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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经叛道     玄门妖修txt下载     玄门妖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二八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五)

    许听潮并未真正看到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安心,那笑眯眯的儒生方才一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抛网。

    因为不知晓这老怪祭出的法宝有何玄妙,将炼入北斗剑匣的八柄飞剑祭出,正好投石问路。

    这般做法,却是正好见了效果,剑阵窜起数百丈,就被什么绵软的东西挡住!

    许听潮想要御动八柄飞剑四散开来探索,奈何这些飞剑都不是正经祭炼得来,尽管他修成了剑心通灵,心念头生出,要让飞剑做出反应,尚有些许迟滞。

    就这瞬息耽搁,半空里忽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八柄飞剑齐齐哀鸣,剑刃上顷刻爬满裂纹,继而碎裂开来!

    那儒生见状,面上笑容更甚,目光一瞥,见许听潮若无其事地一挥手,凭空凝出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水箭,往上下四面激射,不禁微微一愣。

    他哪里知晓,当年许听潮与赤焰老怪斗法损了那紫鹄剑,才用取巧的法子将这八柄飞剑炼入剑匣,本打算勉强使用,奈何所遇之敌都强横异常,尽管八柄飞剑品阶都不算低,却成了鸡肋。此刻损毁,根本无关痛痒。

    数千上万水箭四下激射,尽都被一张无形大网罩住,雷鸣声,纷纷碎成一团团水雾!

    许听潮心底略微一沉,这东西当是极大,想要驾云遁走,须得先行破去!他本不愿与通幽盟结仇,奈何这四个老怪却委实不会做人,这般架势,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人“一网打尽”了!

    当下传音给周宸五个老怪,将体内歪嘴小葫芦一催,光芒眩目的五色清光剑气激射而出,四面撑住,不让那无形大网收拢,再挥手凝出一道符剑气,把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地注入,不等射出,就架了云头往侧面遁走!

    周宸五人站在云头上,各自驱使法宝,与四个黑袍老怪缠斗不休。

    通幽盟四人本不曾将许听潮放在眼里,如今见到他忽然使出这般手段,无不大惊失色!尤其是那儒生,慌忙将自家宝物收起,生怕被这小子一剑斩破!

    许听潮见自家清光剑气陡然毫无阻碍地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已知那无形大网被收走,当下驾云一冲而过,反手将面前长至近五百丈的符剑气射出,直取后方四个老怪!

    五色巨剑上符明灭,所过之处,虚空尽都被割裂开密密麻麻的裂缝!

    如此骇人的威能,通幽盟四个老怪不愿硬接,四散开来,顷刻遁入虚空!

    许听潮觑准时机,将剑气爆开,把方圆数十里的虚空搅得一团紊乱!

    两个黑袍人影踉踉跄跄地跌出,赶紧将法宝祭出,护住周身,架起遁光往乱流之外飞遁!

    许听潮用神念一探,正是使用图、令法宝的两个老怪!那儒生和领头的老者竟能避开剑气爆裂的威能,定然不是寻常虚境!

    周宸五人早将法宝环绕在云头周围,凝神戒备!

    片刻之后,剑索锤印棍五件宝物忽然齐齐一滞,周围也响起劈哩啪啦的雷电劈击声!

    那儒生的无形雷网!

    许听潮忙将钧天仙雷大阵展开,覆盖方圆数里,凝神催动,顿时有手臂粗的白黑青红黄五色雷霆劈下!

    云头周围的无形大网依旧不露痕迹,那儒生却自虚空现出身形,满脸惊骇地躲开身侧落下赤色的雷霆,向这边一挥手,架了玄黑遁光就往外飞遁!眨眼之间,就接连挨了青白两道雷霆,却只是身形微微一晃!这儒生,竟然修得一身水行真气,仗着那无形雷网护身,竟不如何惧怕阵雷电!

    鲁宜鹤觑得便宜,把吸魂链打入虚空,再从那儒生前方遁出,兜头就缠!

    儒生屈指连弹,数道无形雷电击出,将吸魂链劈得顿了一顿,他却趁机寻隙绕道遁走!

    哪知方才摆脱此宝的纠缠,就有一柄漆黑的飞剑迎面斩来!

    儒生不得不再次改换方向!

    这一回,却是两头狰狞的黑色蛟龙斜刺里窜出,好似一把巨大的剪刀,拦腰来剪!

    儒生大恼,却不敢出手应对,生怕一个耽搁,就陷在这座雷霆大阵当,只得又换了个方向遁走!遁不出多远,一柄鬼头锤便当头打来,锤身周围利刃翻卷,把虚空切割出道道裂缝!

    如此三转两折,吸魂链,漆黑飞剑,狰狞恶蛟又围拢过来,还有一枚阴气森森的印玺高悬天空,随时可能击下!

    儒生面上哪里还有半分从容,见想要安然走脱,已是不能,索性停了遁光,两手或挥或弹,无形雷电神出鬼没,总能从人未曾防备的角度劈下!

    饶是周宸师兄妹五人十分默契,一时间也被这般打法弄得手忙脚乱!祭出的宝物,偏生不能按照心头想法行事,就算凝神操控,也会被忽然生出的巨力撞得偏离了方向!

    尽管如此,那儒生也还是脱不出五个老怪的围攻,钧天仙雷大阵又封禁了虚空,挪移之术无法动用,只能立于当地,与五人你来我往地斗起法来!

    这个老怪打得热闹,许听潮却是手忙脚乱!藏镜阁一行,他得了诸般机缘,修为大进,于钧天仙雷大阵的掌控,也是进益颇多。如此,也才能堪堪操控阵内雷霆,不使其劈周宸五人的宝物!

    大阵之外,那领头的老者也是现出身形,见儒生身陷阵法,赶紧祭出鬼面扇,唤出那狰狞恶鬼来攻!这等阴司鬼物,最是惧怕雷电,更何况钧天仙雷大阵的雷霆,并非人界之物?这恶鬼一身修为比得上虚境老怪,闯入阵吃雷霆劈了一记,就形体溃散!再被唤出来,却只在阵外徘徊,畏缩不敢前,被催促得急了,便口喷磷火,眼射血光,都对准许听潮打来!

    它本体尚且撑不住一记雷霆,更何况使出的法术?即便有一两记侥幸打到云头之上,也被许听潮使出伏魔大手印轻易抹去!

    可惜许听潮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他成的心神都用在操控大阵之上,想要出手攻敌,却是不能。阵法覆盖这么大的范围,已是到极限,再行扩大,未必能伤到旁人,周宸五人的法宝却要先遭了殃!

    “前辈,小子无意与贵盟为难,何苦如此相逼?”

    阵外那领头的老者挥手收了法宝,冷声道:“也罢!放开阵法,让董老弟出来,此事便一笔勾销!”

    许听潮一个眼色,止住周宸五人的示意,心念一动,便将阵法收了,略一拱手,驾云遁走。

    儒生脱困而出,遁至那老者身边,片刻之后,虚空一阵晃动,另两人也已赶至。

    “追!”

    老者冷哼一声,手鬼面扇一划,虚空裂开一道数丈大的缝隙!

    儒生一挥手,将那无形雷网祭出,护住周围,四人便一同迈步,踏入那裂缝之!

    从虚空遁出,尚未站稳脚跟,白黑青红黄各色雷霆便铺头盖脸地劈下!原本挪移的落处应该在那小辈前方三十里,如今却掉进人家阵法,老者和后来赶至两人都是微微一惊!

    儒生却只笑笑,屈指轻弹,四人周围也应和似的响起一阵霹雳声,密密麻麻的拇指粗雷电窜来,成都从旁边划过!

    正微微自得,一数百丈大的金白环抱太极旋来,绞住四人磨动!

    察觉自家宝贝威能急速外泄,儒生立时就变了脸色!领头老者和另外两人赶紧出手,不敢祭出法宝攻打,只是掐诀念咒,使出诸般法术!奈何他们修炼的都是玄阴真气,法术出手,尚未打到周围金白太极,就被漫天雷霆泯灭了成!

    那儒生应变也是迅速,面上神色才变,就赶紧往周围拍出数十掌!四人周围立时雷鸣大作,不知多少手指粗细的晶丝般雷霆击出,毫无阻碍地穿过五色雷电,劈在金白太极金色的一面!

    五行之,水能克火。这金白两色太极,正是许听潮以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催动太阳星幡和太阴星幡布下,太阳真火至阳至刚,却也还脱不出火行的范畴,这儒生通过那无形雷网把自家水行真气祭成雷霆来打,正得五行生克之妙!

    须臾之间,百丈太极金色阳鱼大衰!

    尽管如此,依旧不曾溃散,三转两转,金白二色便重又均衡如初,只是太极图生生小了一圈!

    儒生此法,还是有效的。可惜他并无机会再使出!

    这番争斗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许听潮早已凝出八道火焰符剑气,布下剑阵绞杀过来!

    钧天仙雷大阵铺开也才里许,鲁宜鹤得了许听潮传音,也将吸魂链遁入虚空,此时突然遁出,往那儒生缠去!

    儒生大惊,慌忙唤来雷霆劈打!老者三人也是祭出法宝,神魔鬼物一拥而上,反倒被吸魂链吸走了两三成!

    许听潮的剑阵已然到了,一个盘旋,刺破那无形雷网,便将儒生困住!

    “这位小友,有话好说!”

    领头老者慌忙开口!

    许听潮冷笑,一次蒙骗,一次出尔反尔,哪个还愿与你通幽盟浪费口舌?心念动处,剑阵向内绞杀,顷刻就将那儒生连同他祭出的几件法宝斩成碎片!

    老者和另外两个老怪见状,慌忙四散遁走!

    许听潮只将钧天仙雷大阵极力放大催动,手臂粗的各色雷霆好似倾盆雨落,八道火焰符剑气也雷霆穿梭,片刻之后,除了那领头的老者,另外两人都在雷霆陨落身亡,尸骨无存……

四二九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六)

    通幽盟四个老怪,只剩下老者一人!

    尽管他修为非同寻常,躲闪之际十分迅捷,也还是挨了好几道雷霆。*手那鬼面蒲扇破破烂烂,头面须发焦枯,嘴角还挂着黝黑的血迹!

    许听潮催动云头紧追不舍,钧天仙雷大阵随之缩小,眨眼之间,就只覆盖了里许方圆。周宸五人得了传音,也是各自出手,剑棍印锤索诸般宝物此起彼落,眨眼就将那老者打得肉身溃散!

    这老儿心胆早丧,又失了称手的宝物,根本就挡不住五个同阶围攻,顷刻肉身被毁,宝物被夺!若非许听潮眼疾手快,先自驱开了雷霆,只怕这老者也会落得另外两人一般魂飞魄散的下场!

    一只金光灿灿、梵唱隐隐的大手凭空凝出,将失魂落魄的老者元神捉住,缩回云头!许听潮用个玉瓶将之装了,散去阵法剑气,取出玄冥阴风杖,刮起一道黑蒙蒙的怪风,裹在云头之外急速飞遁!

    一连串斗法,让人眼花缭乱,周宸五个老怪这才有了空闲回味,个个面面相觑,眼露骇然!这位年轻的主上,远比想象的让人胆寒!真正置见到那雷霆大阵威能,才知其可怕!四个同阶陷入阵,片刻间就相继陨落!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面色有些发白,幸好当初主上只是动了生擒的心思,否则自己等人焉有命在?

    且不谈五个老怪如何想法,遁出如此远的距离,许听潮才将那老者的元神自玉瓶取出,冷声道:“小子有时相询,还请前辈如实相告!”

    “若老夫不愿,你待如何?”

    老者面色青白变幻,语气生硬。

    “小子自行往前辈神魂索取!”

    许听潮神色一冷,把左手抬起,掌心阴森寒煞的气息翻腾!

    “搜魂**!”

    非只这老者,就连周宸五人都是心头一凉!

    “罢了,你有何疑惑,尽管问来!只盼事后能留老夫元灵转世。”老者已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这小辈是个煞星,何苦硬要来招惹?

    许听潮一翻手,已取出一枚铭印了诡异花纹的漆黑圆环。不是雷悦送他那一枚,而是方才斩杀儒生时,连同那残破的无形雷网一同收来的。

    老者已是认命,见状不待许听潮开口询问,便自行说起来:“你手上这枚通幽指环,当是董道友所持。”

    许听潮闻言,顿时把眉头一皱。

    “无须这般担忧,你手上那一枚,还只是粗坯,并未用特别的法门祭炼过,根本算不得什么凭证。冥海之上修行五行灵气的修士数以百万计,几乎人人都持有一枚。”

    “此话当真?”

    老者苦涩一笑:“莫非老夫还会冒着魂飞魄散的下场诓骗小友不成?”

    许听潮这才放心大半,暗道原来那雷悦并非欺瞒于我。这四个老怪颇有些冤枉,若非先前自己生出误解,也不至于如此算计。

    这般念头从脑闪过,许听潮又问:“既如此,你这老儿为何偏要纠缠与我?”

    老者冷哼一声,略微尴尬道:“小老儿忝为通幽盟一方执事,自然要多多为盟内打算。先前见小友根基不凡,又出身异类,便动了心思……”

    “哼!”

    “……小友莫要误会!我等勾连阴司鬼物起事,盟内多有异族道友,哪里还会像旁人一般看待妖族?只是想强行将小友收入盟内,好生培养。”

    “如此说来,小子还要感谢前辈提携?”

    老者连道“不敢”,心悔恨愈甚,当真何苦来哉!

    许听潮讥讽了一句,便不再纠缠,又问:“这通幽盟究竟什么来头,竟敢勾连阴司,也不怕被天下修士群起攻之?”

    这话问得忒没见识,周宸五人面色都有些古怪,老者却不敢露出什么异色,一番详细解释,许听潮总算明白了个缘由。

    原来阴司与人界虽然势不两立,但彼此有些特产,于对方都有大用,双方互通有无,本就是情理之。放在以前,此事成都经由鬼仙门之手,人界修士想要获得阴司宝物,其余大派倒还好说,小户宗门和散修,不免大受盘剥。

    十余年前域外虚空一战,鬼仙门也折了好些虚境门人,甚至合道老怪都陨落了两个,实力不免大跌。冥海腹地,鬼仙门势力依旧强横,尽管有些变乱,也尽可弹压得住,这极西僻地,许多人却动起了别样心思。正好阴司之诸多势力早就不满鬼仙门把持交易,低买高卖,几个合道老怪出面一勾连,生生就弄出个通幽盟来!

    筹建一方势力,谈何容易?通幽盟草创伊始,不免诸多混乱,加之大道宗天仙陨落,宗门倾覆,鬼仙门出手夺宝,下手狠了些,招来此宗幸存修士报复,又有域外天魔翟瞑老怪的分神前来抢夺遗骨,甚至取了郑家天才后辈郑除的小命,鬼仙门可说是焦头烂额,冥海大乱一番,却是免不了了!

    想通此节,许听潮更是坚定了远行躲避风头的主意。

    最后,许听潮又问了些通幽盟的具体情形,老者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只说当初入盟时,就已发下誓言,还互相种下言咒,无论何种情形,但凡吐露,下场不会比魂飞魄散好到哪里去。

    遇上这般情形,许听潮也是无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让这老儿指点几条通往极西冥山的道路。

    这一回,老者倒是十分痛快,讨了一枚玉简,顷刻绘就一副大略的地图,说只要循着图黑色地方走,再撞上通幽盟长老的事情,几乎不会发生。

    许听潮接过老者递过来的玉简,不置可否,只道:“时辰已至,不知前辈可准备妥当?”

    都落得这般下场,还有什么好准备的?事到临头,便有千般不甘,也只能徒呼奈何。老者踟躇半晌,才算是恢复了镇定,忽然向许听潮深施一礼!

    “之前种种,却是小老儿错了!事到如今,不指望活命,只求小友能高抬贵手,容小老儿携修行功法转世!小老儿颇善炼器,愿奉上今生诸般心得!”

    生擒虚境老怪,谈何容易?本来之前擒下周宸五人时,他就打算在下狠手之前敲诈一番,可惜后来临时改了主意,便不好再行开口,如今这老者自行送上门来,再好不过。尽管心主意早定,这小子还是板着脸好一阵,才作出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若前辈肯加上习得的诸般法术,此事未尝不可。”

    老者知晓许听潮故意拿捏,却哪敢说不愿?当即就裂开了一缕分神,将承诺的东西载入,便悄然遁出真灵,堕入轮回!

    许听潮看着面前忽然变得木讷呆板的元神,以及旁边微微浮沉那黝黑的光团,不禁失笑。这老怪,先前做了出尔反尔的事情,被擒后就一直战战兢兢。绘制地图的时候,向自己讨要玉简,是为了保存实力,好在万一的时刻奋力一搏;此时割裂元神当做玉简来使,怕也有麻痹自己的意思,而后趁机悄然遁入轮回,便是最终目的了。

    在许听潮看来,这般小心,实属多余。一入轮回,除非有人护持,否则就是苦难的开始。且不谈能否重归仙道,就算你好运当头,第一世就开了灵窍,修为尽复,我早就晋阶虚境,便是合道老怪,也敢斗上一斗,哪里还会惧怕你这同阶?

    周宸五个老怪却不这般想,如此做法,才不失小心谨慎。

    许听潮意欲借助这五人防备那翟瞑老怪,绝了杀心,自然真心相待,平日里也不刻意通过妙品莲华咒窥探他们心思。是以只要心不生出恶意,许听潮是感受不到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的。

    此番斗法,也并非全然一力胜之。刚与通幽盟四个老怪相遇,许听潮不欲多招惹是非,诸多强横手段都未使出,周宸五个老怪与那儒生之外的三人斗法,却是处在下风。而后吓得儒生自行收了雷网趁机遁走,几个老怪兀自紧追不舍,儒生更使出雷网将云头困住,许听潮便知此事不可能善了,把心一横,使出了钧天仙雷大阵!

