人灰黄色的皮甲在雪地的映衬下,就好像顺着地面上卷过来的沙尘暴。平原野战,契丹人几乎没有遇到过对手。他们的骑兵就好像风一样,往往在敌人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突击。
中原汉人与草原民族有着太久的战争史,汉人在与草原人的战争中也总结出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步兵对抗骑兵的手段。
其中,以长矛手密接结阵应对骑兵冲击,是最为有效的一个方法。
霍光的营,一万士兵,除了调出两千人弓箭手之外,无论任何兵种,今天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两件武器。长矛,短刀。而且他们手中的长矛显然是为了应对契丹骑兵而特意制造的,足有四米长短。短刀只有不到两尺长,比大汉的制式横刀要短了近一半。这种短刀,是近身肉搏的不二利器。
轰隆隆的马蹄声从北面传来,就好像天际卷来了一场闷雷。大队的契丹骑兵在将领的指挥下,离着汉军还有一里左右开始提速。金帐将军亚库里带着自己的一万五千本部人马拖在后面,另外两个万人队组成了分成四个锥形进攻阵型顶在前面。虽然那两个万人队的郎将对亚库里这样的安排很气愤,但身份上和官职上的差距让他们无法抗拒命令。
“汉人就在前面,踩死他们!”
左翼的契丹郎将大声的吼着:“让他们尝尝弯刀的滋味!”
契丹狼骑轰然一声呐喊,嗷嗷的狼一样叫着铺天盖地而来。离着还有二百步远的时候,被北风卷过来的战马踩碎的雪沫子已经开始打在汉军士兵的脸上,冰凉的感觉反而让士兵们紧张的心里稍稍的舒缓了一下。风中咆哮而来的狼群并不可怕,因为汉王曾带着他们不止一次的将狼头砍下来踢着玩。
“长矛手!列阵!”
契丹人的两个万人队先锋距离汉军还有一百五十步的时候,霍光大声的下达了命令。数千名汉军步兵长矛手分作了五列,组成一道厚实的堤坝。第一排汉军士兵下蹲,将四米长的长矛斜着支起来,枪杆顶在地上。他们将长矛夹在腋下,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枪杆。第二排半蹲,将长矛架在第一排士兵的肩膀上,同样斜指上方。第三排躬身,长矛架在第二排士兵的肩膀上。到第四排,士兵们又蹲下,以枪杆顶在地上。第五排亦然。
汉军的步兵方阵,就好像一座锋利的丛林,钢锋斜指,稳固如山。
一百步,飞过来打在脸上的雪星越来越多,甚至已经能感受到地面的颤动。
“弓箭手,漫射,放!”
刻意将契丹人的骑兵放得近了些,李青才下令弓箭手射击。这样做是为了尽最大限度的降低契丹骑兵的冲击速度。如果太早放箭的话,虽然抛射在两百步之外就能杀敌,可那样后面的契丹人有足够的时间调整战马,不让战马撞在倒地的契丹骑兵身上,然后再将速度提起来冲击汉军的方阵。而如果在百步内大量的杀伤最前面的契丹骑兵,后面的契丹骑兵根本就来不及避让!这个时候,是骑兵速度最快的时候!
嗡!
数千只羽箭射了出去,白羽和地面上的残雪交相辉映。
轰!
几十架连发火弩车同时怒吼,将数万支弩箭倾泻-了出去。就好像平地上起了雪崩,密集的羽箭甚至遮挡住了太阳的光线!连发火弩车的威力不言而喻,虽然在骑兵高速冲击下连发火弩车只有一次齐射的机会,但这一次,已经足够将敌人的胆魄击碎。铺天盖地的白羽,比被北风卷起的碎雪还要密集!
羽箭跟契丹骑兵接触的那一刻,最前面的契丹骑兵就好像被挥舞起来的镰刀放倒下的麦子一样,一层一层的倒了下去。羽箭倾盆而来,撕肉一样将契丹人的骑兵阵型狠狠的撕下来一块。
一百步内,契丹人冲锋的骑兵几乎没有一个人活着!
最少两千名骑兵被这一轮羽箭射死,整个契丹骑兵组成的洪流就好像撞在一块无形的巨石上一样,轰然碎开然后激荡起滔天的浪花。洪峰撞在无形的巨石上,炸开来一地的人肉马尸。
战马绝望的哀鸣声,人临死前的悲呼声练成一片,惊涛拍岸。
前面的骑兵连人带马被射成了刺猬,插满了白羽的尸体往前狂奔了几步然后轰然扑倒。后面的骑兵还没来得及躲闪,失去了前面的遮挡,羽箭如影随形的找上了他的躯体,瞬间,后面的骑兵变成了另一只刺猬。骑兵在从马背上摔落之前就已经成了没生机的尸体,落地之后则很快被后面的乱马踩进了雪地里搅红了一地的烂泥。
有人侥幸中箭未死,而他的战马却被射的没一处好地方。扑倒在地的战马将他的一条腿压住,他一边奋力的往外拔着,一边回头去看有没有人撞过来。他才一回头,马腿已经踢在了他的面门上!战马全速奔跑的撞击力何其巨大,这骑兵的面门直接被踢的塌陷了下去。身子猛地往后一仰,胸口上迎来另一条马腿,皮甲和胸膛一块塌了一个大坑,很快,血顺着破甲的裂缝涌了出来。
一百步的距离,弓箭手最多能射出三箭。火弩车却只有一次齐射的机会,而以契丹狼骑的冲锋速度,百步,六息左右就能冲到。
被斩断了一截的契丹马队变得散乱了一些,速度上也降低了一些。上千具尸体却没拦住后面骑兵的步伐,撞击在下一秒发生。如果说汉军密集的羽箭是一块无形的巨石,已经让契丹人的骑兵队列出现碎裂的迹象。那么,汉军已经结好了的防御大阵就是一道有形的坚实的堤坝。
撞击在枪阵上的契丹狼骑就好像撞击在堤坝上的海浪,一瞬间,血海翻腾。
最前面的骑兵挥舞着弯刀想要砍死拦在他们面前的汉人,可他们的弯刀太短了。四米长的长矛在他们才挥舞起手臂的时候,就刺入了他们的胸膛和小腹。而战马承受的打击比骑兵还要惨烈,巨大的撞击将长矛撞断,但断了的矛头却深深的刺入了战马的身体里。
无数骑兵从战马上翻倒下来,死了的直挺挺躺在地上。没死的,被汉军士兵用短刀快速的刺进他们的心脏。
前面的契丹骑兵被刺死,后面的继续往上撞过来。洪流将堤坝撞得摇晃起来,第一排的汉军士兵几乎全部战死!
在李青的指挥下,汉军弓箭手开始抛射打击后面的契丹骑兵。而霍光着红着眼睛大声呼喊着,鼓励着士兵们抗住契丹人的冲击。骑兵的速度一旦被阻止下来,失去了速度优势的骑兵只能成为长矛手的靶子。汉军只要坚持住,只要枪阵能坚持着将契丹人顶住,那么后面堆积上来的骑兵堵住先锋的后路,契丹人想跑都跑不了!
“扛住!弟兄们!契丹人只要过不了你们的枪阵,那他们的死期就到了!”
“第三排,第三排站起来,平举长矛!”
“第三排下蹲,第四排前刺!”
“李青!叫你的弓箭手攒射,先把突进来的契丹人给我干掉!”
李青大声应道:“老子正在干!”
呼!
数百支羽箭攒射,将突进第三排枪阵的契丹狼骑从马背上砸了下来。密集的羽箭好像拳头一样,将最前面的几十名契丹狼骑狠狠的砸碎,碾烂。
这一刻,生命消失快的如同流星,也不知道,黄泉路边盛开的彼岸花,会有多少血水浇灌下来,让花儿更加娇美如血。汉军大阵后面就是彼岸,花儿,就盛开在那里。
第五百九十四章 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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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四章
“勃极烈,韩飞虎和陶阔拓的万人队好像顶不上去了!”
亚库里的亲兵千夫长在马背上站直了身子,手搭凉棚往前使劲的看着:“看样子是被汉人顶住了,如果前压的速度没了,韩飞虎和陶阔拓的人坐在马背上简直就是汉人长矛的靶子,一戳死一个,勃极烈,要不要咱们顶上去?”
“顶上去做什么?”
亚库里白了那亲兵千夫长一眼:“让韩飞虎和陶阔拓的人打着吧,如果不把汉人的枪阵压塌了,我的兵上去也是送死。只要等汉人的防御破开,再带人冲上去从中间把汉人的大阵劈开,穿过去之后回头再兜过来杀一阵,汉人必败。”
他用马鞭往前一指:“你没看到?汉人哪里有七八万人,最多三万人。韩飞虎和陶阔拓就算是废物,靠战马往前挤也能将汉人的枪阵挤碎了。不用管他们,我的兵还留着有用。”
亲兵千夫长没再说话,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往前冲,别停下来,停下来只会被汉人的弓箭手当靶子射!往前冲!”
陶阔拓大声的吼着:“来人,吹角,让亚库里带人从侧翼冲一冲!”
传令兵立刻吹响了牛角,呜呜的角声能传出去很远,就算在万军的厮杀喊声中也能清清楚楚的传达意思。不是陶阔拓心急,而是人死的太多他实在心疼。一个整编制的万人队,才打了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有至少两千人落马。后面的几个千人队顶不上去,人和战马的死尸将往前冲的道路几乎都堵死了,骑兵的速度提不起来,他的人靠上去也无济于事,汉人手里的长矛足有四米,而契丹狼骑惯用的弯刀还不到一米。兵器上吃亏太大,再这么耗下去整个万人队说不好都会被汉人磨死在这里。
两千多人的代价,才冲开了汉军枪阵前两排。每前进一步,倒下的狼骑都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攻破了两排长矛手的防御,死伤的代价比汉人还要大的多!用小队骑兵提速冲击,才压过去几步立刻就会招来汉人弓箭手的攒射,人和马都被射成刺猬。
陶阔拓的命令才下完,他就听见右翼那边也传来了号角声。
韩飞虎也顶不住了!
