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八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三)
(西方新年,祝过节的童鞋们开心快乐!小小祝福一下,俺是个传统控,等春节的时候再来大的!)
方才轻描淡写地挥散身旁萦绕的几率黑烟,许听潮就面色一僵!四下看去,只见周围黑雾中隐藏的鬼影似乎多了些!放出神念一探,顿时发觉方圆数百里内,奇形怪状的恶鬼怨灵,都在往这边匆匆赶来!身旁数十丈外,已然积聚了千余鬼物,只是修为都不甚高,见了方才几头青面鬼的下场,有些踟躇不前!
这等阴司鬼物,最喜活人身上的阳气。按摩陀老道的说法,许听潮这道元神,本是太清阳和之气所化的一头五行魅灵,阳气之盛,远超同阶人族修士,也难怪会引得方圆数百里内的鬼物趋之如鹜!
想通此节,许听潮反倒不慌了。有道是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司鬼物或为玄阴鬼气凝聚化生,或为修士元神,凡人生魂凝聚阴气修成,若能吸取阳和之气,能极大促进修为增长!反言之,许听潮也能炼化玄阴(蟹)精气,当做自家补品!
早在凤凰界定胡城一战时,许听潮就发现道门修士畏之如虎的阴气,对自己并无半点损伤,就是这般道理。当时他魅灵之躯和三魂七魄兀自融合一体,吸纳阴气后如何变化,自身感觉反倒不明显,加之那时修为又低,更察觉不到。
可怜这些鬼物汇聚而来,个个虎视眈眈、垂涎欲滴,哪想反倒被人当成了盘中餐!
尽管如此,许听潮却对这些炼气境的鬼物看不上眼。这数年来,在巨木岛上参悟望海族夏氏的传承功法,获益良多,回想以前的事情,总有许多发现。比如当初(蟹)血海老妖助自己凝结元神的时候,就刻意选在凤凰界鬼州东边的血海之上,那地方阴气极重,血海老妖定是早就有了计较!虽说凝结元神时聚拢的阴气,九成都被血妖吸纳,但他也得了不少,此刻再斩杀鬼物凝练阴气,怕是没多少效果,除非鬼物境界极高,譬如元神,甚至虚境!
双方对峙了半晌,最终还是外围的鬼物耐不住诱惑,也不知哪头嘶吼一声,便齐齐争先恐后地向许听潮扑来!
许听潮面色淡然,甚至连护体罡气都不曾施展,一挥手,周围数十丈内腾地窜起金灿灿的火焰!
冲在最前方的百余头狰狞鬼物,连哀嚎都不及发出,就被烧成了黑烟!尚未踏进火焰范围的惊叫连连,却被后方同伴推搡,身不由己地闯将进来,也落得个一般无二的下场!如此循环,四面聚拢过来的呃鬼物,竟然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大半个时辰后,方圆百里内的鬼物都集中到许听潮附近,其中九成九都是炼气境的懵懂小鬼,此刻也损耗得差不多了,仅剩的数百头吓得尖叫四散,顷刻没入黑雾中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把太阳真火一收,冷眼看去,只见尚有五头形貌特异的鬼物兀自停在附近。
这五鬼皆有元神修为,最显眼的一头,身躯壮硕,高达十丈,身边是两个身形飘荡的阴魂女鬼,两女面目酷似,好似孪生姐妹;另外两头,虽然彼此站得不算太近,但一似山猪,一如青狼,让人忍不住去想,它们本就是一伙的。
许听潮也不能免俗,目光在这两头鬼物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却不想惹来四道凶狠的目光!
“看什么看,没见过你家猪爷和狼爷?识相的自行遁出元灵,把身躯舍给我们兄弟嚼吃,还有机会转修鬼道!否则,哼哼!”
出声呵斥的,并非鬼狼,反而是那看来呆头呆脑的山猪!