    动用这道手段,许听潮已决意将四个老怪斩杀!钧天仙雷大阵非同小可,虚境人,哪个不是人精?多少都能瞧出些许端倪!如此,仙府便有暴露的危机,此事万万不能放任!

    逼迫那领头老者罢手后,许听潮知晓他定然不会真正放过自己一行,明里遁走,其实早请周宸五人主意虚空动静,果真发现老者和儒生汇合另外两个老怪后,联袂挪移来追!

    周宸五人斗法算不得在行,估算四个老怪挪移之后大致会落在何处,却不成问题。许听潮也使出挪移之术,先行一步赶至附近,察觉虚空异动,赶紧布下阵法,正好将四个老怪笼入阵!

    之后的事情,便如算计的那番,任你修为再是强横,本事再是高超,落入钧天仙雷大阵,也要折损一大半!先将修炼水行真气的儒生斩杀后,剩余三个老怪便一一俯首。

    许听潮驾云飞遁,处置好儒生留下的通幽指环,便将那破损的无形雷网取出。此宝已叠成拳头大一团,又无人催动,勉强可以看清模糊的轮廓。

    催动体内歪嘴小葫芦,五色清光一阵闪动,将其儒生残留的气息抹去,注入真气稍稍查探,许听潮便知晓此宝的根脚。这东西唤作“玄冥一气无相雷网”,也不知何物所炼,虽说是水行宝物,却偏生能化为无形,十分玄妙。

    倒是件好宝贝!许听潮暗赞一声。

    能不好么?此宝于御使雷电上有不可思议的神效,运用妥当了,独自战胜三五个同阶,也并非没有可能!之前儒生陷入钧天仙雷大阵,也凭借此宝与周宸五人斗个半斤八两,便是明证。

    许听潮心欢喜,此去冥山,说不得要将之与同样残破的玄元癸水旗炼成一体……

四三零 两强相争虚空碎,冥海浪急多诡谲(十七)

    一开始,许听潮并不如何相信那老者的话,及至循着地图遁行一阵,才知这老儿的“指点”委实半分不错。

    玉简那地图标注的地方,尽是些阴气灵气稀薄的荒僻之地,休说通幽盟之人,就是海妖兽,天上妖禽,也几乎不会在这等地方安家落户,只偶尔能在些孤岛上见到三两个凡人村落。

    许听潮御使玄冥阴风杖,裹在云头之外,远远从这些岛屿旁边掠过,竟引得岛上凡人惶恐叩拜不已。

    周宸等五个老怪倒是习以为常,好久不曾见到这般景象,许听潮却多少觉得有些古怪。他如今看来,其实凡人与修士,差别根本不大。似这等凡人,整日里为生计奔波,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操心忧虑,修士又如何,还不是须得为如何提升自家修为,以求得正儿八经的长生不死殚精竭虑,苦苦修持?凡人眼的满天神佛妖魔,其实不过茫茫天道下苦苦挣扎的可怜虫而已!

    目前看来,那通幽盟老者交待事情还算老实,许听潮却兀自有些不放心。除去玉简的地图,尚有身上两枚通幽指环。若论起天资,修为,斗法手段,他自问可胜过成的虚境,但这等揣摩人心的事情,实非所长,更何况逼问的对象还是个修为晋入虚境的积年老怪?又遁行了一阵,心想与其如此担忧,索性求诸“先达”,便开口问道:“五位前辈,你们说那老儿的话可信么?”

    五个老怪一听,很是诧异。之前这年轻的主上行事,无不给人智珠在握之感,如今问出这话,岂非暴露了自家心虚?

    到底是个年轻人!

    五个老怪好笑只之余,又是一阵轻松愉快,遇上个这般模样的主上,倒也并非预料那么糟糕。

    主上相询,本就不得不答,如今更有了心肠,五个老怪对视一眼,还是有最年长的周宸说话。

    “主上,若老朽等看得不错,方才四个通幽盟长老,当是余山阳,董子良,钟珲和窦岚。其余三人死则死矣,这余山阳却不得不说。此人正是那领头老者,精擅炼器之术,他那法宝,可通阴司,随时唤来虚境鬼物助战,加之本身亦是不弱,才能在通幽盟据得高位。只是此人素来有些胆小怕死,以性命相挟,料来他定然不会暗做下手脚!不过为稳妥起见,我等也不得不防备一二!”

    许听潮这才有了底气。

    五个老怪知晓这些事情,本就不奇怪。鬼仙门作为天道界有数的顶尖大派之一,称雄冥海不知多少年月,冥海的虚境修士,自然要都备录了根底。方才与通幽盟四人一番斗法,五人多少能根据其功法宝物猜测出些许线索。前次遇到雷悦和和杨育杰,这五个老怪定也猜出了身份,只是心怨气甚重,不愿意告知。如今周宸能说出这番话来,却也是委婉地表达了善意。为何如此,只怕正因为自己方才所问……

    如此沉吟一阵,许听潮才道:“诸位前辈若是有心,便称一声‘公子’吧!从今而后,主上这说法,再也休提!”

    五个老怪大喜,这年轻主上当真易于相处!之所以如此卖力,不就是等的此刻么?

    “老朽妾身见过公子!”

    许听潮也是高兴,这五个老怪能稍微积极些做事,他就很满意了,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施了一礼。

    双方相处的时间不长,周宸等却已然将他的脾性了解了七七八八,因此也不介意,只你一言我一句,说些冥海之上的风俗轶事,诸般怪异。

    许听潮一面含笑倾听,一面刻意将得自那儒生的通幽指环取出来套在手指上,试探究竟有何反应。

    半晌之后,五个老怪才发现此事,不禁面色有些古怪。这小公子,未免太过草木皆兵。周宸稍稍上前几步,目光在通幽指环上瞥了一瞥:“公子可是担忧此物被那通幽盟做了手脚?”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许听潮便点头道:“正是。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周宸呵呵一笑:“若公子信得过,不妨让老朽稍作查探。”

    许听潮伸手一抹,便将指环褪下,随手递到这老怪面前。

    周宸伸手取过,仔细查探起来,足足一炷香功夫,才将指环还给许听潮,笑道:“公子却是多虑了,此物与老朽所知,并无半分初出入,只是炼制手法高超,远非老朽能及,若所料不错,当时出自那余山阳之手!公子请看!”

    这老怪说完,一挥手,就有豆粒大一团黝黑的光粒从袖飞出,飘到许听潮面前。

    许听潮伸出两根手指将之捏住,脑顿时涌现一篇数万言的漆黑篆光字,正是那通幽指环的炼制法门!

    此宝能将五行灵气和阴气互相转化,许听潮得之,便能脱去桎梏,修习冥府玉册的诸般法术神通,自然大感兴趣,因此便仔细查看起来,半晌之后,已将通篇字参悟透彻,不禁暗赞一声,此宝不知何人创出,果真玄妙异常!

    正如周宸说的那样,这通幽指环,与雷悦赠送那一枚的炼制法门半点不差,品质却要好上许多,显然出自炼器大家之手。除此之外,许听潮对此宝已由知其然变为知其所以然,如何御使以尽量发挥威能,更有心得。

    此后一路无话,许听潮最终放下悬着的心,云头十分轻快。

    在这等荒僻之地,他有仙府支撑,根本没有灵气匮乏之虞,反倒是若当真有人前来拦截,必要受此困扰,即便是虚境老怪能破开虚空摄拿灵气阴气补益自身,也多少有些掣肘。

    许听潮已找出这般“好”地方的优点所在……

    月夜。

    桀——

    冷不防一声尖利的鬼啸,让云头上人都激灵灵一个寒战!

    啸声一起,便连绵不绝!

    飞遁了数日,半个修士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人说是谨慎,其实都不曾一直将神念放出,突然撞上这等事情,不免又惊又怒!

    莫非那余子阳当真心存不良,拼着魂飞魄散的危险,利用地图将自己等人诱至某处凶地?

    人已来不及多作思考,尽管方才那鬼啸声从数千里之外远远传来,以许听潮云头的遁速,也不过愣神即至!

    几队数万只形貌各异的鬼物从岛上那几座喷吐黑色阴气的深井源源不绝涌出,互相厮杀,极尽惨烈!光是入眼这瞬间,就有千余鬼物陨落,被同伴或者对手撕裂吞吃,半缕不存!那般凄厉的鬼啸,便是发自这些鬼物临死的惨叫!

    见到这般场景,许听潮反倒松了口气,周宸五人却是面色齐变!

    “公子,这几口乃是鬼仙门不传之秘‘太上正一右灵鬼箓井’!”

    这老怪语气严肃,许听潮本已放下的心又自悬起:“前辈的意思是……”

    “老朽亦是不知。”周宸兀自惊疑不定,“只是此井乃鬼仙门培育鬼奴的器物,能召集千万里之内的诸般恶鬼,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许听潮心一凛,问道:“莫非是鬼仙门哪个老怪前来此地布下?”

    “此事绝无可能!”周宸摇头,“似这般鬼道利器,建造不易,鬼仙门也不过二三十口,怎能轻易示人?且就算要安置,也只会寻条上佳的阴脉……公子请看!”

    周宸顿了顿,指着几座阴井道:“鬼仙门的鬼箓井,井口上都有天干地支排号,各自对应一类鬼物,这几口,却并无这般标记!”

    “难道是另外的人物布置?”

    许听潮一面询问,一面将神念尽力探出,同时眉心泉大开,四处扫视。

    “这鬼箓井,乃是鬼仙门从巫族炼蛊之术得了启发,前后花费十余万年,数代老祖的精力创出,旁人怎能学了去?且老朽在鬼仙门修行数万年,并未听说门有哪位习得此井建造之法的真传弟子叛逃。”

    周宸的意思在明显不过,这些鬼箓井,必是鬼仙门所为!

    许听潮面色有些难看,既如此,岂非是说有鬼仙门门人在附近?若是虚境也还罢了,来个合道老怪,自己就算能逃掉,也不免要脱去几层皮!更可怕的是为了保住性命,说不得要借助体内钧天仙府!合道老怪见了这等仙家至宝,如何会放手?

    “不过,此事里外透着古怪。”

    周宸只当许听潮惧怕被鬼仙门察觉了行踪,并未往深处想,自顾自地沉吟道:“以鬼箓井炼制鬼奴,就好似培育蛊虫,让几类鬼物互相厮杀,最后存活下来那一头,必为其王者!但炼制过程,须得全程看护,时时以自身精血喂养祭炼,否则鬼王一成,灵智大开,必定远遁而走!”

    “看岛上的痕迹,这几口鬼箓井建造的时间已然不短……”

    五个老怪和许听潮,都是满腔疑惑,这般手笔,必定出自鬼仙门之手,但为何如此做,却让人云里雾里……莫非是为了依靠源源不绝诞生的鬼王,搅乱这极西之地?

    思索无果,许听潮索性不再去想,这冥海,果真够乱,悄然遁走躲避风头才是正经……

四三一 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一)

    “公子……”

    五个老怪都是一副心动的样子,许听潮如何还不知他们的想法?

    “把鬼箓井迁走,这回生出的鬼王,就算了吧。”

    “多谢公子!”

    尽管有些遗憾,五个老怪却无不大喜过望,略一施礼,就离了云头,各自遁向一口阴井。

    这鬼箓井共有口,许听潮却并未前往查探,而是静立云头,将神念尽力往四面展开,防备途有人前来。

    五个老怪尝试了片刻,自觉单靠个人,决计无法收取这阴井,才汇聚到周宸身边,稍稍商议,便即动手。倒也并不是五人共同收取一口,而是分成两队,周宸和那鲁宜鹤一道,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遁至另一口面前。

    其实叛出鬼仙门,尽管是被迫,他们也十分害怕撞见昔日同门,奈何这鬼箓井实在是鬼道重宝,几个老怪根本舍不得放弃!时间紧迫,五个老怪格外卖力,两手法诀急速掐动,在面前形成一片模糊的光影,甚至不息大耗元气,口连喷精血,用意增强法诀威能。有鬼物前来捣乱,也被随手击杀!

    如此这般,拾掇起来十分迅速,不过盏茶功夫,周宸五人便面色苍白地遁回云头!站定之后,都是摇摇欲坠,不过面上的喜色,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神念并未探查到任何异常,许听潮却早嫌耽搁得久了,云头一起,全力往西方遁走!

    五个老怪也不敢怠慢,在云头之上盘膝而坐,取出一个个玉瓶,把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倒……

    此后一路无事,数月之后的某日,人猛然见到水天相接处冒出一点尖角,周围隐约有黑气环绕。

    冥山就要到了!

    这数月来,五个老怪早已元气尽复,甚至因为精修冥府玉册,一身实力都增进了两三分。似乎被这年轻的公子收服,自家的福缘便陡然深厚了数十倍,无上功法,鬼道重宝,接二连三地落入囊。之前满腹怨气,不知不觉间早已散去大半!正是因此,五个老怪时不时会说些典故给许听潮听。

    这冥山的模样,便是几个老怪告知。

    凡俗有言,望山跑死马,修行之人见到的雄奇山脉,更是远超凡人想象,因此这话放到修行界来,也是十分贴切。

    目的地就在眼前,许听潮无意识就稍稍加快了些遁速,海天相接处那山脉尖角,好似萌芽破土,一点点拔高茁壮,如此遁行了数日,天边又冒出另外一点豆粒大的山脉顶峰……

    足足大半月,一行人才算勉强到达冥山山脚,视线摩天接地的险峻山峰,层层叠叠已不下数百座!

    这等景致,尽管慑人心魄,许听潮却早已看得有些厌烦,此刻反倒停下云头,打量地上景致。

    这冥山,果真不负其名。才是如此远离的山脚,就显出不同来。

    入眼的大地,好似迎面涌来的漆黑大浪,就不知被何等伟力忽然冻结,奔腾之势凝于一刻,也正是因此,才显得栩栩如生。只是如今这活灵活现的“大浪”之上,到处都长满高低不一光怪陆离的植被,许听潮就盯着一株叶片上生了张狰狞鬼脸,枝干布满鳞片的大树看了好一阵。

    “公子,这是鬼柯,看来吓人,其实与普通树木一样,不似那藤蔓千层锦,好看是好看了,却如同那食人草一般,专门猎食这冥山上的诸般生灵。”

    梵紫芸柔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许听潮顺着这美妇的手指一看,只见远处山石掩映有一团艳丽的彩色,在这漆黑的天地美得近乎妖艳。

    一时间,许听潮大感兴趣,把真气流向双目,视线顿时清晰了十来倍,把那千层锦看得一清二楚。正如梵紫芸所说,这藤蔓美则美矣,却是杀人不眨眼的凶魔!看起来柔弱非常的藤蔓下方,尽是累累白骨!

    “公子须得多加小心,在这冥山之内,表面狰狞的东西不一定危险,但漂亮的物事,往往都能不经意间要了人性命!”

    许听潮点点头,云头一起,往极远处的高峰遁去,视线却稍稍倾斜,落在一块突兀矗立的岩石上。无论怎么看,这东西都好像一头在浪身躯半露的恶鬼。

    一路古怪的东西见得多了,许听潮也似周宸五人一般,颇有些见怪不怪,留心找寻起所谓直通幽冥的风眼来。

    奈何冥山之上有风眼,就连周宸五人都只是多次听闻,却并未真正见过,究竟该往何处去寻,并无半点主意。一行人,都是下意识地往冥山深处飞遁,如此数日,足足飞掠了数座高峻的宏伟山峰,依旧不见半点踪影。

    风眼未曾寻到,一路上所见的绝品阴脉,倒是遇见了好几条。

    “公子,这般下去也不是办法。按照时间估算,那姓钱的也快到鬼仙门了,还是寻个稳妥的地方,施展那‘绝阴追魂咒’吧。”周宸说话的时候,两眼有意无意地掠过梵紫芸。这美妇似乎有些心虚,竟不敢与他对视。

    这事儿关系到钱处苍能否从鬼仙门换得转玄阴莲和阴癸水,许听潮自然赞同,至于几个老怪间究竟有什么纠葛,早已打定主意不去询问,也不想让其在此刻爆发,于是拱手道:“此事该如何进行,还请诸位前辈多多费心!”

    他不想多事,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趁周宸应诺与鲁宜鹤等三个师弟商议的时候,那梵紫芸悄然走近,矮身福了一福。

    “公子,妾身有话要说。”

    “梵前辈请讲。”

    许听潮暗道不妙,但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也不好推脱。

    不只是他,就连周宸四人都停了商议,冷眼朝这美妇看来。

    梵紫芸嗫嚅一阵,索性把心一横!

    “其实,其实早在千年前,处苍就着手筹划让妾身脱离鬼仙门之事,这‘绝阴追魂咒’,便是他最近趁着通幽盟与阴司勾连,甘冒奇险,乔装深入阴司刻意寻来!”

    眼见周宸四位师兄都变了脸色,这美妇赶紧接着道:“此番处苍以此为条件,虽说有些私心,但未尝不是为了公子着想!离去之时,妾身与他便商议妥当,要将通幽盟之事告知鬼仙门,好换来信任。若妾身与五位师兄能灭去元神灯,无疑更说明这通幽盟非同小可,处苍带去的消息,定然会被更加看!”

    “师妹何不直接明说,若我等在‘陨落’之前发回讯息,更能为那姓钱的增加筹码?”