陶阔拓愤慨的想着,亚库里这是在以权谋私,是在借机消耗我和韩飞虎的兵力!妈的,还以为老子不知道吗?陛下已经归天了,亚库里是想留着兵回去抢皇位!拿我和韩飞虎当傻子,拿老子的兵当刀子用,无耻!
“继续吹,别停下来!”
陶阔拓见传令兵放下了牛角,他一马鞭抽打在那传令兵的肩膀上:“亚库里的兵一时没过来,你就给老子一直吹下去!”
“让后面的人往回撤一百步,给战马留出冲击的距离来!都他娘的在那堵着,自己想死啊!”
“去个人,请韩飞虎将军过来与我议事!”
陶阔拓狠狠的骂道:“生孩子没屁-眼的东西!亚库里,你哥哥死的一点也不冤枉,你们兄弟俩没一个好东西!算计来算计去,天天都他妈的再算计别人!”
“传令兵,吹角!让第二排还活着的弃枪闪到第三排后面去,用短刀杀落马的契丹人!”
霍光回身喊道。
传令兵立刻执行了霍光的命令,契丹人的角声和汉人的角声此起彼伏,只是双方的人却没有被敌人的角声弄的手忙脚乱。汉军用的号角是汉王殿下设计出来的,声音很响亮,不同于契丹人牛角的低沉。
听到号角声,第二排还活着的二百多名汉军立刻将自己的长矛用力的戳出去,也不管是戳到了人还是战马立刻往回撤,他们猫着腰从第三排枪阵的缝隙里钻回去,然后抽出短刀守护在袍泽的身旁。每当有被长矛从马背上捅下来的契丹人挣扎着往前爬,他们立刻扑上去将短刀狠狠的刺入敌人的心脏里。
短刀从胸膛刺进去,血能顺着短刀上的血槽往外喷。血激射,真的就要好像喷泉一样。锋利的短刀刀背上被锻造成了锯齿的形状,刀子抽出来的时候伤口会被完全撕烂,以当时的医疗手段毫无办法应对这样恐怖的伤口,绞碎了的创口连缝合都缝不住。这种短刀的形状,也是刘凌设计出来的,其实原理很简单,刘凌只是借鉴了现代军刀的款式。
而监察院的人配备的比横刀还好用的兵器也是刘凌借鉴来的,看起来就好像一根非常尖的铁钎,其实是三棱军刺的加长版。被带三个血槽的铁钎洞穿的伤口,流血的速度是刀伤的几倍。伤口就好像一朵小小的花朵,三个花瓣。
双方打了半个多时辰,汉军的大阵整体的在往后退,而契丹人还没有攻破枪阵的第三排。双方战死的人数超过了六千人,一个伤员都没有。落马的契丹人会被汉人用短刀捅死,而长矛折断了来不及撤回去的汉人则会被契丹人的弯刀切成块。双方的士兵都杀出了血性,红了眼的样子就好像来自不同地狱的魔鬼。
“大人,霍光的人马损失很大。”
郎将崔潜看了一眼花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担心。
花翎点了点头道:“我能看到。”
崔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花翎调后队策应霍光的话咽了下去。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忧虑,花翎伸手指了指契丹人那边说道:“契丹人比咱们心急,他们的阵型已经乱了。后队的骑兵在往后退,是想拉开距离冲击。可他们的前队还被霍光的兵黏着,冲击起不了什么作用。只要再等等,契丹人的后队这次冲击上不来他们会把自己的阵型彻底撞乱。”
“让士兵们一起喊,耶律雄机被他儿子毒死了,死的好惨!”
花翎吩咐道。
花翎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句自己认为的谎话,其实才是真相。
“耶律雄机被他儿子毒死了!死的好惨啊!”
后队的上万憋足劲想上去杀敌,没有命令却不能上前的汉军士兵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大声的喊着,按照将领们的指挥,就好像合唱团一样一声一声的整齐的呼喊着。他们的喊声整齐划一,一下一下比战鼓还振奋人心。
而契丹人的感受则是相反的,那一声一声的呼喊,就好像扎在他们心里的刀子,一下又一下。
“哈哈,契丹人乱了!”
崔潜笑着大喊:“大人这一招妙啊,与四面楚歌有异曲同工之妙!”
崔潜是个粗人,也不管这马匹拍的对不对,反正脑子里想到的好词一股脑都飘了出去。花翎笑了笑,指着契丹人的后队说道:“最后面压阵的应该是契丹人的金帐将军,他要撤了。”
“让骑兵集结!”
花翎大手一挥。
“后队变前队,撤!”
亚库里大声命令道。
“勃极烈!为什么要撤,韩飞虎和陶阔拓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亚库里的副将大声吼道。
“那你就陪他们一块死吧!”
亚库里一刀将副将砍于马下:“耶律德光派你来监视我,以为我不知道?来人,吹角!撤军!”
亚库里看的很清楚,汉人的喊声彻底摧垮了韩飞虎和陶阔拓两军的士气。本来士兵们已经听到了耶律雄机病死的流言,汉人喊出来的话从一个侧面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士气一下子就被汉人压了下去,就连那些中级和低级指挥官都没有了斗志。
“这样不行!”
第二次冲击依然没有效果,陶阔拓的眼睛已经红了。汉人的枪阵虽然只剩下了两层,但却好像磐石一样再也难以撼动。前队被汉人顶着进不了退不了,士兵们的斗志本来就所剩不多了。再加上汉人那难辨真假的喊声,陶阔拓知道自己麾下的士兵已经败了。
“韩将军!再这样下去就输定了!快想个办法!”
陶阔拓大声的问道。
“办法?”
韩飞虎苦笑着往后指了指:“亚库里不是正在教咱们怎么做吗?”
陶阔拓猛的一回头,看到亚库里的金帐军正在后撤,士兵们调转马头时候带起来的雪沫子已经被风吹过来,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却没有心里凉。
“亚库里这个狼崽子!老子要活劈了他!”
“陶阔拓!撤吧,再不撤,汉人反攻上来想走都走不了了。”
“可是前队最少还有三千人被汉人黏着啊!”
陶阔拓悲愤的吼着。
“大辽完了……”
韩飞虎长叹道:“要么逃,要么投降,你选择吧。”
陶阔拓啊的喊了一声,狠狠的在自己胸膛上垂了两下:“吹角!撤军!”
“等等!”
韩飞虎伸手拦了一下:“先让后队撤,等后队撤下来再吹角!角声一响,前队的人马一乱起来的话往回猛冲,不用汉人反击,咱们自己就能把自己灭了!”
汉军后队
花翎将所有骑兵都集结起来,三千骑,斗志昂扬。
“把战马的具甲都卸了,身上有铁甲的也都脱掉,换穿皮甲。每人只带一柄横刀,其他东西全部放下!”
花翎大声的命令着。
契丹狼骑来去如风,要想以骑兵胜骑兵,就要比契丹狼骑的速度还要快!轻装上阵,不带一点累赘。契丹人已经要逃了,如果从后面追上去黏着他们杀,契丹人的溃兵会把肃县的契丹大营都冲垮了!将后背露出来给敌人的狼骑,和砍断了爪子掰掉了獠牙的狼一样,毫无可怕之处!
“杀过去!”
花翎将横刀往前一指:“让契丹人看看,咱们大汉骑兵手里的横刀能不能杀人!”
三千精骑,很多人甚至将皮甲都脱了,只穿了里面的大汉黑色军服。但没有一个人害怕,因为他们知道没什么可怕的,敌人的后背已经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只需要冲上去用横刀将契丹人劈死而已。
蹄声如闷雷,杀意如阴云。
第五百九十五章 归尘
第五百九十五章
“报!”
一名亲兵飞马追上金帐将军铁托,气喘吁吁的说道:“报!勃极烈大人,铁木求歌带兵抢了陛下的遗体,鼓动了最少五个万人队已经冲出大营往北跑了!”
“什么?!”
铁托勒住战马,眉头皱的好像两道山梁:“五个万人队?铁木求歌要干什么!他不是说愿意带兵断后的吗,这个出尔反尔的家伙!他抢走陛下的遗体是要干什么……糟了!”
“快去请亚库里大人过来!”
铁托大声的命令道。亲兵立刻催动战马往前面的队伍追了出去。
契丹大军在肃县一溃百里,肃县大营被汉王刘凌率军从侧翼攻破,留守的三个万人队被汉军全歼,辎重粮草几乎全部被汉人抢走,其中还包括数万屁战马。亚库里率先带兵逃回来之后,汉军太原节度使花翎率领三千轻骑在溃兵后面追杀,区区三千人马,竟然将陶阔拓和韩飞虎残部一万四千骑兵杀的丢盔弃甲。陶阔拓和韩飞虎分头逃命,前者逃回大营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六百余骑,而后者在看到身边已经不足一千人马后干脆投降了汉人。
韩飞虎本来就是汉人,他这样做虽然引起了契丹将军们的愤慨,但也只仅仅是愤怒罢了,谁都不会傻乎乎的去讨伐他。太子和军师莫名其妙的被人杀死,肃县大营早就乱成了一团。两个人的尸体就在耶律雄机的灵柩边上找到,耶律德光心口上插着的是军师萧肃逊的匕首,匕首上刻着萧肃逊的名字。而萧肃逊腰畔被刺了一刀,凶器就在他的尸体旁边放着。
有人说远远的看见太子殿下和军师发生了争执,随后两个人一同进了大帐。当时金帐将军铁木求歌大人赶到,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就谁也不知道了。
“铁木求歌是要回去抢功劳!”
