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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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两个人捆起来,明儿一早带着上路,就当路上解闷吧。”
刘凌吩咐道。
这两个基辅罗斯人有疑点,很有疑点。他们说是来朝见中原天子的,可是他们哪里像一个使节?看起来更像是被人追杀的落魄家伙,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过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这两个人的头发最少有一个月没有洗过了,看上起已经黏在了一起。这个罗曼诺夫看起来没什么,反而是那个叫做伊凡的人带着一股颇为高贵的气质,跟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极为不相称。
刘凌对罗曼诺夫说道:“罗曼诺夫同志,欢迎你到中国来,先委屈你在马厩里过一夜,明天我们再谈谈关于共产国际的事。”
很遗憾,罗曼诺夫也好,刘凌的手下也好,都听不懂刘凌这句话。
但罗曼诺夫听得懂马厩这两个字,他挣扎着说道:“高尚的贵族阁下,这难道就是你们汉族人的待客之道吗?如果你到了我们的国度,你会受到最热情的欢迎。有最烈的酒,最火辣的姑娘,可是你却想将我们关到马厩里去,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刘凌摆了摆手道:“抱歉,你不是我的客人。”
罗曼诺夫被侍卫们拉起来往外拖着走,他急切的大喊道:“你可以把我关在马厩里,但绝不可以将伊凡也关进去,不然你会受到诅咒的!”
刘凌笑了笑,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伊凡,然后转过头对罗曼诺夫说道:“这是你的权利,你可以尽最大的努力诅咒我。”
说完,刘凌摆了摆手,侍卫们立刻将罗曼诺夫拖着走了出去。倒是那个伊凡,自己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刘凌眯着眼睛看着伊凡的背影,心里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
他坐下来,看着跪倒在地上的悦来客栈老板和几个伙计。
“告诉我你是什么职位,香主?堂主?”
那老板身子猛地一颤,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这位大人……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刘凌笑了笑道:“实在想不到,才短短几年的光景,你们白莲教的实力已经渗透到契丹人的地盘上来了。倒是小瞧了你们,也小瞧了那个叫栾影的女子。”
他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我没有什么恶意。前阵子你们圣女在开封帮了我的忙,之前的恩怨早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只要你们习惯性造反的毛病没有犯,我不会跟你们过不去。开封的事,你们救了我一个手下,倒是算我欠了栾影一个人情。”
那老板更是惊疑,他缓缓的站起来,或许是因为紧张,他的身子抖动的颇为剧烈。刘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装出来的样子很假。若是你觉得能制住我,不妨试试。不过你只有一次机会,若不不成功的话,你的人都会死。”
他叹了口气道:“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当初若没有放栾影走,你们如今也发展不到这个规模。”
那老板将摸在后腰上的手收回来,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大人和圣女,真的是故交?”
刘凌想了想说道:“当初她想杀我,因为我杀了你们白莲教的圣主,也即是她师父。她来杀我,我又放了她。你说,这算不算故交?”
那老板一惊,手再一次放在后腰上,时刻准备着暴起伤人。
刘凌叹道:“不识时务视为蠢材,真不知道谁派你来北方的,怎么就选了你这样一个蠢货?”
老板的手抖了一下,最终无力的垂下来。刘凌淡淡的说道:“我若是想杀了你们,你认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墙上挂一副白莲花,就算北方是契丹人的地盘,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被人看出来?哦……我倒是忘了,就算被人看出来也没什么。在开封……栾影好像还是显元小皇帝的座上客,听说显元小皇帝还想拜她为师?如此说来你们现在倒也不是什么邪教,不用怎么避讳人知道。”
那老板听刘凌说完,忽然猛地往后一退,惊讶的低呼道:“难道你是汉王刘凌?!”
刘凌叹了口气道:“还真是蠢不可及。”
“如今……你们圣女和圣母,还在开封?”
老板就好像被抽空气的气球一样颓然下来,他知道面前这黑袍男子的身份后就从心里生出了浓烈的无力感。既然是汉王,自己这样的人再多只怕也伤不了对方分毫。汉王身边,难道还会少得了绝顶的高手?更何况,刚才刘凌制服那两个老毛子的手段他都看到了,本以为是个军中的显贵,谁知道竟然会是名闻天下的汉王。
“还在开封,替圣母圣女谢过王爷的挂念。”
老板说道。
刘凌嗯了一声道:“你替我转告栾影一句话,开封我早晚是要去的,但却是带着雄兵打过去,她在开封传道,为了安全,还是暂时离开吧。等日后开封平定下来,她随时还可以回去。只有一点……可传道,不可存了其他的心思以免招来灭顶之灾。”
那老板躬身道:“草民会将王爷的话一字不差的穿到。”
刘凌嗯了一声叹道:“两个女人也不容易,若是她们想隐居避世,我可以选一个地方送给她。这天下乱着,就算她们心里没有什么念头,难保你们白莲教的人都没有想法。无论如何,再刀兵相见总是有很多无奈。若是真的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出来,死伤无数人,还不是她的罪过?”
那老板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刘凌摆了摆手道:“这悦来客栈也关了吧,不出半个月这里就会战火连天。早回去一些便安全一分,她救了我手下一命,我也还她一个人情。你们收拾东西走吧,这客栈也不是什么太值得留恋的地方。”
刘凌看了赵大一眼,赵大点了点头吩咐侍卫取出一些银子交给那老板。这些银子足够买下三家这样的客栈了,天下乱世,银子是硬性的货币,至于大周铸造的五铢钱现在的购买力已经低到了一个可怜的地步。
那老板看了刘凌一眼,接过银子一揖到地,然后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刘凌吩咐侍卫们自己去厨房做饭,然后举步往楼上走去。还没有走上二楼,那老板忽然又快步回了大堂里。
“王爷……虽然不知道王爷要去什么地方,但草民觉得有件事还是要提前告诉王爷一声的好。此去往南经过霸州王爷需小心些,霸州的契丹人被王爷都打跑了,一伙儿马贼占了霸州府衙,劫掠过往客商,他们杀人不眨眼,有数百人之多。”
刘凌点了点头道:“多谢。”
悦来客栈的老板再次向刘凌施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
刘凌喃喃道:“马贼吗?不知道是不是杨一山的徒子徒孙。”
他转身问赵大道:“杨一山还在罗旭麾下任职?”
赵大道:“如今已经升为郎将了。”
刘凌嗯了一声,继续往楼上走去。随便选了一间房子,刘凌推开房门看了看。发现这客栈确实打理的十分清爽干净,房间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擦的一尘不染。床上放着两床崭新的被子,上面绣着不知道是什么盛开的花朵。
“杀了吧。”
刘凌在门口站着看完了房间里的陈设后,回头对赵大语气平淡的说了三个字。
赵大愣了片刻,随即躬身道:“属下遵命。”
吃过了晚饭,敏慧烧了热水伺候着刘凌洗了脚。她刚刚梳洗过,脸颊上还贴着湿了的秀发。灯下看美人,此时的敏慧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她这些日子承受雨露滋润,出落的倒是越发的迷人了。
刘凌伸手将敏慧额前几缕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说道:“慧儿越来越美了,难怪那个什么诺夫看见你就走不动路了。”
敏慧吓了一跳道:“王爷恕罪,慧儿以后出门就遮住脸再不让其他人看到。
刘凌被她的样子逗的一笑:“傻妮子,我又没责备你什么。我的慧儿生的美,遮住脸岂不是暴殄天物?”
敏慧见刘凌真的没有生气才悄悄的松了口气,她是一个保守的女子,被刘凌之外的其他男人多看两眼,都会觉得这是对不起王爷的事。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时之间是很难改变的。
行了一天,到底还是有些疲乏,洗漱完之后刘凌揽着敏慧躺在床上休息。
敏慧躺在刘凌的胸口上,想了想问道:“王爷……那个白莲教的圣女,生的美不美?”
刘凌想了想说道:“论起样貌来,不如慧儿。但她的功夫很好,杀起人来厉害的很。不过我的慧儿是妙手仁心,救人的术总比杀人的术要厉害。”
说到杀人,敏慧忽然想起王爷站在门口时候语气平淡但森然无比的那三个字。
“王爷,霸州有马贼,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叫杨一山的人?”
刘凌笑了笑道:“相比于白莲教,这个杨一山才是造反上了瘾的人。他是河北绿林道的总瓢把子,马贼的事总是跟他有牵连的。那些马贼占了霸州这样一座大城,怎么可能会去截杀来往的客商?那个老板没有说实话,他其实是想提醒我,霸州城里很危险。”
刘凌没跟敏慧解释清楚,因为涉及到杀人的事,他总是不想让敏慧知道的太多。
当初北上的时候,霸州可是留下来一千人马驻守的。可是那老板说霸州如今被马贼占了,这是在提醒刘凌,他留下的士兵已经都被杀光了。而杀光那些士兵,占据霸州城的是马贼。修炼有素的汉军士兵,一千人被无声无息的杀掉竟然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为什么?因为,杨一山现在是汉军的郎将。
杨一山造反上了瘾,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郎将是怎么知道了刘凌微服南返的消息,然后准备在霸州截杀刘凌。
这样的蠢事,也只有那个变态做的出来。
当夜,一支五千人的精兵自幽州大营出发,连夜渡过桑干河,在刘凌他们整理了装备马匹上路的时候,五千精骑已经在霸州城里开始杀人了。
当夜,河北绿林道总瓢把子杨一山被契丹人的刺客暗杀,死无全尸。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战争分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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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固安县城,马队顺着平坦的官道一直往南走。固安县城再往南走不到九十里就是霸州城,刘凌他们上路的时候霸州府衙的院子里和门前的大街上已经冻了一层红色的冰。腊月里,水泼在地面上很快就能冻成冰。热乎乎的血泼在地面上,比水冻的更快。
留守霸州的千余名汉军并没有被杨一山的人斩尽杀绝,大约六百人被关在霸州府衙的后院,十夫长以上的军官都被杀了,剩下的士兵们被缴械后捆绑起来就在院子里冻着,一日一夜下来,伤重的几十个士兵身体已经僵硬如石。
士兵们都在沉默着,如同这沉默寒冷的天气一样。从昨夜丑时之后院子外面就忽然传来一阵阵的厮杀之声,还有汉军士兵们熟悉的马队集群冲锋时候马蹄踏地的轰鸣声。士兵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那些假扮成汉军官兵的马贼又在杀什么人。他们身为大汉的正规战兵,被一群马贼击败俘虏,这在他们看来是奇耻大辱,虽然那些马贼是打着汉军旗号进的城骤然发难,但败了就是败了。
喊杀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外面平静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着。能看到院墙外面的火光,士兵们互相打量着彼此疲惫憔悴的脸色,甚至没有人有兴趣交谈。
忽然间,被铁链锁死的院门忽然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开。随即,在一片火把照耀下,许多身穿大汉骑兵铠甲的士兵鱼贯而入。
一名黑甲将军阔步进了后院,站在院子里看着坐在地上被捆着的士兵们皱了皱眉头。
“还有军官活着吗?站出来见我!”
黑甲将军喊了一声。
被捆绑着的汉军士兵忽然反应过来,大家艰难的站起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队形。虽然他们忍饥挨饿又冻了一夜,虽然他们的手脚僵硬血脉不畅,虽然他们很多人身上都带着伤,虽然他们的双手还被捆绑着,但当他们站起来的那一刻,他们昂起了胸膛。
“禀告将军,霸州卫戍营前日遭突袭,十夫长以上军官全部战死!”
站在最前面的一名伍长向前迈了一步,看着那黑甲将军如实的回答道。
黑甲将军嗯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军多少年了?”
那伍长大声回答道:“卑职叫王振水,大汉大统元年入伍,伍长!”
黑甲将军点了点头道:“从今日起你就是霸州卫戍营的千夫长!”
他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盔甲鲜明的士兵们上前将那些被俘汉军身上的绳索割断。然后被释放出来的士兵也帮着袍泽们解开绳索。很快,六百名士兵都解脱了出来,他们的身体很僵硬,很多人的手臂都是紫色的。士兵们试探着活动着身体,让血脉渐渐的流淌通顺。
王振水有些傻乎乎的站在那里,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下子升为千夫长。
一名骑兵郎将走过去将他身上的绳索割开后说道:“大汉怀化大将军赵将军就在你面前,还不参见!”
怀化大将军?
王振水愣了一下,随即惊醒。
大汉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姓赵的只有一个!
卑职参见大将军!
王振动作僵硬的行了一个军礼,因为手臂僵硬所以动作不是特别的标准,但却十分的肃穆。
赵二点了点头道:“昨日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那些马贼已经全部诛杀,现在带着你的人去换件干净衣服,吃过早饭后整顿全城秩序,安抚百姓,清理战场。我还要赶回幽州大营,给你补足士兵,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千夫长,大军回师之前霸州城就交给你了。”
赵二拍了拍王振水的肩膀说道:“王爷已经知道了前日的事,王爷说了,这事不怪你们,你们心中不要太过自责。好好看守城池,安顿好受伤的兄弟,厚葬死者!”
王振水挺胸道:“卑职明白!”
赵二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霸州府衙外面的大街上,数千名雄壮的骑兵已经列阵待发。猎猎燃烧的火把照亮了黎明,在火光下,骑兵的身姿显得那么威武霸气。赵二走到自己的战马前翻身上马,伸手往前一指。一队骑兵呼啸而出,率先朝着城门方向驰去。赵二随即催动坐骑,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霸州城。
王振水看着骑兵们离去的背影,眼里有热泪夺眶而出。
“看到了吗兄弟们!王爷派了怀化大将军救了咱们!王爷说他已经知道了前日的事,王爷说不是咱们的错,让咱们安心守城!”
数百名聚集在王振水身后的士兵们猛地举起右臂喊道:“安心守城!汉王威武!”
“汉王万岁!”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句,声音中还带着一些稚嫩,但却是那么真情实意。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大家都顺着声音朝着那个喊话的年轻士兵看去。那士兵红了脸,随即醒悟这样喊有些问题。汉王若是万岁,那万岁是什么?管他呢!年轻士兵昂起胸,再次举起右臂:“汉王万岁!”
王振水笑着看着那年轻的士兵,然后举起大拇指。
刘凌的马队走到中午的时候才走了三十几里,在牛头村寻了户人家。给足了银钱然后吃了一顿虽然简陋但十分香甜的午饭。休息了一阵后继续上路,刘凌看着这个在后世已经改名为牛坨村的地方,想到自己前世的时候曾经几次到过这里心里生出一阵淡淡的怀念。下午的时候马队速度加快,在日落的时候赶了几十里路到了霸州城外。
因为这两日经历了两次杀戮之事,霸州城里显得颇为冷清。若不是赵大派人亮出了监察院的身份,已经关了城门的守军是断然不会放他们进城的。监察院在大汉的地位独特,而军方和监察院的关系要亲近的多。军方作战离不开监察院提供的情报,这是制胜的关键,所以士兵们对监察院的黑衣人都没有什么排斥心理,相反还觉得有几分亲切。
“大人,可是从幽州来?”
心提拔起来的百夫长问一名银衣监察卫道。
那银衣笑了笑道:“正是,兄弟守城辛苦。”
这不过是两句平淡至极的话语,可是在那个百夫长心理却是温暖的。王爷能那么快派骑兵来救他们,在他看来这绝对是监察院的功劳。
银衣吩咐道:“不要声张,大人不喜!”
那百夫长使劲点头,然后让开了道路。
刘凌骑马从那百夫长身边经过的时候,那百夫长对他点头微笑致意。在这百夫长看来,那相貌俊朗的人很亲切,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就是他心目中如同一轮红日般存在的汉王殿下。刘凌很喜欢那百夫长的笑容,很真诚,不虚假。
虽然已经报出了监察院的身份,但刘凌一行人晚上并没有在霸州卫戍兵营住宿,也没有去霸州府衙,而是选了一个颇为干净的客栈住下。吃过晚饭后刘凌吩咐赵大道:“说不得一会儿赵二提拔的卫戍营千夫长就要来,你见一见。大军南返之后霸州是要舍弃的,安排一下他们的退路。告诉他,百姓们一针一线都不要抢,否则杀无赦。至于霸州府库里的东西,补充军需后剩下的都分发给百姓。虽然霸州城里的百姓已经汉化的契丹人不在少数,但将来那都是我的子民,没什么区别。”
赵大应了一声,就在客栈大堂里等着。果然,没过多久王振水就一身便衣带了几个百夫长进了客栈。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黑衣官员,王振水就知道那位就是今日进城的监察院官员了。但他却没有想到,专程在这里等他的会是监察院指挥使大人。
就在赵大安抚王振水的时候,刘凌坐在床榻上泡脚。
敏慧蹲在刘凌的身边,仔仔细细而又动作轻柔的给刘凌洗着脚。
“王爷,霸州算是一座大城了,怎么看起来反而比才经过的固安小县还要冷清些?”
刘凌没有告诉敏慧霸州之前发生的事免得她担心,所以刘凌解释道:“北方战乱,行商们都变了路线或是暂时停了生意。且这里才被我打下来没多久,百姓们还没适应。你也看到了,这大街上开着的店铺少之又少。若不是舍不得离开家园,舍不得自己的家业,百姓们说不定已经逃难去了。”
敏慧嗯了一声道:“打仗,受伤害的总是百姓。”
刘凌温和的说道:“你说的对,无论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无论发动战争的人是谁,无论正义还是邪恶,也无论最终是谁取得了胜利,遭殃受害的都是百姓。今日你家人马杀过来,明日我家人马杀回去,杀来杀去,死的还不都是普通百姓?这燕赵之地沃野千里,可是你看看现在荒凉成了什么样子。这就是战争的代价,很残酷。”
敏慧想了想说道:“王爷……为什么而战?”
这是敏慧第一次问出这样的问题,刘凌想了想回答:“为止战而战。”
他笑了笑道:“天下有大野心的人多如牛毛,而逢此乱世,想要趁势而起的也大有人在。你家王爷我也是有大野心的人,可是天下有野心的人太多了,彼此争斗天长日久劳民伤财。都是同样的野心,我凭什么就让给别人?难道这世间还有比我做的更好的人?所以我决定由我来结束乱世,而很多人不同意,我要怎么办?”
敏慧想了想说道:“战!”