    周宸冷笑,眼怒意怎么也掩饰不住!鲁宜鹤看来有些阴沉,却是个直性子,把袖袍一甩,喝道:“枉我这千年来对你一番心意!”

    解复斌石种峦也是怒火填膺!

    “师妹,你既早就与姓钱的相好,直接说出来便是,为何还将我等瞒在鼓里?”

    “为了个区区外人,你就这般对待同门数万年的兄长?”

    梵紫芸面色惨白,涩声道:“小妹如何不知哥哥们的好?可就是因此,才难以决断,心想不如哪一天忽然元神灯灭了,四位哥哥以为小妹身死,伤心一阵,便能忘却……”

    “你——唉!”

    周宸四个老怪面上神色缓和,个个面色复杂。

    许听潮也是感慨,这情孽当真魔磨人,当年齐艳,裴疏桐,郑沱三位师叔,何尝不是如此?虽说最终舍弃一身修为转世轮回,但也算落得个圆满的结局。这五位前辈,怕是不能了。

    如此多年过去,这小子的木讷脾性也并未改变多少,尽管心如此感叹,面上神色却变化不大,周宸等人看在眼里,只当他年纪还轻,经历的事情不多,不知如何劝慰,亦或是对自己这等时刻还只顾着争风吃醋儿女情长不满,便各自收了心思,继续商讨起来。

    片刻之后,五个老怪便有了主意,打算返回最近一处绝品阴脉,一路之上,再迁移些品质上佳,布下聚灵大阵,自行造出一处绝阴之地!

    目前来看,也只此法可行,许听潮自是答应。

    如此这般,人各怀心思地忙碌开了。

    往回遁行,因为要迁移阴脉,走的往往不是近路,速度不免减缓大半。许听潮看五人行事的次数多了,也是一齐动手,才将速度提升了十之一二。

    尽管早知自家手段会被这年轻的公子学去,但五个老怪谁都不曾料到,许听潮竟然学得如此之快,不免暗自震惊!如此天资,又有接近元神大圆满的修为,晋阶虚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修至合道境,也有七八分可能,跟着这样一位公子,倒也不算辱没了自家身份。

    距离之前发现的绝品阴脉还有小半路程,几个老怪却按捺不住,围住许听潮“进谏”。

    “公子如此资质,又身怀无上功诀,何不趁冥海大乱,就在这冥山开山立派?我等愿为公子前驱!”

    几个老怪忽然来这一出,着实让许听潮始料不及,略一思索,倒是明白了他们的一些心思。这五人应当是出身顶尖大派,早已习惯了身后有无数弟子供奉,以及门派带来的其余便利,如今更有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便起了开山立派的心思……

四三二 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二)

    立派之后,开派祖师的名头,五个老怪压根儿没有去想,但长老一职,怎么也不会少了自己。

    相处这数月时光,他们早将许听潮的性子了解了七七八八,说得好听点,是淡泊明志,难听些,就是黯弱无能!言而总之,这位主上是不会花费心思在打理门派之上,定会将诸般权势下放,便宜了自身!开派长老的职衔,比起在鬼仙门“跑腿打杂”差事不知好到哪里去,既有面子,也有里子,何乐而不为?

    许听潮不曾想到这些个老怪心的弯弯道道,但却早有定计,闻言只淡然道:“此事容后再说。”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五个老怪心凉之余,不禁疑神疑鬼,莫非是自家的打算被公子知晓?想到元神那佛咒的诡异,五人一时间战战兢兢,行事说话陡然小心了起来,让许听潮觉得莫名其妙。

    又数日,人终于到达那最近一处绝品阴脉。

    将布置阵法,施展“绝阴追魂咒”的事情都扔给五个老怪去办,许听潮架了云头遁入高空,一面戒备四周,一面习练冥府玉册的诸般法术神通。

    大概是魅灵之躯使然,许听潮于法术修行有无可比拟的资质,旁人眼困难无比的法术,他往往只看一遍就能学会。冥府玉册虽为鬼道圣典,但有通幽指环在手,便能将五行真气化作玄阴真气,以此法施展鬼道法术。如此,尽管多了个步骤,有些不便,许听潮还是练得兴致勃勃。

    以往囿于真气属性不和,这小子虽然眼馋冥府玉册的诸般法术,却也只能干瞪眼,虽说不能修行,却也时常参悟,此刻得了空闲,练习起来自是进步神速。

    仅仅小半天功夫,许听潮已将炼气、元神两境的法术学会了成,只栾凌真和天魔无荼曾经用过那变身鬼女的神通不曾施展出来。并非是未将这法术学成,而是此法须得把浑身真气按照特定的方式运转,构筑成阵法,才能凝聚阴鬼真身。当然,女修凝出的是女鬼,男修凝成的也与性别相符。

    连续尝试了数次,都是因为通幽指环来不及转换真气,导致功亏一篑。

    许听潮无法,只得按捺住修习的心思,转而琢磨如何提升手通幽指环的品质。他使用这枚,得自之前陨落那儒生,比起雷悦赠送的品质更佳,想要提升,并非易事。

    脑接连转了数个念头,大都不太实际,许听潮只好将这指环的炼制法门好生参悟了一阵,才张嘴喷出一口五色精血,按照其记载的法门祭炼起来。

    半日之后,方才大功告成,许听潮却依旧皱紧了眉头,如此一番祭炼,尽管这指环能发挥的威能有提升了三四分,却依旧不够支撑凝聚阴鬼真身所用。

    暂时没有可行的法子,许听潮也只得作罢,收了指环,低头往下看去。

    周宸五个老怪正自安放收摄来的数百条阴脉,休说布置阵法,灵脉也才安放了小半。

    许听潮也不去帮忙,径直盘坐云头,尝试参悟冥府玉册的虚境法术。

    尽管他天赋异禀,这回却遇上了麻烦。虚境法术,多少包含了天地大道,虽然威能不见得有多强横,但元神之境毕竟体悟不到,强行修炼,谈何容易?找来找去,许听潮选定了其对应阴魂怨灵的部分。曾经与摩陀老道夏静白等人探讨过望海族夏氏的嫡传功法,他对魂魄十分了解,自觉勉强有把握修成其一两门。

    这“一两门”,也是其最简单的。从来破坏都比构造简单,许听潮选的便是“灭魂煞”和“裂魂煞”两道法术。

    有玄元斩魂刀在手,这两门法术于许听潮来说,委实有些鸡肋,且不说修成之后威能比不比得过玄元斩魂刀,就算及得上,施展起来也是颇为麻烦。不过这种可能几乎没有,玄元斩魂刀怎么说也是一件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岂是一两门简单的法术能比?

    许听潮之所以还要“费力不讨好”地修炼,一方面为满足自己的法术收藏癖,更重要的是,他早已决定自家修行要重法术、偏宝物。之前学得的法术,尤以符剑术和和光同尘为佳。

    符剑术使用方便,威能可大可小,能随心而动,是平日里应敌对常用的手段;而那和光同尘之术,作为压箱底的本事,便是合道老怪见了,也要顾忌三分!其余诸如玄门一气大擒拿,挪移虚空之术,戊己土潜形遁法,妙品莲华咒……都各有各的用处,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往往能发挥奇效。

    这一番参悟,也不知过了多久,及至将两门法术修成,周宸五人已分散在周围戒备。

    云头下方,阴气已浓郁得近乎实质,却被束缚在方圆数十里内。翻滚的阴气,阵阵凄厉鬼啸传来,许听潮定睛一看,却是队形貌各异的鬼物正自殊死搏杀,十分惨烈!

    数百条上佳的阴脉围绕心那绝品阴脉,布成一座玄妙的大阵,口鬼箓井均匀分散在大阵边缘,都是阴气冲天,井口有鬼物接二连三地窜出,源源不绝奔入大阵心。

    这些个老怪,竟将此地当做祭炼鬼王的场所!

    许听潮明白,他们定是早已互相施展了那绝阴追魂咒,把各自留在鬼仙门的元神灯灭去,此刻分散在周围,虽说有为自己护法的意思,更多的心思,怕还是放在下方即将诞生的鬼王上!若非如此,怎的自己从入定修炼醒来,竟无一人立时察觉?

    “公子!”

    正这般想,那周宸就回过头来,见到许听潮已站立起来,赶紧躬身施了一礼。

    其余四人也立时反应过来,各自施礼不提。

    许听潮摆摆手:“诸位前辈无须多礼!事情可曾办妥了?”

    “公子但请放心,钱道友那法术神妙无比,我等都只稍微损耗了些精血分神,便大功告成!”

    许听潮点点头,然后略微古怪地看了看这老头。之前提到钱处苍,他和鲁宜鹤三人都是以“那姓钱的”呼之,何曾称一声“道友”了?

    被这样盯着看,周宸很是尴尬,干笑一声道:“梵师妹和钱道友有一对鸿雁锦鲤珠,便是远隔两界,也能互相传讯。老朽等心挂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便请梵师妹告知钱道友暂且照拂一二,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带离鬼仙门,前来投奔公子……不知公子可愿收纳?”

    说到此处,五个老怪都是微微面露紧张,生怕许听潮说出个“不”字来。

    能被虚境老怪看的弟子,能有多差?若当真能将之纳入门下,也是一件好事。许听潮稍稍沉吟,就说道:“只要诸位前辈能管束得住,小子怎会有意见?”

    五人闻言大喜,纷纷表示一俟与弟子汇合,便严加约束,定不让其坏了事情。

    此事就这般应下了,许听潮转而向下看了一眼,问道:“这回生出的鬼王,不知分给哪位前辈?”

    这话问得有些多余,承了梵紫芸这般大的人情,四个老怪如何还能与这小师妹相争?

    梵紫芸甚是识趣,见得四位兄长为难,便笑道:“四位师兄有意想让,倒是便宜了妾身。”

    “如此恭喜梵前辈了!”许听潮略一拱手,又道,“诸位前辈也知小子有件乾坤之宝,何不将下方大阵和鬼箓井尽数迁入其?如此大可一面找寻那风眼,一面祭炼鬼王。”

    “公子所言极是!”周宸立时出声应和,继而辩解道:“公子这回入定,已有月余,老朽等已将下方阵法和鬼箓井祭炼一体,只等公子醒转,便可迁移。只是阵鬼王即将诞生,此时舍弃,十分可惜。还请公子稍微宽限几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听潮如何好反对,只得点头答应。

    两日之后,鬼王大成,却是一头银翅飞天夜叉!修为足有元神大圆满,再进一步,便是虚境!

    这夜叉甫一成形,便是一声暴戾大吼,把周围大小鬼物吓得抱头乱窜!

    鬼王非独修为强横,血脉资质也远非普通鬼物能够比拟!

    见得这银翅夜叉如此威猛,梵紫芸喜不自胜,连忙催动法诀,轻易就将这鬼王收了!

    如此情形,许听潮半点不觉得奇怪,这两日,他就见到梵紫芸不时以自身精血喂养几头最厉害的鬼物,且不间断地施展特定法诀祭炼,早将其身心尽数控制在手。

    收了鬼王,梵紫芸立时遁到许听潮云头,盘膝闭目而坐,捧住收摄了夜叉的特制乾坤袋,施展另一门法诀祭炼起来。却是在运用鬼仙门独有法门,消除袋夜叉的戾气,否则不好驱使,甚至有反噬主人的可能。

    周宸四个老怪则各自遁往一口鬼箓井,施展法术将之封禁,不再招引鬼物,而后四下奔走,将阵残留的鬼物逐一击杀。

    许听潮看得心痒,一扬手,就有两道阴气森森的黑光激射而下,正是新学会的灭魂煞和裂魂煞!

    不愧是虚境老怪才能修习的法术!尽管威能比不得玄元斩魂刀,也是非同小可!许听潮选定的是两头元神境绿毛鬼,被这法术打,当时就丢了大半条性命,气息奄奄地伏倒在地……

四三三 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三)

    普通修士,若是同阶之间斗法,不你来我往地打个半天,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似这般一道法术就几乎要了同阶性命的事情,实在少见得很。

    此事与许听潮远非等闲修士能够比拟有关,但也足够说明灭魂煞和裂魂煞的威能,毕竟是虚境老怪才能修炼的法术,自然该远远胜过元神境法术。

    如此结果,许听潮自然大感满意,随手弹出两道漆黑的剑气,将两头绿毛鬼斩杀,只余两缕元灵投入轮回中去了。这小子弹出的剑气色呈玄黑,却并非水行,而是正儿八经的玄阴鬼剑,阴森森地看不出半点虚假!

    这般做法,固然是因为刚刚学成冥府玉册中的法术不久,觉着十分新奇,更重要的,却是随时操演一番,尽量熟练。万一那钱处苍换不来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只得循着风眼潜入阴司,自行找寻一番,有这些法术做遮掩,也不至于会暴露了行迹。退一步说,就算钱处苍换到了两件灵物,未曾落到自己手中的时候,也算不得成事,冥海这般混乱,便是虚境老怪也不一定能护得自身周全,阴司之行,更是必要。

    五人一番扑杀,阵中鬼物片刻就被诛灭一空,许听潮轮流使用的诸般玄阴法术,让周宸四个老怪频频侧目。

    好在四人似乎有些习惯这年轻公子的“妖孽”,惊异过后,就是习以为常,将许听潮请出大阵,便动手收取。

    方圆数十里范围的大阵,眨眼功夫就缩成巴掌大一块圆饼,被周宸摄到手中。

    四个老怪遁回云头,周宸把东西奉,许听潮收了,随手抛进体内小葫芦中,在安置钱处苍门人弟子附近的地方展开。偌大动静,自然让他们个个紧张,及至亲眼见得这般一座绝阴大阵,个个又惊又喜……

    此间事了,许听潮与周宸四个老怪商议一番,决定分头行事,各自朝一个方向搜寻。约定好联络方式,四人便左右遁开,片刻消失在天际。许听潮也是催动摩云翅和玄冥阴风杖,风驰电掣地往前遁走。

    开始数万里路程,都是原先经过的旧地,用不着刻意搜索,许听潮遁行甚,片刻间就走完了全程,之后便放慢遁,将神念散开来,覆盖方圆数千里,再把真气灌注双目,仔细观察。

    如此数日,半个风眼不曾寻到,稀奇古怪的草木和生灵倒是见着不少,许听潮倒也不觉得烦闷。此时不比在那藏镜阁中,不知何时才能脱身,若想要离开,立时回头便是,因此许听潮也就不如何着急,耐着性子慢慢找寻。

    这一日,许听潮正架了云头缓缓而行,侧后方忽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闷雷般地巨响!

    许听潮一惊,回头看时,只见三百余里之外的虚空中,一道黑色烟柱冲天而起,不知多少狰狞鬼物被喷将出来,个个惊恐尖叫,四处乱窜!

    这些鬼物,九成都是炼气境,其中却不乏元神大圆满修为的凶悍之辈!然而这等厉害老鬼,依旧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并不比低阶鬼物稍好!

    许听潮暗暗吃惊,这虚空裂缝中,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凶物,当下便有远遁观望的念头。察觉周宸四个老怪正往这边遁来,又将这般心思压下。

    片刻之后,周宸四人便赶到,落在云头之,个个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那汩汩喷吐不休的黑烟。

    许听潮心念一动,将梵紫芸,金刚龙象和青玉剑蝶尽数唤出。见到这般模样的灵兽灵虫,五个老怪无不吃惊。这等时刻,也顾不得多作思索,面现异色之后,周宸四人便重新回头盯着那烟柱。梵紫芸将手中漆黑的乾坤袋一倒,背生银色双翅的夜叉鬼便从袋口越将出来!这鬼王身凶戾之气依旧,却比方才收服时减轻了大半,此刻见到远处异象,龇牙咧嘴地怪啸不止!

    那黑色烟柱,乃是纯粹至极的玄阴灵气所化,凝成这般模样,就算没有其余异象,也十分惊人。

    六人看了片刻,周宸便惊疑不定地说道:“莫非这就是那直通阴司的风眼?”

    许听潮知晓这老怪的意思,之前他已说得很清楚,冥山之的风眼,有动静两种。

    静者,自然就是山脉中生出的洞穴,不住往外喷吐阴气,偶尔会有阴司鬼物循着通路闯将出来。这等风眼,阴气会在洞壁凝结,天长日久,洞穴日渐缩小,直至弥合阻塞。因此,风眼并非固定不变的,视其大小,存在的时间也是长短不一,少则数十年,多则千年。

    而所谓动者,就与眼前景象类似,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忽然生出一条直达阴司的虚空通道,开口位置根本无法预测,或悬于万丈高空,或深埋山腹,或干脆在海底裂开。这等风眼十分罕见,想要见到,除非是撞了大运。

    许听潮并不认为自己运气好,找了这么久,连固定的风眼都没有见着,更何况是更稀少的“动”风眼?他更相信这东西是什么凶物弄出来的虚空裂缝。

    显然,周宸也只是说说而已,五个老怪早将法宝祭出,围绕云头周围呼呼盘旋。

    仿佛是在应证几人的猜测,那裂缝喷吐的烟柱忽然变得扭曲紊乱起来,继而有轰隆隆的鸣响传出。

    这般动静越来越大,盏茶功夫过后,就好似半空里打起了闷雷,震得人心弦颤!

    “公子……”

    周宸方才开口,许听潮就面色一变!并非这老怪说错了话,而是那扭曲的烟柱中忽然亮起一丝碧色!

    这碧光中的气息,许听潮这段时日来,当真是“朝思暮想”,不正是那翟瞑老怪特有?

    “是那翟瞑老儿!”许听潮面神色似惊似喜,说出让五个老怪骇然失色的话来,“请诸位前辈助我,将这魔头斩杀于此!”