亚库里听到铁托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后笃定的说道。
“他在大辽是新晋的贵族,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但他在大辽根基很浅,一个平民猛的进入贵族的天地中他必须找人依靠,而陛下就是他曾经最大的依靠。但是陛下归天,以他的根基想要在大辽站稳脚跟根本就不可能!他抢了陛下的遗体,是要回去跟皇后邀功,然后辅佐三皇子登基,他是要抢功劳!”
铁托怒道:“不能让他得逞!陛下归天,太子也死了,三皇子还年幼怎么能管理大辽如此庞大的疆域?怎么能管理大辽上千万的臣民?按照规矩,应该是八部的勃极烈议政共同管理国家才对!”
“对!应该是恢复八部首领议政的时候了!陛下称帝之前,不是一直都是由咱们八部的勃极烈共同议政管理部族的吗。现在国家危难,最正确的办法就是恢复八部勃极烈议政。”
亚库里说道:“铁托,咱们两个人联手加在一起控制的狼骑超过八万,只要回到上京没有人能是咱们的对手。所以必须赶回去,比铁木求歌还要快!至于陛下的遗体……不去管他!没有遗体,难道凭咱们手里八万狼骑还没有说话的地位吗?”
铁托嘿嘿笑了笑道:“亚库里,你手里可是连两万人都不足!”
亚库里脸色一变,随即笑道:“我的兄弟,你的部族是耶律家之外第二大的,如果恢复八部议事的话这都勃极烈自然是你来担任。我会站在你的身边,帮你杀掉所有反对你的人。放心吧,我唯你马首是瞻!”
他的脸色恢复的很快,语气很诚挚。
铁托哈哈大笑,拍了拍亚库里的肩膀说道:“我亲爱的兄弟,我就知道你是最睿智的人。回到上京之后,我是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亚库里连忙说道:“那我就先多谢了,不过咱们现在不能耽搁了,汉军就在咱们背后三十里,而且铁木求歌已经先走了两个多时辰,如果再不加速追上去什么都是白搭。”
铁托嗯一声道:“好!咱们就立刻赶回上京去,不过……我的士兵们和刘凌的汉军打了半日,都十分的疲乏,只怕很难在担任断后的任务了。亚库里……你看……”
亚库里在心里将铁托的前后八代骂了个遍,脸上却恭敬无比:“我尊敬的都勃极烈,作为你的追随者,这断后的事自然是由我的人来担任。你放心吧,除非汉军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不然绝对不会让他们看到你队伍的大旗。”
“哈哈!好兄弟!”
铁托拍了拍亚库里的肩膀说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亚库里微微欠了欠身子,表现的如臣子一般恭顺。等铁托带着人先离开之后,亚库里立刻回身对亲兵吼道:“快去,把所有的千夫长都叫来!”
不多时,他麾下的二十几个主要将领都赶到他面前。亚库里咬着牙说道:“铁托这个王八蛋,想让咱们留在后面送死。他让咱们给他断后去跟汉人拼命,真把咱们当傻子吗!”
众人被他的怒吼吓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铁托这个卑鄙小人!”
“他是仗着他的人多欺负咱们!”
“不能这么干,不然咱们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兄弟都得跟汉人拼死!”
“勃极烈,你说吧,咱们应该怎么办!”
亚库里狠满意自己手下的反应,他双手往下压了压说道:“这样,咱们假意留在后面抵挡汉人。等铁托带人走之后,咱们就往东北去!铁托肯定是要绕过代州的,他不敢面对速哥的十万大军!咱们抄近路直奔代州,找到速哥,然后告诉速哥,是铁托杀害了太子殿下!”
亚库里笑了笑:“太子殿下的四大将军,火枭灵狐,速哥,提亚戈,耶律飞扬每个人手里现在都还有大批的人马。加在一起超过二十万!让他们去和铁托杀个天翻地覆吧。等他们打起来,咱们就直接回上京去。”
“全凭勃极烈吩咐!”
二十几个千夫长一起躬身。
…….
“报!”
一名汉军斥候飞马到了追击辽军的大队人马中,在刘凌的马前停下来躬身道:“报!启禀王爷,有两个万人队的契丹狼骑离开了契丹的大队,往东北方向去了!看旗号,应该是辽国金帐将军亚库里的人马。”
刘凌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斥候躬身,跃上马背朝着后队而去。
“王爷,亚库里脱离了大队,有些奇怪啊。”
花翎皱着眉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契丹人反而分兵出去。现在契丹人的溃兵绵延五六十里。前面的大队人马在不停的往前跑,后面丢下的队伍被汉军接二连三的收拾了。追在契丹大队后面的汉军骑兵,甚至根本不理会沿路的契丹零散溃兵,只是黏着契丹大队后面不停的往前压。汉军的先锋军已经过去了,后面还有不少契丹人跟着跑。整条战线混乱的一塌糊涂,汉军后队一边走还要一边清理战场。
有的时候,汉军先锋骑兵冲过去,遇到契丹人溃败的千人队,只是一阵冲杀然后命令契丹人投降,放下武器蹲在地上等着后面的汉军来处理他们。已经吓破了胆子的契丹降兵真的就自己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等着汉军来接收自己。
“没什么奇怪的。”
刘凌笑了笑道:“契丹人现在已经乱了,几个金帐将军都想赶回去抢位置。忠于耶律雄机的人想回去保护耶律雄机的三儿子,然后拥立他当皇帝。别有所图的人也想着赶紧回去,只要抓了萧皇后,就能掌握主动权。草原人向来如此,团结在一起的时候铁板一块,朝自己人动刀子他们也不会手软。”
“亚库里是想去代州找速哥,只怕他注定要失望了。速哥比他走的还要快,等他们到了代州才会发现,速哥的大军已经跑回辽国去了。”
“咱们怎么办?”
花翎问道。
刘凌笑道:“接着撵,一直追到代州。嵬名曩霄的大军已经进入了辽国,打落水狗这种事嵬名曩霄不会错过。让他们打去吧,到了代州之后留下疑兵,然后立刻往东赶去幽州,现在最大的隐患倒是耶律楚材在幽州的几十万大军。至于上京,就让嵬名曩霄去打好了。只要拿下幽州,往辽东的通道就打开了。”
花翎笑了起来:“辽东那边,只怕也乱得不像话了。”
刘凌点头:“季承云干得不错。”
…….
幽州
“王爷那边已经大获全胜了,契丹人一溃百里,跑得快的已经过了代州,跑得慢的才刚到忻州。耶律雄机和耶律德光都死了,这次契丹人彻底完蛋了!”
杨业哈哈大笑道:“传令下去,兵分三路,直取幽州!派人去告诉罗旭将军,让他的人钳制住耶律楚材,只需三天,我就能把幽州打下来!”
与汉军的欣喜相比,耶律楚材大军中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恐慌。已经有确切的消息从太原那边传过来,陛下驾崩,太子也死了,五十万大军被汉人打的溃不成军,能活着逃回去的人十中三四而已。西夏国主嵬名曩霄亲自率领四十万党项人的精锐大军出关,已经快要攻打到西京大同府了。速哥和火枭灵狐的人马连战连败,已经退守大同。这是大辽国立国以来最大的危机,如果汉人和党项人联手,只怕大辽真的有可能面临灭国之灾。
“退守幽州吧。”
耶律楚材叹了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耶律洪,我给你五个万人队,挑选最快的马,最善战的勇士连夜赶回上京去,将皇后和三皇子接到幽州来。如果……如果有人比你先到,那就把皇后和三皇子抢回来。”
他叹了口气,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如果……抢不到活人,那就抢回来两具尸体。”
等耶律洪走后,耶律楚材走到大帐门口,看着阴霾的天空喃喃自语道:“能抢来活人自然是最好,若是抢不来,抢两具尸体也可以,如果连尸体都抢不来……那就谁也别想得到,剁碎了砍没了,尘归尘土归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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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六章 精武
第五百九十六章
有人说,汉王一怒,伏尸千里。
没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契丹人大举南下,侵占大汉的疆土,开始还气势汹汹的五十万契丹狼骑狼狈逃回去的十不存四,从太原到大同数百里,遍地伏尸。汉军在肃县攻破契丹大营之后乘胜追击,一直杀到辽国西京大同府南不足三十里,西京兵马尽出才将残兵败将接了回去。
“大同这边就先放着吧,嵬名曩霄的四十万大军已经压过来了,大同是党项人势在必得的,一来,拿下大同府,嵬名曩霄就能一雪前耻,而且辽军的主力都在大同,嵬名曩霄是想一战而毕全功,拿下大同之后他就能挥师直取上京临潢府。二,大同距离我大汉的疆域太近了,还是一座军事重镇,只要拿下大同,就是第二座天鹅城,可以直接威胁我大汉的安危。”
刘凌笑了笑说道:“嵬名曩霄想要,就让他去抢好了。”
“大同府,有辽军败兵二十万,兵力上虽然不过是党项人的一半,而且残兵败将士气低迷。而党项人的四十万大军是西夏最精锐的士兵,按理说嵬名曩霄稳操胜券。只是……”
刘凌用手比划了一下:“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契丹人除了直接逃回上京临潢府去的那几万人马,整个西线的兵力都在大同,若是再败,契丹人就没了翻身的机会。嵬名曩霄只怕要啃到一块硬骨头,契丹人的对抗灾难的毅力我一直比较欣赏。”
“而幽州才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刘凌站起来,指了指西北幽州的方向:“你们不是一直问我,国都定在什么地方吗?有人劝我定都金陵,金陵确实很好,繁华,昌盛,百姓富足,但歌舞升平的气氛太浓烈了些,少了些许的肃穆。有人劝我定都杭州,那里的妩媚气更浓,胭脂味也更浓,不好不好。有人劝我说,还都太原府,太原府地处河西要地,历来就是重镇。还有人说就定都在晋州,已经有了基础,再换也没有必要。”
刘凌指着幽州的方向说道:“我心中都城最理想的地方就是那里,幽州!”