刘凌揉了揉敏慧的头发笑着说道:“没错,就是战。不服的打服他,死都不服的就让他死好了。大家争来夺去的目的看起来虽然差不多,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大部分参与这场争斗的人都是为了成为那个坐在龙椅上的至尊,可是椅子只有一把,谁都要抢。可我跟他们还是不一样的,王爷我可不是为了那把椅子而战的。”
他笑了笑道:“我是为了不让别人坐上那把椅子。”
敏慧低着头想了想,没明白。
刘凌也不想跟她解释这些事,想要在乱世立足,没有点舍我其谁的霸气能成?不成!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抢过来变成我的。我能让天下百姓生活安稳,太平无忧,谁能做得比我好?如果真有人做的比我好,那好吧,我打跑你打怕你甚至杀了你,反正是不会让给你的。
“战争不是目的。”
刘凌想了想说道:“战争只是一种手段。”
刘凌抬起被敏慧已经擦干的脚伸进被窝里,拉了拉被子说道:“战争也永远不会有彻底结束的那一天,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就算他日我令百姓富足天下安稳,难道就不会有别处的人来抢?所以还是要战的,只要人还有**战争就不会停止。其实战争说来说去只分成两种,第一种,是抢夺,第二种,是守护。”
刘凌笑了笑:“现在我在做的是第一种。”
他揽住敏慧的腰肢,感受着少女身上温度:“至于第二种……”
刘凌将手伸进敏慧的胸襟内握住一团柔软:“等我抢够了再说吧。”
第四百八十二章 辽乱
霸州卫戍营千夫长王振水站在城墙上,看着朝阳下远去的马队不由得唏嘘起来,此刻他忽然心生豪气想要做一首诗来抒发心里的感慨,有人说佳句本天成,所以军伍莽夫未必就做不出来惊艳的妙句。
“啊!”
王振水大声的喊了一个字,觉得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宣泄出来很多,一种畅快感让他很舒服,冷冽的空气似乎都被这一声大喊烘烤的温暖了起来。
“啊!”
王振水又喊了一遍。
他使劲吸了口气,然后张了张嘴挤屁一样挤出来五个字:“该吃饭了吧?”
“是的大人,该吃饭了。”
他手下忍着笑答道。
王振水嗯了一声,然后背着手下了城墙,一步三摇,那样子看起来真的很想一个才做出一首妙辞的大才子,很欠扁的那种。
就在王振水捧着一碗热粥吸溜吸溜的喝着的时候,已经出城数里的刘凌在马背上伸展了一下身子,感受着冷冽空气从鼻腔进入身体后带来的那种透彻感觉,身体里清爽的让人想叫喊,于是某凌诗兴大发!
“啊!”
刘凌冷不丁的一声喊下了其他人一跳,众人去看时,见刘凌面对着初生的太阳张开双臂,眯着眼睛作诗一首:“啊!”
“我要建一座大房子,门朝大海,春暖花开。”
“啊!大海啊,都是水。”
“啊,骏马啊,四条腿。”
刘凌皱眉想了想,忘了两句。
他转头看了看那些憋红了脸忍着笑的侍卫,然后看了看拉开车门帘子探出头来一脸惊愕的敏慧,再看看天空中被惊飞了一群雀儿。
“今天这事,今天这诗谁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谁!”
刘凌很严肃的说道。
一边骑马,一边用匕首在一段木头上雕刻着观音像的陈小树手一抖,观音的脑袋嗖的一下子就被削飞了出去。陈小树长大了嘴巴,讪讪的说道:“菩萨啊,她会飞!”
感受到刘凌冷冷的目光,陈小树深深的低下了头。不苟言笑的东方不乱歪着头看向陈小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道:“小树啊!你闭嘴!”
刘凌忽然叹了口气,他转头问赵大道:“监察院的金衣是几个?”
赵大连一秒钟都没有考虑直接回答道:“十个!”
刘凌嗯了一声,赵大叹道:“不知道那两个会死的多惨。”
这次南下,离开了战场之后大家的心情难得的轻松下来。虽然第一次看到王爷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大家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也不会因为几句玩笑话,大家对刘凌的尊重就会减低。监察院的十二金衣虽然留在院子里的时间并不多,但每一个人当初进入监察院的时候刘凌都会亲自接见。十二金衣中,刘凌最熟悉的当然是聂氏兄弟,但他最喜欢的就是陈小树了。
陈小树的性格很好,疯疯癫癫的好。
所以刘凌在聂氏兄弟回了晋州之后第一个调回自己身边的就是陈小树,只是他倒是没有发现,沉默寡言的东方不乱,竟然也是一副闷骚性子。东方不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那么一句话,这是水到渠成的事,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诧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句玩笑后,他的心情变得特别好起来。他是一个身上背着很凄惨故事的人,或许是因为不久前终于第一次将自己的故事简短的告诉另外一个人的缘故,他心里的那份痛也减轻了几分。
过霸州之后,下一站就是莫州。两地相隔并不远,莫州的治所莫县就是现在的任丘市。在明朝的时候隶属于河间府,而河间府有一样著名的小吃是令人垂涎三尺的。那就是驴肉火烧,但刘凌注定是没有口福吃到这种让人流口水的美食小吃了。在这个时代,驴肉火烧还没有问世。据说驴肉火烧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明初,具体时间不可考察。但毫无疑问的是,现在这个时代驴肉还没有被认可。
虽然隆冬时节,北方的景色看起来大都苍茫荒凉,但一行人的心情都不错,看精致的是眼睛,可是因为心里舒畅,看在眼里的风景也变得漂亮了起来。过莫州之后在没多远就要进入山东地界了,进了山东一路径直往南,下一站就是德州。
北方大地硝烟还没有散去,百废待兴。
从幽州出来走了二十日的时候,监察院发来幽州战报。耶律雄机的大军已经抵达幽州北面的延州,汉军与耶律雄机的契丹大军试探性的交战之后,围困幽州北门的茂元便率军撤离,在东门大营和西门大营兵马的策应下,撤退到了幽州以南,与赵二和花翎坐镇的中军大营兵马汇合。
西门大营陈远山部,东门大营罗旭部也收缩兵力。三座大营互为犄角,契丹人兵力不足汉军,倒也不敢贸然发动攻势。不出刘凌预料的是,因为之前布置的假象,耶律雄机果然认为耶律极跟汉军有所勾结。他派来的斥候死伤无数之后千辛万苦的到了幽州外围,却发现有契丹人的骑兵与汉人的军队合练战术。幽州虽然被围,但汉军却根本就没有攻城。而之前花翎的队伍一路难逃的时候已经勾起了耶律雄机的怀疑,只是这疑点还不足以让耶律雄机相信他的儿子已经丧心病狂到与敌人联手对付自己老爹的地步。
但是到了幽州外面之后,耶律雄机的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所以,耶律雄机没有进入幽州城,汉军故意让出来的幽州他如何能进?虽然汉军的行动看起来颇为做作,但耶律雄机也不敢冒险。他派人进城,让耶律极单人独骑到大营见他。他不敢轻易进城,耶律极难道就敢轻易出城?他在幽州城头上,将汉军的那些手段看的一清二楚。可是他如何能辩解,辩解了有谁会信?
耶律极不敢出城去见耶律雄机,父亲和儿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
耶律雄机是不会进入幽州了,耶律极又不敢出去。就这么僵持着,就看最后解开这僵局的是谁了。耶律雄机是谁,是错了也不会认为自己错了的人。一般来说站在高处的人都是这样,他们没有犯错的时候。即便明知道自己错了,但他是皇帝,也不能认错。更何况,耶律极做出的反应却是让人怀疑呢。
耶律极很憋屈,想寻求刘凌的帮助没有成功,却反而让刘凌抓住了机会摆了一道。如今他已经进退两难,不开城门,他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开城门,他又不敢到上京辽军的大营里去。
第二日,汉军对耶律雄机的大军展开了攻击。汉军分作两路,左翼右翼的攻势都颇为强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战局才开始后不久,局面上有些优势的汉军全线撤退。这是一种很反常的现象,很多人都不理解汉军为什么要这样做。聪明人却想到了一个疑点,为什么汉军分作左右两路,惟独不攻中军?难道说,中军的进攻位置是另有其人?这人是谁?这人还能是谁!
汉军收缩兵力后,忽然在当夜对幽州展开了攻势,虽然因为耶律雄机派兵出击的缘故汉军撤了下来,但汉军为什么在这个关头忽然进攻幽州再次令人惊疑不定。聪明人又想到,汉军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援助而恼羞成怒了?
有些事经不得想,越想越复杂。
连续三日,汉军仗着人马众多开始对耶律雄机的大军发动攻势。不同于之前两翼进攻的策略,汉军后来的进攻都是全面压上的。双方三日内大战了十几场互有胜负,但是当从西京大同来的耶律德光率领十五万大军赶到之后,汉军又一次开始收缩兵力了。双方就这么对峙了数日,耶律德光率军攻打汉军,汉军小负。第二日,双方再战,汉军又是输了一筹。第二日夜,汉军竟然有大队人马离开大营往南而去。
以为汉军有诈,契丹大军被没有追击。只是到了第三日的时候,汉军离开大营的人马竟然已经达到了三十万之众!诱敌,不可能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调动。于是耶律雄机下令契丹全军压上,汉军大将军罗旭领兵十五万断后,且战且退,一路退回赵州!
契丹人追到赵州的时候,汉军大将军茂元已经率领十几万大军在赵州外围设防。接应了罗旭大军入城之后,两支汉军三十万人马摆开死守的阵势。契丹人强攻却不能有所斩获,倒是被汉军的反击打的有些狼狈。耶律雄机派耶律德光领军在赵州与汉军相持,他自率军返回幽州。
耶律极还是不敢开门的,但他也不会在城里等死。连日来主张开成迎接皇帝陛下进城的人都被他砍了,他只要坚持不开城门,那幽州城内的士兵无疑被他一起拉上了船,想辩解都辩解不清了。耶律雄机大怒,派人传话给耶律极,若是再不出城来见他,就视其为谋逆!
耶律极苦笑,心说就算我现在出去,难道就不是谋逆了?
他只需将城里的二十万大军牢牢的控制在手里,然后让城里的守军陪着他一起背上谋逆的罪名,这二十万人马没了退路,也就只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耶律极的打算很好,而且耶律雄机确实不敢贸然攻打幽州城。他不打,不宣布耶律极谋逆,那幽州就还是大辽的领头。可若是真的打了,那就再也没有转还的余地了。
耶律雄机派人进城宣读他的旨意,因为耶律极作战不利,贪生怕死导致惨败,故废去耶律极太子的称号,贬为庶民。耶律极做的更干脆,令人一刀将那宣旨的大臣砍了。他越是如此,耶律雄机反倒没有什么办法了。幽州有兵马二十万,耶律雄机带兵二十万,真打起来就算城里的契丹士兵畏惧皇帝的威仪而战败,可那巨大的损失也是承受不起的。
就在耶律雄机怒气冲冲却一时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的时候,北方的急报到了契丹大营。西夏国大军二十万越过茫茫草原忽然出现在上京三百里外,已经连赢数阵。如今已经逼近上京,契丹留守军队连战连败!
而就在此时,回到代州的独孤锐志领代州人马,又从建雄军调兵马三万,合计兵力近七万进攻大同。若不是耶律德光留下大将火枭灵狐及数万大军扼守咽喉要道的话,西京大同危急。
大辽,一时间烽烟四起!
第四百八十三章 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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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州
皇宫
小皇帝刘立蹲在地上,笑嘻嘻的看着两个太监摔跤。他一边看,一边侧头,然后一个宫女就将一颗剥开的榛子送进他嘴里。他吃的很开心,看的很开心,全然不顾那两个小太监已经摔的狼狈不堪,也不顾那个宫女已经红了手指。
“摔!接着摔!谁赢了,朕赏一枚金叶子!”
刘立拍着手喊道。
两个小太监互相看了看,然后咬着牙继续摔跤。
一直到两个小太监筋疲力尽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刘立才意犹未尽的站起来,踩着一地的果壳回到大殿里。晚饭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高兴的缘故他吃了满满一大碗米饭,还喝了一碗肉羹。晚饭后他跟太后苏笺黎说了一会儿话就因为困倦告退,回到了寝宫之后他挂在嘴角的笑意和脸上的困倦都一扫而空。挥手将准备侍候他入寝的宫女赶走,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甩飞了两只靴子。
不困倦,可是为什么这么累?
刘立很不符合年纪的长叹一声,躺在床上看着上方久久不能入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殿里的烛火忽然摇晃了一下。刘立也不转头,只是淡淡的问道:“先生究竟藏身在什么地方?这皇宫里,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是禁卫们查不到的?”
黑色长袍包裹了全身的男人在椅子上坐下来,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巾遮挡住口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的眼睛里有一种兴奋的光彩难以掩饰。黑袍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小皇帝刘立说道:“陛下,我藏身在什么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藏不住了!”
刘立猛地坐起来,看向黑袍人:“先生什么意思?”
黑袍人嘿嘿笑了笑道:“恭喜陛下,机会比预想中来的早。”
刘立皱眉问:“什么机会?”
黑袍人语气中有难以压制的兴奋:“陛下亲政的机会!”
他站起来走到刘立身前,深深一揖:“恭喜陛下,这大汉的万里河山终于能真正掌控在陛下手里了。这是可喜可贺的大事,陛下应该高兴些才是。”
刘立一把抓住黑袍人的衣服追问道:“刘凌在幽州被契丹人砍了?”
“没有!”
“没有?不管他怎么死的,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
“没有!”
刘立颓然的松开手说道:“先生今晚来,就是来开朕玩笑的吗?如果只是这样,先生就请回去吧。朕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黑袍人笑道:“今晚陛下只怕会开心的睡不着呢……”
他顿了一下说道:“刘凌虽然还没死,但已经离死不远了。我得到消息,刘凌只带了十余名护卫微服离开了汉军大营,装扮成富家子弟一路悠闲的南下。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刘凌已经过了莫州。按照时间算起来,刘凌到德州还要十几天。陛下,机会来了!”
刘立眼神猛地一亮:“你没有骗我?”
黑袍人笑道:“陛下觉得,我会在这种事上骗陛下吗?刘凌是陛下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甚至,我比陛下还盼着刘凌死无全尸。只要刘凌死了,陛下天下到手,我也大仇得报,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啊。”
刘立急切的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做?”
黑袍人脸色严肃下来,他想了想说道:“刘凌既然自己找死,就不能怪别人了。他一路往南,肯定是要到德州登船改走水路的。一旦刘凌上了船就不好再下手了,所以从莫州到德州这一段路上是最好的机会。他既然自大到只带着十来个侍卫就敢微服南下,这样的好机会如何能错过?”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立说道:“杀刘凌的事交给我来做,我的部下就在德州附近,我已经派人拿着我的手令去调集人马,务必将刘凌杀死在南下的途中!我部下皆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以万人之众杀十来个人,就算刘凌再神通广大难道还能飞了不成?陛下放心,这一次刘凌必死无疑!我在北方比刘凌时间长,地形我比他熟悉,我已经挖好了坑,只等刘凌自己跳进来就大功告成!”
刘立兴奋的问道:“需要朕做什么?朕能不能去亲眼看着刘凌死?”
黑袍人摇了摇头道:“陛下,你要做的事很重要,所以绝对不能离开晋州。”
刘立已经乱了心境,他说到底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高兴之中哪里还能想到什么事,于是他竟然对那黑袍人躬身一礼道:“请先生教我。”
黑袍人问道:“这些日子,陛下可否已经将郎青拉拢过来?”
刘立想了想说道:“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什么,但朕看得出来他对朕的忠心还是没有虚假的。当初他解散麒麟卫应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朕相信只要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话,郎青必然不会负朕。”
黑袍人道:“我教陛下一个法子,郎青必然就范。”
刘立急问道:“如何?”
黑袍人道:“陛下明日可以将郎青召来,告诉他刘凌已经被诛杀。只是消息还不能发布出去,刘凌一死大汉必然大乱。陛下可对郎青说,刘凌既死,朝局必然动荡,若是他不想看着刘氏江山崩溃的话,就权利辅佐陛下稳定朝局。郎青忠于皇室必然不忍看着大汉朝廷混乱,看着陛下危急。”
“他如何肯信我?”
黑袍人道:“由不得他不信。陛下可以先去找太后,然后将此事说出。太后定然会生气,但陛下放心,太后毕竟你的母亲,她必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陛下出事的。然后陛下可以让太后召见郎青,由太后说,郎青必然深信不疑。”
“只要郎青答应相助陛下,他率军控制满朝文武。然后我手下的人和陛下的死士突然发难冲击汉王府,杀尽刘凌的家人亲眷,只要刘凌的家人一死,大事已成定局。郎青上了船就再也下不去了,他只能尽心尽力的辅佐陛下。郎青的五千羽林卫用好了,控制晋州绝无问题。”
刘立想了想说道:“监察院是必须要控制的,幸好监察院的人大部分随着刘凌去了北方。至于城防军,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黑袍人赞道:“陛下睿智。”
“明日陛下就去见太后,然后以太后的名义将候申,谢焕然召进皇宫。只要这两个人进了宫就立刻斩杀,没有了这两个人朝廷里的人就不足为虑了。然后让郎青带兵将大臣们都抓起来,宣布刘凌罪状。刘凌既死,城防军难道还敢造反不成?陛下可以先寻借口将城防军将军召来,一并杀之,城防军没有了首领,就算想反也反不起来!”
刘立越来越兴奋,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刘凌的头颅在地上滚动的画面。
“先生,你有把握杀刘凌?”
黑袍人自负道:“若是刘凌率领大军南返,我自然是没有办法杀他的。可是他偏偏只带了十余人,我部下上万精甲,就算刘凌的护卫皆是不世高手,难道还能在千军万马中保住刘凌的性命?陛下放心,刘凌这次死定了!陛下不要担心,杀刘凌有我的部下绝不会有问题。陛下要做的就是稳定朝局,”
“幸得先生相助,朕日后亲政必然重重的酬谢先生。”
黑袍人摇头笑道:“我只要刘凌死,至于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他想了想说道:“陛下若成大事,太后,郎青才是关键。只要太后和郎青站在陛下这边,大事何愁不成?而重中之重就是太后那里了,陛下还是想想,如何才能说服太后。要让太后相信刘凌已死,也是有些难的。”
刘立想到这里也是脸色一暗:“母后对刘凌十分的忌惮,宁愿解散黑麒麟军也不愿与刘凌有任何矛盾。若是黑麒麟军还在,控制局面就能容易些了。先生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母后相信刘凌必死无疑?”
黑袍人想了想道:“看来,我要和陛下一起去见太后了。”
刘立问道:“先生若是亮明了身份,何以容身?”