    言毕,也不等五人答应,径自取出一巴掌大的傀儡小人,张嘴喷出三口五色精血,眨眼就被小人吸收殆尽!却是打定了主意,一俟翟瞑老怪从虚空裂缝中遁出,便将之重创,再合六人之力擒而杀之!

    周宸五人满心苦涩,瞅眼看去,只见许听潮手中的傀儡小人儿栩栩如生,面目身形简直与翟瞑老怪一模一样,就连散的气息,都是一般无二!

    “此物莫非是用那老魔骸骨炼成的巫蛊傀儡?”

    毕竟是虚境老怪,斗法不行,见识却半点不浅,周宸一眼就看出这东西的根脚。

    许听潮面色有些苍白,精神却十分抖擞,闻言略一点头:“正是用翟瞑老儿的爪子祭炼的巫宝!”

    五个老怪这才大喜!有此物在手,休说修为跌至虚境的老魔,便是他重新晋入合道,他们也敢斗一斗!

    许听潮已是吞下一粒生生造化丹,催动云头,缓缓往那喷吐烟柱的虚空裂缝靠去。

    不旋踵,裂缝中碧色光芒已变作惨绿,许听潮不再忍耐,一指点在手中傀儡的眉心!

    两声惊天惨呼从裂缝中传出,开口处惨绿光芒猛然收敛!

    这般结果,许听潮也是吃了一惊,却不曾半点犹豫,云头光芒大盛,瞬间便闯入裂缝之中!与此同时,又是张嘴喷出数口精血,尽数淋在手中巫蛊傀儡,一等精血被吸收殆尽,便伸指狠狠点在傀儡眉心!

    裂缝深处,立时有两道惊怒交集的吼声传出,听来似乎洪亮,实则均都中气不足!

    到得此时,六人如何还不知,这一回撞见的,怕是那翟瞑老魔的两道分神!

    许听潮恨恨扼腕,若非是两个在一起,咒杀之术也不会被分散了威能,定能建了大功!不过如此也好,撞两个,一同斩杀了了事,省得今后还要多一分担心!

    眼中异色闪了几闪,许听潮终是将手中巫宝收起,不打算再耗费精血施展巫法。接下来少不得一番大战,若将自己弄得元气大伤,只怕并不保险。且不说两个翟瞑老怪,便是周宸五人,只怕也会动些不良的心思,毕竟只要自己陨落身死,种在他们元神之内的妙品莲华咒便会自行解开!

    就这片刻,眼前碧光又自大盛,两个一模一样的老头忽然出现在前方,均是面色惨白,口鼻溢血!其中一人手持明黄小铃,身边还跟了个粉雕玉砌的女童!

    “驱山铃?!”

    尽管早知此宝落在翟瞑老怪手中,周宸五人真正见到,还是大惊失色!

    “果真是这小子!”

    说话的却是对面另一个老怪。

    “你我恩怨暂且放下,先联手将这些小辈斩杀,如何?”

    “自当如此!”

    那手持驱山铃的翟瞑满面怨毒贪婪,话未说完,便将驱山铃一摇,虚空中一阵动荡,蓦地生出十余座千丈高下的橙黄巨山,对准六人轰然砸落!

    另一个老怪把手一挥,十七柄薄如蝉翼的黝黑利刃激射而出,直取六人颈项咽喉!

    那女童也是浑身黑光大盛,两只眸子陡然变得幽深似海,往这边看来!

    许听潮十分忌惮这女童的神通,早就做好了应对,身已然金光灿灿,梵唱隐隐,却是使出了佛门金身神通……

四三四 狭路相逢当何如,奋起豪勇战老魔(四)

    挥手间,金色佛光洒下,在梵唱声中化作道道佛咒,环绕在云头周围。女童目光射来,好似河中清流撞了岩石,从旁掠过,竟是丝毫作用都不曾起到!

    许听潮不禁微微一愣,这神通的威能何时变得如此微弱了?

    周宸五个老怪好似根本不曾察觉女童已然出手,正各自运使宝物,与两个老怪战作一团!

    鲁宜鹤的吸魂链不善攻坚,却胜在柔韧,祭出之后,径直往那十七柄漆黑薄刃缠去,截下其中十柄,缠斗不休!梵紫芸原先使用的是飞针,得了盘蛟棍这般威猛的宝物,御使起来也尽显阴柔,虽说尚未祭炼得心神合一,倒也勉强将剩余七柄薄刃敌住!

    周宸已将玄阴乌金剑化作数百丈之大,对准一座压来的千丈巨峰连连斩击,数剑便将之斩成一团翻滚的橙黄土行元气!解复斌和石种峦的宝物,本就是势大力沉的类型,正合对付这等笨重的山峰,一印一锤半点不肯退让,对准空山峰狠狠砸去,三两下便能击毁一座!

    翟瞑老怪摇动驱山铃唤来的山峰不过十余座,如何经得住这般摧残?不过片刻,就被毁坏一空!这老儿显然依旧并未将此宝好生祭炼过,挥出来的威能,并不比前次稍强!

    正是因此,驱山铃不过被用来稍作牵制,两个老怪都趁机变化了妖身,身躯略微一晃,便从原地消失!并非使用了挪移虚空之术,而是度快到了极致,让人看之不清!

    两个老怪消失之前,许听潮已是催动了体内仙府,钧天仙雷大阵蓦地席卷开来,罩住方圆数里!儿臂粗的白黑青红黄各色雷霆雨点般劈下,两头似豹非豹的丈许大碧毛妖兽忽然现了身形,慌不迭地抽身后退!

    金刚龙象觑得机会,嘶昂一声闷吼,嘴中酝酿良久的金磁重光喷吐而出,直取左方那碧毛豹子!青玉剑蝶也是把双翅一扇,千余道寸许长的元磁剑气激射而出,往金刚龙象盯住那豹子卷去!梵紫芸那银翅夜叉两眼血红,暴躁不已,却畏惧漫天雷霆,不敢前,只在云头利啸不止!

    许听潮布下了阵法,立即就挥手祭出八道颜色各异的火焰符文剑气,也是对准那碧毛豹斩去!

    周宸三个老怪见得便宜,纷纷祭起法宝来攻!就连鲁宜鹤和梵紫芸都不再理会那十七柄漆黑薄刃,掉转法宝,往这边绞缠而来!

    嗷——

    一声惊怒交集地嘶吼,那碧毛豹身形陡然长大数十倍,体表惨碧光芒大盛,四爪连挥,不知多少爪影四下分散,均都大如磨盘,后先至,将身边的雷霆,剑气,诸般法宝尽数拍飞!金刚龙象源源不绝地喷出金磁重光,射到这巨豹身,却只激得碧光沸腾!

    一个老怪就强横若斯,何况两人联手?周宸五个老怪豁然变色!

    许听潮早已取出太阴太阳两面星幡,下一挥,便有一道金白太极生出,盘旋向前,顷刻绞在那巨豹腰间!他也不去看结果如何,手中星幡一手,两手掐诀,瞬间凝出一道百丈长的五色清光符文剑气,往前斩出!

    巨豹被金白太极绞住,体表碧光立时一黯,口中嘶吼越惊恐,四爪用力,将虚空蹬出道道波纹,往阵外窜去!眼看就要出得大阵,却忽然身形一滞,张嘴喷出一大口碧血!原来是十七柄薄刃被忽然密集了数倍的雷霆击毁十来柄!原来这头巨豹是另外一个老怪变化而来!

    就这般耽搁,后方清光剑气已然赶至,将其斩做两半,漫天碧血飞洒!

    密密麻麻的雷霆相继落下,劈在两片残尸之,又是一阵血肉飞溅!

    尽管如此,两片豹尸的碧光兀自不散,裹了残尸往外遁走,顷刻出了大阵,往中间一合,眨眼恢复了原状!

    许听潮和五个老怪尽皆变色,这老魔当真难缠,受了如此创伤,竟然还不死!

    那巨豹也并非半点损伤没有,此刻已是萎靡不振,满眼怨毒地往阵中看了一眼,扭身就跑!

    “哈哈哈……”

    狂笑声中,另一头碧毛豹从旁窜出,身躯迎风便长,也变成百丈大小,张开大嘴,正正咬在那同类的颈间!

    “嗷——你好狠!”

    “你我本是一体,如今合二为一,岂非一桩美事?哈哈哈……”

    咬住了人家的脖子,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出这般笑声,多少也算一桩奇事。

    许听潮六人却不曾料到这般变故,惊愕之余,却是半点笑不出来!

    那被咬住的碧毛巨豹,眼看着干瘪下来,另一头身的气势却猛然大增,之前中了巫咒所受的伤势尽数恢复不说,修为也在不住攀升!

    如何能让这老怪做成好事?许听潮一咬牙,架了云头稍稍往前数里,将两头巨豹笼入阵法之中,五种色泽的雷霆劈打不止,却尽数被一层浓郁的惨碧光芒挡住!

    周宸五个老怪也是各自御使法宝,死命攻打,虽然将那碧光击得连连摇晃,奈何总是差了一点才能破开!

    许听潮见势头不对,心念动处,那干瘪巨豹身的金白太极顿时迁移到另一头身,围住绞动不已!他自身更是捏紧法诀,将体内真气源源不绝地抽出,炼入面前五色氤氲的清光符文剑气!

    那巨豹见势头不对,也不顾口中同类兀自在反抗,猛地一吸,生生将之吞入肚中,摄住那女童,抽身往远处遁走!

    “公子……”

    “追!”

    五个老怪显是已然胆寒,眼见翟瞑老怪远遁,便心生退意,他们却不知许听潮与这老怪的恩怨!就算许听潮愿意放手,这老怪也断然不会舍弃钧天仙府,一俟吞噬了另一头巨豹浑身精气,便会反转回来。到得那时,这老怪伤势尽复,修为大增,又知该如何对付?

    许听潮架了云头紧追不舍,又取出两粒生生造化丹吞下,诸般回复元气的丹药,更是不要钱地倒入嘴中!一面运转真气炼化药力,一面将那巫蛊傀儡取出,不顾元气大损,接连喷了五口精血!

    被这老怪利用了一番,许听潮早已心头窝火,这回却是下足了本钱,不顾凶险驱使巫蛊傀儡,要追去一举将之重创!

    几口精血喷出,许听潮连身躯都变得琉璃般透明,看得五个老怪暗暗咂舌。要多大的仇恨,才能让公子这般拼命?当下也是绝了退避的心思,只等即将到来的大战!

    这般追踪了不多久,前方那碧毛巨豹忽然变回了人身,哈哈狂笑着往回遁来,身旁金白太极不见了踪影,浑身气势忽强忽弱,强时堪比合道老怪,弱则好似堪堪晋入虚境,十分诡异。方才接近十来里,这老怪便把手一挥,千余只惨碧的爪影顿时浮现,劈头盖脸地拍来!

    许听潮直觉不妥,却没多少时间思索,伸出左手食指,狠狠点在手中傀儡眉心!

    嘭——

    翟瞑老怪应势爆成一团惨碧的血雾!

    不等六人面露欢喜,这老怪就从血雾中冲出!

    “兀那小子,看你还有多少精血来喷!若乖乖奉仙府,老祖还能收你做个衣钵弟子!”

    此刻,这老怪一身修为已稳定在虚境大圆满,正当意气风,满面碧光地喝出这一番话来,将周宸五个老怪震得头晕目眩,两耳轰鸣!公子竟有一座仙府?!

    许听潮面色阴沉至极,这老怪如此肆无忌惮地喊出,定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六人生离!当下猛将面前数百丈之巨的剑气射出,直取这老怪胸腹!

    “此小道耳!”

    翟瞑大笑,伸手轻轻一挥,千丈剑气便偏转了方向,在这道虚空裂缝一旁轰出个大洞!洞中有土石,尽数成了齑粉,似乎是在大地深处!

    漫天爪影也已拍入大阵,五色雷霆激荡,将之一一劈散!翟瞑老怪却大袖飘飘,径直往前,最终停在阵法边缘处!

    这老怪,到底还是忌惮阵法威能!

    许听潮六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小子,老祖此刻闯不过你这仙阵,你也奈何不得老祖,如此僵持个数十百年,仙府灵气耗尽,可莫要怪老祖心狠手辣了!识相的快快拜老祖为师,奉仙府,未尝没有破碎虚空,举霞飞升的一天!”

    “做梦!”

    许听潮沉了一张脸,挥手就是一道金光灿灿的符文剑气!

    “好胆!敬酒不吃吃罚酒!”

    翟瞑老怪勃然大怒,两手连连拍击,数不尽的惨碧爪影好似瓢泼大雨,铺天盖地地往阵中倾泻!这老怪犹嫌不够,张嘴喷出一道碧蒙蒙的光束,往云头射来!

    许听潮运起真气一催,云头往旁边一避,便躲过了这碧色光束!同时把手一挥,数不尽的雷珠自袖中窜出,往翟瞑老怪打去!

    周宸五人也祭出法宝,下左右合围而去!

    六人一同出手,翟瞑老怪不得不稍稍避过风头,往后躲闪!及至站稳身形,冷笑一声,也不使用旁的法术,依旧是挥手拍出密密麻麻的爪影,抓向阵法!却是打定主意,要似在域外虚空一般,将仙府灵气耗尽,再行出手斩杀六个小辈!

    许听潮也不知如何想法,竟不躲不避,使出浑身解数,诸般法术源源不绝地打出,与这老怪斗起法来……

四三五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一)

    “公子”都如此搏命了,周宸五个老怪自是不能落后,也都祭起法宝,将翟瞑老怪拍来的爪影一一击散!

    金刚龙象口喷金磁重光,青玉剑蝶双翅连扇,射出密密麻麻的细小剑气,堪堪能敌住一道爪影!

    梵紫芸那银翅夜叉再也按捺不住,飞身冲入阵法之中,避开降下的雷霆,两手齐伸,将一道爪影径直撕裂!

    数里方圆的阵法,还在许听潮操控极限之内,银翅夜叉察觉但凡自己所至,天劈下的雷霆尽都避开,行止间顿时大胆起来,在阵中左冲右突,接连破碎爪影,怪啸连连,让人为之侧目!

    翟瞑老怪见自己拍出的爪影,大半都被击碎,顿时把脸一沉,小心翼翼地取出半面满布裂纹的古旧残镜,张嘴喷出一口碧血,淋在镜面!那古镜得了他精血滋润,顿时光华大作,缺口处碧色光丝蠕动,彼此交织,构建成繁复的纹路往外延伸,眨眼就将缺失的另一半补足!而后轻轻一颤,飞到老怪身旁,镜面一闪,射出一道碧幽幽的光束,迎风长大,将整座钧天仙雷大阵罩住!

    碧光碰到大阵,稍稍一顿,便渗透进来,最终被云头周围的金色佛咒挡住!

    这面破镜,许听潮依稀认得,正是当年在域外虚空,翟瞑老怪祭出的宝物!尽管残缺不全,射出的碧光依旧非同小可,甫一落下,整座大阵好似沉入深水中,想要挣扎逃脱,却根本借不得半点力,若维持原状,灵力消耗又增加了四成还多!周宸五个老怪也是手足无措,法宝打出,漫天尽是碧光,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青玉剑蝶的剑气几乎没有效果,却依旧把双翅扇动不止,那银翅夜叉却浑身黑气大作,慌不迭地逃回云头之!也只金刚龙象将金磁重光四处扫荡,消弭碧光无数!

    许听潮见打出的五行法术无效,只好停住,把体内佛门真气一催,顿时浑身金光大盛,脚下也生出一尊白色莲台来!金色佛光在梵唱声中汹涌而出,将侵入阵中的碧光迫得节节败退!

    此法倒是有效,周宸五个老怪却十分难受。他们修炼的乃是玄阴真气,最受不得这等佛光照耀!许听潮心念一动,便将之收入体内黄皮小葫芦中,一则避免他们被自己误伤,二来,既然进了歪嘴葫芦中的小乾坤,更是受制于己,也不怕他们忽然做出什么不良举动来。

    翟瞑老怪见得这般情景,面色微微变化,继而冷哼一声,几道法诀打在身旁残破古镜!古镜射出的碧光顿时一盛,退避之势减缓大半!及至脱离阵法范围,更是与佛光分庭抗礼,半点不落下风!

    许听潮使了几次力,每回都是佛光才占一点风,就被碧光推回来,惹得翟瞑老怪冷笑连连!索性也就默认了这般僵持之势,暗中运转道门真气,炼化体内丹药,缓缓回复元气,原本半透明的身躯,也逐渐变得沉黯。

    知晓许听潮在疗伤,翟瞑老怪却不甚在意,说到底,这小辈修为不过区区元神,即便有仙府支撑,如何耗得过自己?待得仙府灵力枯竭,就算伤势尽复,神完气足,也不是自家对手!当下便施展神通,将此处空间裂缝来路封禁,抽取下方源源不绝涌来的阴气,一面修炼,一面维持古镜法术。

    数日之后,许听潮亏损的元气稍稍回复了些,便把手一抬,打出一道灰蒙蒙的光束,直往翟瞑老怪摄去!

    这老怪猛然起身,一巴掌将那灰色烟索打歪,有几缕灰色烟气似乎受不得震荡,弥散在虚空中,顿时轻蔑道:“早就防着你这一手!”

    许听潮面无表情,再次一挥手,灰光转了方向,又朝他卷去!

    翟瞑老怪嘴说得轻松,却根本不敢让这东西近身,又是一巴掌将之拍得偏离开来!又有几丝灰气抖落。

    许听潮也不气馁,又将灰索往这老怪身缠去!