“知道为什么吗?”
刘凌自己给出了答案,两个字,铿锵有力:“国门”
“幽州北面就是塞外草原人的地盘,虽然契丹人被咱们打垮了,不久辽东也会打下来,但契丹人虽然垮了,但这不代表草原人就垮了。用不了多少年,就会有另一个草原民族崛起取代契丹人的位置。草原最深处的室韦人已经有控弦之士数万,靺鞨人有十万大军!这都不可小看,谁知道哪个是下一个契丹?幽州定为国都,我就是想告诉百姓们,无论敌人是谁。都别想再越过长城!”
不管是一厢情愿也好,还是心中执念作怪,无论怎么说定都幽州的事刘凌不会改变。
“赵二在南方压着,江南不用担忧,全力将北方的事解决了,也就能踏踏实实的将国都定下来。”
“洛傅”
刘凌吩咐道:“你留在代州,除了你本部兵马之外,我将李青的弓箭营,霍光的长枪营也留给你。在代州布下疑兵,最起码让人看起来足有十五万大军的样子。将我的旗号竖立在代州城头,严防大同府的敌人再次南下,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党项人。韩飞虎这个人对契丹内部的事颇为了解,我将他也留给你。另外,王老将军在府州的兵马会在合适的时机进攻天鹅城,你还有牵制党项人的责任。一旦嵬名曩霄回军,打不通天鹅城的话他一定会试图从代州突破,你肩膀上的压力不小。”
“守代州,前期,记住一点,要强势!”
刘凌道:“你的任务虽然是严守代州,但切不可做出坚守不出的样子来。时机合适,该出击就出击,不要让嵬名曩霄看出我的布置。越是强势,嵬名曩霄反而不会怀疑。”
“后期,也就是王老将军拿下天鹅城,堵死了嵬名曩霄的归途之后你要见机而行了。党项人势微,你则出击,党项人势强你则坚守。尺寸如何拿捏,全凭你自己掌握。我已经下令将太原城里的粮草调运过来,足够你的人马在代州坚守三年之久。”
他自信的笑了笑:“就算攻打幽州颇为艰难,嵬名曩霄也坚持不了三年,他的四十万大军能携带多少粮草?”
洛傅单膝下跪,横拳在胸,郑重的说道:“属下定不负王爷重托!”
刘凌嗯了一声说道:“徐宣,你带一万人马为先锋先往幽州,沿路如遇到契丹人马,敌弱则尽数歼灭,敌强则纠缠住,待我大军随后赶到。料来这一路上也不会有什么阻碍,契丹人的队伍退守大同,不敢随便出来。”
徐宣躬身道:“属下遵命!”
刘凌再吩咐道:“花翎,大军开拔,一应事物都交给你了。粮草,军械皆要齐备。”
花翎道:“王爷放心,属下明日一早就开始筹备。”
刘凌摆了摆手道:“就这样吧,都各自回去准备,三天后,大军开拔前往幽州。”
……
罗旭站在一座高坡上,盯着前方的战局。
“齐君,带三千骑兵冲击契丹人的左翼,赵忠的攻势被契丹人顶下来了,卷过去!让契丹人的左翼乱起来!”
郎将齐君大声道:“卑职遵命!”
点起三千骑兵,齐君带着人马直扑契丹人的左翼。马蹄踏碎了残雪,杀气腾腾。汉军虽然兵少,但士气如虹。契丹人只想退守幽州,却被罗旭带兵死死的黏住。一日一夜,双方已经血战了七场,契丹人且战且退,结阵而行缓缓退却,罗旭不断派兵突击契丹人的中军,试图将契丹军后队击溃。
只是耶律楚材用兵十分老到,各军交替撤退,罗旭倒也找不到太好的机会下手。
“葛青!”
罗旭叫道:“让精武营的人准备,一会儿我要派他们上阵!”
名字叫做葛青的郎将大声答应了一声,随即下去准备。他麾下的精武营只有一千二百人,远不足一个营的编制。大汉军制,一营兵马为战兵一万,辅兵两千,每十名士兵配备五匹驽马运载器械。精武营却只有一千二百二人,而战马却有两千四百匹,驽马六百匹,辅兵有两千四百人之多。相当于每个人有两名扈从,两匹战马。这种待遇,大汉的军中只有修罗营重骑和狂屠重甲步兵才有。
至于为什么精武营有这样的待遇,并不是因为他们是类似于修罗重甲的正规精锐部队。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一千二百人其实连兵都算不上。
精武营的人马,是罗旭在当初汉军防御冀州沧州的时候从各地赶来支援的绿林豪杰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当初十几万各地豪杰北上抵御契丹人南下,在沧州冀州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罗旭归降大汉之后,舍不得将这些人都遣散。大部分都归为大汉正规战兵后严加训练,挑出其中最凶悍勇武之士,组成了精武营。
换句话说,这精武营一千二百人,是一千二百个亡命徒。
葛青是精武营的郎将,个人武艺在整个冀州军中也是出类拔萃。此人虽然身材并不十分魁梧雄健,甚至看起来颇为清瘦,但用的却是一柄异常宽大的双手大刀,不同于陌刀,这柄刀就是放大了两号的厚背环首刀。陌刀刀柄和刀身几乎等长,勇武之士持陌刀有人马俱裂之威。而环首刀和横刀在款式上颇为相似,只是环首刀的刀背更厚,更沉重。
葛青的环首大刀足有五十斤沉重,换做一般人根本就舞动不起来!
葛青习惯将自己的大刀叫做斩马刀,一刀下去,确实有陌刀一样的威力,只是他的刀刀柄只有刀身的四分之一,舞动起来更难。
不多时,葛青将精武营集结完毕,回到了罗旭身边。罗旭带着将领们走到精武营士兵的前面,站住之后,他缓缓的扫视了一下这群平日里被自己娇惯着的武林豪杰们,心中生出几分自豪感。
他知道,严格来说,精武营根本就算不上兵。
他们是一群杀人魔王。
乱七八糟的兵器,乱七八糟的服饰,甚至乱七八糟的队列。但如果将他们放出去,就是一千二百只恶狼!
罗旭缓步走过去,将最前面那个精武营士兵手中的酒袋子拿过来灌了一口,辛辣入喉,火一样烧下去。
“好酒!”
罗旭擦了擦下颌大笑问道:“喝酒之后,还能杀人否?”
那士兵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喝酒之后,杀人更利!”
“好!”
罗旭回身指着契丹大军中央位置上那一杆足有四米高的大纛说道:“看到了吗,那就是耶律楚材的大纛!你们敢不敢去给我将它砍了!”
“敢!”
“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砍一根木头桩子吗!”
“大将军放心,我连耶律楚材的人头一并给你砍下来当夜壶!”
“好!”
罗旭大声喊道:“稍后我先派骑兵冲击给你们冲开一条道路来,然后你们杀过去将耶律楚材的帅旗给我砍了!待攻破幽州之后,老子将全幽州城内的青楼女子都给你们包下来,把全幽州城里的美酒都给你们搬来,随便你们怎么折腾!”
“但有一样!”
罗旭又灌了一口烈酒后大声说道:“都他娘的别给老子丢人,如果是银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趁早滚回去自己找块豆腐撞死算了!我就在你们身后,只要耶律楚材的帅旗一倒,我立刻率军掩杀!此战,能不能成功,全靠你们!”
“大将军放心!”
葛青抱拳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将军就看着精武营的儿郎们建功立业吧!”
他猛的一招手:“怕死的留下,不怕死的跟我杀过去!”
“杀!”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两段
第五百九十七章
两千骑兵组成的锋矢攻击阵型狠狠的撞在契丹人的阵列上,列队缓缓而退的契丹狼骑则用羽箭和投枪拦截,当汉军骑兵和契丹狼骑白刃相加的时候,两千人的队伍最少有四百余骑落马。
损失了四百多骑兵的汉军士兵撞进契丹人的阵列之后,厮杀了一阵却并不继续深入,而是趁着契丹军阵稍微混乱之际又飞快的撤出了战斗。汉人这毫无章法的进攻让契丹人颇为诧异,指挥的契丹将军本想派兵追杀一阵又怕汉人有什么阴谋诡计,张了张嘴,命令还是没有发出去。
这队汉军骑兵才退下去,闪开身形后契丹人才骤然发现,他们后面竟然还有一支骑兵!
只是这支骑兵人数更少,看起来甚至不到一千五百人!相比于之前那盔甲鲜明的两千轻骑,后面的这支汉军骑兵队伍简直就是一群农民。没有统一的铠甲,没有清一色的横刀弯弓,甚至没有组成攻击阵型!无论如何,这支队伍看起来都不想是一支精锐,甚至不像是一群兵!
但压着后队中军的耶律楚材还是看明白了汉人的战术。
“之前的那支汉军骑兵,是在用身体来给后面的汉人队伍挡箭开路!传令下去,让朗斥力小心一些,后面那群乱七八糟的汉人有问题!”
耶律楚材吩咐道。
传令兵立刻纵马朝着前面飞驰而去,找到身处中军阵前的郎将朗斥力传达了耶律楚材的命令。
“小心?”