许听潮觉着有趣,便面露微笑,略一拱手:“原来是猪爷和狼爷,幸会幸会!想来二位是这方世界中土生土长,并非外界修士陨落所化。”
“哈哈哈……”山猪得意大笑,“你这小子甚有见识!今儿个竹叶爷便教你个乖!你们这些外来人,一旦身死,就算能转化成鬼修,也不过泥雕木塑般的傀儡而已!你看那大石头旁边的两个美艳女鬼,就是从外方来的修士,被我等围攻致死,才落得如此下场!”
这老猪,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中那炽烈的艳羡!元神境的女鬼啊,就算神智蒙昧,连炼气境的小鬼都不如,但争斗之时却是得力臂助,平素里闲暇时,还可暖床叠被……可惜两朵娇艳选错了主子,跟个冷冰冰的大石头,委实无趣得很!
许听潮见山猪一脸魂飞天外的样子,索性抱住双臂,饶有兴致地观察起五鬼来。
片刻之后,老猪就回过神来,一阵磨皮擦痒,但依旧强行耐住性子,再没有半点挑拨的言行。如此过了数个时辰,老猪终于耐不住发了狠话:“兀那外乡来的小子,可知这是何地?”
许听潮面上笑容依旧:“自是猪爷您的家乡!”
碰了个软钉子,老猪也不生气,皱纹纵横的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既如此,你怎不害怕?”
“为何要怕?”
这老猪面上笑容变作狰狞:“看你一身功法出自道门,正需那五行灵气滋养补益,老猪这‘家乡’么,嘿嘿,五行没有,阴气倒多得很!”
“既如此,猪爷为何不动手?”
“不急,等你真气耗尽的时候,拾掇起来才好少费些力气。”
老猪眼珠转了转,见许听潮始终一脸笃定,最终没敢动手,扔下一句话,故意别开头去。
许听潮哂笑,淡然道:“许某却是等不及了!”
言罢,右手五指并拢成掌,对准老猪狠狠挥下!一道绚丽的五色清光剑气激射而出!
老猪骇然失色,双手一举一甩,身上那黑得发亮的衣衫就被褪下,挡在肥硕的身躯之前!
呲啦——
裂帛声响起,那猪皮好似纸糊,被剑气轻易割开!
老猪额头青筋暴跳,只来得及往左方稍稍一偏,就被剑气斩中,右肩以下,连带小半边身躯和半片右腿跌落半空,污血喷涌,好不凄惨!
“嗷——”
陡然被重创,老猪忍不住哀嚎出声!
一直阴森沉默的鬼狼乘机身形一晃,瞬间就接近许听潮身边,墨绿色的爪子挠向许听潮脖颈!
“哼!”
许听潮向后疾退,一朵金灿灿的莲花凭空凝成,正正印在鬼狼的额头,顷刻隐没不见!鬼狼立时跌倒哀号,坠落半空,砸进下方两座丘陵之间的沟壑中!
老猪早已“面无鬼色”,招来阴气把身上创口敷住,跌跌撞撞地架起阴气,往远处飞遁!
许听潮冷眼一看,屈指弹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剑气!
老猪左冲右突,竭力躲闪,还是被剑气穿胸而过,陨落当场!
那十丈巨汉一直不曾动手,直到许听潮斩杀了老猪,把目光投向它,才恭敬抱拳一礼,带了两个女鬼急速退走!
许听潮也不追赶,伸手连抓两记,老猪两片尸身被摄到面前。这小子皱眉看了两眼,便失了兴致。
正当这时,鬼狼地面沟壑中那鬼狼战战兢兢地驾了一到阴气腾空而起,停在许听潮正前下方,双膝一软,凌空跪倒:“老奴参见主人!”
许听潮却不曾给它好脸色,冷然道:“我且问你,这方世界,何人为尊?”
“启禀主人,是回魂山的阴甲大人和赤炫原的火魑大人!两位大人都有虚境修为,已统领此界六十余万年!”
“很好!”许听潮随口赞了一声,又问,“如何才能离开此界?”