黑袍人道:“只要陛下控制了大局,难道还有谁能伤得了我不成?”
“再者!”
黑袍人自负的一笑道:“我既然能在这皇宫里潜藏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难道想走的时候就是谁都能留得住的?论武功修为,这晋州城内只怕无人是我的对手。陛下身边的那个浩庭拦不住我,郎青也不不及我,至于陛下说的监察院,我若是想就算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又能如何?天大地大,没人能阻我脚步。”
刘立被黑袍人散发出的煞气吓了一跳,但是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先生,杀入汉王府,仅凭死士可够?”
黑袍人想了想道:“刘凌的一个小妾不是有了身孕吗,陛下可以让太后发一道旨意,带着大批的赏赐去刘凌府里,赏赐太多,宣旨的人多带些人手也不会惹人生疑。只要进了王府骤然杀人,先杀汉王妃,再杀那个怀孕的小妾,她们要领旨,一个都走不脱!”
刘立拍着手笑了起来,就跟他看两个小太监摔跤的时候一摸一样。
“妙!朕只是想不明白,以你的谋虑算计,怎么会输给刘凌?”
刘立高兴的问道:“裴战,你有兴趣做我大汉的兵马大元帅吗?”
第四百八十四章 谢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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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太后苏笺黎手里的佛珠一下子脱落,断了线的珠子滚了一地。一身素色衣服的苏笺黎被刘立的话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美丽的容颜上都是恐惧和慌乱。或许是因为站起来的动作太猛了,苏笺黎感到一阵眩晕。她扶着椅子稳住身子,颤抖着抬起手指着刘立。
“你……再说一遍!”
苏笺黎问道。
刘立一咬牙,昂起下颌说道:“反贼刘凌,已经被朕派人在他南下的途中诛杀了!”
啪!
苏笺黎一巴掌扇在刘立的脸上,刘立本就白皙异于常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几个清晰的红红的指印。苏笺黎脸色惨白的指着刘立,她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张大了嘴巴,最终化作一声愤怒的近乎于咆哮的申斥:“你大胆!”
刘立倔强的抬起头,捂着脸说道:“母后,儿臣没有说谎,这是真的!”
苏笺黎抬起手还要再打,却无力的停在半空中。
“陛下啊,我一直对你说要珍惜现在的日子,你为什么就肯踏实一些。皇叔对大汉江山社稷居功至伟,这样的话,请陛下以后不要再说了!”
刘立急切道:“母后!你怎么就不信我?我没有撒谎,也不是为了出气就小孩子一样诅咒别人死!我说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刘立直视着苏笺黎的眼睛,丝毫都不退缩。
“你再说!”
苏笺黎强忍着愤怒,端庄秀美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太后……陛下说的没错,我可以证明。”
一身黑袍遮体的裴战缓步走进房间里,躬身对苏笺黎施礼道。说完,他直起身子,不躲避苏笺黎看过来的愤怒眼神:“陛下说的没错,汉王刘凌真的已经死了。就在博州以北不远的河道川,汉王微服南返遭遇到数万大军围攻,汉王及随行护卫都死了。”
苏笺黎强忍住心里的恐惧和震撼,看着裴战问道:“你是何人?我凭什么信你的话?”
裴战神色平静的说道:“我是大周定安军节度使裴战,曾经是汉王刘凌的手下败将。现在是陛下的谋臣。太后没有必要怀疑我的话,因为没有比我更清楚这件事的真实。因为……汉王一行人就是被我派人杀死的。虽然汉王刘凌在战场上击败了我,但我手下还有数万精锐战士。得知刘凌微服南下,这样的机会,太后认为我会放过吗?”
苏笺黎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明白了,原来是你在挑拨陛下。这些日子陛下很反常,想来也是受了你的蛊惑。汉王是什么人?又岂是你这样一个丧家之犬能杀得了的?你挑拨陛下,不过是心生恨意之下想要颠覆我大汉的江山社稷吧?大周已亡,大汉强盛,你身为周国的一方节度使自然是不甘心失败的,所以就千方百计的潜入宫内接近陛下,意图挑拨陛下和皇叔之间的关系,对不对?”
苏笺黎深深的吸了口气,不等裴战回答,她高声喊道:“内卫何在?!将这个周国的奸细拿下!”
刘立拉着苏笺黎的手说道:“母后……寝宫的内卫都被我调开了。母后,请相信儿臣。刘凌真的已经死了,而且死无全尸!儿臣记得跟母后说过,早晚有一日儿臣要让刘凌粉身碎骨的。如今,儿臣在裴战的帮助下做到了!儿臣真的做到了!父皇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为儿臣感到骄傲自豪的。”
苏笺黎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刘立,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立儿啊,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皇叔…….皇叔若是真的辞世,这大汉的江山立刻就会动荡不安!陛下就要丢掉先皇留给你的江山社稷了,刘氏皇族大祸不远啊!”
刘立撇了撇嘴道:“母后言重了!”
他昂起下颌说道:“这大汉是朕的大汉,不是刘凌的!朕是君,他是臣,臣忤逆,君自然要诛杀其,君要臣死,臣必须要死!母后说刘凌一死这大汉江山便会动荡不安?母后错了,只要朕还在,大汉就不会垮!”
停了一下,他换了哀求的语气说道:“但刘凌的亲信之人遍布朝野,若是这些乱臣贼子作乱的话确实很麻烦。儿臣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只有母后可以帮儿臣!”
刘立劝说道:“儿臣已经说服羽林卫将军郎青帮忙,只要母后点头,郎青就立刻开始抓人。候申,谢焕然,卢森…….刘凌的亲信之人一个都不能留!不瞒母后,儿臣有一批死士效忠,儿臣已经派他们与裴战的手下去汉王府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汉王府里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母后,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母后还不肯帮儿臣一次吗?”
他往前走了两步,抓着苏笺黎的衣角说道:“当初刘凌步步相逼,母后委曲求全,儿臣都看在眼里,儿臣发誓一定要将刘凌碎尸万段!如今大事已成,只是若没有母后的帮助,儿臣只怕压服不了局面。母后,不要再犹豫了,城防军将军陆十三是刘凌的人,若是被他知道了的话先一步带兵入城的话,局面就难以把握了啊。”
苏笺黎长叹一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儿一般滑落:“立儿啊,你真的犯了大错!”
她看着刘立的小手抓在自己的衣角上,触动了内心的柔软。
“郎青真的答应你了?”
苏笺黎问出这句话后,她知道自己再也会不了头了。她这些年为了让自己儿子的皇位不失做出的努力,或许都将付之东流。她不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和刘立的前途是什么。她实在想不到,儿子竟然勾结外人杀害了刘凌。她心中对刘凌没有仇恨,嘉丰帝刘卓,她的丈夫当初的所作所为,站在一个帝王的角度来看或许并没有什么错误。但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这大汉的天下是刘凌扛着的,是汉王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刘凌没有反,反而一直对她们母子颇为尊重,苏笺黎在心里其实对刘凌有着一种深深的感激之情。
胜者为王,但刘凌没有为难她们母子。
“母后放心吧,郎青本来就是父皇留给儿臣的。虽然他当初解散了麒麟卫,但毕竟他对父皇还是忠心耿耿的。儿臣来见母后之前,郎青已经集结羽林卫,只等母后的旨意了。”
苏笺黎深呼吸,然后看向裴战问道:“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但请你不要骗我。汉王……真的已经辞世了?”
裴战看了小皇帝刘立一眼,随即点了点头道:“太后放心,千真万确。”
苏笺黎悄悄攥紧了拳头,脸色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传旨,宣军机处大学士候申,城防将军陆十三进宫来见我。传旨,宣军机处大学士谢焕然进宫,让他在承明殿候着,我随后就去。”
苏笺黎的近侍连忙点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小跑着出去传旨了。
苏笺黎看了看刘立说道:“大学士谢焕然是新近才进入军机处的,他和汉王之间没有太多的牵连。此人很年轻,也很有能力,陛下今后亲政不能没有重臣辅佐。谢焕然可以争取一下,若是他不答应,再杀了他吧。”
刘立惊喜道:“全凭母后安排!”
他转身吩咐道:“裴战,你去汉王府看看!”
裴战一抬头,一丝凶光一闪即逝:“微臣…….遵旨!”
裴战转身而出,头也没回。
等裴战离开之后,苏笺黎一把拉着刘立的手问道:“立儿,此人什么时候到你身边的?皇叔他……真的已经死……死了?”
刘立不满的说道:“母后怎么如此惦念那个反贼?”
苏笺黎一窒,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稍稍变了几分意味:“陛下……裴战不能留!”
她站直了身子忽然说道:“祈福,去杀了刚才那个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躬身说道:“奴婢遵命!”
说完,那太监一闪而逝,动作快的眼睛几乎跟不上他的动作。只是一道残影闪过,他的人已经消失无踪。
刘立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向外面。
苏笺黎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走,先去见郎青,然后去承明殿见谢焕然。”
半个时辰之后,羽林卫将军郎青率领五千羽林卫倾巢而出,包围了众多文武大臣的府邸。然后封锁了街道,宣布戒严,百姓不得出门。而进了宫的军机处大学士候申和城防将军陆十三则被看押起来,关在一处偏殿内捆了起来。羽林卫的人马两千人围住了监察院的总部,封住了进出的大门,宣布太后旨意,但凡有人闯出着格杀勿论。
承明殿。
谢焕然猛地抬起头看向太后苏笺黎,随即低下头:“臣……但凭太后吩咐。”
苏笺黎点了点头道:“大学士是识大体明大局的人,既然……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去想旁的事情。稳固我大汉的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国家要稳,朝廷必须先稳,朝廷稳定,则根基稳固。军机处的几位大学士只有你才能稳定今日之局面,望大学士不要辜负了我的嘱托。”
谢焕然叹道:“汉王既死……微臣别无选择。微臣知道该怎么做,请太后给臣旨意重组军机处。”
“准了!”
“臣要兵权!”
谢焕然抬起头说道。
苏笺黎犹豫了一下点头:“准了。”
谢焕然又提了两个条件,苏笺黎一概照准。刘立对谢焕然这样的讨价还价的态度很不满,但被苏笺黎压着所以没发作。他不喜欢这样的臣子,因为他在谢焕然的脸上没有看到太多的诚服的表情。可是现在确实如太后所说,若是没有一个重臣压制着朝廷很难稳定下来。
苏笺黎站起来,拉着刘立的手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子对还匍匐在地上的谢焕然说道:“候申和陆十三就在隔壁殿里……有劳大学士代我送两位大人一程吧。”
谢焕然的身子又是一颤,深深的低下头:“臣……遵旨。”
谢焕然何尝不明白,太后苏笺黎为什么让自己去“送”候申和陆十三一程。只要他的手上也染了血,染了自己同僚的血,这条船他谢焕然就再也下不去了。这是苏笺黎在逼着他就范,苏笺黎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你要的我都给,但你也要拿一份投名状来让我信任。候申和陆十三的人头,就是那份带血的投名状。
直到苏笺黎拉着小皇帝刘立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谢焕然才抬起头。他站起来,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看了看苏笺黎留在大殿门口的十几个内廷卫,随即迈步走出了大殿。走到隔壁偏殿的门口,谢焕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对跟在他后面的内廷卫说道:“等在这里,我让你们进来,你们再进。”
说完,谢焕然走进了关押着候申和陆十三的地方。
第四百八十五章 祈福与浩庭
裴战出了太后的寝宫,他在宫门外站住,回头看了一眼苏笺黎绰约的身姿,随即快步朝着宫外走去。一路上都是严阵以待的羽林卫士兵,原来的宫廷侍卫们大部分都被制服后关押了起来。裴战冷笑一声,心道这郎青也不过是个妇人之仁的懦弱家伙罢了。那些宫廷侍卫中大部分都是刘凌的人,都杀了又能如何?
但此时他不会表现出什么不满,他要东山再起,要借一个壳安身,就必须耐住性子。小皇帝刘立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罢了,早晚他会亲手捏死那个自以为是的屁大孩子。至于太后苏笺黎……裴战邪恶的笑了笑。
刘凌!
裴战恶狠狠的想到,刘凌!你夺了属于我的大周天下,我就夺你大汉的江山。你用阳谋胜我,我以阴谋胜你,大家礼尚往来而已,不过结局是你死而我活,而且我会活的很好很好。夺取大汉的江山未必要在战场上一刀一刀的去砍,有时候在背后的战争才是制胜的关键。用最小的付出,夺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王者之风。
裴战冷笑,刘凌,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就从头再来。而我毁了你的一切,你将死无全尸!现在我要去看着你的家人一个一个的被杀死,至于你的妻妾,我会一个一个去侮辱,你的女人我不会杀死,我要留着她们每天都想尽手段虐待她们。让她们生不如死,这样才会让你死了都不会安心!
刘凌!
下地狱去吧!
裴战的步伐越走越大,宫门外他的部下就在那里等他。
在深深的长长的笔直的宫里的道路上,两侧的墙壁高的几乎能遮挡住视线。这一段路足有几百米长,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线天空。裴战的步伐逐步加快,他已经有些等不及去汉王府做些什么开心的事了。
忽然,裴战停下了脚步。
“在动手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小皇帝?太后?”
裴战缓缓的转过身子。
一个身穿青色太监服饰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裴战身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足五米。两鬓上已经能看到白发的太监正是苏笺黎派来杀裴战的人,他叫祈福。这是太后苏笺黎给他改的名字,至于之前他叫什么,他已经忘记了。看起来,他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太监。他的腰稍微的向前倾着,看起来很谦卑的样子。
“是谁……重要吗?”
太监祈福,上了年纪的太监祈福微笑着说道。他的态度同姿势一样,看起来都是那么谦卑。
“当然重要!”
裴战笑道:“我总得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吧。”
祈福侧着头想了想,然后用一种很真诚的语气说道:“等你死了,我会告诉你的。”
裴战哈哈大笑起来,他张开双臂说道:“看来你笃定你能杀了我?”
祈福陪着他笑了笑道:“我不过是个不能改变什么的太监,我能确定的只有两件事。”
祈福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能杀了你。第二,我死。”
“无论这两个结局是哪个,我若是不想让你明白,你就没办法明白。我杀了你,你不知道是谁让我来杀你的。我死了,你就更不会知道谁派我来杀你了。所以,你干脆就不要问的好,浪费了好多的时间,这是罪过。”
裴战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一点也不自信。”
祈福捏着手指笑了笑道:“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面对你这样谋大事的大人物自然有些底气不足。可是……我可以底气不足,但你却不行。我可以随随便便的死了,但你呢?你允许自己随随便便的就死了吗?所以,底气不足的我,在面对底气足的你的时候,反而底气足一些。”
他这话说的很绕口,但裴战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祈福无论有没有把握杀了裴战都没关系,他可以杀人,也可以死。但裴战不行,他是大人物,他有太多事还没有去做,所以他不能死。在心态上,其实祈福已经占了上风。
“知道夺势,很难道,可惜你是个太监,要不然放在朝廷里,放在军中都必然会有一番不小的作为。”
祈福赔笑着说道:“是啊,可惜了。”
说完,太监祈福忽然动了起来。他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样骤然飞起,然后朝着裴战的咽喉抓了过去。他的拇指和食指弯曲,形状如鹰嘴。毫无疑问,若是被他捏住咽喉的话,他的两根手指只需轻轻一捏,裴战的喉骨就会碎的不能再碎。
裴战眼神一亮,不闪不必,一拳朝着祈福的手砸了过去。这一拳毫不花哨,看起来简简单单,平凡至极。但这一拳的威势在于,快到了不可思议。
祈福皱眉,身子硬生生的在半空中扭了一下,如同一只大鸟一样骤然偏了路线,便指为掌,朝着裴战的脖子切了下去。裴战身形不动,拳头收回然后再次砸了出去。依然平凡无奇,依然快到了极致。
祈福再次硬生生的拧身避开这一拳,落地,然后身子颠倒过来双手支撑着身体,两条腿猛地往上弹起,狠狠的朝着裴战的下颌踹了出去。他的动作轻盈的好像一片浑然不着力气的被风吹起的落叶,动作怪异的出乎了人们的正常认知。
裴战依然不退,他的左腿蹬出,直击欺负的后腰,这一脚力度极大。欺负的身子已经很难再做出改变了,但他偏偏不可思议的做出了改变。他踹出去的两条腿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单手支撑着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裴战的腿贴着他的小腹踢空,祈福借机一只手抓住裴战的退,然后好像一只壁虎一样整个人爬上了裴战的身子。
裴战沉肘下砸,祈福忽悠的一下子爬到了裴战的背上,然后扬起手臂狠狠的砸了下来。裴战歪头,用肩膀扛住了祈福的手肘,这一击的力度就被卸掉。两个人的动作怪异无比,裴战不动如山,而祈福好像面条一样挂在裴战的身上。
就这样,祈福的攻势都被裴战化解,而裴战却也打不着祈福。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让,忽然祈福啊的喊了一声,身子触电一样佝偻起来。他的身体一僵,从裴战的身体上滑了下来。裴战向一侧跨步,然后一脚侧踢狠狠的砸在祈福的小腹上。祈福的身体被打的好像一只虾米一样弯曲着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宫墙上。裴战一击得手,然后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一脚将落地的祈福踩在脚下!
轰的一下子,祈福的胸口坍塌了下去。
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缠绕在裴战的手臂上,还在不断的吐着红红的信子。
裴战看着已经没有什么气息的祈福说道:“如果没有蛇,说不得我真的会被你烦死。但正如你说的,我是一个怕死的人,一个不能死舍不得死的人,所以身上保命的手段总会比其他人多一些。世人皆知我有一鹰一犬,却没人知道我身上还有一条蛇。我的海东青被刘凌的人射死了,我的獒犬万人敌被刘凌那头黑豹咬死了,但我蛇还没死,而且它能咬死任何一个人。”
裴战抬起脚,落下,重重的踩在祈福的头颅上!
噗的一声,祈福的头颅就好像碎裂的西瓜一样爆开。
“你不告诉我谁想杀我,没关系……不管是小皇帝刘立还是太后苏笺黎,我都会杀的。所以无所谓是谁,是谁都没关系。”
裴战笑了笑,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嗖的一下子又钻进了他的袖子里消失不见。他转过身,改变了方向。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忽然不想去刘凌的王府了。脑海里忽然呈现出太后苏笺黎衣裙下包裹着的成熟的丰满又曲线完美的身体来,他觉得小腹里一阵火热。裴战冷笑,既然你想玩,那我就去先玩玩你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出样貌的太监祈福,随后冷冷的笑了笑。
骤然!