朗斥力皱了皱眉头,小心那群要饭花子?
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或许才是最大的危险。
那群挥舞着各色兵器嗷嗷叫着的汉人,难道真的是一支百战精兵?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啊,比起灾民来,那些人也就是多了匹马,多了手里的兵器罢了。但,虽然朗斥力看不出那支汉人的队伍有什么威胁,他依然还是决定正视自己的每一个对手。
“弓箭手!齐射!”
朗斥力大声的下令。
契丹狼骑的骑射很犀利,当世之上,论最强的骑兵还是要数契丹狼骑。就算同样是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党项人也不如契丹人弓马娴熟。同样的人马在平原上野战,契丹人不惧怕任何敌人。若不是辽国的气运或许是真的到头了,耶律雄机陛下和太子殿下同时死于非命,大军士气低迷,他们也不至于被罗旭的人马从后面死死的咬着。若是放在以往,派两个万人队集团冲锋,就能将汉人拼凑出来的骑兵击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契丹人纵横天下的日子只怕要终结了,当初被他们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汉人正在崛起。而且在近五年来的战争中一直处于优势,内忧外患,让契丹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霸主地位。连年征战,连年战败,党项人,汉人,都不在惧怕曾经战无不胜的狼骑。当年,大辽的狼骑也曾经打到过黄河北岸,汉人的军队闻风丧胆。再后来,大周崛起,强势的大周皇帝柴荣拉开了汉人反击的序幕,然后,那个叫刘凌的汉人彻底将契丹人的骄傲一点一点撕碎。
朗斥力没有听到耶律雄机临死前的悲鸣,但他也感觉到了,长生天似乎真的不再眷顾苍狼的子孙。
因为之前那两千汉军骑兵的拉扯和冲击,契丹人的防御已经出现了一点裂缝。而且那些汉军将羽箭都挡了下来,后面冲过来的那一千多兵马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打击。虽然朗斥力下令弓箭手齐射,但因为距离拉的实在太近,只齐射一轮,那些汉人就已经嗷嗷叫着冲到了阵地前面。
一轮齐射,也只是射落了几十人而已。
接下来,那群看起来要饭花子一样的汉人做了一件让契丹人整体僵傻的事。
他们竟然弃马!
冲到了契丹军阵前面,那些挥舞着各种各样兵器的汉人在那个擎着一柄巨刀的首领一声大喊后,纷纷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这不合常理!这简直是在胡闹,是在自寻死路!放弃高速冲过来能撞进敌人军阵的战马,反而下马步战,这完全颠覆了契丹人对骑兵的概念!
这些汉人要干什么?以为靠着一千多人的步兵,就能击败中军断后的整整两个万人队?
在契丹士兵们的诧异眼神注视下,那些汉人却丝毫不认为自己这样做事错误的,是有悖战争规则的,是对骑兵的不尊重。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骑兵。在他们看来,再好的战马也不过是代步工具罢了。
一名契丹武士看到迎面冲过来的汉人,立刻挥动弯刀想要居高临下劈死对方。可他的弯刀才举起来就不得不变换了动作,将劈砍变作阻拦,虽然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是举起来的弯刀恰好挡住了那汉人的武器罢了。
不幸的是,他的弯刀挡不住敌人的杀招。
一柄足有两米长门板似的的巨大刀锋猛的劈落,先是将那契丹武士抬起来的右手和弯刀一同削断然后斩在他的额头上,继而势如破竹的将他的身子劈成了两片。稍后,他的战马也从肚子开始分开,一分为二。这一刀,竟然将契丹武士和他坐下的战马一同劈开!
人马俱裂!
契丹武士的脸从正中分开,然后是脖子,胸膛,小腹,刀锋从他的胯-下切出去然后轻而易举劈开他坐下的马鞍,然后是战马。这是一副何等震撼人心的场面!人和战马就好像豆腐一样被一柄门板一样宽大的大刀直接撕开!
那一人,那一刀,霸气凛然!
葛青一刀将拦在前面的契丹武士劈开,挥手一指一百五十步外高高耸立的帅旗喊道:“杀过去!别让大将军笑话咱们!”
“杀!”
手持各种各样兵器的豪杰如一群恶狼一样扑进了契丹人的马队,还没等契丹武士们从嘲笑中惊醒,葛青已经带着人楔子一样狠狠的钉进了他们的队列里。只是一个瞬间的轻敌,那些步战的汉人已经往前推进了十几步!
一名契丹武士挥刀砍向一个手持镔铁棍的汉人,那汉人灵活的闪身躲开他的弯刀,然后一棍横扫砸在那契丹武士的战马身上,如果他砸的是马腿还算不上令人惊骇,但他砸的是战马的身子!镔铁棍重重的砸过去,先是将那契丹武士的一条腿砸的粉碎,然后铁棍将那匹高大的战马横着砸倒了下去。
手腕粗的铁棍砸碎了一条腿后,又好像捅破了一层纸一样将战马的肚子砸破。血好像爆炸一样溅出来,将那汉人的脸涂抹成了地狱红。
没等那落马的契丹人挣扎起来,第二棍如影随形的砸了过去。从天而落的铁棍何止千斤之力,带着咆哮的风声狠狠的砸在那契丹武士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
契丹人的脑袋就好像被砸碎的西瓜一样爆开,红的白的液体满天飞溅。从脖子往上,几乎被这一棍直接砸成烂泥!
另一个用剑的汉人双脚在还没抬起来的铁棍上一点,他的身子好像燕子一样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在半空中,长剑横扫而出将两颗人头扫落。极轻薄的长剑在战场上根本就不是主流兵器,它太轻太薄,根本挡不住敌人兵器的重击。可是这柄剑,却好像一条在草丛中游走的毒蛇,不停的蹿起来一口一口咬在人的脖子上,以剑锋为毒杀死了一个又一个人。
葛青冲在最前面,门板一样的大刀泼开一条血路,挡者披靡。
只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带着人硬生生的往前杀进了二十几步!终于,他们的凶悍引起了朗斥力的恐慌和惊惧。
“弓箭手朝着远处的汉人射!后队,后队压上去,将冲进来的汉人围住!”
朗斥力大声的喊着。
葛青听到朗斥力的呼喊猛的一抬头,凌厉的视线准确的找到了那个穿着银甲的将领。他虽然听不懂那个契丹将领在喊什么,但确定那个家伙是个重要人物这就够了!
他挥刀将一名冲过来的契丹武士拦腰劈开,然后从两匹战马的缝隙里钻过去,顺势一刀抹开了另一名契丹武士的脖子。紧接着将巨大的环首刀上举,挡住一名契丹人劈下来的弯刀,不理会袭击自己的契丹人,他弯着腰朝着朗斥力的方向猛冲。
一刀将一匹马的四条腿同时砍断,再一刀将落马的契丹人带着脑袋的半边肩膀切下来,刀锋一转直接旋掉了一匹马的马头,然后一拳打爆了落马者的鼻子,膝盖顺势在那契丹人的面门上撞了一下,身子往侧面一闪躲开一柄弯刀。
葛青的身后,跟着七八个彪悍的豪杰,组成一个旋风一样卷起人命的冲锋小阵,用绝对野蛮绝对犀利的杀人手段泼开一条血路。
“拦住他!拦住他!”
朗斥力指着葛青大声呼喊。
几十名契丹武士迎了上去,被葛青和众豪杰一一劈死。更多的人冲上来,挡不住葛青他们向前的步伐。朗斥力的亲兵们冲了上来,葛青依然大步向前!
噗!
一支羽箭没入葛青的肩窝,他身子一震,随即抬起头往前看去,正巧看见那个契丹将军正在往弯弓上搭第二支狼牙箭。葛青一声暴喝,将巨刀横在胸前,清瘦的身形和巨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他就好像一辆人形坦克一样,顶着巨刀直接撞开了一条通道!在他身前,无论是人还是马,尽皆两段!
噗!
第二支箭刺入了葛青的大腿,血液在腿侧绽放出一朵鲜花。他的身形往前一倾几乎摔倒,却靠着巨刀支撑住身体。身后传来袍泽的呼喊,他知道自己身后跟过来的弟兄们已经差不多死光了。
身中两箭,葛青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也不理会伤口,他带着两支颤巍巍的羽箭继续往前冲去。
杀!
一刀将拦在面前的人和马切开,葛青的肩膀上也同时被契丹人砍中了一刀。他将刀锋横扫,斩断了无数条马腿,然后踩着那些落马的契丹武士继续向前,一步杀人,步步杀人,当他出现在朗斥力马前的时候,他的身上插着三只狼牙箭,后背和肩膀上至少有五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从进入契丹军阵到杀至朗斥力马前,四十几步,他浴血而行!
朗斥力慌乱的抽出弯刀想要劈死那个看起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血人,只是他更加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那个已经摇摇欲坠的汉人挥刀快!
一片黑夜遮挡住了朗斥力的眼睛,阳光被挡在那一柄巨刀的外面。
迎面而来,透体而出。
一刀,两段。
第五百九十八章 斩旗
第五百九十八章
葛青单手提刀,大步走过去站在朗斥力的半截尸体旁边,然后在周围无数契丹武士的惊恐惊讶惊慌的视线中,一刀将朗斥力的的头颅剁了下来。葛青将巨刀往地上随便的一插,根本不在意周围五步之外就围着数不清的契丹狼骑,然后动作熟练的将朗斥力人头上的头发打了个结,栓在自己的腰畔。
腰畔挂着一颗人头的葛青站直了身子,轻蔑的扫视了一眼那些呆若木鸡的契丹武士。他轻松的将插进冻土里的巨刀抽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咧嘴笑了笑,随即将巨刀一旋,斩断了身上的箭杆。
将巨刀往前一指,葛青仰天一吼:“谁还来受死!”