“老奴不甚清楚,只听见过火魑大人的道友说,此界被两位大人联手布下禁制,若外界来的鬼道修士,想要离开轻而易举,其余人等,非以力破之不可!”
许听潮皱眉,似这般,却是麻烦!他倒不怀疑鬼狼说谎,这恶鬼被种下了妙品莲华咒,便是想要生出异心都不成,只会全心全意为主子着想。
皱眉在云头上来回踱了几步,许听潮已下了决定!此界中有两头活了至少六十多万年的老鬼,并非易与之辈,委实不好招惹,虽说就这般离去,有些划不来,但胜在安稳。
“带上那东西走吧!”
许听潮目视鬼狼,一指半空悬浮的老猪尸身。
鬼狼大惊,慌不迭地连连叩首:“还请主人慈悲,莫要赶走老奴!”
许听潮眉头一皱,就要呵斥,鬼狼却抢先说话了。
“老奴这般做,也是有私心的。此界之中,有火魑、阴甲两位大人压制,就算有一天老奴侥幸修至元神大圆满,得了晋阶虚境的机缘,也会被无情抹杀,想要求得大道,只能脱离这方世界!”
许听潮这才神色缓和,不过还是劝道:“你可知离了此界,凶险便接踵而至,若没点本事,十成十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老奴得主人庇护,定能化险为夷!”
“哼!许某何时说过要庇护你了?”许听潮冷眼而视,见这鬼狼依旧神色坚定,便不再多作劝说,只道,“把此物吞了,待出去之后,也好多点保命手段!”
鬼狼闻言大喜,恭敬谢过,才张嘴一吸,把老猪的尸身吸入腹中,浑身阴气滚滚,就地炼化起来。
许听潮随口(蟹)交待完毕,就不去管它如何行动,只暗暗沟通体内仙府,从阴阳五行池中引来几丝灵气,先转化成自身真气,再以符剑术祭出,片刻之间,就凝成一道长达千丈的符文剑气,对准半空狠狠斩去!
三九九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四)
区区一镜中界的虚空能有多坚固?
早在前一个小世界中动用符剑术时,许听潮就心中有数,此刻已是笃定,凝结自身十成真气的符文剑气,定能斩破这方世界的禁锢!
果不其然,千丈恢宏剑气破空激射,瞬间就把虚空拉出一道数万丈长的巨大裂口!透过这巨缝,可见另一边山明水秀,鸟语花香,远非这阴森森的幽冥死地能比!
许听潮心中一喜,脚下云头清光大盛,直往裂缝中投去!
那鬼狼知晓这新认的主子神通极大,却哪里想到竟如此吓人,一时间惊骇欲死!许听潮乘云遁走了几息,才反应过来,慌不迭地架起一道滚滚阴风,投入那裂缝之中!
半边身躯已然没入,鬼狼却面色大变,猛然回头,只见左右两方天地交接处,各自射来一道千丈遁光!一呈赤红,一作黝黑,气势惊人至极,远非元神境修士可比!
这两道遁光,自然就是它口中的阴甲、火魑两位大人!只不知两个虚境老鬼哪根筋不对,要跑到此处来掺和!
鬼狼如何敢与这两个煞星照面,也不顾损伤元气,把身上小半精血,连同吞入腹中的老猪尸身同时催动,化作一道七八百丈长的黑红遁光,倏忽穿过缝隙,激射出数万里!
“哈哈哈……”
黝黑遁光中传出嚣张畅快地大笑!
“当真天助我也!”
话没说完,阴甲老鬼已然穿过虚空裂隙,来到另一方世界!火魑只稍稍慢了一步,在它身旁千丈现了身形,却是赤发红衫,头生独角的俊秀年轻人模样!
那阴甲是个须发坚如钢针,身披玄黑重铠的老者,此刻已双手掐诀,嘴中喃喃念动阴森诡异的莫名咒文!
火魑面色一变,两手虚抓,一柄阴气森森的赤红长矛顷刻凝成,对准阴甲投去!