一柄剑从天而落!
剑无声无息,直奔裴战的头顶刺了下来。握剑的是一个黑衣人,他的头脸都被黑巾遮住。他之前就好像趴在宫墙上冷冷的看着太监祈福被裴战踩死,虽然他的目的和祈福的目的一致,但他并没有想过救祈福。因为他要看清楚,裴战有什么保命的招数。现在,裴战的秘密他已经知道了,所以他出手。
黑衣人出手的时机很刁钻,正是裴战杀死祈福后防备最松懈的那一刻!
剑如电,迅疾无比。
当的一声!
裴战猛地的抬起手臂,以手腕上的护腕挡住了那势在必得的一剑。
黑衣人一剑失手,身子猛然的弹起落在远处。
“是你!”
裴战感受着手腕上震痛,认出了那黑衣人是谁。
“浩庭,我没记错你的名字吧?”
裴战问道。
他笑了笑:“这次不用在费事的去问了,你来,自然是那个自以为是的小皇帝派来的。知道他想杀我,却没想到他这么等不及。本以为他会等到稳定了朝局之后才动手的,看来他比我想的还妖孽一些。一个才十岁的孩子,能有这份心智殊为不易啊。”
浩庭势在必得的一剑被挡开,他在气势上已经落了下风。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麒麟卫,宁死不退。
浩庭振臂,一剑刺向裴战的咽喉。
裴战猛然间一声暴喝,一股令人心悸的气势骤然爆发出来。这一刻,他狂态尽显!不同于与祈福交战时候那样有所保留,这一次裴战爆发出了全部的战力。他不躲不闪,迅疾如电的出手,一把抓住了浩庭的长剑。然后他的手来回扭动,那一柄长剑就被他拧成了麻花一样。
浩庭脱手,然后一拳砸向裴战的太阳穴。裴战依然不躲不闪,往前大步的跨进,然后一拳砸在浩庭的胸膛上!
噗的一声,浩庭的胸口上立刻塌下去一个大坑。浩庭闷哼了一声,但他却一步未退,咬着牙从袖口里翻出一柄匕首,刺向裴战的眼睛!
裴战翻手抓住浩庭的手腕一扭,咔嚓一声,浩庭的手骨就被扭断!
浩庭再次闷哼,他嘴里涌出来一大口鲜血。遮挡住他脸庞的黑巾也掉了下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裴战探出右臂捏住浩庭的咽喉,他看着浩庭的眼睛说道:“世人皆知我有一犬一鹰,你又看到了我的蛇,所以以为掌握了我的全部?”
裴战冷笑:“那些不过都是旁门左道,一个人自身若是不够强大,保命的小手段再多又能如何?所以,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我保命的手段其实还是我自己,那个太监打不过我,你也打不过我,现在皇帝和太后身边都没了高手保护,你说……我是不是能为所欲为了?”
浩庭被捏住了咽喉呼吸很困难,可他忽然惨烈的笑了笑,嘴里流出一股殷红的血。
哧!
一根银针从他嘴里激射而出,裴战猛地一闪身,但还是被银针钉在了左眼上!|
“嘿嘿!”
浩庭嘴里吐出一口血,凄惨的笑了笑:“小手段,有时候也是有用的。”
啊!
裴战一声怒喝,手指用力,咔的一声,硬生生的将浩庭的脖子掐下来一大团血肉,还有一截气管,无数碎骨!
第四百八十六章 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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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战满脸是血的走回了苏笺黎的寝宫,他夺刀,连杀二十七名内廷近卫闯进宫门。通往寝宫的道路上,断成两截的尸体惨烈无比。苏笺黎拉着刘立的手站在门口,看着状若疯癫的裴战一步一杀人,无人可挡的一路杀进了宫门。
裴战的左眼上还钉着那枚银针,以至于他的眼皮无法完全合上。一丝血迹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让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狰狞恐怖。裴战是自负的,因为他本身的强大。苏笺黎寝宫中她最亲信的内廷近卫一个一个被斩杀,而几乎没有一个人能触及到裴战的身体。这一刻的裴战,看起来真的好想一尊从天而落的杀神。
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一个又一个内廷近卫被他一刀劈死,裴战距离苏笺黎和小皇帝刘立已经不足三十步远。他手里的横刀已经崩出了无数的缺口,他抬手一刀将一名内廷卫劈过来的刀挡飞,然后劈手将那内廷卫抓过来一只手捏住咽喉,猛地一扭。然后他单手将那内廷卫的尸体举起来,当做兵器狠狠的从上而下砸在一名内廷卫的头颅上。
两颗西瓜相撞一样,两颗头颅碎的一塌糊涂。
裴战轮动一具尸体,如疯虎,无人可挡。
十步,他距离苏笺黎只有十步之遥!
苏笺黎感受到刘立的紧张,她握紧了刘立的手说道:“立儿,看到了吗,这就是犯下错误的代价。这样的人如果不杀死,你能安稳的坐在龙椅上吗?立儿,有些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想要亲政,想要真正的成为一国之君,心狠一些是必须要有的,但最重要的是,你要能看清每一个人。”
“候申,陆十三死了,朝中反对的声音就会被压下去。有谢焕然依然在军机处,朝廷里的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安生下来。而这个人若是死了,就再没人能威胁到你。记住一句话,立儿,要成大事,就要像你皇叔那样,杀伐果决!”
刘立重重的点了点头,第一次没有对皇叔两个字产生反感。
苏笺黎说完之后心里猛地一震,随即嘴角挂起一抹苦笑。刘凌,若真的无情,真的做到杀伐果决,还会有今天这种事发生吗?只怕自己和立儿,已经在另一个世界跟先皇团聚了吧。这一刻,她刻意压制下的对刘凌的愧疚再一次抑制不住的溢了出来。这种感觉很痛苦,痛苦的让人想要放声大喊。
裴战睁着的眼睛也是血红一片,他看着不远处的苏笺黎,忽然一声暴喝,然后猛的将手里的尸体朝着苏笺黎砸了过去。此时他距离苏笺黎只有六七步远,那尸体炮弹一样朝着苏笺黎直飞了过去。
噗的一声。
那具尸体忽然改变了方向朝着一边飞了出去,落地的时候那尸体明显短了一截。这是被一种巨大的爆发力直接轰碎了一段,尸体的上半身已经变成了一团碎肉。
一员玄甲大将站在苏笺黎身前缓缓的收回拳头,然后一步一步迎着裴战走了过去。
郎青!
裴战啊的一声大叫,挥拳砸向郎青的面门!
郎青一步不退,抬起手臂如重炮一般迎着配站的拳头轰了出去。两只拳头在半空中撞击在一起,人们甚至错觉,两拳相击的那一刻连时间都停了下来。裴战和郎青各自后退了一步,裴战低下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右拳断了三根手指。郎青的手也在滴血,他的手指也断了三根。
几乎同时,两个人再次迈步向前,依然是右臂,依然毫不花哨的对轰在一起!
咔嚓一声,两个人的右臂同时折断。郎青看起来还好一些,他的右臂只是无力的垂了下来,然后退出去三四步才稳住了身子,一口血从嘴里涌了出来,染红了他胸前的铠甲。裴战就惨了很多,他的小臂骨从**穿了出来,白森森的骨头带着血,挂着肉,看起来格外的凄惨残酷。
他的右臂肩胛骨也断了,半边肩膀都塌了下来。裴战往后退出去更远,身子踉跄着艰难的再次站直。他的样子极为狼狈,头发散乱着飞起。这一刻,裴战独目里的疯狂反而平静了下来,脸色也逐渐的恢复了过来。虽然惨白,但却没了那份疯癫。
“你很不错!”
裴战沙哑着嗓子对郎青说道。
郎青脸色平静的继续往前走,他的步伐不大,但异常稳定。
“你却看起来不是很好。”
郎青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就快死了。”
裴战笑了笑,露出带血的牙齿:“是啊,从来没有想到过我竟然会死的这么窝囊。我想过无数次自己怎么死去,想来想去也只有战死在沙场上才算不枉此生。可是现在看来,注定了不会战死沙场了。”
郎青走到裴战身前不远处站住,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这里亦是战场。”
裴战愣了一下,随即释然笑道:“没错,亦是战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塌了的半边身子,一条被震死的小蛇从他破损不堪的袖子里滑落掉在地上。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发现左臂上没有伤口,他满意的笑了笑,竟然没有一丝颓丧之色。
“还有一臂可战,不错。”
他听起来有些欣慰的说道。
郎青探出左手,示意自己也只有一条手臂了。
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惺惺相惜,然后两个人同时往前冲去,挥拳砸向对方。
眼看着裴战的拳头再一次与郎青的拳头对轰在一起的时候,他忽然硬生生的将手臂往下一压。郎青的左拳擦着他的拳头砸在了他的胸口上,嘭的一声闷响之后,裴战就好像一枚出膛的炮弹一样被砸飞了出去。没有一句遗言,没有一句埋怨,大周最后一个节度使裴战就这么被郎青一拳砸碎了所有的肋骨砸碎了心脉而死。
他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居然奇怪的是……苏笺黎确实很美。
郎青怔住,然后站直了身子。断了一条手臂的他,看起来依然雄武强健。
“来人,扶郎青将军取治伤!”
苏笺黎走下台阶后说道。
她看着郎青,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她一直以为郎青已经选择了刘凌,那个麒麟卫的指挥使已经成为历史。她没有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郎青依然毫不犹豫的站在他的身边。正如当初先皇病逝的时候,她找到郎青对他说不要按照先帝的遗旨去做,那样只会落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郎青毫不犹豫的执行了她的命令,没有任何疑意。
郎青转过身看向苏笺黎,眼神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虽然这情愫一闪即逝,但苏笺黎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深深的爱慕。
偏殿的房门打开,身上带着血的谢焕然走出来对苏笺黎说道:“微臣粗通医术,就让我为郎青将军先查看一下伤势。”
苏笺黎看了郎青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郎青对谢焕然道:“有劳大学士。”
谢焕然走到郎青身边道:“无妨,只是我治伤的手段开始有些疼,但却是最快的一种止疼方法。将军忍耐些,只需片刻。”
郎青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神情猛地一窒。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左胸上突然多出来的那柄匕首。
谢焕然握着匕首的手来回扭了两下,然后贴在郎青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郎青身子一僵,随即放下了握紧的左拳。
“想不到……堂堂军机处的大学士……竟然也是监察院的人。”
谢焕然笑了笑道:“谢家的人,总是文武兼备的。”
他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十二金衣我是藏的最深的那个,现在却不得不冒出来。本以为还可以在军机处一展抱负的,大学士和金衣相比,我还是喜欢前者。”
大批黑色长袍的监察卫从宫门外走了进来,他们手里监察院配备的直刀上还滴着血。他们鱼贯而入,将太后寝宫团团围住。
晋州卫戍大营的兵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皇城,留守皇城的羽林卫士兵已经都被控制住。
卢玉珠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进了院子。
他身后,跟着瘦削的皮包骨头的季承云。
苏笺黎惨然一笑,看着卢玉珠说道:“想不到,汉王已死,他的王妃依然能控制局面。我小看了汉王家人的能力,也最终还是小看了汉王的实力。我以为骤然发难,纵然不能面面俱到,但大局已经定下。”
她不解释,只叹息。
卢玉珠笑了笑说道:“太后……汉王,我的丈夫,又岂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
苏笺黎怔住,随即苦笑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冷眼看着,看着陛下的丑态,看着我的丑态。只怕今日这局面,也是他希望看到的吧。他任由陛下胡闹,任由我发疯,只是因为在他眼里,我们都不过是个小丑罢了。他根本不需做什么,只要稍微的露出一点破绽,我们就好扑火的蛾子一样使劲的挥动翅膀去烧死自己。”
她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可是,这怪的了谁呢?错的都是我们,是我们不甘心,是我们自己寻死,他什么都没做,但……他什么都做到了。”
苏笺黎惨笑,本来还连着的那一丝羁绊,现在都断了吧。刘凌,你的心……何时开始变得这么狠了?
而自己呢,难道从最开始,自己也是想杀死刘凌的吧?
只是,若没有今日这事,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吧。
只是,这最后的一点情分,是我断的,还是刘凌?
只是,还有回头路吗?
第四百八十七章 河道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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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结在河道川的裴战旧部准备袭杀刘凌,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士兵们却发现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一共二十三人,包括将军大人在内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二十三个人在商议如何埋伏的时候被人在中军大帐中杀死,二十三具尸体被人整整齐齐的摆在地上,看起来就好像熟睡中一般。
主将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纸
纸上只有寥寥十几个字。
河道川,小陵墓,埋骨二十三,晋州城,裴战岂可独活?彼皆汉民,好自为之,孤不忍造一座大坟!
全军震动,
百夫长们聚集在一起商议了整整一个上午,商议裴家军的何去何从。二十三位将领被人一夜之间于军营之中斩杀,且这二十三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良将,竟然死的无声无息!门外把守的亲兵被人打昏,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聚集在河道川要做什么,百夫长们甚至都清楚。为了不致走漏消息,这次行动的目的只有那二十三个人知道。可他们现在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士兵们在恐惧当中也很迷茫,将何去何从?
百夫长们不知道这次大军开赴河道川为了什么,但他们知道,将领们既然都死了,就说明敌人已经知道了他们在河道川埋伏的事。而且敌人能悄无声息的进入军营中刺杀了所有的将领,说明敌人具备强大的势力。
最终百夫长商议后做出了一个决定,士兵们若是想散去的,每人发一笔钱财就此离开军营。隐姓埋名做一个普通人也好,转去投其他势力也好。不想离去的一部分人,在留下的百夫长带领下返回在齐州的秘密据点等待裴战大人回归。留下的人都是裴战的死忠,他们还抱有幻想,裴战大人并没有死去。
一万多人的队伍分成了两派,大部分人看不到希望随即离去。只有不足三千人的队伍在百夫长的带领下返回了齐州,就此,曾经为大周第一大势力的定安军从此消亡,那些返回齐州的士兵们苦等裴战无果之后,一部分落草为寇,一部分人放下了兵器,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拿起锄头,从此忘记了那烽火连天的岁月。或许有人老去的时候会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不知道他们在死去的时候心里是满足还是充满了遗憾。
陈小树和东方不乱回到马队的时候天色刚刚微明,两个人一夜骑马飞驰一百三十里到河道川杀人,然后又纵马而回。百里夜杀人,云淡风轻。
“不乱兄,为什么你如此沉默?昨夜杀人的时候人家问你是谁,你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很失礼啊。”
回来的半路上陈小树一本正经的对东方不乱说道。
东方不乱瞥了陈小树一眼,不言语。
陈小树拔开酒葫芦的塞子,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水入喉,然后一股火般从食道一直烧到了胃里。陈小树舒服的呻吟了一声,将酒葫芦递给东方不乱。东方不乱看了看那酒葫芦的口,然后收回目光。
“连酒都不喝?你是不是男人?”
陈小树嘟囔着说道。
“这男人一生在世,无非酒色财气四个字。而这酒又排在第一位,就算不为一醉解愁。寒夜奔行,喝一口酒解解寒意也是好的。不乱兄,看你整日愁眉苦脸的,酒都不喝,估计着色这个字跟你也没一个铜钱的关系。这样说来,你的人生岂不是了无生趣?”
东方不乱叹了口气道:“谁与你说,我不喝酒?”
陈小树仰脖又灌了一口酒,听到东方不乱的话大概意外。他把酒葫芦再次递给东方不乱道:“那就喝!男人,怎么能婆婆妈妈的。”
东方不乱再次瞥了一眼酒葫芦的口,一本正经的说道:“酒葫芦上都是你的口水。”
陈小树讪讪的笑了笑,从后腰上摸了摸,将另一个酒葫芦解下来甩给东方不乱道:“这葫芦酒我可还没动过。”
东方不乱接过酒葫芦一口气将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这满满的一葫芦就少说也有二斤,他中间却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喝干。陈小树瞪大了眼睛看着偶显狂态的东方不乱,然后伸出大拇指赞道:“好酒量!”
东方不乱皱眉问道:“怎么淡的好像水一样,没一丝味道?”
陈小树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那壶是我喝酒之后的漱口水。”
……
刘凌骑在马背上,看着天空中飘飘洒洒落下来的血花说道:“今年的第一场雪,秋去冬来,算算看,自率军渡过黄河征伐北方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黄河以北尽复,剩下来的就是开封了。中原若定,挥军南下,南唐西蜀,安平吴越,总要一个一个的踏过去。”
赵大脸上带着崇敬说道:“王爷兵锋所向,谁可匹敌?”
刘凌笑了笑:“这马匹拍的毫无新意,再想一个。”
赵大沉默了很久之后说道:“希望江南诸国能坚持的久一些,切勿让王爷觉得太无聊了些才好。”
刘凌嗯了一声道:“这句还不错。”
“距离博州还有多远?”
刘凌问道。
赵大回答道:“算来还有两天的路程,到明日天黑前就能进博州城。博州的守军如今还是罗旭的部下,不过罗旭想来已经给他们传了命令。前面探路的密谍传回来消息说,博州城墙上的大周旗帜已经降了下去,如今只挂了罗字大旗。说来,罗旭能做到这一点,着实不易了。”
刘凌点了点头道:“就不进博州城了,路过的时候你去一趟。留守博州的罗旭部下皆升一级,封博州守将为从四品明威将军。士兵们的饷银皆涨五成,守军之粮草补给由黎阳仓供给。让他们只需守好博州,开封之战不会让他们上阵。”
赵大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晋州…….”