一声怒吼,如猛虎怒咆。声音震得人耳朵发麻,不知道有几匹战马吓得蹿起来,不顾骑手的牵制调转马头就要往后逃。虎吼一样的嘶吼让那些战马感觉到了一种真真切切的威胁,就好像它们面前站着的那个血人真的就是一头下了山的斑斓猛虎。战马尚且惧怕不敢前,更何况是人?
葛青大吼一声之后,昂着下颌,微微眯着眼睛扫视契丹人群。没人上前,就连朗斥力的亲兵都短暂的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主将身亡,身为主将亲兵他们是要将主将的尸体抢回来的。如果主将尸体落入敌人手里,亲兵们往往要集体自杀给主将陪葬。可葛青已经将朗斥力的脑袋剁了下来,那些契丹武士却和他们的战马一样吓得连连后退。
精武营的人劈开血路杀到葛青的身边,见到葛青腰畔上的敌将头颅后,这群莽夫们嗷嗷的叫起来,兴奋的好像打了鸡血。葛青往前一指帅旗的位置,被他将士气杀气彻底鼓舞起来的豪杰们疯了一样往前冲去,无论拦在他们面前的是人也好马也好,一律砍翻在地。趁着契丹人惊惧,几百条好汉硬生生的往前又突进了四十几步。
距离耶律楚材的帅旗,不足三十步!
“朗斥力这个废物。”
耶律楚材看着已经杀进了军阵一百多步的汉人,眉头微微皱起。
“吹角,命令前军收拢,将汉人冲开的口子堵住,把他们封死在军阵中。耶律胜,带我的亲兵队迎上去,两个万人队,竟然被汉人一千多步卒杀开一条口子,丢不丢人!”
耶律楚材的侄子耶律胜躬身道:“叔父放心,看我将那些汉人都给你宰了!”
他一招手,耶律楚材的亲兵队随即跟了上去。
葛青带着数百名豪杰杀得正起劲,忽然前面堵着的契丹人马分开了一条通道。一队不同于一般契丹武士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子压了过来,葛青看到这队人数不多只有五百人左右的契丹士兵,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竟然是重甲步兵!
契丹人竟然也有重甲步兵!
那些队列整齐的契丹步兵,身上穿着的不是普通狼骑装备的皮甲,而是全身都被链甲包裹住,这五百人皆是身材魁梧的彪悍军士。他们手里的兵器也不是契丹人惯用的弯刀,清一色的七尺狼牙棒!
所谓的狼牙棒,其形状与现代的棒球棍颇为相似。只是更加的长且沉重,镔铁打造,上面布满了寸许的狼牙一样的尖锐突起。看样子,这样一支狼牙棒最少也有四十斤沉重,轮动起来其威力可想而知。毫无疑问,如此沉重的狼牙棒如果全力一击,甚至能砸断石碑碎开磨盘!
葛青知道面前杀过来的这些重甲步兵,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精锐!自己麾下的人都是个人武力强悍之辈,单打独斗一个人最起码能将那些重甲接连放倒五个。可两军交战,精武营全凭一鼓作气和精湛的武艺杀出来一条血路,如果前面被这队重甲挡住,后面的出口再被封死的话只怕精武营今日就有灭顶之灾。
葛青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留在契丹军阵负责保障后路的五六百豪杰已经越来越吃力了,契丹狼骑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后面的通道被挤压的越来越窄,只怕等不到自己带人砍倒帅旗后路就会被封死。一千人的步卒,就算再悍勇,被上万骑兵围住团团围住也毫无胜算。
“扛把子,怎么办,看样点子很扎手啊!”
用镔铁棍的汉子靠近葛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问道。他也发现了,快速突入敌阵上百步是胜利,也是困局。越是深入,兵力不足的劣势就越明显。
“用重兵器的兄弟们跟我顶上去,其他人照看后路!”
葛青吼了一声,紧了紧腰带,将巨刀握在手里喊道:“既然已经杀到这里了,难道还能认输不成?弟兄们,如果不拼,咱们都会被契丹人剁成肉泥!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干他奶奶的!”
“干他奶奶的!”
众豪杰齐声大骂。
数十名用战斧,铁锤,镔铁棍之类重兵器的汉子跟在葛青身后,迎着那个压过来的四四方方的契丹重甲方阵冲了过去。
“杀!”
第一排的契丹重甲整齐的呼喊一声,随即齐刷刷的将沉重的狼牙棒朝着葛青等人砸了过去。
葛青将巨刀一旋,卸掉了一名契丹重甲的胳膊,然后挥刀横扫,巨刀划过那契丹重甲的脖子,契丹重甲防御最弱的地方就是脖子,只有一层链甲护住。巨刀切豆腐一样将护颈链甲切开,同时切开了那重甲的咽喉。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巨刀,后面递补上来的契丹重甲一棒兜头砸了下来。
葛青将巨刀往上一举,当的一声,沉重的狼牙棒狠狠的砸在巨刀的刀身上。若不是葛青的巨刀足够厚实坚韧,这一棒足以将普通横刀砸成两段。手臂上传来一阵酸麻,本来就已经疲乏的葛青膝盖一软,险些挡不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他咬着牙将狼牙棒缓缓的举起来,然后一脚踹在那契丹重甲的小腹上。
即便铁甲卸去了葛青这一腿的大部分力度,但这名契丹重甲还是被小腹上传来的剧痛震得弯下了腰,葛青趁机一刀将他的头颅斩落。
呼!
一支狼牙棒横着砸向葛青的脖子,而葛青此时才击杀了一名敌人,根本就来不及躲闪!
砰!
一身闷响,就好像棍子砸在棉花包上的声音一样。
葛青猛的一回头,就看到身侧的敌人被用镔铁棍的同伴砸飞了出去。镔铁棍上巨大的力度直接将那名重甲砸了个对折,虾米一样落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多谢!”
葛青对用镔铁棍的汉子说道。
用铁棍的汉子憨厚的笑了笑道:“你救过我一命,我这次也来救……”
噗!
一支狼牙棒狠狠的砸在那使棍汉子的脑袋上,前一秒还憨笑着的汉子被这一棒直接将头颅砸碎!他的脖子上炸起一团血雾,碎裂的头骨和脑浆溅的四处都是。一块碎肉啪的一声贴在葛青的脸上,将葛青的神智打的一阵恍惚。被砸碎了头颅的汉子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他的手还在往前伸着,似乎是想抓住什么。
“啊!”
葛青疯了一样的大叫:“我-操-你祖宗!”
他挥刀就要杀过去给使棍的汉子报仇,一道白影忽然从自己面前冲了过去。葛青一怔,随即大汉道:“白羽!回来!你的剑吃亏!”
叫白羽的人正是那踩着铁棍以剑杀人的高手,他的剑法轻灵而狠辣,如毒蛇一样,每一击都会精准的命中敌人的咽喉。有人说剑只是一种饰品,也有人说剑不过是一种舞器,但毫无疑问的是,剑在白羽的手里是杀人的利器。
他的剑毒蛇一样钻进那名契丹重甲的眼睛里,穿透了敌人的头颅。快如闪电一般,白羽的剑又抽了出来,再一剑刺入那契丹人的另一只眼睛里。刚杀了使棍汉子的契丹重甲哀嚎一声,丢下自己的狼牙棒捂着脸倒了下去。
白羽不顾葛青的大喊,身形一点冲进了重甲人群中。
“我与吴汉为结义兄弟,我们发过誓言,生当同生,死亦同死!”
白羽的话语声从契丹重甲人群中传出来,清清楚楚的传进了葛青的耳朵里。他的眼睛瞬间就变得血红,嗷的叫了一声,抡起巨刀将一名压过来的契丹重甲直接劈成了两半!巨刀劈开人体,也劈开了铁甲,血液飞溅中还有星星点点的火花炸起,那是巨刀切开铁甲爆出的火星。
葛青连着劈死了三人,终于看到了白羽那一身被血浸泡透了的血色白衣,看到了白羽的肩膀被一支狼牙棒狠狠的砸中,随即半边肩膀整个塌了下去,胳膊软绵绵的垂着如同风中无人摇荡的秋千。单膝跪倒支撑着身体的白羽咬着牙一剑刺入那契丹人的眼睛里,随即哈哈大笑,血从他的嘴里不断的溢出来,洁白的牙齿上也是条条血痕。
“生当同生!”
白羽如妖魔一样抽出剑,在身子栽倒前再一剑刺进了另一名契丹人的眼睛里,血花在他的长剑上翩然起舞,凄美无比。
“死当同死!”
一支狼牙棒砸断了白羽的长剑,也砸碎了他的头颅。
死当同死的誓言,随着那一棒实现。
葛青想冲过去,却被更多的重甲围住。他的后背被一支狼牙棒狠狠的砸中,哇的一声,葛青往前冲了两步,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回头去看,跟随他杀过来的几十名好汉已经大部分战死!
离着耶律楚材的帅旗,还有十步之遥!
精武营,已经寸步难行。
耶律楚材笑了笑,指着葛青扑倒的身影笑道:“虽然悍勇可嘉,却不过一莽夫而已。”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支异常粗大的破甲锥破空而来,正中他的胸膛!
将军花翎,跃马而来。
战马撞开一条通道,数百精骑跟在花翎的身后将契丹人的军阵狠狠的撕开。大队的汉军随即从后面杀了进来,有从代州赶来的汉军,有罗旭的部下,每个人都杀红了眼睛,如豺狼,如虎豹。
花翎提起战马将一名契丹重甲踢飞了出去,俯身将葛青抓起来放在自己身前:“我带你斩旗!”
跃马,扬刀!