    如此争斗大半个时辰,翟瞑老怪气得须乱抖!有了防备,这混元法术伤不到自己,奈何十分麻烦,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趁机修行的想法,却是不能付诸实践了!

    一日之后,许听潮依旧在乐此不疲地驱使那灰索,方圆十里之内,都有淡淡的灰色雾气飘动。

    翟瞑老怪从头到尾见得这灰雾形成,因此也不以为怪,身形却悄然后退了百来丈,不敢让这东西沾染身。到得此时,他对许听潮的和光同尘术时时骚扰习以为常,见其卷来,随手拍开……

    数亿里之外,血妖正手持都天血灵幡,带了敖珊和天魔无荼不住挪移而来!这回的事情,关乎仙府,血妖自然不能坐视,但也不放心将敖珊一人留在苍龙泽,因此找了个借口,硬将闭关中的敖珊也带。

    翟瞑老怪打算耗尽仙府中的灵气,没个百余年,根本不可能。这回不似在域外虚空,他一身修为正值鼎盛,还有四个虚境老怪相助!血妖从数亿里之外赶来,一路不作停留,半年就能到达!

    ……

    转眼数月已过,即便一直不停施展佛光与和光同尘之术,许听潮亏损的元气还是尽数恢复。

    这一日,许听潮依旧如同之前那般,右手曲伸,御使灰索不住往翟瞑老怪身缠去,笼在袖中的左手掌心,却悄然多出一巴掌大的傀儡小人儿!屡屡五色精血从拇指指尖溢出,逐渐浸入傀儡之中!

    翟瞑老怪也是如同往日一般,挥手拍击灰索,忽然神色一凛,暗自掐了个法诀!

    这般异状,数月来时常生,原本料定会有什么凶险生出,却均是无果而终!翟瞑却不敢半分懈怠,阵中那小辈手,可是有自家爪子炼制的巫蛊傀儡,不得不随时提防,省得被忽然暗算了!

    不片刻,许听潮左手拇指血流已止,却不似往常那般,将傀儡小人儿收起,而是静静捏在掌中。

    心头警兆自从出现,就不曾消失,翟瞑老怪也觉出异状,知晓这小辈怕是要动手了,不自觉地,面神色已凝重了几分。

    这般等待,并未持续多久,许听潮忽然诡异一笑,左手食指猛地点在掌中傀儡眉心!

    几乎是同时,翟瞑老怪两眼瞳孔一缩,毫不犹豫地掐动法诀!

    嘭!

    这数月来,傀儡小人儿不知被许听潮偷偷注入了多少精血,如今陡然使出巫咒,威能之大,出翟瞑的想象,他那身躯,猛地就爆裂开来,成了一团惨碧血雾!

    一旁的灰索好似潜伏许久的毒蛇忽然亮出獠牙,直往惨碧血雾中噬去!

    “哼!”

    冷哼声中,灰索再次被拍开,翟瞑老怪面色阴沉地从血雾中走出,看似毫无损伤,其实一身修为已下降了一截!之前还是虚境满盈的样子,此刻却缺损了很多,即便许听潮都能清晰感应出来!

    “小子,你那巫咒固然神妙,却奈何不……”

    话才说到此处,翟瞑老怪陡然面色大变,身躯如遭重击,剧烈颤抖不不止,七窍中飙射出惨碧的鲜血来!

    面前虚空更是一晃,一道灰蒙蒙的烟索窜出,瞬间就没入他眉心,摄住泥丸宫中的元神!

    “啊——”

    翟瞑老怪惊恐大叫,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分明躲过了咒杀之术,怎还会又受了如此重创!

    此话还得从数月前说起,许听潮元气稍稍恢复,便驱使和光同尘之术骚扰,每次被这老怪拍开,就抖落一些灰气,一日后形成淡淡的灰雾。许听潮悄然催动体内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亦是放出灰气,暗中收摄碧光中这老怪的气息。

    翟瞑老怪催动残破宝镜,每时每刻射出的碧光,数量十分庞大,携带的气息自是不少,数月收敛,积累不知多少!许听潮并未将之炼化,而是问周宸要来那以这老怪骨骼炼制的骨箭,配合这些气息重新炼成一具巫蛊傀儡!这数月来暗中往两具傀儡中灌注精血,动用其中一具使出咒杀之术后,立时取出第二具,再次催动了一回!

    这般有心算无心,翟瞑老怪固然防住了第一次,却如何料到还有一回?尽管身躯爆散后,心头警兆空前强烈,他也只当是被那混元法术靠得太近,并未多加防备,猛然中了巫咒,立时身受重创!

    正是趁这老怪受伤的霎那,身躯真气转圜不灵,许听潮才催动和光同尘术穿梭虚空的变化,果真一举建功,破入他泥丸宫,摄住了他的元神!

    元神沾染了此术,纵然他曾经为合道老怪,亦是回天乏术!和光同尘,可戮仙神,早已说明此术的可怖!

    察觉翟瞑老怪一身修为源源不绝地通过灰索注入体内伪镇府灵碑中,许听潮兀自有些不敢置信!

    这一回算计,他并未抱多大希望。身为合道老怪,既然知晓巫门咒杀之术,定然也知晓此法根脚,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这老怪显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许听潮此刻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又何必拖到现在?巫蛊傀儡除了可用自身精血催动,也可使用另一门巫咒一次毁去,重创对应之人!数月前就该拼着巫蛊傀儡损毁,给这老怪致命一击!之所以留下,只是不愿少了这件克制他的巫宝……

四三六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二)

    许听潮愣神,那女童却早已面色大变,眼见翟瞑老怪中了法术,无论怎样挣扎都脱身不得,二话不说,循着这虚空裂缝就往深处遁走

    这女童知晓仙府隐秘,许听潮怎容得她逃脱?眼神一冷,她身躯周围的阴气便分化凝结,蓦地变作数百头狰狞鬼物,龇牙咧嘴地四面合围过来

    女童早知遁逃不会顺利,挥手弹出数百道玄阴剑气,四下激射

    那些鬼物却根本不知畏惧,剑气当头斩来,也不闪不避,只顾无声嘶吼着往前冲瞬息之间,数百鬼物尽数被剑气斩碎,女童身上也挨了十余记鬼爪

    这等程度的法术,并未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但遁逃之势不免被阻了几阻许听潮的玄门一气大擒拿术已然从后赶上,向她拦腰抓来

    女童面若死灰,极力想要躲闪,奈何此生修为尚不到元神,如何躲得开?片刻之后,就被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握在掌心

    休看这女童长得如此讨喜,其前生乃是一头虚境域外天魔许听潮半点不敢怠慢,擒拿法瞬间化作无数符文,贴满女童全身

    魔光闪动,女童眨眼变作一只通体黝黑的数尺大蝴蝶

    许听潮不知这女童乃是一头问心魔蝶,见到其妖身,不禁有些诧异心中生出如此念头,动作却半点不曾迟疑,一招手,便将她摄回云头青玉剑蝶灵智不高,但毕竟凝结了元神,有所增长,此刻也不复往日呆傻,两只眼睛转动,盯住躺在云头上昏迷不醒的黑蝴蝶,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这般异状,恰好被许听潮匆匆看在眼里,只是暂时顾不得理会,两眼早已看向阵外翟瞑老怪

    这老怪也是硬气,全身修为汩汩流逝,兀自不肯求饶,只把精血一口接一口地朝那残破镜子喷吐得了补益,镜中射出的碧光,是惨碧如墨,甚至将佛光迫得退回钧天仙雷大阵中

    许听潮一凛,全力催使佛光,兀自抵挡不住,只得接连掐了数个印诀,佛光中陡然生出密密麻麻的佛咒,才重将碧光排出阵外

    翟瞑老怪却不曾再使出旁的手段,非不肯,实不能也被和光同尘术摄住的修士,无不全身真气涣散,根本无法提聚,休说这老怪被摄住了元神也亏他曾经是合道修士,修为虽降,功底犹在,若换了旁的虚境,此刻怕是连凌空虚浮都不能

    许听潮暗自戒备了好一阵,才肯定这老怪已是回天乏术,当下便将体内那“镇府灵碑”中的修为抽出些许,投入到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中,稍稍祭炼,就成了一团混沌灵气

    此物亦是珍贵,许听潮要来却无甚用处,当下也不再浪费,径直将碑中修为转出,嫁接到自己身上

    许听潮已是接近元神大圆满,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晋入虚境,得了翟瞑老怪的修为,原本隐约触摸得到的虚境门槛,反倒陡然模糊起来他知是因修为驳杂的原因,赶紧用同心玉壶洗炼一番,虚境门槛顿时又清晰起来

    亲自证实了这玉壶的妙用,许听潮欢喜不尽,再也没了顾忌,将“镇府灵碑”中积存的修为抽取这般做法,却不是要靠了此法来突破元神境,一俟修为稍稍增长,便使出秘法,重损耗来祭炼左手无名指上那通幽指环

    与此同时,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也在吞吐灰芒,洗炼身躯真气,始终保持自身修为纯净……

    翟瞑老怪中了和光同尘之术时,血妖和敖珊、无荼已深入冥海,距离此地也不到两月路程知晓翟瞑老怪必死,血妖狂笑一声,却不折身回转,依旧运使都天血灵幡,往这边急急赶来

    斗法到得此时,许听潮哪里还不知晓身处这道虚空裂缝,就是那忽然生出的风眼,另一端径直连着阴司?钱处苍在鬼仙门尚未换得两件灵物,他打算汇合血妖,亲自往阴司走一遭吸取翟瞑老怪的修为祭炼通幽指环,正是为了此行做好准备此宝品质提升,他大可伪装成一名鬼修,好在阴司行走

    数日之后,翟瞑老怪浑身修为被吸摄一空,现了原形,正如之前主动现出那般,是一头百丈大的碧毛巨豹样域外妖兽这老怪的元神,因修为消逝,早已溃散掉了,但灵智并不曾损失多少,此刻正双目森冷地看着许听潮,眼中碧幽幽的光芒,隐隐让人心头发寒

    许听潮自不会让这等老怪有翻身的机会,也不与他说话,径直取出这数月间炼制那巫蛊傀儡几个晦涩沧桑的音节吐出,傀儡上顿时碧光闪烁,自行浮到空中,身形一阵蠕动,变成巴掌大一头碧毛豹,与阵外那翟瞑老怪一模一样

    见许听潮做法,碧毛巨豹满面抽搐,嘶吼连连,奈何没了修为,它并不比一头厉害些的野兽强出多少,如何挣得开身上禁制?

    许听潮一翻手,灰扑扑的玄元斩魂刀出现在掌心,使出巫法一催,刀刃上顿时浮现无数针尖大小的符文,洪荒古意沛然而出

    刷

    一道斩下,面前傀儡小兽完好无损,阵外碧毛巨豹两眼却陡然无神,再看时,浑身蓬勃的生机已然灭绝

    许听潮一挥袖,虚浮的傀儡小兽化作一蓬飞灰,被清风卷走

    受了这“斩神咒”,虽说不会魂飞魄散,但今生的记忆,却是尽数消失,翟瞑老怪转世之后,只是白纸般的婴孩一个,倒用不着担忧

    许听潮挥手将碧毛巨豹收了,才低下头,打量云头上昏迷沉睡的黑蝶稍稍思索,便打出一道法诀

    黑蝶身躯变幻,重又恢复了粉雕玉琢的女童模样,睁开眼,就见到许听潮淡漠的双目

    “小子有事相询,还请前辈如实相告”

    女童也并不惧怕,只道:“你说”

    虽是童稚之音,听来却自有一番清冷,好似夏日里饮下冰凉的井水,直透心脾

    不愧是虚境域外天魔

    许听潮暗自心惊,面上表情却并未变化:“这几个翟瞑老儿,是分神还是残魂?”

    “自然是残魂”女童微微露出讥讽的神色,“否则就凭你一个元神小辈,岂能将他斩杀?”

    许听潮闻言,不怒反喜这老怪果真出了事,被打得只剩几缕残魂片刻之后,又问:“残魂还剩几何?”

    女童面上蔑视愈发明显,也不曾拖延,径直道:“一共六道,之前他们自相吞噬,死了三个,剩下三个,几乎都丧于你手”

    “多谢前辈指点”许听潮拱手一礼,“事关仙府,请恕小子不能放过前辈此身”

    女童点头:“你若是不信,尽用那搜魂大蟹法,只盼事后能保留老身功法,放入轮回”

    听她的口气,竟是不怕搜魂术许听潮确实放心不下,也不犹豫,施礼道:“得罪了”

    右手伸出,掌心阴森煞气翻腾,按到女童头颅上

    女童只眉头微微一皱,便若无其事地闭上双目,不见半点痛楚的神色

    半晌之后,许听潮才收回手掌搜魂所得,与女童所说丝毫不差,甚至还得了许多旁的信息,比如翟瞑老怪本体乃是碧影乌骨兽,天生不灭之体,却抢夺那接引仙光,被空瓿奇夙沙奿夫妇打得只剩几缕残魂逃脱,以及如何历尽艰辛潜入天道界,抢夺遗骨,意图恢复妖身,被自己使用巫咒重创后,逃来冥山,循着一处宽大的风眼深入阴司,借助纯净的阴脉疗伤……诸如此类

    得来的信息十分详尽,半点破绽也无,奈何女童在搜魂术之下犹自黯然无恙,却让许听潮惊疑不定他已知这女童的根脚,名字唤作汝嫣翃,出身问心魔蝶一族,生来就精擅各类神魂法术,自家魂魄也是奇特,是以才不惧搜魂然而正是因此,才是惹人怀疑,女童会不会刻意隐瞒什么东西?

    见到许听潮这般模样,女童哪里不知其想法?这般情形,自己强行解释也无用,便说道:“你若不放心,可炼制一藏魂匣,将老魂魄身记忆抹去后,暂且装在匣中,等你不再惧怕仙府消息走漏的时候,再送老身转世这具躯壳,就送与你,算是当年算计与你的补偿”

    女童说完,便闭目不再言语

    许听潮一想,也是这般道理炼制藏魂匣并不费事,无论是冥府玉册,还是那便宜姐姐栾凌真赠与的太阴屠神策中都有炼制法门,只是高下不同

    翻手取出一方美玉,许听潮选了冥府玉册中所载,片刻就炼成然手伸手将女童魂魄摄出,抹去除了与功法相关的一切记忆,在放进匣中

    事情做成,许听潮一身轻松,将阵法和诸般物事收起,指着女童变成的黑蝶对青玉剑蝶说:“给你了”

    青玉剑蝶大喜,双翅连连扇动,一道黝黑的元磁真气打出,裹住黑蝶,只一绞,就将其还原成本源精气这青蝶长喙一吸,便将之尽数吸入腹中,继而身化黑光,自行遁入御灵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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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七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三)

    这灵虫如此做,许听潮半点不以为怪-它虽凝结元神,却是揠苗助长得来,根基不稳,如今见了同类,自然而然地生出吞吃补益自身的想法。

    也正如所料,这蝶妖入了御灵环,便沉沉睡去,浑身黑光流转,缓缓锤炼虚浮的根基。

    许听潮见状,甚是高兴。在藏镜阁中,他已立下誓言,要寻找天地灵物,补足青玉剑蝶缺损的根基,但究竟该如何去做,却并无头绪,如今既然现蝶类妖虫的精气有效,正如迷茫前路现出一缕曙光,有了行事的方向。

    仔细观察了这灵虫一阵,许听潮才全然放了心。收回神念,抬起左手,两眼打量无名指那铭刻了诡异花纹的漆黑圆环。得了翟瞑老怪一身修为祭炼,这指环的品阶已提升了好几个层次,通体幽光环绕,明灭闪烁之间,自有玄妙。

    许听潮随手使了几道玄阴法术,将几头不长眼的小鬼打杀,只觉真气转换之际十分顺畅,几乎感觉不到窒碍!如此,该能凝聚那阴鬼真身了?

    心中念头才动,许听潮就将这指环摄入体内,五色氤氲的清水般真气聚成一线,从环中穿过,尽数化作漆黑的玄阴真气,继而按照法门分成丝丝缕缕,顷刻就构建出一座繁复以及的阵法!

    阵法一成,许听潮只觉身躯陡然变得凝固,双眼一热,陡然射出两道数尺长的血光,两手十指也长出漆黑尖利的勾爪!

    放出神念一探,许听潮现自己已变成一头脸色苍白的血眼厉鬼,若非形象太过阴森狰狞,面目倒几乎与之前一模一样。

    如此模样,怕也是鬼中少有的俊美之辈。

    阴鬼真身一成,风眼中兀自奔出的鬼物尽皆恐惧不已,纷纷抱头鼠窜,根本不敢接近半点!下方汩汩翻涌的阴气中,不拘何种鬼物,一旦冒头,便惊恐怪啸着扭头遁走!

    许听潮哑然失笑,这法术当真不错,凭这些小鬼的反应,便知自己扮得十分传神,如此深入阴司,怕是没多少老鬼认得出自己的根脚。当下催动体内真气,变大变小,伸爪踢腿一阵,将此法操演得熟练了,才散去鬼身,抬头往看去。

    翟瞑老怪既已身死,他使用神通布下的虚空封禁自然消失,后路已无阻拦,许听潮云头一起,便往方遁走。将要离开这风眼出口时,却又忽然停下,挥手将周辰五个老怪唤出。

    这数月,五个老怪过得战战兢兢,既怕许听潮不敌陨落,又隐隐希望如此,好重获自由身,如今陡然见得结果,反倒安下心来。

    “恭喜公子得脱大难!”