刘凌沉默。
赵大试探着问道:“要不属下转路去晋州善后?待事情了结之后属下再快马加鞭赶上王爷。王妃那里……属下也应该去问候一声的好。”
刘凌摇了摇头道:“你还是不要回晋州了,告诉谢焕然好好善后。他是个立志做千古名臣的人,若是还想在军机处做大学士,他知道该做什么。候申也好,你也好,心都过于狠了些。有些事,我终究还是做不出的。告诉候申,不许插手。谢焕然的性子温和,应该会想到什么好法子的。”
赵大苦笑,他早就想到王爷必然不准他回晋州的。王爷心知肚明,若是派他回了晋州的话,只怕晋州皇宫里会再次血流成河。太后苏笺黎也好,小皇帝刘立也好,他赵大杀起来可是毫无顾忌的。而且从很久很久之前,赵大对那个小皇帝就已经动了杀心。若不是怕在王爷面前不好交代,以他监察院指挥使的权利,做掉一个小孩子,哪怕是一个当皇帝的小孩子也是不需要费太大力气的。
刘凌想了想说道:“羽林卫余者不究,让陆十三暂时兼着羽林卫将军吧。然后让候申他们几个保举几个人上来我看看,朝廷里这次会空出来几个位置,兵部那边这次做的不错,没有让我失望。何坤终究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在沁州划一千亩田出来给他,相信他会很满足的。”
赵大嗯了一声,明白了王爷的意思。
王爷所谓兵部做的不错,其实指的就是何坤这次没有看错形势。当初把他从建雄军指挥使的位子上调回太原任兵部尚书,看似升了官,其实是剥夺了他的兵权。何坤的女儿死在修罗营的屠杀中,王爷对他还是有几分亏欠之意的。何坤的年纪也大了,老早就在自己谋求退路。他既然想做个富家翁,王爷就成全了他的念想。
“沁州……不错。”
赵大应了一声。
刘凌看着天空中飘洒的雪花,伸手接住一片,看着雪花在手心中慢慢融化,化作了一滴水珠儿,圆润晶莹。
“发明旨吧,任罗旭为冀州节度使,领兵马十万镇守冀州。杨业为镇北将军,领兵十万镇守沧州。有他们两个在,契丹人往南的步子一步也迈步出来。其他人马即日南返,陈远山伐周主将,领兵十五万就在滑州驻扎。明年春暖花开之际,让他把开封城墙上大周的旗子给我撕了。李天芳逃回开封已经一年多,也该去找裴战叙旧了。花翎,赵二率领二十万大军在正月末务必到达舒州,不能让李煜等的太久了。”
赵大道:“属下遵命。”
刘凌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晋州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谢焕然有治世之才,你若是胡乱仗着监察院指挥使的权利去指挥他做什么,说不得将来他会怨恨你的。”
赵大点头:“属下不敢。”
刘凌没有猜错他的心思,他刚才确实在想,是派人回去将事情漂亮的做完,还是给谢焕然一道命令让他不要留下什么尾巴。在他看来,小皇帝是必须要除掉的。可是诚如王爷所说,谢焕然根骨里还是一个文人。十二金衣中,谢焕然本身就是一个异类。当初王爷一直将他留在地方上,一来是不想让他金衣的身份过早暴露了。二就是此人确实是个治世的良才,让他呆在阴暗的院子里确实有些屈才了。
说起来谢焕然这个人还是周延公举荐上来的,这当世知道谢焕然金衣身份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有三个人。除了刘凌和赵大之外,就是周延公了。周延公从西夏出使回来之后刘凌让他为六州巡察钦差,督促地方救济灾民。在平安县的时候,谢焕然是平安县县令苏晖的一个师爷。当日苏晖突然发难想要杀掉周延公,彭斩出现连杀数名亲兵。后来王小牛带人尽诛苏晖手下之后,彭斩退走。
只有周延公知道,彭斩之所以退走,并不是因为王小牛率领的那几十名亲兵。彭斩是五虎断门刀最优秀的传人,就算他不能尽杀王小牛他们,难道杀不了周延公?当日彭斩是有机会杀了周延公的,但他最终被吓走,正是因为谢焕然出手。
见过谢焕然出手的只有周延公和彭斩,后来彭斩被乱刀砍成了肉泥。知道这秘密的就只有寥寥几个人了。
谁都不会想到,监察院竟然会藏一名金衣在朝廷里,而且还是军机处的一名大学士。
而刘凌是刻意去忘记谢焕然那一身匪夷所思的功夫的,而是更看重他的才干。而这次刘凌让谢焕然全权处理晋州的事,就是给谢焕然一个机会。一个监察院的金衣是没权利处理这种大事的,刘凌还是将谢焕然看做一个能稳定朝局的大学士。
第四百八十八章 草根
晋州
宫城一侧角落里不起眼的几座小房子,就是掌握着大汉朝廷最大权利的几个人办公的地方,虽然看起来这地方很不起眼,可是刘凌不在晋州的时候,所有的政令都是几位军机处大学士商议后从这几间小房子里发布出去的。军机处在大汉朝廷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周延公在岚州,卢森告老,军机处里内外大事就都压在候申一个人的肩膀上。幸好,谢焕然来了。
虽然才进军机处的日子不久,但这个人的能力还是让候申十分赞叹的。周延公有大眼光,大局的把握上无人可及。候申细节上处理的很完美,再繁琐的事他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他们两个人配合领衔军机处,几乎所有的事都能迎刃而解。周延公去了岚州后,候申是大感头疼的。
本来他对于一直在地方上任郡守的谢焕然不是很看好,这样一个平步青云直接进入军机处的人难免会有不适应,但他没有想到谢焕然竟然那么快就进入了角色。谢焕然这个人能力极强,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只三天就将军机处的卷宗和日常工作几乎都熟悉了起来。然后处理事务干净果断,让人刮目相看。其实这也难怪,虽然谢家已经没落,但倾全族之力培养出来的谢焕然,没出家门之前已经胸有治国之才了。
谢家这么多年后才出了一个文武兼备的优秀后辈,族中的长辈们对其寄予了复兴家族的厚望。而谢焕然也没有让长辈们失望,终于在五年内实现了令人艳羡的三步跳。第一步,结识了汉王手下当红的官吏周延公,然后他的名字被汉王所知晓。第二步,从平安县一个师爷的身份直接跃为一州之郡守,已经算是一步登天了。可是他第三步才算登天,由郡守直接进入军机处为大学士!
这是谢家近三十年来出的最大的一个官了。
按照正常的仕途道路,谢焕然即便能进入军机处做大学士,也至少是十年之后的事情。有多少人在地方上一干就是一辈子无所寸进,又有多少地方上惊采绝艳之辈进入朝廷后逐步没落,最终淹没在历史长河中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无数的青年才俊在刚走上仕途的时候都是璀璨的如一颗新星一般,但最终却跌落尘埃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谢焕然是幸运的,他的路因为被刘凌赏识而变得极为平坦。
“续直,这件事……王爷终究是不愿意让我插手的,该怎么做只能看你自己了。”
候申端起矮桌上的茶品了一口,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低着头整理着一份卷宗的谢焕然。谢焕然抬起头苦笑道:“侯大人,此事还需大人把握。我初入军机处,且……还牵连在此事之中,实在不宜审理此案。侯大人深得王爷信任,如今王爷不在晋州,此事当然是由大人来做主了。”
候申笑道:“这样的大事,除了王爷之外谁能做主?”
他饮了一口茶,叹气道:“我倒是想管这件事,可惜……王爷已经点名要你来善后了。”
候申将一封信递给谢焕然道:“这是王爷的亲笔书信,监察院用最快的速度送来晋州的。你看看吧,这件事王爷已经交给你来审理了,具体如何处理别人谁也插不上话。信中王爷已经明确的告诉我,不许我插手其中。续直啊,王爷对你可是信任有加啊。”
候申不无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谢焕然连忙说道:“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实在受不起啊。”
候申站起来拍了拍谢焕然的肩膀道:“还是不要大人大人的叫着,如此生分。再说你我同为军机处大学士,品轶相当,续直无需这么客气。我年长你几岁,若是续直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吉昌兄。”
他看着谢焕然说道:“王爷在信中明言,朝廷里无论谁都不可干预续直你对此事的处理。这件事影响重大,意义深远,续直……倒是辛苦你了。”
谢焕然将刘凌的亲笔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对王爷这样的安排一是欣慰二是头疼。欣慰的是,王爷终究还是没有将自己当做一名监察院金衣看待。头疼的是,这件事是极难处理的。这是皇族的家事,也是国事,除了王爷之外谁有权利决断?可是王爷偏偏不闻不问将这件事一股脑推给了他,要处置的人又是那么特殊的存在,谢焕然不头疼才怪。这从古到今,有几个大臣审过皇帝?
就算刘立再小,不过是个摆设,但他终究还是一位皇帝的。更何况,还有一位太后,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发大乱的。
将书信放下,谢焕然叹了口气道:“王爷为何揪住我不放?这事……难做啊。”
候申撩开厚厚的帘子看向外面,外面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天气越发的冷了,北风顺着墙根扫过来卷起一片雪沫子,打在人脸上针扎一样疼。
“那两位就关在承明殿里,续直,你心中可有计较了?”
候申回到屋子里,缩了缩脖子。他在火盆边上坐下来一边拨弄着炭火一边问道。
谢焕然坦诚道:“没有,我心中一团乱麻,哪里有什么计较,还望吉昌兄教我!”
候申摆了摆手道:“王爷的旨意,难道你没看见?我若是多嘴的话,只怕过不了多久将我关进天牢等待来年问斩的旨意就到了。这件事王爷交给你,就是信任你。唉……不瞒你说,监察院指挥使赵大人也给我写了一封信,他说曾经请求王爷由他回晋州审问此案,但王爷不准。王爷是看准了赵大人的心思的,我的心思,王爷又何尝猜不透?既然将这事交给了你,其实王爷还是太慈悲了些。”
他这话,已经有些过了。
谢焕然无奈的摇了摇头:“朝廷里对这件事虽然表面上没有人敢议论什么,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我无论怎么做,只怕立刻便是一片口诛笔伐。王爷一脚将这球踢给了我,何尝不是让我背一个负主的骂名?”
候申道:“虽然王爷没有明说,但信里的意思还是很明白的。王爷不忍心做决定,是想给那二位一条生路。跟这封信一块来的还有一道旨意,王爷在沁州划了一千亩良田赏给了何坤,何坤告老还乡的折子已经送进了军机处,我已经派人快马送到王爷那边去了。其实想想,这何尝不是王爷给你的提示?”
谢焕然道:“我是明白的,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让那二位去隐居,这样的结局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们都容易接受些。”
候申道:“这也是王爷为什么让你来处理的关键了,我与赵大人心里其实对那位小主子没有几分尊重。王爷给你的提示已经足够多了,就看你如何将事去做的漂亮些。”
谢焕然沉默不语,挨着火盆坐下来,低头看着那封信。
信上的话一字一句他都看了几遍,心里却愈发的矛盾起来。
候申叹道:“其实,王爷让你在处理,何尝不是给你一个机会。虽然那天在场的人都被封了口,但还是会有人猜到你是院子里的人。王爷这是要给你一个洗去监察院身份的机会,毕竟你不能总扛着两个身份。不过话说回来,续直啊,我也是吃了好大一惊的,堂堂大学士竟然是监察院的人,满朝的文官们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会闹的很厉害呢。监察院和朝臣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调解的,你若是还想在军机处,监察院的差事必然要放下。”
无需候申说,谢焕然自己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节?
这正是他最矛盾的地方,家族倾力培养他,将复兴家族的重任交给了他,如今他身为大学士已经就要完成了族中长辈们的嘱托。可他还是监察院的密谍,在做郡守之前就已经是监察院的人了。站在为自己仕途考虑到角度上,太后苏笺黎和小皇帝刘立他只需顺着王爷的意思去办,留在军机处是没有任何疑虑的。可若是站在监察院的角度上,消除一切对王爷有威胁的事,这是他们的职责。哪怕这威胁只是潜在的,并且微乎其微,身为监察院的人也不能有任何心慈手软。
说白了,监察院不是朝廷的公器,而是王爷的私器。
候申见谢焕然沉思不语,他站起来披上大氅说道:“我去兵部看看,何坤就要去养老了,我怎么也要送他一程。”
走到门口撩起帘子,北风席卷着雪星一下子卷进屋子里,冻的谢焕然打了个寒颤。而已经出了屋子的候申仿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但一字一句都清晰的传进了谢焕然的耳朵里。
“好一个寒冬冷雪,奈何冻不死草根,明年春风一吹,就又是一层浅绿。也不知道有没有棵顽强的草,最终变作参天大树。”
草是绝对变不成大树的,但根不死,草就会一年一年的发芽。
谢焕然打了个冷战,手里的信滑落掉进火盆里,不大一会儿,那封信就被烧成灰烬。谢焕然看着那灰烬,孑然一叹。他将自己的厚衣服穿上,撩开帘子出了军机处暖烘烘的小屋子。承明殿就在不远处,走过去用不了几分钟。但这短短的路程,谢焕然却走的十分沉重。
门口的几十名侍卫在雪地里钉子一般的站着,他们的脸被冻的通红,衣服上落着不少被风卷起来的雪沫子,但他们按在刀柄上的手却依然稳定。他们都是监察院四处的护卫,如今这承明殿里的两个至关重要的人,必须由监察院的人看管才会放心,虽然如今的晋州已经再也没有人能翻出什么风浪了。
见是谢焕然来了,领头的监察卫官员行了一礼。
“见过大学士。”
谢焕然顿住,大学士这三个字敲打在他的心里。
那日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谢焕然也没在大家面前暴露出来。即便是院子里的人知道他金衣身份的人也没几个,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自己是熟悉了监察院的身份,还是熟悉了大学士的身份。
吱呀的一声,承明殿的房门被谢焕然推开。
太后苏笺黎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小皇帝刘立护在身后,就好像一只将幼崽护在自己翅膀下的雌鹰。
看清了来人是谢焕然之后,苏笺黎的眼神里闪过一种浓烈的轻蔑和嘲讽。
“原来是谢大学士…….是来送我们母子上路的吗?”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一切为了
“原来是谢大学士…….是来送我们母子上路的吗?”
苏笺黎伸手将小皇帝刘立护在身后,在门开的那一刻,小皇帝刘立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还挂着泪痕的脸上变得一片惨白。这一刻,他的惊恐看起来才是那么真实,真实的是一个孩子。这一刻,他瘦小的身子之前刻意装出来的挺拔早已经荡然无存。
“见过太后,见过陛下。”
谢焕然躬身道。
他缓缓的站直了身子,看着苏笺黎,后者眼神中的冷意比外面的北方还要更盛一些。
“假惺惺的作态还有什么必要?太后?陛下?这样的称谓还是收起来吧。”
苏笺黎冷笑,就好像一直竖起了锋锐防御的刺猬。
“现在我们母子不过是一对阶下囚,谢大学士,是刘凌派你来宣布我们“罪行”的?我倒是要听听,刘凌给我们母子定了什么罪?不知道君要杀臣,算不算谋逆?”
谢焕然道:“王爷正在南下途中,要到舒州处理军国大事。太后应该知道,大军已经南返,不日就要对南唐发动攻势。王爷要在舒州布置大局,晋州的事……王爷已经指派微臣全权负责了。”
“哦?”
苏笺黎冷冷说道:“如此说来,我要先恭喜汉王的天下,又变大了几分呢!”
谢焕然叹道:“太后……如此说话,可算是违心之论吗?王爷对太后如何,对陛下如何,难道太后如今都已经忘记了?世人说仇恨可以蒙蔽了人的眼睛,使人的心也落上一层灰尘不再明亮。可是,微臣实在想不出,太后的恨从何处来。”
苏笺黎怔住,随即说道:“谢大学士,恨?我为一国之母,想杀一个臣子,难道还需要去恨?需要解释一下理由?就算他功劳盖世,就算他位高权重,难道我就杀不得?”
谢焕然道:“太后杀得,这天下太后若是不喜欢谁,都可杀得。但太后为何不明旨去宣判汉王的罪行?为什么不派钦差去缉拿汉王?既然太后觉得自己杀人无需理由,既然太后身为一国之母,为何不敢名正言顺的去做?”
“你!”
苏笺黎张了张嘴,最终不知如何反驳谢焕然的话。
谢焕然叹道:“太后,人心蒙尘,别人无法帮忙擦拭,只有靠自己。同样,人心透彻,又岂会做出阴暗的事情来?”
苏笺黎冷笑道:“胜者总是如是说,今日我们母子为败者,却也不是你这样一个小人物来任意讽刺的。你说人心透彻就不会做出阴暗的事,那我来问你,为什么刘凌不敢亲自来问我?不敢亲自处置我们母子?他让你来做,还不是怕背上千古骂名?谢大学士,只怕你前脚杀了我们母子二人,刘凌后脚就要来杀你,然后假惺惺的说什么他毫不知情。谢大学士,你可想到了这一节?”
谢焕然摇头苦笑:“太后……因为人心的黑暗,所以做出来的诸多事都是黑暗的。这样的人心里容不下一丝光明,而且也容不得别人心里有一丝光明。在这样的人眼里,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其目的阴谋的。在他们看来,阳光照耀大地,不是无私奉献而是眷恋那高高在上的地位。月亮照亮黑夜,不是用微弱的光明赶走人们心里的对黑夜的恐惧,而是要与太阳争辉。”
“内心阴暗的人,别人对他的好,在他看来也是必然有所图谋。”
“所以,这样的人会很痛苦,很痛苦。因为他终究还是会发现,全世界没有一个好人,全世界的人都是在针对他。全世界的人都对他有所图谋,全世界的人都恨不得他死。他痛苦的发现,原来自己是孤独的。而孤独不是因为他的阴暗,而是因为世界的光明。”
谢焕然看着苏笺黎说道:“太后曾经试图接近光明,可惜……”
苏笺黎冷冷的看着谢焕然:“你说够了?我纵然败了,也是大汉的太后。陛下纵然败了,也是大汉的天子。轮不到你这样的小丑来说三道四!你没资格在我面前说教。想要作恶,还要为作恶贯上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刘凌这是要做什么?当了婊子,还想立一块贞节牌坊?无需这么麻烦,谢大学士,你只需告诉我,刘凌让你如何处置我们母子?毒酒?白绫?短刀?难不成还能是明正典刑?难不成还能是凌迟处死?”
苏笺黎挺起胸脯道:“就算我们母子无惧在城门外被砍了头,他刘凌敢吗?”
谢焕然摇了摇头:“微臣不是想说教什么,而是只想告诉太后……你想的……都错了。”
他缓缓的走到承明殿的窗子前,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说道:“太后,你若是静下心来,难道猜不到为什么王爷派我来处理此事吗?”
苏笺黎怔住,随即脸色一变。
她没有继续像一只高傲的斗鸡一样针锋相对,而是沉思起来。这时间女子,比苏笺黎聪慧的并不多。能做出之前那么多事情来,她的心智比一般男子还要深沉的多。只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苏笺黎就明白了谢焕然的意思。
“你……你是说……刘凌不杀我们母子?”
苏笺黎颤抖着声音问道。
谢焕然叹道:“若是汉王有此心,又何须等到现在?”
苏笺黎的手颤抖的越发厉害了,她将小皇帝刘立的头揽在话里,忍不住有眼泪顺着眼角止不住的滑落:“他…….真的肯放过我们?”