第五百九十九章 归你
第五百九十九章
契丹人败了,从府州至幽州上千里的战线上彻彻底底的败了,千里伏尸,血流成河。西线大军在耶律雄机和耶律德光莫名死亡后彻底溃败,败兵退至大同死守,目前正在被党项四十万大军围攻。
本来还算稳固的东线,在耶律楚材被一箭重伤之后也瞬间崩塌。
花翎的那一箭虽然没有射死耶律楚材,他却带着重伤几乎昏迷的葛青纵马跃到契丹帅旗处,葛青拼尽全力一刀将旗杆砍断,吱呀一声,那大旗轰然而倒。断了的不只是旗杆,还有契丹人的斗志。
此战后,耶律楚材的大军退守幽州,半路又被围攻幽州的杨业大军截杀了一阵,败兵护着重伤的耶律楚材一直往上京临潢府方向退去,刘凌尽派骑兵随后追击,血染数百里,契丹人连战连败,死伤惨重。
耶律楚材败走,汉军遂围攻幽州。仗着城池坚实高大,幽州的契丹守军坚守了数天,汉军不能攻入。
又三日,将堵塞的运河挖开之后,汉军水师顺着运河而上。以火炮轰开幽州水门,大批精锐水军由水门杀入幽州城。契丹守将调集重兵反扑试图夺回水门,被汉军水师以火炮和重弩压制住,汉军冲上城墙,血战两日,终于将幽州水门控制住。随后汉军顺着城墙杀向幽州南门,契丹人和汉人在城墙上展开了殊死搏杀。
汉军从水门往里杀,顺着马道又杀上城墙。最开始的时候,几乎每前进一步都会不少人倒地身亡。血河流一样顺着马道从城墙上往下淌,将河水逐步的染成了冥河一样的颜色。契丹人在高处,一开始占据着优势,他们精准的射术将汉人士兵大量的射杀。等汉军占据了一块地方之后,汉军的重甲顶上来契丹人的优势便逐渐消失。
汉军重甲狂屠用陌刀顺着马道一路杀上去,羽箭钉在他们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和闪现不少火星,但却阻止不住狂屠向前的步伐。契丹人将守城的床子弩搬转过来打算封锁马道,汉军的弓箭手将羽箭不要钱一样的攒射过去。重甲再坚固,也挡不住床子弩射出来长达三米的弩箭,重弩能轻而易举的撕开狂屠士兵的铁甲然后撕掉他们的半边身子,幸好契丹人能运过来的床子弩并不多,而在汉军弓箭手疯狂的压制下,契丹人的弓箭手缩在城垛下面连抬头都不能。
司徒征程率领着五百重甲狂屠率先杀上了城墙,守城的辽军将领调集大量士兵来封堵。而城外的汉军则用火炮,弩炮,抛石车狂轰滥炸之后以攻城锤和云梯开始攻城,守城的辽军两头不能兼顾,防御了从外面不断攀上来的汉军,却防不住从马道上冲上城墙的重甲。
守城的辽军将领以重金为诱组织了数百名契丹武士对狂屠发动反冲锋,试图将汉军从城墙上挤下去。可惜的是,他们的装备和重甲狂屠相差太大。披挂着四十多斤重甲的狂屠士兵,再加上他们手里能将人拦腰劈开的陌刀,其威力不下于一辆人形坦克。数百名契丹死士冲上来,却被重甲狂屠挤压着不断的后退。
司徒征程一刀将一名契丹武士从额头开始劈成两片,被劈开的身体里,血糊糊的内脏呼啦一下子堆在地上,有的地方还和半边身子连着,有的则彻底和身体分开。沉重霸气的陌刀风车一样轮动起来,泼开了一条血路。
损失了六十几名重甲狂屠之后,司徒征程终于在城墙上站稳了一片区域。完成任务的重甲不再向前突破,而是巩固着才刚刚占据的地方。而在他们身后,大批的轻甲汉军则蜂拥而上。幽州的城墙很宽,足够十五个人并排行走。可相对于双方投入的兵力来说,这城墙还是太狭小了。
不断有士兵被人从城墙上挤下去,而凶手往往是他们的袍泽而不是敌人。
徐宣带着汉军从狂屠撕开的口子杀了过去,数百柄横刀劈砍出去,一寸一寸的争夺着城墙的控制权。
水门太小,汉军的大船不能进入,而以小船往城内增兵的速度又实在有限,所以最初的时候战斗之惨烈超乎想象。
契丹人抱着死守幽州的想法,将幽州的城门全都用沙袋封死。沙袋不够用,他们就用装满了大米的粮袋。在这个时候,他们根本就不觉得糟蹋粮食是什么可耻的事。幽州若是被汉人攻破,城里的存粮再多也不过是便宜给敌人罢了。
徐宣一刀旋掉了一名契丹武士的脑袋,再一刀卸掉了另一名敌人的肩膀。身子往前一撞将重伤的敌人撞到,再一脚将一个契丹人从城墙上踹了下去。他和他的亲兵组成了一个小型的锋矢阵型,尖刀一样往前突击。契丹人被这些杀红了眼了汉人逼着不断后退,每一步都会有人倒下。
徐宣瞥了一眼十几步外还在对着城外发射重弩的弩车,将横刀往前一指。他身后的二十几个亲兵护在他左右,朝着那架弩车杀了过去。正在厮杀,徐宣忽然感觉侧翼的压力一轻,回头去看,却见是郎将赫连铁木带着人冲了上来。
“别光顾着抢功劳!”
徐宣似乎对赫连铁木帮自己解围并不感激,只是那话里的关心赫连铁木听得清清楚楚。
“还是小心你自己吧!契丹人的弯刀可不是泥巴捏的!”
徐宣撇了撇嘴,赌气一样继续往前冲。赫连铁木哈哈一笑,带着他的人在徐宣的侧翼往前突击,帮徐宣分担压力。契丹人的床子弩是他们防御上最强的武器,幽州城墙上每隔百步都有一架床子弩。只是这些床子弩多是从汉人手里抢来的,契丹人并不善于防守,所以对这些武器也不太在意,等用到的时候才发现有不少床子弩已经不能使用了。长期的风吹雨淋,很多床子弩已经老化不堪。绞索一拉就断了,轮盘一转就掉了,能用的连一半都不到。
徐宣一刀将操作床弩的契丹人砍得尸首分离,然后一脚踹倒一个嗷嗷叫着扑过来的契丹武士。
一刀将床子弩的绞索斩断,徐宣就听见赫连铁木的喊声:“下一架,是老子的了!”
徐宣抬起头寻找到赫连铁木的影子,扯着脖子吼道:“你想得美!都他娘的是老子的!”
他一挥手招呼自己的士兵:“冲啊,别让赫连铁木把功劳都抢去!”
“杀啊!”
汉人越战越勇,数百上千年来的压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每一刀砍下去,他们心里都会感到一种畅然。
“闪开!”
汉军后队有人大喊:“神机营上来了,给他们闪一条道出来!”
“闪开,神机营来了!”
上百名装备着黑色轻甲的神机营士兵从汉军让开的通道里挤过去,然后将手里的火药包点燃了引线用力的往前抛去。小型的火药包只有二三斤重,神机营的士兵分批挤上去不断的将火药包投向契丹人的队伍里。二三十米外,契丹人的队伍里立刻就被炸得哭爹喊娘。几十个小型的火药包扔过去,契丹人的防线彻底崩溃。
赫连铁木哈哈大笑:“杀啊,再向前一百步,跟我拿下城楼!”
汉军的士气被那轰轰的爆炸声彻底激发出来,挤在一起的契丹人被炸死炸伤了数百人,他们的防御立刻就空出来了一段,乱七八糟倒在地上的尸体和伤兵就好像被旋风吹倒的麦子一样,凄凉无比。
徐宣和赫连铁木带着他们的亲兵分作两队,一左一右朝着幽州南门的城楼杀了过去。契丹的守将就在城楼上指挥,只要拿下城楼,契丹人的士气就会彻底被浇灭!
轰!
城门楼上爆出一团火光,不少契丹士兵被直接从城楼上炸了下来。气浪和火药爆炸的威力将不少契丹人掀翻出去,从城门楼上摔落下来。
“他奶奶的!”
徐宣往城下看了看,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方阵前面,五门火炮正在发威。
“神机营又抢老子的功劳!”
让徐宣高兴的是,刚刚赶到的神机营再两炮将城门楼上的契丹弓箭手清理了之后,随即开始狂轰幽州南门。幽州的城门已经被契丹人从里面堵死,但堵得住人,却堵不住神机营犀利的火炮。
堵着城门的沙袋,米袋,轰上几十炮未必就炸不开!
幽州的辽军守将叫萧明远,他是萧肃逊的族亲,是大辽萧皇后的亲弟弟。
从瓦砾中钻出来的萧明远,一把推开伏倒在自己身上替自己挡住了危险的亲兵尸体,他的身上脸上都是灰尘,额头上还有被碎石打出来的血口,一只眼睛也被石头打中,眼泪溪流一样往外淌。他费力的站起来,往四周看了看,除了他自己外一个活人都没有找到。
他找到了自己的弯刀,蹲下身子试图将弯刀捡起来。
忽然有一片阴影笼罩在他的头上,萧明远揉着眼睛,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一只眼里进了沙子,一只眼睁不开,他郁闷的用手不停的揉着。
“你来还是我来?”
他听到有人很谦让的很礼貌的在自己耳边说话。
“你来你来。”
“还是你来吧。”
“客气啥?谁来不一样。”
“要不,一起来吧。”
萧明远很害怕,他拼命的揉着眼想看清楚是谁在说话,另一只手在地上胡乱的摸着,试图找到自己的弯刀。
噗
心口上一下清凉,脖子上一下透彻,恐惧散去,人头滚出去很远。
“人头归你。”
徐宣客气的伸出手,赫连铁木笑呵呵的说道:“你砍下来的,归你归你......”