    许听潮挥手示意五人不必,淡然道:“小子有一事,要请诸位前辈相助。这道虚空裂缝,当是直通阴司的风眼,还请几位出手,暂且将出口加固隐藏一番,说不定之后还用得着。”

    其实搜魂那问心魔蝶,许听潮已得了好几处大型风眼的位置,虽然此事十有**不假,但为了防止万一,还是做点预备的好。

    几个老怪闻言,却是心头暗自抽搐,这公子当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才摆脱了翟瞑老魔,又打起阴司的主意来!多等些时日,那姓钱的处苍八成能从鬼仙门换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又何须这般犯险?心中如此抱怨,几个老怪却是推诿不得,各自应了一声,便合力出手,将风眼出口附近的虚空稳定,又设下阵法遮掩。从始至终,他们都不曾想过,翟瞑老魔已然死在自家“公子”手中。

    许听潮也不主动收起,见五个老怪做完事情,便将云头一催,往冥山中一处无名大湖遁去。这地方亦是搜魂那汝嫣翃得来,湖中阴气和水行灵气都十分丰沛,多有厉害的妖兽鬼物盘踞。明知有此凶险还要前往,许听潮却是打算借助此湖将玄元癸水旗和玄冥一气无相雷网祭炼一体。

    心头有数,行动起来自是不见半分迟疑,周辰五个老怪见了,个个惊疑不定。什么时候,公子竟对冥山这般熟悉了?

    “公子,这是要前往何处?”

    周辰忍不住开口询问。

    “一处大湖。”

    许听潮的回答十分简略。

    “公子怎知其所在?”

    这老怪,心头已有了些猜测,只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许听潮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搜魂得来。”

    “啊!”

    五个老怪面色剧变,不由自主地惊呼出声!

    饶是许听潮生性淡薄,此刻也略微得意,并非全因惊到五个老怪,而是那翟瞑堂堂合道境域外天魔,到头来竟然有三道残魂直接或间接地陨落在自己手中,此事不比斩杀等闲虚境修士,说来确实足以自傲了。可惜生就一张木头脸,心中不甚强烈的情绪,是不会表现在脸。

    他却有些会错了意思,五个老怪还记得这年轻主收留自己五人,就是为了对付翟瞑老魔,如今正主儿已死,自己等人岂非已无用?今后该如何相处,还得多耗费一番思量!不过公子斩杀了老魔。依旧不骄不躁,倒显得十分可贵,凭心而问,若自己斩杀了一修为跌入虚境的合道老魔,能否做到公子这般淡然?这般心性的人,该不会喜好杀戮?

    五个老怪心头惴惴,这般理由,委实太过牵强。数月前自己师兄妹五人面对那翟瞑老魔时,不晓得有多惧怕,之所以能奋起勇气相斗,不过是性命握在公子手中,不得不如此。之后更是被收进那乾坤之宝中,虽说并非出于自愿,但谁也不敢保证公子不会把自己等人当成“废物”处置了。

    嗯,定然不会!公子十分在意那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钱道处苍那边怎么也算一道希冀,不好轻易放弃了……

    一片赞誉声中,许听潮驾云行出数万里,被这些老怪夸得十分不自在,便插言道:“不知诸位前辈手中可有适合元神境鬼修使用的宝物?”

    几个老怪闻言,心头哀叹一声,看来这小祖宗是打定主意,要往阴司闯一闯了。

    许听潮“凶威”当前,几个老怪也不敢劝,只各自往身翻捡,不一会儿,每人都取出数件十余件不等。

    能被虚境老怪收藏的宝物,自是不同寻常。许听潮从石种峦手中挑了一件乌云障,又从梵紫芸处去了一枚蝎尾针,便不再动手。

    “暂且借小子一使,待从阴司回来,便归还两位。”

    梵紫芸妩媚笑道:“区区一件宝物,算得甚事,公子尽管拿去就是。”

    石种峦也是连连点头,周辰三人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甚至还推荐起自己的宝物来。

    许听潮讨要法宝,也只是为了深入阴司后用来充数。他已盘算过,在阴司之中,自己身诸般宝物,也只一件玄元斩魂刀能动用,否则定然会暴露了身份。哪知这一开口,五个老怪却一个赛一个的殷勤,恨不能将所有宝物都塞给自己。

    好生思索了一番,许听潮才大概猜到这这老怪的心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当真是当局者迷,既然连冥府玉册这等无鬼修功法都传了,自己怎会如此无聊,仅仅直让你等帮忙围杀翟瞑老怪?在天道界中,血妖,敖珊和自己就好似五根浮萍,也该多谋划些自保的手段。

    这番缘由,却不好和五个老怪明说。许听潮只好生宽慰了一番,才让五人放了心。

    大半日功夫,一行六人已到了那无名大湖之,果真像搜魂得来的信息那般,湖中阴气水气十分丰沛,妖兽鬼物也异常凶悍。

    有五个老怪在,清理湖泊这等琐事,自然不用许听潮亲自打理,他径直驾云遁至湖中心,将玄元癸水旗和玄冥一气无相雷网两件破损的宝物取出,静心参悟起来。

    玄元癸水旗此宝,许听潮得到已有百来年,可说十分熟悉,关键还在那玄冥一气无相雷网。这东西是天道界虚境老怪炼来作为本命宝物的物事,手法,灵材,内中禁制,都与凤凰界差异极大,想要将两件宝物祭炼一体,须得弄清楚了。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周辰五人便将湖中有威胁的妖兽鬼物清理一空。许听潮索性将他们唤来,把自己想法告知。

    五个老怪正怕在许听潮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此刻得了机会,怎不卖力,都是竭尽所能解惑释疑,提供收敛的灵材,还讲了诸多炼器流派的长短优劣。奈何五人中不没有那个精擅炼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足足七八日,许听潮才喷出那湛蓝色的冥山焰,小心翼翼地将两件宝物一同包裹熔炼,不时添加些准备好的物事。

    说是熔炼,其实不过将两宝生硬地糅合在一起,不去改动其中的阵法禁制,只求二者能够互相沟通,驱使之时,能当做一个整体,不需再耗费另外一份神念。

    就是这般简单的事情,也足足耗去许听潮一月的功夫,才算勉强完成。

    持着旗面布满横斜晶丝的小旗,许听潮只觉这一月比与翟瞑老怪斗法数月还累,不禁很是怀念陶万淳师伯在身边的时候……

四三八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四)

    忽忽十日又过,许听潮身心疲惫早已尽去,正和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四个老怪说话。他也算是半只脚跨进虚境的人物,有四个长者在身边,岂能不请教一番?

    为何只是四人?半年前,五个老怪就将为施展绝阴追魂咒布下的大阵与得来的六口鬼箓井祭炼一体,当做培育鬼王的场所,这阵子难得有空闲,周辰自然遁入许听潮那歪嘴葫芦腹内的小乾坤中,全心做此事去了。

    相处这月余时光,五个老怪已将心中戒惧放下大半,行止间倒没了那许多顾忌,否则周辰怎肯遁入许听潮的宝物中?尽管元神被种下佛咒,几个老怪自忖万一事有不协,若能舍命而搏,未尝没有一丝机会,进了许听潮的乾坤之宝,就当真是任人宰割了。

    今日清晨,许听潮又问了一事,鲁宜鹤四个老怪的解答,让他大有感悟,便静心参悟起来。四个老怪见状,也不打扰,分散开遁往四面,或据山头,或踏树梢,或凌空而立,如往常一般,凝神戒备起来。

    此地已是冥山深处,多有凶横的鬼物妖兽,却是不得不防。

    眼看天空黯淡的大日已过了头顶,正盘膝静坐云头的许听潮忽然起身,面向东方,面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来。

    四个老怪鲜少见到他这般表情,不禁很是好奇,有何事能让公子如此高兴?下意识地,鲁宜鹤三人都把目光投向梵紫芸。

    莫不是那姓钱的道友已换得了两件灵物,赶来此处汇合?

    梵紫芸只轻轻摇头,就满面好奇地顺着许听潮看向东方。

    鲁宜鹤三人心想也对,那姓钱的一身修为算不得多么高明,就算早早做成了事情,也不一定能顺利赶来。

    并未等待多久,四个老怪就察觉数十万里之外,有一朵血云连连挪移而来!云**有三人,两个元神一个炼气小辈,也只其中一人的修为堪与公子相比,就是气息十分古怪,似乎与公子同出一源,性质却又迥异。

    数十万里的路程,看来很远,其实在虚境老怪眼中,也不过如此,十余次挪移,便能轻松赶至。血妖不是虚境,但他那都天血灵幡中,却有十八头血蛇魔相,十一头虚境血煞妖,经过这些年祭炼,早就心神如一,合力使将出来,至少在挪移虚空这项本事上不比合道老怪逊色。

    因此,五个老怪神念探到血云过后片刻,血妖就到了面前。

    “快快将那同心玉壶拿来,我只要把自身修为洗炼一番,三十年内,必定晋阶虚境!”

    血云尚未散开,血妖张扬恣意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许听潮哪里顾得上理会他?敖珊已从血云中遁出,往这边凌空走来。

    五色氤氲的清光云头瞬息延伸,将这一身白色渲紫长裙的龙女接住。瞬息之间,两人就面对面站立。

    许听潮张张嘴,肚中的话终究不曾出口。

    敖珊板着一张脸,神色冷若冰霜。半晌之后,终是化作一句“你吓死我了”,满腹幽怨担心,尽数随此言消散,伸出纤手拉住许听潮左右打量。

    “没事了。”

    许听潮一如既往地言辞贫乏,惹得面前佳人恨铁不成钢地一个白眼,腰间接着一痛,却是被两根纤纤玉指拧住。

    “珊妹的修为倒是大进,只差一步,便能迈进元神大道……”

    从腰间传来的痛觉,许听潮瞬间就推测出这些东西……

    这对鸳鸯自顾自的凝眸对视,却将血妖冷落一旁。

    血妖半点不见生分,呵呵一笑,对鲁宜鹤四人拱手道:“小子血妖,见过诸位前辈!”

    这血衣年轻人面目竟与公子一般无二,怕是嫡亲兄弟,四个老怪连道不敢,目光频频落在血妖手中那色泽黯沉的小幡上!此宝散出的气势,让他们觉得一阵阵心悸,看得久了,浑身血液竟自行躁动,好似要沸腾一般!

    此幡必是一件远胜仙府奇珍的至宝!

    四个老怪不敢再看,个个心头惊骇,公子一家,究竟是什么来头,怎的随便出来一人,手中宝物都这般吓人?几个老怪很是打量了血妖身后的无荼几眼。这女魔头的根脚,自是一眼就被他们看穿,让人惊异的,却是她身上的气息,竟隐隐与自身有些近似,手中那面小幡,形制几乎和那血妖小子的一模一样,就是威势差了老大一截。就算如此,品质也远远过了自家的宝物!

    目光再转,落在敖珊身上。这龙女修为不高,却根基浑厚,自己等人炼气境的时候,怕是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将来成就必定不凡!更兼身上宝光隐隐,不知带了多少至宝!

    四个老怪面面相觑,本来身为人族,屈身做了一头魅灵的奴仆,心头多少有些不甘,此刻却猛然醒觉,能被公子收留,怕才是一桩天大的机缘!鬼道修士,本就不大受人待见,正是因此,鬼仙门才会僻居这冥海之上,此门中弟子,也不似旁的人族那般,对异族十分看不起。几个老怪出身鬼仙门,有这般想法,也算情理之中。

    将几人的异状看在眼里,血妖暗自好笑,若当真知晓少爷我的出身,你们几个老儿怕是哭都哭不出来!觉得这事儿甚是好玩,血妖就主动与几个老怪攀谈起来。其实与许听潮本为一人,几个老怪的根脚,他早已知晓得七七八八,这会儿听到重复的东西,却依旧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更兼曲意奉承,把几个老怪说得喜笑连连。

    知晓了眼前这“血公子”实为自家公子的兄长,四个老怪心怀大畅。如此算来,双方关系也算亲近,更难得这血公子甚好相处,今后交往定然方便。

    四老一少其乐融融,直把无荼看得抿嘴浅笑,不经意见流露出的妩媚,让梵紫芸很是看了几眼……

    许听潮和敖珊总算诉完别后衷肠,驾云前来相见。

    血妖哈哈一笑,断了话头,把手伸到许听潮面前,大呼:“东西拿来!”

    许听潮瞥了他一眼,翻手将那羊脂玉壶取出。不待抛掷,就被血妖一把夺过!

    “我去仙府中修炼了,没有生死攸关的事情,不要叫我!”

    言罢,化作一道血光,遁入许听潮身躯,把鲁宜鹤四人看得直愣!

    仙府啊,什么时候自己才有机缘走上一遭?

    “珊妹,此行凶险,你也暂且避入仙府中吧。”

    尽管心头不舍,许听潮还是如此说道。

    就别相逢,敖珊也是不愿分离,闻言略一嘟嘴。

    “这些年我修为大进,又把师傅赐下的逆鳞祭炼完全,还托尤师叔把鸾凤扇和冰蝗重新炼制了一番,加上其余宝物,定不会拖了你的后腿!”

    这龙女口中的“尤师叔”,却是万妖谷另外一个合道老怪,乃是一头冰凰得道,名字唤作尤寒梅,在内莽苍与敖珊相见时,还曾跟敖瑞老龙争抢,要讨来当做衣钵弟子培养。“师傅的逆鳞”不必多说,正是当年与许听潮交换那物事;“鸾凤扇”就是许听潮用虚境凤凰和青鸾的翎羽编织的“钧天鸾凤扇”,因手法粗糙,威能过于分散,算不得多厉害的宝物,如今被合道老怪重新炼制,威能如何,不说也知。至于“冰蝗”,则是敖珊培炼多年的本命飞剑。

    许听潮本不愿分开,见敖珊如此说,也就不勉强,取出雷悦赠送那通幽指环,亲自给敖珊戴上:“既如此,就将此宝祭炼一番。”

    当着四个老怪和无荼的面,敖珊面色不禁微微一红,却依旧满眼喜色地收下,按照许听潮传授的法门祭炼起来。

    许听潮这才转身对几个老怪说道:“还请四位前辈暂且到小子宝物中避上一避!”

    人家小情侣郎情妾意,几个老怪自是不会做那煞风景的事情,纷纷点头应是。许听潮见了,一挥手,清光五色中,四人和无荼都从云头上消失不见。四个老怪进了歪嘴小葫芦,被安置到周辰附近,无荼却被摄入仙府,与血妖共处阴阳五行池边。

    做好此事,许听潮将玄冥阴风杖取出,略一催动,刮起一阵黑风,将云头遮住,驾云向最近一处风眼遁去。

    方才动身,就紧紧拉住敖珊的左手……

    两日功夫,两人就来到那风眼所在,却是一片两壁怪石嶙峋的峡谷之中。升腾的漆黑阴气中,慑人心魄地鬼啸接连不断,时不时有形貌狰狞的鬼物忽然窜出,甚是吓人!

    敖珊早将那通幽指环炼化,此刻也和许听潮一样,浑身鬼气森森,赫然就是阴司中窜出的生灵!也正是如此,阴气中钻出的鬼物见了两人,半点兴趣也无,顶多不怀好意的打量几眼,就自顾自的奔入茫茫群山之中。

    两人观察一阵,才小心翼翼地逆着谷中翻腾的阴森黑气逐渐往下降落。初时还能见着头顶隐约的光亮,片刻之后,周围就一片漆黑!许听潮只得将神念放出,四下查探。

    这风眼之中,果真就像几个老怪所说,壁上时时都有阴气凝结,好似深山岩洞,到处都长满石钟乳一般的怪石……

四三九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五)

    犬牙交错,横斜狰狞

    许听潮和敖珊都有种错觉,仿佛置身深海巨兽的口中

    四周环境看来可怖,实际并无多少凶险,下方不时窜来的鬼物,根本没有与两人“攀交情”的意思,都是一晃即过,行止匆匆

    许听潮和敖珊本来还以为入得这风眼,少不了要一路清理,这般情形,却是大出所料本来在风眼入口,两人就觉得十分奇怪,此刻疑惑甚,照鬼物的性子,万万不该如此

    莫非这风眼有其特别之处,让鬼物不敢多作停留?

    从周辰几个老怪口中听来的东西,却不是这样,即便在风眼之中,鬼物依旧会时不时地争斗,互相吞噬

    事出反常必有妖,尽管周围似乎半点凶险也无,许听潮和敖珊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分毫懈怠

    如此缓缓下降,也不知多久,下方已隐隐现出一点明光这点光芒十分黯淡,若非风眼中伸手不见五指,定然看之不见

    这明光,想来就是风眼在阴司的出口了许听潮和敖珊精神一振,降落之势却又缓了三分这一路上遇见的鬼物个个安分得很,他们却并未发现周围有何异常,根源十有**就在下面

    果然,下降不多久,那点明光已大如圆月,亮若星辰

    一声呼啸忽然在耳边响起片刻后,一道冻彻心肺的阴风刮来

    敖珊早早使出罡气护身,她修炼的乃是寒冰真气,依旧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许听潮却是面色发白,此处已十分接近阴司,为了不暴露身份,他并未祭出惯用的宝物护身,只使了一门“冥府玄阴罡煞”,在体表布下一层尺来厚的真气护盾,被这阴风一吹,竟是神魂飘荡,似乎立时就要散去

    “散魂阴风”

    冥府玉册元神境以下的部分,早被许听潮参悟得七七八八,此刻吃了大亏,一眼就认出这阴风的根脚

    顾名思义,此风对元神灵体一类的生灵伤害极大敖珊有躯壳保护,只是觉得阴寒彻骨,许听潮魅灵之躯却是正好被其克制,大意之下,已受了不轻的伤势

    两人总算知道这风眼中的鬼物为何行色匆匆了

    这一阵阴风刮过之后,就再无半点动静,但许听潮哪里还敢大意?体内真气滚滚流动,穿过那通幽指环,化作玄阴真气,再丝丝缕缕分散,顷刻就构筑成一座繁复玄奇的诡异阵法

    许听潮形象也随之大变,成了血眼利爪白脸的鬼物

    “你这样子当真难看”

    敖珊上下打量许听潮,先是眉头大皱,继而嘻嘻笑了起来

    许听潮看了她一眼,心念一动,双手食指利爪缩回,眼中血色也逐渐褪去,除了面色过于苍白,浑身鬼气也强盛了数倍,倒也和之前一模一样

    做完此事,也不等敖珊出声,挥手就把那乌云障祭起,一团乌压压的云气瞬间扩散开来,将两人身形遮掩

    风眼出口处,那散魂阴风不知还有多少,仅靠这点手段,许听潮并无把握挡住,心念一动,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四个老怪已然出现在周围

    “公子,可是要到阴司了?”