谢焕然道:“监察院指挥使赵大人,军机处大学士侯大人都跟王爷请旨处置此事,汉王不准,而是派了我来。难道太后还猜不出王爷的心思?王爷对太后和陛下,其实从始至终都不曾动过杀心。太后自己想想,若是王爷想,何须自己动手?当初只要不迁都,然后放契丹人或是党项人进来,结果会是怎么样?”
“在千里之外的原州,汉王准备了一个很大的庄园,明日我会派人护送太后和陛下远行。”
苏笺黎颤抖着说道:“我以前想到了……我明明想到了的。”
她摩挲着小皇帝刘立的脸说道:“终究,他还是敬重我这个嫂嫂的。”
她伪装出来的冷和硬,伪装出来的防御在这一刻彻底崩溃,她蹲下来抱着刘立泣不成声。刘立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看着哭的好像一个泪人一般的母亲。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刘凌对母亲并没有做过什么。刘凌之所以没有废掉自己,之所以没有杀掉自己,不是因为母亲做出了什么龌龊的事,而是因为在刘凌眼里,自己是他的侄儿。
侄儿?
自己已经忘记这个身份多久了?
刘立昂起下颌,伸手擦去苏笺黎不断坠落的泪水:“母后,不要哭。不要哭,不要被这个人三言两语就骗了。刘凌害死父皇,还要抢朕的江山,朕要杀他有什么错?朕没错!今日刘凌假惺惺的派这人来胡说八道些什么,母后就真的信了他?刘凌!他不过是不敢背上弑君的罪名和骂名罢了!”
苏笺黎猛地一愣,看向自己的儿子,又一次在自己儿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恨意。
刘立攥紧了拳头,缓慢但坚定的说道:“那日父皇归天的时候,儿臣就跪在父皇的床前。父皇对儿臣说,父皇春秋鼎盛为何一日病倒无力回天?那都是刘凌逼的!他的功劳越大,就是逼的父皇越急!大汉百姓只知道有大将军王,却不知有皇帝。刘凌不造反,却一步步逼死了我的父皇!”
苏笺黎一惊,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为什么儿子对刘凌有那么大的恨意!她的丈夫在病重的时候整日都把刘立留在身边,一位父亲,用临死前最后的时间灌输进儿子心里的仇恨,是何其根深蒂固?
刘立一字一句的说道:“父皇让我发誓,早晚必杀刘凌!他当日不杀刘凌,只是怕江山不稳。”
他昂首道:“儿臣是答应过父皇的,我一定会做到!”
苏笺黎抱着刘立的头哭着说道:“立儿,之前我拦着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之后我帮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现在无论结局如何,母后还会陪着你。以后离开了皇宫,答应母后,咱们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好吗?”
刘立也流下泪水,却仍倔强的说道:“若是儿臣有机会,还是要完成父皇遗命的。”
他这话才一说完,苏笺黎忽然感觉自己的怀里一空。她惊慌的转头去看,却见谢焕然一只手捏着小皇帝刘立的咽喉站在不远处。刘立的身子悬空着两只脚胡乱提着,他的脖子被谢焕然掐住,呼吸急促,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艰难的张着嘴呼吸,嘶哑着吼道:“放……放开朕!”
谢焕然漠然的看了刘立一眼,手上稍微用力,刘立的话立刻就被憋了回去。
苏笺黎猛地往前冲了几步想要去救自己的儿子,看到谢焕然冷冷的眼神后不敢再向前。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缓缓的跪了下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你不是说,刘凌不会杀我们母子的吗?你不是说,他在原州给我们母子准备了一个大大的庄园吗?为什么你又要杀我们?刘凌是个骗子!你也是个骗子!”
谢焕然叹道:“太后……王爷确实如此下令的,原州的庄园也是真的。奈何……陛下的心里太黑暗了些。我是个贪恋大学士位置的文人不假,我想成为治世的名臣不假。但陛下哪怕是演戏,答应此后甘愿做一个普通百姓我也不会下手。可是…….陛下终究还是在逼我。太后忘记了,我始终是院子里的人。”
谢焕然侧过头看着已经逐渐消失生机的小皇帝刘立说道:“在成为大学士之前,在成为郡守之前,我就已经是院子里的人了。监察院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目标。不是一切为了汉国,而是一切为了王爷。对王爷有一丝一毫威胁的人,哪怕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个想法,身为监察卫的我,都不会容忍。”
他手指用力,轻轻一扭,咔嚓的一声轻响后,小皇帝刘立的脖子往一边歪了一下,随即不甘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谢焕然松手,刘立的尸体从半空中坠落。
苏笺黎扑过去抱住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谢焕然的目光中一丝不忍一闪即逝,冰冷的神色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看着痛哭失声的苏笺黎,看着已经被自己捏死的小皇帝。慢慢的,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缓缓的转过身子,一字一句的问道:“毒酒?白绫?还是短刀?”
“太后可以选择一样东西,微臣觉得,还是毒酒好一些。白绫垂颈,横刀自刎,死相都太难看了些。监察院五处的毒药还是很好的,建议太后试试,稍后,我会派人送进来。”
苏笺黎抬头,眼神空洞。
PS:这一章写的很艰难,手放在键盘上停了很久都没有敲打出一个字,总是有一分不忍,写完之后,心情久难平静。
第四百九十章 拂面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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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监察院发来的院报和谢焕然的亲笔信放下,刘凌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他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书信,一阵失神。从博州上船改走水路的第三天,刘凌收到了小皇帝刘立和太后苏笺黎的死讯。这一刻的刘凌看起来很疲惫,从身到心的疲惫。
“王爷……属下保证,谢焕然这样做并非出自属下的授意。”
赵大虽然没有在王爷的脸上看到什么怒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那种恐惧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占据了整个身心。这一刻,他浑身都泛出一股无力感。他惧怕,他怕万一王爷爆发出雷霆之怒,自己会不会被碾成一团齑粉。这当今中原大地上,王爷一怒,绝对有着伏尸千里的恐怖。
这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仪,如赵大这样的人在刘凌面前也支撑不住。
刘凌似乎没听见赵大的话,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面前的书信,可是他的眼里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赵大知道,这一刻王爷的心里一定很乱,又或者一片空白。总之谢焕然做出的抉择还是出乎了王爷的预料,也出乎了赵大的预料。虽然他之前幻想过谢焕然会不顾一切的杀掉小皇帝刘立和太后苏笺黎,但赵大自己都知道那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谢焕然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一定能猜到王爷为什么让他全权处理此事。
但谢焕然最终还是没有按照刘凌的安排去做。
谢焕然的亲笔信上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解释,没有辩解,只有四个字。
属下知罪。
他知罪,认罪,所以不解释,不辩解,什么都不做。
从滑州派来的舰队一共二十几艘舰船接了刘凌一行之后调转回头,船队中并没有为了出海远航而打造的巨舰。六艘八丈长的四十二浆战船,可载士兵二百人。十几艘四车船,可载士兵八十名左右。刘凌乘坐的是一艘长十二丈三尺大海鹄战舰,可载士兵二百六十人,安装有弩炮等重型无锡,如果不和滑州船厂里的那些巨无霸相比的话,这大海鹄已经算得上当世的巨舰了,如同一座移动的堡垒一般。
有风而无大浪,大海鹄运行的十分平稳。船甲板上的水手各司其职,监察院的穿着黑色莲花款式长袍的侍卫站在船舱口戒备。虽然水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士兵们还是恪尽职守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海鹄两侧的各有八架弩炮,前后各有一架,还装备有两架连发火弩车,可以说几乎就是一座水上的要塞一般。
船舱中光线很暗,即便是白日也要点上灯火。
火光摇曳中,刘凌的脸色看起来就好像天空中忽而露头忽而被浮云遮挡住的太阳一样,看起来阴晴不定。暗影摇摆,船舱里的人都沉默着,艰难的抵抗着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这种压力来源于当世独一无二的汉王,那是一种天威。天威难测,谁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在下一刻忽然展现雷霆一怒。
陈小树和东方不乱也受不了那种压抑而单膝跪了下来,一时间船舱中陷入一种十分沉重的沉默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凌再次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缓缓的挥了挥手,制止赵大的解释,示意他离开。赵大张了张嘴,却见站在刘凌身后的敏慧对他点了点头。赵大随即如蒙大赦一般,带着陈小树和东方不乱退出了船舱。
出了船舱之后,三个人都忍不住大口的呼吸起来。之前船舱里的气氛太压抑了,压抑到令人很难呼吸。
三个人就好像才从地里复活钻出来的妖孽一样,大口的贪婪的呼吸着河道上湿润的空气。清冷的空气从鼻子进入身体里,那种压抑才稍微消散了一些。无论是赵大还是陈小树,东方不乱,他们都是一次感受到王爷沉默的可怕。那紧皱的眉头,就如同两柄出了鞘的锋利横刀一般让人心悸。虽然他们三个人都是监察院中站在很高位置上的人,虽然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强者,但却都无法适应那种沉默的压力。
“王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陈小树率先打破平静问道。
东方不乱看着河道上被惊飞的水鸟,没有言语。赵大叹了口气,走到船舷边扶着,心里仍然难以平静。那种恐惧之浓烈,已经压的喘不过来气。说实话,赵大自认是一个不怕死的人,可是在王爷面前他发现那种恐惧已经超出了死亡的概念。
陈小树没从他们那里得到答案,他也只能叹一口气,然后从腰畔将酒葫芦解下来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浆进入胃里如同一股火在燃烧。啊的大喊了一声,陈小树从大海鹄上跃了下去扎进水里,扑腾出一团巨大的水花。他这样突然的跃进河道里将甲板上的士兵和水手吓了一跳,众人忙碌着找绳索准备扔下去拉他上来。
赵大摆了摆手制止士兵们的动作:“不必在意,他只是想下去冷静冷静。”
士兵们面面相觑,心说这些大人物怎么看起来都怪怪的。只是汉军纪律严明,倒也没有人围观。众人知道没事之后便各自散去,只是依然准备着下去救人。他们都是整年跟水打交道的人,知道这样冷的天气里这样冷的河水,不做任何准备动作就贸然跃进水里是十分危险的。
幸好陈小树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等再次冒出来的时候已经潜游出去几十米远了,就这样几次潜游,大海鹄竟然没有落下他多远。似乎是冷静的够了,陈小树从水里跃起从船舷的一侧有爬上的大船。水从他的身上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很快船甲板上就湿了一大片。陈小树拿起放在一边的酒葫芦一口气将葫芦里的酒饮尽,不由自主的打了几个寒颤。
“洗完澡,然后脱光了睡觉去!”
陈小树甩了甩身上的水,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到船舱里脱了精光,冻得牙齿打颤着裹紧了棉被。只是身体上的冷虽然剧烈,但却压制住了心里的冷。感觉好受了些,陈小树回想起之前王爷的表情,那是一种痛苦吗?为什么这种痛苦能能感染了每一个人?
“王爷?”
敏慧试探着叫了一声,随即站在刘凌的身后,轻轻的揉捏着刘凌的肩膀。刘凌坐直了身子,伸手握住敏慧的手道:“我没事。”
敏慧想了想说道:“晋州的事已经成了定局,王爷不要再伤神了。慧儿不懂国家大事,慧儿也不知道其他人心里对陛下是如何看的。但是慧儿心里,始终都是王爷重要。太后也好,陛下也好,慧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们……在慧儿心中都没有什么位置。我想,赵大人,还有谢大人,他们心里也是同慧儿一样的吧?”
“或许从一个方面看,谢大人做的却是有些过了,即便王爷派人将谢大人抓来然后杀了他,也是应当的。可是,慧儿想说的是,谢大人这样做何尝不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但他依然这样做了,王爷应该也明白谢大人的心意吧?”
刘凌勉强笑了笑道:“慧儿,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敏慧见刘凌笑了心里一松,她想了想说道:“慧儿斗胆给谢大人求个情……”
刘凌摆了摆手打断了敏慧的话,他揉了揉太阳穴,缓缓的说道:“谢焕然,我不会杀他的。太后和陛下已经归天,就算杀了谢焕然又能如何?刘立……过了年才十一岁吧?我记得前阵子才对赵大说过,若是他能安安生生的,我就保他做一辈子平安帝王,送他一个大大的江山。可惜,他终究是不肯安生下来。”
刘凌顿了一下说道:“太后这几年一直在退避,虽然我并没有逼她什么,对于那把椅子我一直没有想过要去抢,但她还是不放心。先是解散了麒麟卫,然后解散了黑麒麟军,她这是在向我表达一个态度。虽然她心里未必就真的信任我,但却不得不作出一副信任我的样子来。这些年,想必她活的也很苦吧?一间陋室,青灯古佛,难道真的就能安了她的心?”
他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她最后还是选择杀我,杀尽我的亲人的时候,是被别人怂恿的还是其实她心里始终这样想的。但我却真的生不出恨她的心来,在我看来,她不是什么母仪天下的太后,仅仅是一个想要保护自己幼小孩子的母亲。不管是当初她的选择,还是最后的选择,其实她都没有做错什么。”
刘凌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头:“若是换了我的话,或许也会那般做。所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想过杀了她们母子的。原州那边的庄园,本来是我打算天下大定之后带着你们去隐居的,既然当初我帮二哥坐上了那把椅子,就没有想过再把那椅子抢过来自己坐。或许这些年我在她们母子心里是很强势的,可我什么时候就逼过她们什么了?”
刘凌诉说着,一件一件,诉说这敏慧这个倾听者。
敏慧流着泪道:“王爷,朝廷里的大人们,还有我们都知道王爷这些年的苦衷,都明白王爷的心意。如今落到这一步,太后和陛下又能怪的了谁?王爷还是不要这样难过了,慧儿……心疼的。”
刘凌拍了拍敏慧的手,尽力展现一个笑容:“放心吧,我只是心里不舒服。”
“把赵大叫进来吧,我有事交代他。”
刘凌轻声道。
敏慧嗯了一声,出去将守在外面的赵大叫了进来。其实赵大和东方不乱就守在船舱口,刘凌对敏慧说的话虽然声音不大,但他们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王爷那种宽阔的心胸让他们都十分的感慨,赵大在心里叹气,王爷终究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枭雄。
赵大进了船舱之后,刘凌想了想说道:“让候申和谢焕然领头,拟谥号,商量着办丧事,至于怎么说给满朝文武听,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一会儿大船靠岸之后,你带人轻骑快马先赶回晋州去。我在滑州登岸也会赶回晋州,谢焕然……让他安心,就暂时还留在军机处吧。请老宰相回军机处,将周延公也召回来,大丧的事你们五个人商量着办。”
他顿了下补充道:“灵柩等我回去后亲自送回太原,入皇陵。”
赵大点头:“属下遵命。”
刘凌摆了摆手道:“我心里很乱,具体的事你们几个议出一个条陈来快马送我过目。”
说完,刘凌迈步出了船舱,站在船舷处,迎风眺望远方,背影透着一股萧瑟。
众人站在刘凌身后,不敢打扰他。
过了很久,刘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感受着风从他的脸颊拂过。
嘴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抹弧度。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大丧大喜
赵大下了船,在一队缇骑的护卫下快马加鞭赶回晋州处理后事。刘凌要坐船到滑州,然后再赶回去。之所以没有和赵大一起返回,是因为刘凌还要布置滑州的事。不日陈远山,茂元,花翎,赵二率领的南返大军就要到滑州,明年开春对开封的攻势也要安排。晋州的事确实很急迫,但几十万大军若是不安排好的话刘凌心里也不踏实。
本打算仔细看一看滑州船厂的,但显然时间上是不允许了。从滑州下船,快马加鞭的话比赵大也慢不了一天两天。国丧这样的大事,刘凌若是不赶回去的话,就算老宰相卢森领衔朝臣,也不敢擅自做主。
朝廷里虽然对太后和小皇帝刘立的死颇多议论,但大家都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当日羽林卫异常调动,围了不少朝臣的府邸。然后晋州卫戍大营的兵马快的出乎人预料的杀进晋州城内,又将大臣们解救了出来。再之后监察院的官员大批进入皇宫,大臣们都不是傻子,都猜到天或许要变了。
随后就有确切的消息传出来,原来是小皇帝刘立受了大周败将裴战的怂恿,在河道川一带派人伏击意图袭杀汉王,然后宫里派出羽林卫围攻汉王府,试图将汉王的亲眷斩尽杀绝。幸好羽林卫的异常调动引起了卫戍营的关注,及时赶到才解救了汉王府。即便如此,汉王府的护卫和家将也是损失惨重。而天幸,汉王在河道川终究是有惊无险。危机重重下,在护卫们的拼死保护下杀一条血路而出。
随即监察院的人进宫控制局面,但见到事情败露后,太后和小皇帝试图用大周的败将裴战来做替死鬼。但没想到裴战竟然是一名绝世高手,连杀上百名内廷近卫后还是最终击杀了太后和皇帝陛下,羽林卫将军郎青与裴战同归于尽,监察院的人和卫戍大营的人进入皇宫的时候,太后和皇帝陛下已经归天了。
这消息就好像汉军的火药包一样,一炸开就立刻掀起轩然大波。大家都对太后和皇帝的举动很震撼,更是对裴战的凶悍心生胆寒。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混入了宫里?又是怎么接近了皇帝陛下的?
有人推测,说不得裴战就是太后秘密召进宫里的。虽然汉王没有什么篡权夺位的举动,甚至大家都看不到汉王对那把椅子有一丝一毫的觊觎之心。毕竟如今的大汉汉王还是太强势了些,百姓只知道有汉王而不知有皇帝。小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有了主见。或许正是因为年纪小再加上被恶人怂恿着,好胜心和自尊心作怪,才会做出那么不智的举动来。
大家都是心有余悸,这样的皇族之间的争斗总是让人惊恐不安的。无论誰胜谁败,动摇的都是大汉的基业。而且显而易见的是,如果这次太后和陛下成功的杀死汉王的话,只怕汉国的江山立刻就会风雨飘摇起来。如今大汉看似强势的稳居中原第一强国的地位,但这完全是依靠着汉王的不世武功来维系的。大汉连年征战,国库勉强能维持,而北方,南方,西方强敌环伺,没有汉王的大汉,会不会立刻就会倾塌?
有人甚至想,皇帝死了就死了吧,终究皇帝死了不会影响太大,可若是汉王死了,大汉真的就危险了。
当然,也有人想到,这是不是汉王设的局?