阴甲根本不作理会,等那长矛将要触到身躯,才微微一动,用背部承受了下来!
“轰”地一声闷响,长矛碎裂,散成漫天星星点点的火焰,阴甲却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而火魑似乎也早已料到此举根本伤不得阴甲,已是身化火蟒,裹挟着头顶那尖锐的独角激射过来!
阴甲并未回头,但面上神色已然变作凝重,并无多余举动,身上阴气却陡然喷薄而出,在黝黑铠甲之上镀了一层又一层!
两个老鬼转瞬就撞在一起,在令人牙齿发酸的金铁扭曲声中,阴甲布下的防御层层碎裂,最终被那火蟒裹挟的尖角刺到铠甲上,深入半寸!
但也仅此而已!
虚空中蓦地响起一声历喝,阴甲身上腾起一尊黑色烟气组成怒目魔神,四只手臂连环击下,片刻就把火蟒打得形体溃散!
四散的赤红阴火慌忙退避,在数里外重新凝聚,现出火魑的身形来!只是这独角俊秀的老鬼,面色白得吓人!
阴甲也不好受,身上四臂魔神轰然溃散,“哇”地吐出一大口腥臭漆黑的精血!
这老鬼却似乎早有预料,手中法诀一引,正自喷溅的精血扭曲排布,顷刻变作数个阴邪符文,朝裂缝所在飞去!
原来就在两个老鬼争斗的几息时间中,阴甲之前那番举动已然起了作用!前方的裂缝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一面尺许大的漆黑镜子,看来好似半透明的黑色晶石,并无实体!而阴甲以自身精血凝出的符文,就是朝这黑镜奔去!
见得这般情景,火魑面色惨白!而阴甲则仰头狂笑不已!
眨眼间,血色阴邪符文已然尽数没入那黑镜!
透过正自缓缓合拢的虚空裂缝,即便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许听潮都看得清楚,那方阴司一般的世界正自飞速缩小,盏茶功夫,就变作一面数十丈大的阴森黑镜,发出阵阵欢畅的震鸣!
许听潮却是有些明白了!这黑镜,八成就是幻化那阴司界的宝镜,而阴甲、火魑两个老鬼,生于其中,数十万年来日夜祭炼,已把这面宝镜炼成自家本命法宝一般,如今甫一脱出,就各自争抢,要把宝镜收入囊中!到底是阴甲皮糙肉厚,敢当着火魑的面收取,而火魑先前出手干扰,事败之后,就不敢再行乱动,大概是怕惹恼了阴甲,被人家祭出即将到手的宝镜斩杀!
阴甲此刻却被获得至宝的狂喜充斥了心间,暂时顾不得理会旁人,正两眼火热,暗自凭借心神联系,催动融合了自家精血的镜灵与本体融合!
许听潮心中也是凛然,若这老鬼得了那黑色宝镜,还不知会强横到何种地步,应付起来,十分棘手!然而心中某个念头一转,就放松了大半,反倒面带戏谑地负手观看。
似乎是应证这小子的猜测,眼看阴甲就要得手,它身旁却忽然出现无数横斜交错的镜面,各自映出不同的景色!这老鬼方才面露诧异,就蓦地惨叫一声,身躯顷刻被割裂成无数块,各自落入相邻的镜面中!
火魑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有若死灰!
摩陀老道说过,这藏镜阁其实是一座残损的仙府,其上有一座玄奇的仙家镜阵,能借镜类法宝之力,幻化万千世界。阴甲的举动,却是要将这仙阵中的一面宝镜取为己用,无异于剜人筋骨!若是他有天仙修为,说不定还有几分可能,否则就只能死在镜阵反噬之下!
半晌之后,火魑老鬼才回过神来,后怕之余,又自庆幸不已!如果方才收取宝镜的是自己,此刻定然也逃不脱身死道消的结局!
这老鬼并非什么善类,惊惧之后,不好生修养一番,却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盯住数千里外抱臂静立云头的许听潮!