第六百章 敲诈
第六百章
汉军攻占了幽州南门后,大军如从堤坝缝隙里喷出来的洪水一样涌进幽州城。汉军逐条街道的强攻,契丹残兵一条一条街道的顽抗,汉军日落时候入城,一直到第二日清晨战斗还在继续。尤其是幽州南院大王府邸,契丹人最后一千三百多人据守在王府中,靠着强弓硬弩顽强的抵抗着汉军的进攻。
一直到第二日的清晨,神机营的人马进城之后,以火炮轰开了南院大王府的大门,轰塌了一段城墙后,汉军蜂拥而入,在王府中与契丹人展开激战。
实在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的这支契丹人会如此顽强。一直到最后一个人战死,竟然没有一个人投降。为了攻克王府,汉军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依然损失了不下四百人才将契丹人全数歼灭。王府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血水染红,每走出去一步都会看到一具尸体。
整座王府几乎都被摧毁,遍地瓦砾。
刘凌是在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才进城的,当他得知发生在南院大王府的惨烈战斗也不禁为之动容。就连他也想不到为什么契丹人这次如此顽强,汉军并没有将幽州城四面围住,按理说契丹败兵完全可以从北门撤走。刘凌倒是一时忘记了,萧明远下令将幽州四门全都堵死,契丹败兵就算想逃也逃不出去。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没有退路,就算胆子再小的人也会做困兽犹斗。
南院大王府根本就没有办法入住,刘凌暂时住进了幽州府衙。
下令士兵安抚百姓,整顿城防,终于攻克了幽州,刘凌的心里难免有些骄傲。这个地方,真的有这太多的特殊意义。
下令大军休整,刘凌只带着几个亲兵将幽州城好好的走了一遍。残垣断壁,烈火浓烟,这座城池里透着一股战火后的凄凉和肃杀,幸好民居破坏的并不多,这让刘凌的心里的不自在也稍微好受了些。
大街上偶然还能看到趁着战乱为非作歹的泼皮,胆子大的甚至在行凶的时候打着刘凌的旗号。说什么他们是汉王老早就安插在幽州城里的内应,奉了汉王的旨意没收百姓财产。有的人甚至当街侮辱女子,抢人钱财。
之前刘凌已经下过命令,所以维持治安的汉军遇到这样的泼皮一律直接斩杀,丝毫不留客气。几百颗人头砍下来,街面上的治安逐渐安定下来。只是幽州内的百姓们多为契丹族人,且契丹贵族人数并不少,所以各户都紧闭了家门,没有人敢随意乱走。
刘凌带着五六个侍卫转过一条街道,想要到前面那片宅子去看看。那个地方被百姓们成为富贵街,住着的都是契丹贵族或是幽州官员。远远的看过去,一片高宅大院用富贵这两个字形容果然十分的贴切。
这些契丹贵族或是官员的府邸中,几乎每家都有不少的护院杂役,紧闭了家门倒是也不怕那些泼皮的围攻,而且契丹人风气剽悍,若是被那些泼皮攻的狠了,院子里的护院家丁就会登上院墙用硬弓反击,那些平日里打架犀利的泼皮真要动起刀枪来反而没了胆子,只好选择普通百姓家下手。
刘凌带着侍卫转过这条街的时候,恰好看到不远处有数十泼皮无赖正在围攻一座挺大的宅子。只是那户人家院墙很高,院门也足够结实,几十个泼皮轮番蹬踹也踹不开院门,有人则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快开门,老子是汉王派来的人,要检查你家里有没有窝藏契丹奸细!再不开门,将你们全家都定为反贼,一起抓了押到菜市口砍头!听到没有,快开院门!”
“赶紧的,我知道你们家姓韩的在契丹朝廷里做大官,再不开门老子就要攻打进去了!汉王说了,抓住一个奸细赏银千两,窝藏契丹反贼者与反贼同罪,杀无赦!”
几个泼皮找到一根圆木,抬着就要去撞那院门。
刘凌皱了皱,勒住红狮子,离着那些泼皮三十米外站住。身后的侍卫问道:“王爷,要不要属下过去将那些人擒了?”
刘凌没有回答,似乎并没有什么怒气。
听到马蹄声,那些泼皮回过头来看向刘凌等人。他们见刘凌等人虽然只有六七个人,但俱是鲜衣怒马,尤其是正中那个锦衣男子,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高大战马,更是显得器宇不凡。
众泼皮也不是没有眼界的人,见刘凌等人停下都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如今幽州已经被汉军攻破,他们知道契丹人不敢骑着马到处乱闯,平民百姓更不必说,躲在家里还嫌不安全,谁会跑出来找死?更何况,能有那样神骏战马的人,绝对不会是普通人。
只是那些泼皮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也都带着几分戾气,见刘凌他们人不多倒也不怎么害怕。为首的泼皮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遥遥的对着刘凌拱了拱手道:“几位,我们是汉王的人,正在抓捕契丹奸细,请几位绕路走,不要坏了我们的公务!”
这几句话说的不伦不类,让人听了不免发笑。
刘凌之所以还没下令将那些泼皮诛杀,其实原因特别的简单。刘凌不过是.......在寻找一点前世的感觉罢了,他记得前世那会看电视,北京城里总是有一群很可爱的泼皮无赖的。
“王爷?”
侍卫试探着叫了一声。
刘凌嗯了一声,随即缓缓的将红狮子调转方向,往另一个方向催马缓缓而行,侍卫们不理解王爷是什么意思,虽然几个人完全有自信将那几十个泼皮尽数拿下,但见王爷已经走了,他们也只好跟着。虽然他们很想教训一下那些泼皮,但相比来说还是王爷的安危重要。几个侍卫追上刘凌的战马,忽然看到从街道另一边转过来七八个一身黑色长袍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差不多一米长的黑色铁钎。
监察院的人?
见到那些身穿黑色莲花款式长袍的人,侍卫们终于明白为什么王爷转身离开了。王爷不过是不想被那些泼皮坏了四处走走的兴致罢了,又怎么会真的放过那些混蛋?
监察院的人站在道路一侧对刘凌躬身行礼,刘凌骑着红狮子缓步从他们身边经过。
“让赵指挥使将院子里这次来的人都撒出去,那些为非作歹的,就地处置。”
刘凌淡淡的说了一句,并没有停下战马。
“属下遵命!”
为首的监察院官员躬身应了一身,随即带着人朝那群泼皮所在的街道走了过去。
“看他那匹马倒是挺威风,想不到是个怂包!”
见刘凌等人退走,泼皮们哈哈大笑起来。
“我还以为敢跟爷们干一架呢,真他娘的软蛋,连话都不敢说就被老大给吓跑了。不过话说起来,老大,这汉王的名号还真他娘的好用啊。”
一个泼皮谄媚的说道。
为首那人骂道:“屁!老子要是托生在帝王家里,能比那汉王刘凌差了?只不过,人的命天注定,我老爹也就是个杀猪的,不然老子照样能成就一番事业。给我十万雄兵,老子也照样能将契丹人打的哭爹喊娘!”
“对对对,大哥说的对,大哥一身的本事,比那刘凌一点都不差!”
“你他娘的会说话吗,什么叫老大比汉王刘凌一点都不差?老大要是出身贵族世家,早就统一天下了。还有,你小子不是一直说自己是契丹族人的吗,怎么今天就变了?”
“放屁!老子什么说过我是契丹人,老子是汉人,大汉的人!”
“就你那怂样?别扯淡了,要是契丹人答应了,你他娘的敢说自己是汉人?”
泼皮们正骂着,忽然看到从街口转过来七个一身黑色长袍的人。那些人的装扮很奇怪,那身黑色的衣服看起来十分的扎眼。而那七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黑色的狭长尖锐的铁钎。黑色长袍,黑色铁钎,看起来很拉风的样子。
那七个人燕尾形走过来黑色面罩遮挡住了他们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干什么的!我们奉了汉王的命令正在公干,滚远点!”
一个泼皮扯着脖子喊道。
走在最前面的黑衣人似乎冷冷笑了笑,声音很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几十个泼皮无赖看到这七个人走到近前,每个人心里都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一个泼皮扬了扬手里的木棒,做出凶狠的姿态给自己壮胆:“快滚,小心老子抓你进大牢,秋后问斩!”
为首的黑衣人一边走一边将铁钎缓缓的平伸指着那泼皮的心口淡淡说道:“何必那么麻烦?谁有时间等到秋后?”
他的话没说完,那根黑色的铁钎已经刺入了举着木棒那泼皮的心口。最后几个字,竟然是贴着那泼皮的耳朵说的。黑色的铁钎从那泼皮的心口刺入,从他的后背穿了出来。血顺着铁钎缓缓的滴落下来,浓稠的血液拉着细长细长的血丝。
“杀人啦!”
有个人吓得惊呼了一声,声音在半路就卡住。一根铁钎穿破了他的咽喉,将他后面的话永远的憋在了他肚子里。
黑衣翩然而舞,翻手间杀人。
刘凌骑着马缓步往前走着,忽然吩咐道:“派人张贴告示,幽州城里的契丹人都要到衙门报备,为期十日,过期不至者,按罪论处。原在幽州为官六品以上者,后天一早到府衙候着。”
亲兵应了一声,分出一人往府衙方向赶了回去。
刘凌一边走一边想到的是,南院大王的府邸已经不能要了,重新起一片宫殿总得花不少钱,想要筹措资金,还是敲诈勒索来的快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