但这种怀疑是很小众的,因为大家都没有找到汉王迫不及待除掉太后和皇帝的理由。汉王刚刚在北方大胜,正是要携余威南下攻唐的时候,他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乱后路?几十万大军南下,汉王绝对不会做出这样不智的事情来。
而且,这件事明显很仓促,完全不符合汉王谋定而后动的习惯。再者,汉王对家人何其看重,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家人冒险来做赌注?这都不符合汉王的性子,所以大家都宁愿相信事情的真相就像传言那样。
传言自然是监察院故意泄露出来的,这样的事没有比院子里的人做的更专业了。而且泄露出来的事基本上都是事实,除了汉王在河道川遇袭之外。汉王府的损失却是很惨重,若不是前阵子刘凌急调季承云的先锋营昼夜兼程的赶回来,只怕汉王府真的就被裴战和小皇帝刘立的死士攻破了。
毕竟刘凌不是神,他只是感觉到了晋州有什么不安所以才会做出应对。实事求是的说,刘凌没有想到小皇帝刘立和太后真的就会走到这一步,监察院正在调查是谁在暗中影响着皇帝,刘立和裴战就骤然发难了。若不是有刘凌的命令监察院这段时间时刻处于戒备状态,郎青的羽林卫大举攻入监察院的话只怕损失也是很难接受的。
由被动到主动,然后掌控全局,刘凌并不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而是靠着他对监察院和军队的绝对控制权。郎青的羽林卫毕竟人数还是太少了,陆十三在被太后召入皇宫的时候就已经命令卫戍大营做好准备,一旦有什么异变立刻进城。
一方全力谋划,一方全力防范。
成功的关键,还是取决于实力。
若是太后和小皇帝刘立掌握的实力再强一些,即便刘凌砸河道川不会中了埋伏,他在晋州的家人也会死伤殆尽。真要走到那一步的话,刘凌返回晋州之日,或许就是晋州血流成河之时。其实当太后最终站在刘立身边发号施令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早已经注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最终会破产。唯一不同的是,过程。
有监察院这样的强力机构压制着,有卫戍大营数万人马入城维持着,大臣们纵然有猜测,少数人也有过激的举动,但局面上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变化。
刘凌在滑州稍作停留之后带着陈小树和数百缇骑昼夜兼程赶回晋州,无论如何明年定中原的计划不能改变。陈远山等人被刘凌特旨不必赶回晋州参加大丧,他为主将,茂元为副将,十五万大军就在滑州集结休整,明年春暖就立刻对开封发动攻势,然后剿灭青州岳乐等大周的残余势力,为南征打下一个稳固的后方。而花翎和赵二则率领二十万大军继续南下,务必要在正月末赶到舒州与杜义汇合。
在雨季之前,大军必须南下攻入唐国!
这是既定的方案,绝对不能改变。
数十万大军,全军着素,束白绫,展白旗,如一片白色的海洋,如一席鹅毛大雪,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悲戚。皇帝和太后竟然都被周国的奸细杀了,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大仇!士兵们摩拳擦掌,士气如虹。
有句话说哀兵必胜,李天芳在开封城里悲哀的预感到了自己的末日。鬼节那日,他的人在魏州几乎全军覆没。一路狼狈逃回开封后勉强又集结了几万人的军队,但他也十分清楚,开封如今已经差不多算是一座孤城了,自己没有后援,就算是耗汉军也能耗死自己。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还能怎么做?投降?刘凌只怕会直接将他的降书撕成碎片吧。李天芳对裴战恨的咬牙切齿,败就败了,你还跑去晋州搞什么是啊!现在好了,汉军从上到下都憋着一股怒火,这怒火要是朝着开封倾泻下来的话,只怕这好好的一座大城立刻就会被烧成一片灰烬吧。
但李天芳终究还是不想死的,他无奈之下还是写了一封亲笔信给刘凌,表明自己无意抵抗汉王天威,汉军南下之日他将率领开封官员富绅出城投降。但他也不知道这封信是否到了汉王手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音。
这封信真的没有到刘凌手里,因为送信的官员怕自己被气头上的汉军生撕活剥了,他回到家里之后安排好了家眷后路,然后出了开封之后没走多远就掉头跑路了。所以才有后来的开封之战,所以才有李天芳的彻底覆没。
但没人会预料到,开封轻而易举被攻破,而一个文官把守的郑州会坚守那么久,而且还让汉军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也才有最终攻破了郑州的汉军疯狂报复的事,那日守城的周军无一人幸免,尽皆被杀。郑州郡守吴紫来被汉军士兵拖在战马后面,直接拖成了一滩肉泥。当然,这是后话。战争的惨烈是无法估量的,杀戮和死亡是战场上的主旋律。
刘凌用最快的速度日夜兼程赶回了晋州,没有回汉王府,刘凌直接进了皇宫内院。卢森领衔的军机处大臣以及文武百官本想迎出城的,但没想到刘凌回来的这么快。赵大才到晋州两天刘凌就赶了回来,一身的尘土,脸色憔悴疲惫已经到了极致。
摆了摆手,刘凌制止文武百官行礼,就在宫廷院子里直接换了白衣,脸色沉重的走进了放置灵柩的大殿。
没有痛哭失声,刘凌沉重的脸色已经感染无数人。
因为路程要比刘凌近很多,虽然传讯耗费了一些时日,但周延公只比刘凌晚了半个时辰就到了晋州。军机处的几位大臣将议好的大丧章程交给刘凌过目,刘凌在灵前点了点头,示意按照既定的仪式发丧。
一日之后,刘凌亲帅三万大军护送灵柩回太原皇陵。
大军过处,山河皆白。
周延公站在晋州城门口看着大军远行,伤势还没有痊愈的他被潘金莲搀扶着,喃喃的低语。
“神龙脱浅滩,一飞上青天……”
潘金莲侧着头问道:“你说什么?”
周延公脸上还带着悲戚的表情,见无人注意自己,忽然一笑道:“没什么,等王爷从太原回来,我就求他给你我主婚。”
潘金莲难得的脸上一红,娇羞的说道:“大丧期间,你怎么竟胡言乱语。”
周延公笑笑,没有对拼死救了自己一命的未来妻子说心里话,因为这话,太过大逆不道。
他想说的是,大丧?为什么在我看来,却是大喜之事?
第四百九十二章 六天失一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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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自腊月从岚州突然大举反攻,将西夏大军逼得连连后退。李虎奴退守府州,王半斤率领汉军尽穿白衣白甲咄咄逼人。李虎奴一边要分兵牵制辽国西京大同的兵马,两边制肘,无奈再次撤退,一路退回了天鹅城。
汉军夺了府州之后就不再进攻,王半斤整顿军备修养兵士,严阵以待。
独孤锐志出代州进攻大辽西京大同府,与耶律德光手下第一战将火枭灵狐大战数场各有胜负。西夏国主嵬名曩霄亲帅二十万大军穿过茫茫草原,一路直奔辽上京临潢府。西夏军势如破竹,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抵抗就兵围上京。辽国大于越耶律莫哥集结大军,以大将萧密为先锋迎敌,与西夏军战与上京城外。
双方大战,西夏国主嵬名曩霄亲自上阵杀敌,身先士卒,西夏军士气大震击败萧密率领的辽军三万人,辽大将萧密被嵬名曩霄一箭射死。辽军退守上京城内,闭门紧守。次日,辽国大将耶律宏再次出战,被西夏大将李盘古斩于阵前。辽军再败一阵,嵬名曩霄挥军攻城,辽军死守,双方损失惨重。
第三日,辽金帐将军贴木求歌率领三千狼骑出城叫阵,连斩西夏将军四人。西夏大将李盘古出战,双方大战百余回合不分胜负。天色渐暗,两人杀的兴起,点起火把夜战。两人兵器皆断,战马累死,于是徒步再战。嵬名曩霄空李盘古有失遂鸣金收兵,耶律莫哥好不容易发现一员虎将自然也不愿看到贴木求歌受伤,派遣大军出城接应,李盘古退走,贴木求歌被英雄一般迎回城内。
次日再战,李盘古与贴木求歌大战数百回合依然不分胜负。连败几阵之后契丹人原本已经失去了锐气,见贴木求歌英雄豪迈,契丹人骨子里的不羁和好战热血又被激发,虽然兵少,却死守临潢府不退。
双方在上京僵持,西夏军势大却一时难以攻破上京。辽军拼死坚守,寸步不退。嵬名曩霄分兵五万,屠灭契丹八部之一悉万丹部,杀部族老弱妇孺十余万,夺马匹十几万匹,牛羊无数,一路烧杀返回贺兰山。
耶律雄机在幽州得知西夏大军攻打临潢府后大怒,先是一道旨意废了耶律极的太子之位,不顾大臣反对阵前立次子耶律德光为太子,令其率领大军进攻幽州。耶律雄机留下金帐八将军中的三人辅佐耶律德光,自己率领十几万大军赶回临潢府。
耶律极本想死守幽州,但部下相继背叛,守城士兵打开城门迎接耶律德光的大军入城。耶律极仓皇间只带着不足万人的亲兵逃离幽州。不敢停留,一路往东北方向逃去。他欲抢夺东京辽阳府立足,却在半路被奚人部落的军队截杀。耶律极再次大败仓皇而逃,一路被截杀,逃至榆关被耶律德光大军追上,榆关守将不开城门,耶律极无路可走,自刎于城下。
耶律德光收其尸带回幽州,一边上表耶律雄机,一边以太子之礼将耶律极厚葬于东京辽阳府。
听闻长子身死,耶律雄机一夜之间仿似苍老了二十岁,鬓角皆白,尽显老态。
契丹宫帐军精锐人马赶回临潢府,西夏军战之于野。契丹人上京被围,群情激奋,士兵作战用命,且各地援军不断赶到。西夏军初期虽然占据优势连赢数阵,但之后逐渐变得被动起来。契丹各路大军形成合围之势,嵬名曩霄下令退兵,西夏军结成阵势循序而退,军容严整。
契丹人追击,双方数次大战。嵬名曩霄最终守军回国,契丹大军在耶律雄机的率领下反攻西夏。却被守在天鹅城的陈偷闲大军阻拦,双方连日血战死伤无数。这次北伐,嵬名曩霄虽然没有打下辽国上京却屠戮了契丹八部之一,屠灭小部族无数。契丹损失人口不下三十万,牛羊马匹上百万头,元气大伤。
刘凌发起的第一次北伐契丹虽然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但重创不可一世的大辽。契丹损失部族百姓近百万,士兵损失超过二十万,短期内再也无力对外用兵。
大统五年正月,刘凌返回晋州,百官出城迎接三十里。
回到晋州之后刘凌以汉王身份摄政,总理朝局。礼部尚书宋贞上书,请汉王为江山社稷计,登基为帝。之后百官纷纷上书,恭请刘凌登基。刘凌只是不允,宣布年号仍为大统。
大统五年二月十三,刘凌以周延公为总理大臣,候申,谢焕然为辅政大臣留守晋州,征集粮草数百万石运往舒州,点起大军五万离开晋州兵锋直指江南。
大军还行军之中,滑州汉军大将陈远山率领大军十五万分两路进攻开封,郑州。
二月二十,开封城内白莲教上万教众举旗起义,攻下城门放汉军入城。开封守将李天芳死于乱军之中,汉军攻克开封。
二月二十七,汉军围攻郑州半月依然未能破城。郑州郡守吴紫来号召百姓守城,堵死四门,立誓血战到底。郑州路汉军大将茂元大怒,下令大军强攻。汉军连续三日疯狂进攻,数次攻上城头都被周军拼死压了回去。又三日,汉军损失过万,依然没有攻破郑州。吴紫来张贴告示,宣称汉军破城鸡犬不留,号召百姓全部拿起武器保卫家园。郑州十几万百姓恐汉军屠城,协助周军拼死抵抗。
三月初一,陈远山派心腹大将镇守开封,亲自率领大军五万驰援茂元。
到达郑州后,陈远山命茂元分兵六万一路向东清剿周军残余势力,他亲自率领大军继续攻打郑州城。连攻月余,郑州守军百姓死伤数万,但汉军依然未能攻破郑州。陈远山大怒,亲自督战。汉军日日猛攻,郑州城内外血流成河。
茂元率领六万大军一路往东,连克曹州,济州,郓州,齐州,青州,密州。青州大战,汉军斩杀周军两万余,追杀周军大将岳乐直至密州,双方决战,茂元身先士卒冲破周军大阵,将岳乐阵斩与马下。大周东部最后的是几个州府皆被汉军攻克,大汉火龙旗飘扬与沿海各城之上。
至此,大周九十八州之地除郑州外皆被汉军占据。
汉军强攻两月有余郑州依然屹立不倒,只是郑州守军已经疲惫不堪,汉军也已经渐渐的士气降低。郑州郡守吴紫来以一介文人指挥军民坚守郑州两个多月,杀伤汉军不下三万人。但城中料草告急,郑州军民发誓死战不退。大汉大统五年三月二十七,陈远山亲自率领两万士兵猛攻郑州西门,从早上一直打到日落,终于攻上郑州城头。汉军逐渐占据主动,抢夺了西门城墙。
陈远山见胜机已到,亲自登上城头厮杀。吴紫来认出陈远山为汉军之主将,召集弓箭手乱箭攒射。汉军名将陈远山,竟被射死在城头!
汉军主将意外身死,但吴紫来并没有看到汉军崩溃。汉军士兵狂性大发奋力夺下城头,掘开西门,放汉军骑兵入城。数万汉军杀入城内,周军逐步退守。每一条街都是生死战场,最终因寡不敌众吴紫来死于乱军之中。汉军副将徐胜震怒于周军的顽强,下令不受降。汉军全城缉拿周军士兵以及郑州官员。郑州百姓凶悍,杀死汉军维持治安的士兵,夺取武器继续抵抗。
徐胜震怒,下令杀死所有抵抗之人,无论百姓还是士兵。被陈远山之死激起无边杀意汉军士兵凡是见到手持武器的人尽皆杀死,一日之内郑州城内伏尸数万。这一战,汉军损失三万多士兵,大将军陈远山战没。
汉军入城之后大肆捕杀周军残兵,杀反抗的士兵及百姓九万余人,郑州几乎变作一座空城。
大汉大统五年三月二十九,郑州才被汉军彻底控制。至此,大周宣告灭亡。
消息传到舒州,正在整顿军备的刘凌默然。自虎亭侯刘茂战死赵州之后,刘凌麾下又一员虎将战没。刘凌下旨追封陈远山为世袭肃国公,位列凌烟阁。又追封刘茂为保国公。刘凌严厉斥责徐胜纵兵屠杀百姓降兵,令其在郑州城内修忠义陵埋葬死难周军及百姓。念及吴紫来之忠,刘凌下旨在郑州建祠堂允许百姓悼念吴紫来。又令徐胜为开封留守,稳定后方。令茂元为青州节度使,安稳东方十余州府。
自此,大周灭。
大汉大统五年四月初
刘凌派遣使者至金陵,劝降南唐皇帝李煜。李煜大怒,斩杀汉国使者。
李煜任命大将军李廖远为兵马大元帅,楚中天为行军长史,集结大军二十万抗击汉军。同时宣布,坚守金陵,绝不再做迁都之耻辱之事。
而与此同时,成功进入南唐皇宫内院的监察院金衣姬无名,在“斩杀”了汉王刘凌派来的刺客之后,得到了李煜的赏识并且重用。李煜恐汉王刘凌派人刺杀他,时刻将姬无名带在身边。至后来,与重臣商议军国大事也不避讳姬无名。汉军,唐军尚未开展,南唐已经先输了一阵。
四月初五,刘凌在舒州誓师,大军三十万,浩浩荡荡,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正是打响了攻打江南国家的战争。
令人无语的是,李煜才宣布绝不退后一步,就在满朝文武的劝说下离开了金陵,返回南都南昌。原因无他,就在刘凌的大军还没有离开舒州的时候,大汉的水师第一次将其霸道也威武展现了出来。陆军未动,水师先行。四月初一,就在李煜斩杀了汉国使者的当天。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大汉水师突然出现在大江之上,只一日就将南唐金陵水师杀了个全军覆没。巨大的三十丈长,可载士兵近千名的大海鳅战舰,五十丈长可载一千两百名士兵,安装有小型抛石机炮的艨艟巨舰,在心理上直接摧毁了南唐人的心理防线。数百艘大小战舰横陈大江,霸气无匹。
金陵位置突出,距离汉境只有一江之隔。又在汉军水师威胁之下,李煜如何能在金陵待得安稳?