    几个老怪也察觉此地异常,看了下方那皎月一般的亮点,就开口询问

    许听潮微微点头,径直道:“下方应该就是阴司几位前辈可有办法防住散魂阴风?”

    “散魂阴风?”

    几个老怪大惊此风在鬼道中也算大名鼎鼎,却并非什么好名声,只因其太过歹毒,陨落其中的鬼修,均要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他们知晓许听潮的根脚,自然明白这年轻公子不好抵挡

    “竟然遇上这东西……公子稍待”

    片刻之后,鲁宜鹤就翻出一顶暗红的冠冕,梵紫芸则取出一袭碧绿纱衣

    “这两件法器,唤作九幽玄火冠和绿云衣,算不得多宝贵的东西,于抵御散魂阴风倒有些效果,还请公子和小姐收下”

    许听潮和敖珊却是不信,既然不算珍贵,你们两个老怪怎会随身收藏?这帽子和衣服,虽说只是法器,定然有其不凡之处

    “多谢两位前辈了”许听潮挥手将两物收起,“此间事了,必定归还”

    两个老怪自是谦逊,连说不用,许听潮怎肯答应?劝说几句,便觉不耐,索性道:“诸位前辈暂请回避,小子这就要动身前往阴司了这散魂阴风也是鬼道之宝,小子设法收取一些,诸位前辈只管等着承接,能以之炼出几件宝物,也是好的”

    言罢,不等几人说话,挥手就将他们收进体内歪嘴小葫芦中

    敖珊轻笑不已,就算在藏镜阁中“轮回千年”,这潮哥哥也还是呆子一个

    许听潮见她如此发笑,一瞪眼,伸手拉到怀中,拦住了纤腰

    敖珊猝不及防,一呆之下,立时把两只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纤指在他胸前画起圈儿来

    许听潮只觉一身骨头都轻了三两,随手把那暗红冠冕扣到头顶,抖开绿色纱衣,披在怀中人儿身上

    敖珊一见,又笑话许听潮黑衣红帽,不伦不类……

    这对小鸳鸯温存了片刻,才想起进入的阴司的事情来

    许听潮把真气往头上冠冕灌去,霎时间,帽中窜出朵朵暗红色的火苗,瀑布一般垂下,顷刻就将浑身护得严严实实不用刻意试探,许听潮就知这些火苗,每一朵都有不俗的威能,心中十分满意,念头一动,周身火苗立时贴到身上来,彼此相连,结成一件火焰长衫

    这回总不难看了?抬眼看去,只见敖珊身上的绿云衣已是模样大变,绿光莹莹中,有清淡的烟霭浮动,果真不愧“绿云”二字就是那阴森森的气息,让人觉着不太舒服敖珊也并不是很满意

    尽管如此,这龙女身穿这件衣衫,依旧呈现出另外一番美态来,把许听潮看得两眼直愣

    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该是这般了

    准备妥当,两人双双施展敛息之术,许听潮催动乌云障,又用玄冥阴风杖招来一道黑风,环绕在乌云障之外,才向下方那明光亮点遁去

    呼——

    刚刚靠近了十余里,一道散魂阴风又忽然吹来

    乌云和其外的黑风,都是半点不曾紊乱,许听潮和敖珊却都觉得身躯一冷

    这散魂阴风,果真十分诡异

    这阵阴风,风势大,持续时间也长,许听潮心中一动,把手中玄冥阴风杖一挥,莫大的吸摄之力凭空生出,将从身旁刮过的阴风吸扯过来,尽数注入杖中

    玄冥阴风杖顿时变得阴冷彻骨,杖体是传出连绵不绝地咔咔脆响声

    此物乃是栾凌真所炼,也不知用了何种灵材,竟对散魂阴风有反应许听潮正愁没有合适的手段收取此风,见状大喜,赶紧注入真气祭炼起来杖中的脆响声这才逐渐稀疏,终至湮灭不闻

    散魂阴风不知何时已渺然无踪,许听潮稍稍催使重炼过的玄冥阴风杖,顿觉其刮出的黑风阴冷了几分

    此杖原本只有在阴冥之地遮掩行迹的效果,如今被散魂阴风洗炼一番,怕也会成为一件难得的宝物

    许听潮却是动了趁机祭炼宝物的念头,当下不再迟疑,略微加快了些遁

    这风眼之中,但凡有鬼物侥幸闯入,都是匆匆而走,根本不敢多作停留,除了那散魂阴风,说起来无甚凶险,敖珊却不敢大意,见许听潮借助阴风炼宝,便凝神戒备起来

    越是往下,遇上阴风便越是频繁,顿饭功夫,两人已从那出口一穿而过,乌云障之外的黑风,颜色变淡了许多,阴冷气息也是浓烈

    眼前豁然开朗,许听潮和敖珊放眼望去,入眼只见嶙峋乱石散落遍地,高低起伏的山丘上,不见半点草木,生灵是踪迹全无

    两人所处,却是一处望不到边际的庞大溶洞,那风眼入口,正嵌在头顶上方的岩石中

    四面八方刮来的无形阴风呼呼作响,争先恐后地灌入头顶风眼两人只觉通体森冷,身形和乌云障却半点不觉得承受了风力,倒是乌云之外的黑风,辗转翻卷,似要离体而去

    “珊妹,可还撑得住?”

    许听潮很想留在此地将玄冥阴风杖祭炼一番,却担心敖珊承受不住阴风吹拂

    敖珊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倔强道:“梵前辈这绿云衣甚是好使,除了有些冷,倒没有大碍”

    许听潮看着却是心疼,柔声道:“回仙府中避一避,等炼好了宝物,再叫你出来”

    敖珊还在踟躇,许听潮把脸一板:“就这么定了”

    被这般呵斥,敖珊有些不高兴,小嘴微微嘟起,终究拗不过许听潮,只好道:“小心些”

    言罢,不舍地看了几眼,才折身化作一道黑光,遁入许听潮体内

    此处已是阴司,若许听潮自行动用仙府,不免会弄出些灵气动荡,敖珊先遁入他体内,落在仙府之前,再进入仙府大门,便可将一切动静都掩藏在身躯中,不虞被阴司鬼物或者修士察觉了

    把敖珊安置妥当,许听潮才在风眼站定,催使玄冥阴风杖,摄来散魂阴风,缓缓祭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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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零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六)

    五个违、禁,这章亮了……

    这般装模作样了片刻,许听潮就将玄冥阴风杖一挥,御起乌云障,翻翻滚滚地往远处去了

    看这附近荒凉死寂,处处都有散魂阴风出来,祭炼宝物,哪里不可?之前一番话,不过推辞,好将敖珊哄入仙府这阴司不比冥海,所见尽是生死之敌,凶险之处,远胜百倍他岂能放心将心上人带在身边?方才停留,也只是已用玄冥阴风杖吸入散魂阴风,顺势将之炼化罢了

    这一去,便是数十万里

    路上阴风肆虐,无处不是沉沦死地不动用摩云翅,许听潮的遁也只比同阶快个三五分,一路上闲着无事,早将那玄冥阴风杖祭炼到了及至

    虽说出了藏镜阁,许听潮已然从容了很多,但并非说心中没有紧迫感,返回巨人界此事,自然越快越好正是因此,尽管路上散魂阴风日渐衰竭,浪费了半个多月的功夫,许听潮心中还是有些急切,直到这一日,偶然见到斑驳山石间长了一株枝枝杈杈光秃秃的黝黑虬结矮树,才算心中大定

    既然有生灵出现,想来也该见到正经的阴司鬼物了到得那时,探听些消息,也好决定行止

    心中如此思量,遁便不知不觉稍稍加快了些

    数日后,所见已不是之前那般“天清气朗”的模样,天地间尽是些幢幢阴云飘动,半个影子不见的鬼物,也从稀疏到时常可见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鬼,连灵智都不曾开启,见得许听潮到来,被他身上气息吓得四散奔逃

    这等无用的小鬼,捉来也探听不到什么东西,许听潮根本不管,只架了乌云障往前飞遁

    正自静静遁行,许听潮忽然眉头一动,乌云方向一折,往右前方而去

    数千里之外,一朵分外黑沉阴森的云头之上,有十余鬼修士正自嘻嘻哈哈寻欢作乐,却是十来个姿色各异的女鬼簇拥一峨冠博带的男子,端酒喂过,十分旖旎

    那男子相貌虽只是普通,算不得丑陋,奈何左颊一颗黄豆大的痦子十分醒目,难得其上还稀稀拉拉长了四五根柔弱的黄毛,委实大煞风景

    “赫连大人,喝了奴家这一杯嘛……”

    眉眼细长的娇媚女子柔若无骨偎依上来,袒露双肩和胸前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纤手捧一盏琉璃樽,凑到男子嘴边

    男子醉眼迷蒙,毫不避讳地在她胸前掏了一把

    “你这小锦鸡,莫非当真要把我灌醉不成?且看你家大人海量”

    那女子要害被袭,嗤嗤娇笑不已,屈身王后躲避男子哪里肯依?手上劲力越发大了,拉扯之间,女子手中琉璃樽倾斜,朱红色的酒液洒下,正正淋在她胸前,凝而不散,结成二十余粒晶莹珠子,红白相衬,越发夺目

    “秦侯赐下的佳酿,岂能浪费?”

    男子迷蒙醉眼中光芒闪闪,伸手揽过女子,俯下身躯,脑袋伸到她胸前

    唇舌动作间,女子双颊霎时艳若桃花,口中是传出若有若无**蚀骨的轻喘

    旁的女子见状,纷纷拥上前来,粉臂雪肤中,那男子身心俱最,神魂颠倒……

    许听潮遁至近前,看到的便是这般香艳场景

    当年二次凝结元神,被王诚暗算,无相天魔入体,见过的阵仗远比这时精彩百倍,许听潮心中倒是没有什么异动,只淡然道:“这位道友请了,许某有事请教”

    这等时候,被人扰了兴头,那男子怫然不悦,不过见到许听潮仪表气势皆都不凡,还是稍稍整肃衣冠,起身道:“许道友有何难处,尽管说来”

    “如此多谢了”许听潮略一拱手,径直道,“许某欲求得九转玄阴莲和九阴癸水两样灵物,不知可又捷径?”

    “我当是何事”那男子面不改色,“朝此方向去,四百五十万里,有鬼剑尊者立下的玄阴聚煞池,你若有机缘进入,此二物任你取”

    “多谢了”

    许听潮也不知作何想法,竟是半点怀疑也无,施了一礼,扭身遁走

    及至他架的乌云在天际消失,那眉眼细长的女子才捂嘴轻笑:“大人当真是坏,这般俊俏的小哥儿,生生被你哄去那玄阴聚煞池送死,当真可惜了”

    男子闻言哈哈大笑,伸手使劲在她面颊上拧了一把:“你这小浪蟹货春心萌动了耶?这小子从山中出来,能是什么好货?你若贴上去,当心被吸干了一身精气”

    女子嘻嘻而笑,将胸前半露的挺拔蹭到男子胸前:“奴家怎不知大人的好?似那般小白脸,就算心底尚可,也八成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

    “还是你最贴心”

    男子大悦,又将那女子揽住,上下其手

    女子娇蟹喘连连,断断续续道:“大,大人这般……嗯……算计是好,只怕……尚有不妥,若误……啊……了秦侯的交待……”

    “宝贝,你尽管放一百个心”男子此刻也是鼻息粗重,“各种关键,你家大人怎会不知?方才已着赵、吕二人半途劫杀,若那小子闯过,再去惊扰了鬼剑那厮,也需怪不到我头上”

    “大人神机妙算,妾身佩唔……”

    浓郁大起,将云头上纠缠的两人掩盖,只有哼哼唧唧的嗯啊声传出……

    “赫连老儿定是又在干那条条儿,却要我等来做这要命的差事”

    说话之人是个肩扛丧门棍的挺拔少年,精瘦的身躯中,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身旁那人,却是个神色淡漠的三十许道士,掌托一战脏兮兮的破旧油灯,浑身阴气森森这道士听了,并不做声,只顾催动遁光,往前急赶

    “赫连老儿不过早生了几百年,正好赶上那事,代秦侯受点过,就得了这般大好处若当时俺也是元神,此刻定然也不会比他差了”

    “赫连伯雄所修功法特异,不得不如此”

    道士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那少年闻言,却是冷哼一声:“功法特异?我看是贪些淫好色?否则怎会选择这等无耻法门?”

    这少年也不知与那“赫连大人”有什么龃龉,竟然如此肆言讥讽

    道士又是沉默不语

    “当真无趣”少年已感不耐,把肩头丧门棍取下,呼呼耍弄一圈,叫声“我先去了”,便遁光一盛,遁陡然加快三分

    道士一皱眉,也是遁一提,不紧不慢地跟在少年身后

    紧紧小半个时辰,前方一朵翻翻滚滚的乌云便已在望

    “兀那小贼,还不快快停下,吃你家赵爷爷一棒”

    少年早憋了一肚子闷气,见状大喝一声,浑身化作赤红,巨蟹棒就打

    道士却不紧不慢地掐下一朵灰白的灯焰……

    许听潮早已查知身后跟踪而来的两个元神,他正想多找几个鬼修士来打探消息,便刻意放缓了遁尽管早知来着不善,他也不曾料到,来人见面就打果真是阴司鬼物,争强好斗,蛮不讲理

    人家都打到面前来了,照许听潮的性子,断然没有忍耐一说,即便要探寻消息,也要等将两人擒下再说当下便屈指一弹,一枚黝黑的飞针悄然射出,直取那少年双目身旁乌云障是陡然翻滚膨蟹大,瞬息就覆盖了数十丈方圆

    少年浑身红光闪闪,狂态毕露,那道士却甚为清醒,许听潮弹出的飞针,并未逃过他的神念这倒是也屈指一弹,两指捏住的灰白灯焰便自飞出,倏忽没入虚空,再次出现时,正正挡在那少年眼前,化作一龇牙咧嘴怪啸连连的鬼物

    噗——

    一声轻响,鬼物被蝎尾针穿透,烟消云散少年却是吓了一大跳,挥棍来打,却被蝎尾针轻松避过一击不中,少年勃然大怒

    “好你个小人,竟然使出这等下作的手段看打”

    话未说完,手中丧门棍已是变作百丈长,数丈粗

    巨棍横空,风云色变不知多少漆黑阴雾被撕扯开来

    许听潮却半点躲避的意思也无,身旁乌云障又自膨蟹大数倍,往头顶打下的巨棍迎去他却两手一掐诀,虚空中蓦然生出数百空洞的鬼脸,四面八方对准那少年打去

    这法术,就好似五行法术中的火弹,水箭,风刀一般,只是鬼道最基础的东西但在许听潮使来,威能并不小他体内真气转作玄阴,却并未从先天跌入后天,以之成术,自是远非旁人可比

    那少年陡然见得这般多鬼脸,觉出其中威能,也是吃了一惊尽管如此,依旧不曾躲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门,体表赤光凝出一件赤红铠甲

    嘭嘭嘭——

    鬼脸扑到他身上,被赤光一照,竟自行爆裂开来

    少年身躯踉跄,口中却发出狂笑,原来他那丧门棍,已然打在乌云之上

    那巨棍如此声势,打中了目标,却是半点动静也无

    乌云未曾被绞散,军棍深陷其中,虚虚荡荡浑不着力,少年一口气憋在胸中,好不难受,笑声也是戛然而断

    正当这时,一道淡黑几不可见的阴风吹来,少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满面憋屈忽然化作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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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一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七)

    “哈哈,哈哈哈哈……”

    那少年也不打了,拄着丧门棍站立半空,笑得前仰后合

    “哪里来的土包子,竟然,竟然用这玩意儿来炼制宝物真真笑死人也哈哈哈……”

    许听潮寄予厚望的玄冥阴风杖,居然换来敌手这般哄笑,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似这般,在阴司之中,散魂阴风怕算不得什么

    这少年一看就知不是什么有城府的人物,许听潮却是信了,心中杀意也不自禁了少了大半

    正稍稍放松心神,身旁虚空中却忽然窜出灰白火焰,往中间燎来

    许听潮只觉身躯麻痒难当,顿时勃然大怒

    这少年和道士好不阴险,可恨自己竟然中了这般诡计,百来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当下怒吼一声,十指长出尖利的漆黑利爪,眼中也射出数尺长的血光

    “死来”