它哪里知道,许听潮之所以呆着不走,未尝没有打它的主意!但这老鬼做一界之主数十万年,早就骄横惯了,如何肯相信区区一个元神小辈,能够威胁到自身?尽管心底也觉得许听潮如此满不在乎有些反常,但正值心绪起落激荡的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狞笑一声,架起一道千丈赤光,就向许听潮遁去!
许听潮冷笑,挥手间,赤红、青紫、纯白、赤金、透明似水、灿若星辰诸般色泽的八道火焰剑气就已凝成,布成一座剑阵,对准火魑老鬼绞杀而去!这方世界似乎更是薄弱,剑阵过处,虚空尽被搅得七零八落,现出诸般光怪陆离的景象颜色!
火魑先前被心头窝囊憋屈冲昏了头脑,但毕竟是虚境中人,此刻见得许听潮的手段,冷不防激灵灵一个寒战,凛然之下,再不敢半点小觑!
这老鬼停了遁光,两手舞动如轮,顷刻间也不知打出多少道法诀,身躯随之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就密密麻麻地充斥方圆数千里的虚空!这些分身,个个面露狞笑,发一声喊,齐齐往许听潮涌去!
许听潮不料这老鬼竟使出如此手段规避剑阵,略微一怔后,便把玄元癸水旗祭出,护住周身,同时催动体内那黄皮小葫芦!
火魑老鬼本体躲在众多分身之中,远远看去,只见许听潮好似忽然变作一轮浑身长满尖刺的炽烈太阳,万丈五色氤氲的清水样光芒,尽是凌厉剑气!这老鬼大惊失色,慌不迭地收了法术!尽管见机得快,但靠近许听潮百里之内的分身,已被那清光剑气尽数斩杀!
这老鬼来不及心痛,慌不迭地一拍额头,头顶那尖角激射而出,敌住翻翻滚滚绞杀过来的剑阵!
许听潮也不再催动体内歪嘴小葫芦,伸指虚点了几点,布成剑阵的八道火焰剑气上,顿时浮现出无数豆粒大的符文,威能陡增数十倍!
火魑猝不及防,犄角已是陷在剑阵之中,左右冲突,上下挣扎,都不得脱出!
这老鬼惊怒交集,忽然张嘴一声怪啸!许听潮只觉魔音灌脑,好似无数柄锋锐的小刀在胡乱切割,好不痛楚!百忙中催动体内佛门真气,霎时间浑身金光大作,梵唱隐隐,脑中不适顷刻消解!
火魑也趁此机会,将自家独角收回,往头顶一插,转身就走!
许听潮也不追赶,散去剑气,收回玄元癸水旗,认准另一个方向遁走。
如此遁行了数日,许听潮没有遇见半个傀儡或者修士,山水树林间,也多是些强壮的鸟兽,连化而成妖的都不多见。
这般情形,委实不寻常,许听潮左思右想,也只这方世界才成型不久,或者衍化的宝镜品质不佳两个可能。既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多作停留,把全身小半真气祭出,炼成一道符剑,望虚空一斩,顿时划拉出一道万丈长的裂缝!
裂缝才开,就有盈盈幽香浮动在鼻尖,靡靡乐声灌入双耳!举目望去,只见红罗粉袖,环肥燕瘦,数百娇艳美人或怡然抚弄丝竹,或伸展娇躯藕臂,翩翩起舞,好不动人!
许听潮一时间面色极为古怪,幻化这方世界的,莫非是一面美人镜?
正思量间,裂缝那方的大小美人,已是频频送来媚眼秋波,丝毫不以虚空忽然裂开为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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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零零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五)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面对这等娇软的尤物,许听潮自认狠不下心来,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萌生了到那方世界后,不管不顾,径直破开虚空遁走的想法!但见到一干美人跑来的媚眼,忽然就改了主意。
皮相再美,终究只是过眼云烟,真的佳人,还需应在“品行端洁”四字之上!