四月初七,大汉水师攻克金陵。
自李煜宣布誓死不退到金陵失守,前后不过六天。
第四百九十三章 平南
大汉大统五年四月初十
刘凌的使者从南汉都城兴王返回舒州,使节给南汉皇帝刘鋹带去了汉王刘凌的亲笔信。汉王刘凌提出两汉共同出兵伐唐,灭唐之后平分南唐疆土。以吉州,武建,建州为分割线,以南之南唐疆域归南汉所有,以北归北汉所有。
南汉皇帝刘鋹大悦,不顾朝臣反对,于五月初调集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以大将军刘臣为主将,一路以虎贲将军刘兴为主将,出雄州,敬州向北伐唐。几乎差不多时候,刘凌出使楚国的使节也带回了好消息。
楚国皇帝马希萼派大将军马辉率军六万出武安府向东,大举进攻南唐。
大汉大统五年六月末,汉军战无不胜,连克池州,宣州,和州,大军一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南唐大将军李廖远收拢残兵,在南昌北饶州建立防线,试图阻止汉军进攻南唐都城南昌。
六月中旬,南汉军攻入南唐合围汀州时遭遇唐军激烈抵抗。攻城战中,南汉军大将军刘臣被流矢射死,南汉军士气顿时受挫。唐军趁机反攻,南汉军大败。唐军追杀一百余里,南汉军损失惨重。同时,另一路南汉军在进攻南州时受挫,粮草不济,不得已缓缓退兵。南汉皇帝刘鋹震怒,以兵部尚书李焕为帅,尽起南汉大军十五万进攻汀州。唐军奋力抵抗,双方大战数场,损失惨重。
楚军攻克袁州,直取南昌。
李煜大惊失色,招募兵勇,以禁军为主力,募集八万大军抵抗楚兵。两军战于野,李煜御驾亲征,士兵作战用命,击败楚军后追杀二百多里,楚军六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这一战后唐军扭转南线不利战局,李煜派大将李孤辰率领得胜之师驰援汀州,与南汉大军在汀州决战。
楚国皇帝马希萼震怒,将逃回武安的大将军马辉斩首。起全**马二十万,马希萼亲征南唐。楚国在与南唐的冲突中历来出于下风,先后丢了数州之地近千里疆土。这次楚国,南汉,北汉三国倾力进攻南唐,马希萼自然不会放弃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二十万大军从武安出发,马希萼御驾亲征排场极大,禁军,仪仗,车马队伍竟然绵延十几里。倒是其他人马被挤到了道路之下行军,一路踩坏了不少庄稼。
七月末,楚军兵容宏大,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再次杀到吉州城下。李煜急调在汀州与南汉军交战的李孤辰率军北上,又调李廖远分兵五万驰援吉州。南唐三面受敌,狼狈不堪。
汉军攻克南唐北方九州之后,大军在饶州与唐军相持休养兵力。楚国皇帝马希萼倾全国之力伐唐,亲自指挥楚军狂攻吉州。唐军坚守半月后终于不敌,楚军再次攻克吉州。马希萼大喜,率军乘胜发兵南唐都城南昌,与唐军援兵在平原相遇,双方大战,楚军再胜,追杀唐军近二百里,距离南唐都城不足百里。
南唐大将军李孤辰率军急忙回援南昌,与楚军在南昌交战。楚军兵多,李孤辰数次冲杀都未能冲过楚军的大营。马希萼遣使节招降李孤辰,李孤辰斩杀楚国使节,以血立志,发誓要灭楚国。马希萼大怒,亲自率领大军进攻李孤辰。李孤辰只有三万兵马,被楚军合围。唐军奋勇突围,杀敌数万,却只有四千余人护着李孤辰突出重围。
马希萼连战连胜,豪气冲天,命令大军围攻南昌。
此时,南汉大军却依然被唐军据守汀州阻挡住向北的脚步。双方连日大战,唐军拼死不退。南汉军持续攻城不克,士气渐渐低迷。
南汉皇帝刘鋹派遣使节觐见楚国皇帝马希萼,希望马希萼分兵从北往南进攻汀州,两军南北夹击,一举将汀州唐军全歼。马希萼见南汉使臣后大怒道:“朕乃上国之君,南汉蛮夷之主也敢对朕发号施令?”遂命令军士将南汉使节乱棍打出军营,并不理会刘鋹的建议。使节回到汉军大营后如实汇报给刘鋹,刘鋹大怒,弃汀州而挥军向北,直扑楚军后路。
就在这个时候,大汉的使节到了南汉军中。使节向刘鋹表达了汉王刘凌的意思,汉王说两汉根出同源,理当同仇敌忾。楚国皇帝马希萼跳梁小丑污蔑大汉威仪,看不起刘鋹陛下就是看不起汉王。汉王决定派遣大将率领十万大军与南汉军联手,一举将不识好歹的马希萼剿灭。
刘鋹大喜,与刘凌的使者约定好出兵日期后整顿军备,只等约定日期一到就发兵攻楚。
大汉大统五年八月初八,约定的日期一到南汉大军尽出发力攻打楚军。马希萼震怒,率军迎击。双方在南昌以南八十里决战,倒是城中的唐军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刘鋹率军苦战,本以为楚军被两面夹击不会长久。双方大战一日一夜楚军渐渐占据上风,刘鋹悲哀的发现北汉大军根本就没有出现。
八月初十,南汉军大败。
楚军乘胜追击,南汉军一溃千里。
正当楚国皇帝马希萼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之际,北汉一支大军在杜义的率领下从南平国借道进入楚国境内,汉军骤然发难,一举攻克楚国西京武平府。楚国大乱,皇帝不在朝中,留守大臣急忙抽调各地楚军拼凑出一支五万人的军队救援武平府,援军又中了杜义的埋伏,楚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不足三千人逃回武安。
消息传到楚军大营中,马希萼竟然被气得昏厥了过去。在楚军与南汉军决战之前,刘凌曾派遣使节面见马希萼。对马希萼说大汉愿意与楚军结盟共同讨伐南汉刘鋹,约定日期,汉军就从侧翼进攻南汉大军。结果决战之时汉军并未出现,但马希萼还是取得了胜利。本就对刘凌一腔怨气怒火的马希萼听说刘凌竟然趁楚国兵力空虚之际进攻楚国,气的口吐鲜血。马希萼醒来后长叹一声,命令大军即刻西归,救援武安府。
楚军行至吉州时,却被汉军花翎部偷袭。楚军本就人心惶惶,骤然遇伏军心大乱。花翎率军一路追杀,楚军大败。
马希萼率领残军退回武安,自此一病不起。
杜义率领汉军攻克武平府后一路南下,进逼楚国都城武安。
花翎率领汉军由东方进入楚国境内,与杜义军合兵围困武安。楚军精锐尽覆于唐国,如今国内空虚无兵可用。汉军围城半月之后,马希萼病死。楚国百官商议之后,竟然抓了马希萼的亲眷,开了武安城门向汉军投降。
杜义率军进入武安,楚国都城被破,皇帝病死,一个国家竟然就这么被灭了国。杜义派兵镇守武安,亲自率领大军一路向西压服楚国其他州府。楚军尽失,各州府无兵可战,虽仍然有不少地方都在抵抗汉军的入侵,但汉军势大,军威无可匹敌,杜义只用了三个月就占领楚国全境。
如此,谁都没有想到第一个被强大汉军灭掉的江南国度竟然不是南唐,而是楚国。
南汉军惨败之后,南汉皇帝刘鋹狼狈退回兴王府。刘鋹自此一战,深知汉王刘凌之阴狠。整顿全**备,在边境陈兵,以防汉军乘胜攻入南汉。
大汉大统十一月,汉军围困南唐都城南昌。
吴越王钱俶派遣使臣至汉军大营,向汉王称臣。
刘凌安抚吴越国使者,赏赐无数珍宝,让他转告吴越王钱俶,汉为君主国,吴越为蜀国,两国世代交好,永不兴兵。吴越国使者大喜,昼夜兼程赶回吴越国给吴越王钱俶报喜。吴越王钱俶得到刘凌的答复之后,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吴越国国力尚且不如南唐,他担心汉军灭唐之后再攻打吴越。非是钱俶没有骨气,而是吴越国实力毕竟不如大汉太多。汉王刘凌如今北伐契丹,南灭大周,又兴兵攻唐,灭楚,镇服南平,当世还有谁能挡得住汉王的兵锋?
钱俶没有把握,他不想吴越在他手里灭亡。
所以,他选择了向汉王称臣。
大汉大统五年腊月,汉军攻破南昌!
同月,汉军在楚国西部边境集结,威慑后蜀!
同月,还沉浸在不必妄动刀兵喜悦中的吴越国百姓和朝臣,却忽闻噩耗,腊月初大汉水师顺流而下,悍然出兵攻伐吴越!
刘凌站在南昌的城头,俯瞰城外已经面目疮痍的大地。
风拂过他的身体,吹动他的长发。
刘凌站在城头,不理会跪在后面的南唐君臣。
“安之,你说,我不是太穷兵黩武了些?”
刘凌问躬身立在他身后的赵大。
“王爷要创盛世,要天下太平,非战不可成。”
刘凌笑了笑说道:“就让百姓们再苦几年吧,确实穷兵黩武了些。这几年一直在四处开战没有停歇过,百姓们的日子过得也苦。大汉国库空虚,军力维持全靠以战养战。但掠夺终究是有个限度的,占领一个地方怎么也要留下七成生机。百姓们苦,士兵们也苦,苦就苦几年吧,希望他们不要怪我。我战,是要用几年时间战一个天下承平出来,若是不战而就此收手,早晚他们会更苦。十方割据的局面不绞碎然后再一统,百姓们这战乱之苦会持续的更久。”
他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南唐皇帝李煜,想了想说道:“你写诗作辞比当皇帝强得多了,封你一个安乐公吧,自己选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多留几首妙句给后人也算功德无量。放心,孤让你活,没人敢杀你。”
他笑了笑,看着苍穹自言自语道:“十个月灭南唐,还是慢了些。吴越王一定在骂我卑鄙小人,卑鄙就卑鄙吧,臣服?终归是不如灭国让我安心。”
“派人去见吴越王钱俶,若是他肯放弃王位全族迁往宿州,我许他一个世袭永安公,也免得吴越百姓受战乱之苦。他若是选择抵抗……灭族。”
赵大畏惧的看了一眼刘凌,随即躬身道:“属下遵命。”
第四百九十四章 金陵访友
PS:今日家里有事更新的晚了,抱歉。我争取在十二点之前再码出来一章,建议明天再看。
李煜看了一眼站在刘凌身后的姬无名,苦笑一声。
刘凌看到李煜苦涩的表情后愉悦的笑了笑道:“现在你应该明白,孤若是想杀你,老早你就已经到另一个世界吟诗作赋去了。想好了吗?如今我大汉二百多州疆土,万里河山,总有一个适合你的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刘凌就好像一个推销员,一个霸道至极的推销员。
总有一款适合你,但你只有选择接受的权利,不是吗?
李煜犹豫再三,试探着问道:“朕……臣想去金陵?”
刘凌微笑道:“金陵吗?你祖居之地,也好,就允了你。孤近日也要往金陵去,你就随孤一起走。只是在那个地方长居,你难道心中就没有伤情?金陵的宫殿曾经是你的居住之所,日后却只能看着,你心中就没有凄苦?”
李煜垂下头道:“金陵……再也没有秦淮河霓羽姑娘懂臣的诗词了。知音难求,臣请汉王成全。”
刘凌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终究是个多情坯子,也不知道那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的句子到底迷倒多少佳人。”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猛然抬头惊叹的说道:“汉王这两句辞,妙到了绝处!”
“我的两句辞?”
刘凌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这两句辞是李煜降宋之后第三年才做出来的,算算日子,离李煜做出这首虞美人的时间还差四年之久。奈何,刘凌随口一说,李煜这首千古名句就这么早产了,最可悲的是刘凌一不小心将他的著作权给抢了来。只是想想,这李煜也的确够可悲的。降宋之后,灭国之耻让他十分痛苦,做出的辞句都是愁啊愁啊,正是这一首虞美人激怒了宋太宗赵光义,赵光义一生气,于是派人用牵机之毒毒死了李煜。
历史上李煜是这么死的,很悲惨的结局。但这是刘凌熟知的那段历史,如今这个时代已经被他改变,李煜的命运自然也随即改变了。*这个身份是变不了的,刘凌说封他一个安乐公许他一辈子衣食无忧,李煜惨死的结局就已经改变了。
而且历史上李煜是被毒死在东京汴梁,他降宋之后被封为千牛卫上将军,违命侯。刘凌封他为公,许他在金陵定居,是怜其才,而且也是为了日后让李煜不至于仍然被人害死。李煜这样的人,刘凌是丝毫都不担心其有复国之心的。就算将汉军交给李煜,刘凌领唐兵反过来交战,李煜依然赢不了。
南昌被攻破,皇帝被俘虏,南唐在名义上已经灭国了。但如今汀州还有十余万唐军,南唐大将军李孤辰依然没有投降,刘凌让李煜写了劝降的书信已经派人送去汀州,如果李孤辰还是不降的话,刘凌必然是要派遣大军讨伐的。李孤辰算不得什么名将,对楚军,对南汉军的几次大战中都没有什么太耀眼的战绩,但这个人是南唐皇族,如今手里还有十万人马,难保他不会有什么想法。
“李孤辰,他会听你的劝说吗?”
刘凌问李煜道。
李煜想了想说道:“论辈分,他还是我的族兄。此人是臣近期才启用的,他的父亲当初因为触怒先帝被贬为庶民,料来心中对我还是有怨气的。不然,汉王大军围困都城,李孤辰在汀州拥兵十万为何不来救援?臣这一封劝降信,想来是没有什么用处。”
刘凌嗯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他极有可能拥兵自立?”
李煜道:“若臣死,他必然这样做。若臣不死,他或许还心存顾虑。”
刘凌看了李煜一眼道:“孤既然允你衣食无忧,就自然不会杀你。你的小心思还是收一收吧,一座孤城,十万残兵,就算他李孤辰自立为帝,难道孤就灭不了他?孤若想杀你,难道还忌讳一个李孤辰不成?”
李煜一震,惶恐道:“臣知罪。”
刘凌转身对赵大道:“从开封抽调兵马五万,从青州抽调兵马五万,徐胜为帅,赴吴越增援水师。不给钱俶一些压力,他终究还是不死心的。昭先的水师威慑力有之,但陆上作战,仅凭水师兵马登陆还是薄弱了些。告诉徐胜,如果吴越王钱俶还是不死心,攻一城屠一城守军,百姓不杀,凡吴越军卒一律杀无赦。孤要让吴越百姓无人再敢从军,看看钱俶还能坚持多久。”
刘凌顿了一下道:“派人去问问胜屠野狐,孤的修罗营什么时候能用得上?他在洛阳也练兵一年了,修罗不拉出来杀人,终究还是缺了几分血腥气。告诉他,汀州李孤辰孤给他留着。修罗营回到沙场之日,李孤辰就是试刀的木桩。”
“另外,派人去三江侯那边,让他把军马往南动一动,蜀国那边还得压一压。平南平南,最难平的就是蜀国那边。吴越,南唐,楚,南平,南汉,平这五国并没有艰辛之处。蜀国皇帝孟昶才十几岁,朝政是宰相毋昭裔主掌。让院子里的人接触毋昭裔,他的话对孟昶影响很大。无论毋昭裔提什么条件,都先应下来。如果毋昭裔坚持不肯降,就杀了他。”
刘凌淡淡的说道。
一言,决定千里之外一位后蜀重臣的生死。
“党项人这次占了大便宜,嵬名曩霄还是会对契丹用兵的。党项人纵横西域,但前些年被契丹人连着打赢了几次大仗,嵬名曩霄损兵折将不得已对耶律雄机称臣。现在他有机会一雪前耻,以嵬名曩霄的性子不会放弃。”
刘凌想了想问道:“铁獠狼在西夏军中如今做到什么官职了?”
赵大回道:“已经升为郎将了,掌五千骑兵。这次嵬名曩霄北伐围攻上京,铁獠狼就随军出征。在上京一战中,西夏大将李盘古意外重伤,小朝一路追杀,正是铁獠狼率军断后的。他跟小朝打了足足半日才收兵回去,嵬名曩霄对他很欣赏。”
刘凌笑了起来:“铁獠狼和小朝,谁赢了?”
赵大也笑了起来,笑得很轻松:“小朝赢了,但他兵少,所以没有继续追下去。若是他麾下有一万骑兵的话,说不得他就真敢把铁獠狼的骑兵一口气全灭了。监察院的人打架,送死的却是党项人和契丹人的精锐骑兵,他们俩不会心疼的。”
刘凌嗯了一声道:“若是小朝全灭了铁獠狼的骑兵,说不定嵬名曩霄会补给他更多人马。郎将……还是职位太低了些,将来还不至于扭转战局。日后与嵬名曩霄总有一战,不给他些惊喜,怎么对得起当日他送我特勒膘的义气?帮铁獠狼一把,让他往上爬的快一些。李盘古受了重伤?他是党项第一猛将,若是他死了,铁獠狼上位就会快得多了。”
刘凌负手而立道:“那就让他死了吧。”
他淡淡的说道:“名将也好,猛将也罢,契丹党项人那边总是死的越多越好,李盘古论战力还是要高于铁獠狼的。这个人不除,将来也是大麻烦。”
赵大躬身道:“属下遵命,李盘古,一定不会活的太久。”
刘凌点了点头道:“准备一下吧,我要去金陵,后日就动身。”
赵大应了一声道:“大军随行?”
刘凌缓缓的摇了摇头道:“访友而已,调缇骑跟着就行了。”
他转过头对赵二说道:“留下三万人镇守南昌,你带大军往南压一压,李孤辰守着汀州,大军南下攻南汉被堵了路,总是很不舒服。汀州不重要,那十万唐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敌人都渐渐的丧失抵抗的勇气。李孤辰是不会降的,那就灭了他。等胜屠野狐的修罗营一到,就把汀州夷为平地。”
刘凌加重语气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李孤辰不识好歹的话,就把汀州城也拆了。”
他转过身慢慢的往城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毁一座城,若是能毁了人们心里的抵抗勇气,那便毁了又如何?”
刘凌走到城下之后忽然想起一事,吩咐赵大道:“赵霸在北方,狂屠营是司徒征程带着还在洛阳修养,让狂屠营去杜义帐下,蜀国地势不适于骑兵作战,狂屠营正好大显身手。”
赵大点头遵命。
刘凌只在南昌城里待了三日,三日后就在监察院八百缇骑的护卫下往金陵而去。八百红袍骑兵,如一片红云在官道上掠过蔚为壮观。监察院缇骑皆是从各营汉军中抽调的精锐士兵,八百骑兵纵马而行竟然有几分万马奔腾的气势。
刘凌这次没有骑马,红狮子和破敌都被他留在了南昌城内。或许是连番征战不曾休息过的缘故,刘凌选择了乘坐马车赴金陵之行。马车是监察院的黑色车子,车厢很宽阔,马车里的装饰虽然不算奢华,但乘坐着却十分舒服。马车经过改装之后,已经大大的减少了颠簸之苦。
敏慧已经返回晋州了,陈子鱼产下一子,刘凌给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取名为刘闲,字悦山。敏慧医术高超正好回去照顾陈子鱼,刘凌心中却是颇多的遗憾和愧疚,如今他的儿子刘闲已经快满周岁,他这个做父亲的却还没有抱过孩子一次呢。一来,南方战局才展开,刘凌实在抽不开身回去陪陪老婆孩子。二来,刘凌也是故意避着朝廷里那些大人们,即便刘凌不在晋州,文武百官劝他登基的折子还是不远千里的送过来,雪片一样让刘凌看着心烦。做皇帝,做了皇帝再想这么自由自在的出来欺负人可就难了。龙袍加身,制肘太多。刘凌可不想就这么把自己困在皇宫里不得自由,他更不愿意将每天的时间都用在看奏折上。
他属于战场,等到终有一天天下无战的时候再去考虑那把椅子的问题吧。
这段时间确实太累了,刘凌在马车的轻微摇晃中渐渐的睡着。赵大是唯一有资格与刘凌同乘一车的人,但自从刘凌南下之后,赵大却不敢再与刘凌同处一车了。不知道为什么,赵大总是觉得王爷自从南下之后好像变了许多。
变得……更加冷酷了。
原本他还敢与刘凌说笑几句,但是现在,赵大每次看到刘凌的时候,心中都会有一种淡淡的却深入骨髓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