    历喝声中,许听潮已从原地消失,出现在那道士身旁,正是虚空挪移之术

    道士哪里料到元神修士竟也能使出这般神通,面色一变,屈起手指,接连在掌中油灯上扣了三扣灯上灰焰立时腾起,化作一双头怪禽,往许听潮啄去

    许听潮正是怒火中烧,见状只把右手一挥,黝黑的光芒包裹中,五根利爪划过怪禽身躯

    呲啦——

    怪禽碎裂开来,化作星星点点的残焰消散

    许听潮左手早已抓出,直取道士颈项

    道士大惧,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举起手中油灯来挡一声脆响,油灯被割裂成数段道士张嘴喷出一口黑血,惨白的脸上露出痛惜愤恨的神色

    许听潮正要乘势将之斩杀,背后一根巨棍已然砸下,不得不闪身避开

    道士得了机会,化作一道灰光,远远遁走

    许听潮也不追赶,只把两只赤红眼睛盯住舞棍打来的少年两手一挥,十道尖锐的漆黑爪芒脱手飞出

    同伙的油灯法宝被划断,这少年早知许听潮一双利爪非同小可,因此即便是射出的爪芒,也不敢半点怠慢,大喝一声,把丧门棍舞得泼风一般,叮叮铿铿声响起,十道爪芒尽数被击碎

    许听潮也忌惮这少年势大力沉的棍子,将他迫退,并不追击,两手一抖,就有两道漆黑的光芒飞出正是学成的灭魂咒和裂魂咒两道法术

    那少年不识得这法门,却也不曾轻视,口中呼喝,举棍就打

    许听潮冷笑,两手掐诀,又是数百狰狞鬼头凝出,四面八方往他扑咬而去

    噗噗连响,两道法术被丧门棍击散,少年手中棍子一抡,顷刻幻化出数百棍影,四下扫荡

    周围鬼头看来狰狞,其实不过低阶法术,自然经不得这般击打,轻易就尽数被击灭那少年自以为占得上风,得意一笑,抽身就往许听潮扑来,半路就把丧门棍高高举起

    许听潮稍稍后退,少年笑声越发得意,哪知身旁忽然生出一道黝黑的绳索,顷刻就将他捆了个结实

    “无耻”

    少年大怒,抖身一摇,八尺不到的身躯陡然变作十丈,缚在身上的黑索寸寸断裂

    “吃我一棍”

    十余丈长的棍子划过虚空,竟隐隐带起几丝涟漪这少年身躯长大,力量竟也增大十数倍,手中丧门棍挥舞起来,见威势

    就这片刻,许听潮已然准备好了旁的法术,两手向前一推,双掌中有涛涛黑水汹涌而出,眨眼化作百丈大河

    那少年大棍打下,只激得黑色浪花四下飞溅,许听潮丝毫无损,他自身却陷于河水之中潜流涌动,竟有些站不住脚跟

    许听潮伸指连点,河中猛地窜出数头大嘴利齿的怪鱼,往这少年头颈四肢咬去

    喀喇喇连响,怪鱼利齿断了不知道多少根,那少年除了身上铠甲稍稍黯淡了些,半点损伤也无

    “这般破烂货,也好在你家赵小爷面前卖弄?再看打”

    少年狂笑不已,手中丧门棍一戳,顿时延伸数十丈,直取许听潮面目

    许听潮只是念头一动,黑水浪头涌动,那少年一个踉跄,棍子便失了准头,一时间气得哇哇大叫

    “你是个娘们儿么?尽使些软绵绵的手段,快快来与你家小爷大战一场”

    许听潮冷哼一声,黑水中忽然生出七八枚拳头大的漆黑雷珠,附到少年身上,轰隆隆爆开

    这少年被炸得灰头土脸,哎呀直叫,身上铠甲也破损了三分,不过赤光一闪,便又恢复了原状他是个火爆性子,这般只挨打不能还手,委实窝火至极,把一条丧门棍舞得呼呼作响百丈黑水浪花四溅,却半点没有枯竭的征兆

    许听潮又是捏个法诀一催,水中生出数十枚雷珠

    这一回,那少年有了防备,不等雷珠靠近,便挥棍打散大半

    看着是处在上风,奈何这少年皮糙肉厚,十分抗打,许听潮眉头一皱,接连掐动数道法诀,才有一道符文明灭的漆黑剑气激射而出

    不知为何,以玄阴真气使用这符剑术,总是有些窒碍,剑气威能也只有七八成

    尽管如此,依旧切割得虚空布满蛛网般的裂缝那少年见状,大惊失色,手中棍子搅动,重重棍影生出,往剑气缠来

    许听潮屈指一点,剑气略微偏转,避过棍影,继续往前激射

    那少年应对也是迅,另一簇棍影立时迎上

    许听潮心中一横,索性不再躲避,御使剑气直接迎上

    剑气棍影相接,顿时有让人牙齿发酸的金铁交鸣声传出棍影固然不敌剑气,却胜在影影幢幢连绵不绝,竟将剑气度降下九成,一点点消磨了威能

    这人委实难缠,许听潮心头发狠,又是掐诀接连射出三道剑气

    那少年面若死灰,尽管竭力抵抗躲避,依旧被两道剑气射中其一穿胸而过,另一道将他左臂齐肘斩断

    重伤之下,少年立时没了反抗之力,十丈身躯,眨眼恢复原状,被黑水侵入体内,封禁了浑身真气原以为必死无疑,却只被一只漆黑大手握在掌心

    耳边风声呼呼,地下山川疾退,定睛看时,原来是擒住自己那人正往道士逃走的方向追赶

    两人斗法,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片刻功夫那道士被毁了法宝,受创颇重,遁大受影响,应当逃不出多远

    许听潮阴沉了一张脸,把遁催到极致

    这般追赶了片刻,许听潮就停了遁光,眯眼静立半空漆黑大手中,那少年亦是瞪大了双眼,看向前方

    顷刻,天际出现一漆黑的云朵,瞬息来到面前百丈正是之前见过那男子和十余女鬼逃走那道士,也冷脸站在云头边缘,看向许听潮的目光,十分不善

    “拿下”

    姓赫连的男子脸色自是不好看,方才停住云头,就戟指向许听潮一点

    云头上十余女鬼立时搔首弄姿,粉雾霞光大作,不知多少罗衫半解的各色美人飞将出来,巧笑嫣然地往这边款款行来那眉眼细长的女子,则咯咯娇笑,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三枚修长的锦翎,略一刷动,天空就有七彩斑斓的花朵飘飘扬扬洒下

    落英缤纷,美人蹁跹,被漆黑大手握住的少年,眼睛瞪得越发大了

    许听潮却没有半点好脸色,张嘴发出刺耳的鬼啸不拘是飘落的花瓣,还是娇柔近前的美人,尽数被震得粉碎十余布阵女子,个个口喷鲜血,委顿云头其余人无不面色难看,那道士本就有伤在身,此刻口鼻溢血,摇摇欲坠

    “你究竟是什么人,竟修得如此奇功?”

    那“赫连大人”早不复之前颐指气使,面色苍白地出声询问

    “与你何干?”许听潮心头正是怒火中烧,嘴上就没那般客气,“我且问你,之前所言,是否属实?”

    “本座乃堂堂秦川太守,如何会欺瞒你一后学末进?”

    “既如此,你便随我走一趟”

    “嘿”男子大怒,从腰间掣出一黑玉圭臬,“休要得寸进尺,真当老夫怕了你吗?”

    那眉眼细长的女子,也将手中翎羽一抖,顿时化作三柄七彩闪烁的宝剑

    黑云翻滚间,十余委顿的女子已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也是翻手将玄元斩魂刀取出,兜头劈出一道十余丈长的灰色刀芒

    男子大惊,手中圭臬一挥,顿时布下一层黑色屏障,尽管阴气森森,却显出几分森然大气,有其余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咦?”

    这两种气息,许听潮觉得甚是熟悉,只一时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挥手一刀,将三道七彩剑气劈散

    男子见得时机,又道:“后生,我等乃秦侯部属,因受敕令,不愿多招是非,你我之间,也算不得多大的仇怨,何不就此讲和罢手?”

    男子这一说,却是提了个醒,许听潮猛然想起光幕中两种气息从何而来一者,赫然就是浩然正气,二者,却是香火愿力这两种东西,一为儒家所独专,二为神道修行法特有,原本就八竿子打不着,如今在这阴司与玄阴之气掺和一起,也难怪许听潮一时认不出来……

四四二 玄阴池上青莲开,鬼道先达笑弹冠(八)

    若儒家那帮子见到这般情形,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许听潮暗中嘿嘿一笑,知晓自家这想法九成九不能实现,凤凰界大夏朝的儒门修士,有何手段能通过万亿里的域外虚空,到达天道界中。

    心中如此想,面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嘲弄的笑容,那“赫连大人”只当这番表情是对他所,立时把脸一沉,却强忍住不曾动手。

    “你这后生,莫要不知好歹!”

    许听潮哪里耐烦与他解释,闻言也是冷然道:“闲话休提,你若不愿,许某亲自拿人!”

    “好胆!”

    男子大怒,手中漆黑圭臬当头打下!

    玄阴黑光中,偏生有正气煌煌浩浩!农人耕作,炊烟袅袅,孩童玩耍,翁妪休憩……诸般场景接二连三在眼前闪过,许听潮神魂一阵迷糊,半点动弹不得!

    这一击,竟是掺杂了亿万生民的意念,让人生出不可抗拒之感!

    眼见就要被圭臬打在身上,许听潮身躯忽然暴涨,挥手往变得百多丈大的圭臬抓去!

    嘭——

    一声轰鸣,圭臬光芒四散,落回男子手中,许听潮也被打得飞跌数里!两人都不曾有太大的损伤,许听潮凝住来捉住那少年的大手,却承受不住这般巨力,猛地溃散开来,少年被封禁了浑身真气,哇哇大叫着跌落半空,把下方山石杂碎不知多少!尽管如此,他除了有些头昏脑胀,却不曾受伤,晃晃脑袋爬起来,跳脚大骂!

    许听潮随手一道法术,将他打了个跟头,也不上前,站在原地掐诀念咒,身旁骤然凝出丈许长手臂粗的乌黑长矛,劈天盖地地对准云头射去!

    男子也正好缓过气来,手中圭臬一挥,亦有无数披甲持戈的军士生出,排成严整的阵型,往前压来!度不快,却自有一番森严气象,好似山洪奔泻,势不可挡!

    那眉眼细长的女子,也是奋力祭起手中三柄七彩锦剑,结成三才之势,往前绞杀!

    三剑冲入漫天乌黑长矛中,顷刻就被撞得光芒黯淡,连连后退!女子面色煞白,慌不迭的将之收回!

    这些长矛威能不小,奈何射入军阵中,往往要十余支才能将一个甲士击散!许听潮见军阵度缓慢,便将激射的长矛稍稍一抬,打算从上方掠过,军阵却因之而变,后方隆起,正正挡住去路!漫天长矛分作两道,军阵也分开阻截,竟似有大将指挥若定!

    这边久攻不破,那男子已手捧圭臬,做恭敬奏事状,仅仅片刻,云头之上就凝出一方漆黑大印,莫大威压随之生出,许听潮只觉身躯一沉,体内真气似乎都被压制了几分,运转不灵!

    男子已抬起头来,面色凝重,恭敬对头顶大印施了一礼!大印立时反转,对准许听潮砸来!

    许听潮已顾不得凝聚长矛阻拦军阵!那大印好似一座太古神山,底下“敬天爱民”四个篆字更凝聚无穷生民意念,要将自己碾成肉泥!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修为不到,却能使出这般威能的神道法术?

    许听潮骇然失色,已顾不得多想,身旁长矛方向一抬,尽数对准那大印射去!他自身却扭身就走,半点不敢耽搁!

    那大印却不肯放过,轰隆呼啸,将所过之处的虚空尽数压得坍塌,长虹贯日一般追来!

    许听潮不愿暴露了自家身份,未曾御使摩云翅,遁竟及不上大印破空,瞬息就被追近!眼看要被砸得粉身碎骨,他却并无多少慌乱,心念一动,身躯中顿时飞出一杆色泽黯沉的血幡!

    将此幡捉到手中,略一摇动,一头数百丈长的细鳞七彩巨蛇凭空现出,巨尾甩动,正正砸在漆黑大印之上!

    轰隆隆——

    大印顷刻四散,爆裂的威能四下扫荡,撕裂虚空,掀翻山脉,诸般景象,宛若天地倾覆!

    许听潮一挥血幡,数千丈大的涛涛血海生出,将自家淹没,虚空裂缝蜿蜒而来,但凡靠近血海,就自行弥合无踪!那细鳞巨蛇击碎大印,自身光芒也有些黯淡,身躯一折,投入血海中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如此轻松,男子一行却无这般好运!

    此法乃是那男子以秘法借来秦侯之威生成,因此虽然大印溃散,他本人倒不曾受到多大的创伤,只是神通被破后,这般天崩地裂的威能,委实不易抵挡!

    男子面带惊恐,手中圭臬连挥,在云头周围布下十余层漆黑的光幕,同时架了死命往后退走!

    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击都被轻易当下,许听潮暗自羡慕这都天血灵幡的威能,见得男子的举动,冷笑一声,心念动处,数千丈方圆的血海顿时没入虚空!

    再次出现时,已将男子云头淹没!

    入目皆是涛涛血水,更有十一个浑身血红的人影围拢过来!男子面色已然惊惧到了极点!这些血人,面目与那姓许的小子一模一样,身上气势更不弱,个个都有虚境!似这般,又该如何抵挡?

    颓然一叹,男子垂下双手,那眉眼细长的女子和阴沉道士,已是面若死灰!

    “许道友请住手,我等降了。”

    尽管有万般不甘,男子还是涩声呼喊。

    “哼!”

    冷哼声响起,三道血光轻易穿透光幕,没入三人体内,将之封禁。

    十一个血色人影淡去,血海也急剧收缩,没入许听潮手中小幡。

    许听潮面色不善,冷声道:“该如何做,不需许某多说!”

    口中如此呵斥,手上却随意一挥,一道黑光激射而下,破入翻卷的土石中,将之前那少年摄出。如此威能之下,他竟没有被卷入虚空裂缝,也是侥幸。灰头土脸地落在云头之上,这少年十分安静,看了看许听潮手中的血幡,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口水。

    男子看也不看被扔上云头的偷跑,恭敬施了一礼,道:“下官赫连伯雄,之前所说,句句属实。只是想要进得那玄阴聚煞池,须得通过鬼剑尊者设下的考验,此事凶险万分,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许听潮神色更冷,喝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何故如此陷害?”

    男子却不曾被这番疾言厉色吓住,只从容道:“半年之前,有两个虚境妖修闯进阴司,在我秦川大打出手,击穿地壳,放出地底散魂阴风,致使方圆十余万里生灵灭绝。秦侯震怒,亲自出手,依旧被他两人遁入风眼逃走。”

    “自古人鬼殊途,秦侯有所顾忌,不好追赶,只着我等属下收拾场面。哪知正好遇上道友你从散魂阴风肆虐之地深处遁来,定是从人间而来,前车不远,下官怎好不管不问?”

    “支使道友前往玄阴聚煞池,正是要借刀杀人!又恐道友福缘深厚,侥幸能通过考验,才命赵、吕两位道友半途劫杀……一来二去,竟闹到这番局面。”

    说到此处,赫连伯雄反倒全然镇定下来,似乎有所倚仗,不怕自身有性命之忧。

    许听潮暗恨,却不得不有所顾忌,方才此人唤来那大印,气息全然不同,根本不是他能使出的神通。见的积年老怪多了,许听潮如何认不出此印乃是合道修士神通所聚?这人修炼神道之法,身上又有儒门浩然正气,且言语中官场气息浓重,那秦侯的根脚,已现了些许端倪。

    “你家秦侯,修炼的可是香火神道之法,帝王长生之术?”

    听闻此言,赫连伯雄几人均都面露惊奇!便是半年前那两个虚境老儿,都不知秦侯的功法玄妙,这姓许的怎有这般见识?心中惊异,话却不能不回,赫连伯雄正色,朝上方虚虚一拱手:“正是!不知许道友如何得知?”

    “此事不用你管!”许听潮哼了一声,“你等算计许某在先,就算有秦侯做靠山,也少不得要往玄阴聚煞池走上一遭!所言属实也就罢了,若有半句虚假,定叫你等千年苦修毁于一旦!”

    不等说完,手中黯沉血幡一挥,便将四人连同云头一起收了,再一挥,人已出现在数十万里之外!

    这神通,自是用都天血灵幡使出的虚空挪移之术。许听潮与血妖同为一人,使用此幡,几乎没有半点碍难,就是能挥的威能只有七八成。尽管如此,也十分迅,四百多万里路程,片刻即至。

    前方十余里处,有一浓雾遮掩的大泽,隔了这般距离,依旧让人芒刺在背!

    无须多说,这大泽八成就是那所谓的“玄阴聚煞池”了,非如此,不足以解释这般感受。

    为稳妥起见,还需将赫连伯雄几人放出来拷问一番,哪知不等动作,耳边忽然就传来一声轻咦。

    许听潮大凛!尽管不知惊疑声为何人所,他却直觉不简单,只听此声,就觉声人好似摩天巨峰,高不可攀!

    前方百丈处,虚空微微晃动,一身着青衫的俊逸老者踏步而出,手捋黑须,两只眸子清亮如水。

    许听潮被他盯住看,浑身不自在,好似有万千利剑穿身而过!尽管有此不适,这老者却不像有恶意,他心中惊疑,赶紧躬身行礼:“小子见过前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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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妖修介绍:
赋有云: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世间万千生灵苦苦修行,所争不过是那茫茫大道中的一线生机。 正所谓,一朝悟大道,碧水长天任逍遥! 人说,为了它无物不可抛,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无法摆脱的……玄门妖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门妖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门妖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