对面这些个“美人”,若只是遇见陌生男子就行挑逗的货色,终究不过庸脂俗粉,何惧之有?
许听潮嘴角一扯,脚下云头清光闪闪,倏忽遁入裂缝之中,落到最近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女子面前。
这女子正端坐在一张石桌之旁,桌上平放一具形制奇特的九弦怪琴,见得许听潮到来,抬起圆润白皙的下巴,露齿微笑:“公子请安坐,且容妾身为您抚上一曲!”
许听潮满面欣然,一撩衣袍,便坐在她面前,两眼肆无忌惮地注视。
这女子恍若未觉,柔柔一笑,便微微低头,两只春葱般白皙的纤手抚上琴弦,霎时间,乐声叮咚,好似空山幽泉闲自流淌,三分欢快,几许清愁,道不尽的少女心事!
许听潮本抱着游戏的心态,陡然闻得此曲,却有些恍惚。虽然他不识音律,但天下间的事情,殊途而同归,修为到了他这般境界,只要用心,自然能体会其中意境。依稀间,仿佛又回到当年被芍药带着拜入太清门的情景,芍药,瑶琴,玉箫,姐姐,敖珊,秦烟等熟识的女修,一一出现在眼前!
及至醒转,一曲已然终了,对面那女修一双眼眸,好似一泓秋水,许听潮与之一触,顿觉浑身清凉,些许愁绪,顷刻就被冲洗得一干二净!
如此这般,却让许听潮大惑不解,这些女子似乎并无恶意。
“公子,可否再听妾身奏一曲?”
“仙子请!”
这一回,许听潮不再似之前那般无礼,绿衣女却依旧浅浅一笑,抬起双手,放在琴弦之上,十指拨弄,奏出的曲子变得缠绵低徊。许听潮闻之,只觉一缕愁思萦绕心头,如被捆缚,好不难受!
来了么?这小子暗自冷笑,体内两道真气往复流转,把不适感驱除,面色淡然地静坐。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绿衣女又停下,秀气的眉头已然纠缠在一起,抬头看来,竟是满眼幽怨。
“公子,听妾身最后一曲,如何?”
“好!”
许听潮面露戏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少女。
绿衣女却好似依旧没有察觉,自顾自地伸出纤白玉指,搭在琴弦之上,抚按之间,有浓重的怨气裹挟在琴音之中。含而不露,却比那直白的宣泄更能动人心魄!
她这是在怪我。
没来由的,许听潮脑中忽然浮现出如此念头!但思及这女子前后的表现,总有许多疑惑,一时三刻,不能尽数看透。
琴声滚滚,暗流涌动,奈何许听潮心已不在此,无论绿衣女琴技如何高超,也起不到半分作用!正所谓盈不可久,这琴音中的情绪如此炽烈,也是片刻便告完结!
绿衣女又自抬头,露齿微笑:“公子请安坐,妾身为您抚上一曲!”
许听潮一怔,先前酝酿了半天的东西,竟无半点用武之地!这女子口中所说,与最开始一模一样,就连动作神情,也半点不差!
正惊疑不定,明快的琴声又自响起,果然与最先那一曲分毫不差!
万般情绪,都化作眼中一丝怜悯!许听潮怎还不知,眼前这看起来活生生的女子,其实不过一神智全失的血肉傀儡罢了,所说所做,都只按照设定好的套路循环!分开来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与常人没有半点差别!但假的就是假的!
之前见到那些干瘪的尸骸,许听潮还并无多少触动,只完全当成异类,随手斩杀。如今这绿衣女的遗蜕,血流奔涌,呼吸有致,体内真气潺潺不绝,一如生前,不免让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原本清爽欢快的曲子,全然变了味道!
许听潮不愿多待,默默站起身来,驾云遁上半空,低头一看,只见山石亭榭间,与绿衣女一般无二的女子,还有不知多少!满眼绝色佳人,各具情态,他心中却隐隐生出一股寒意!
这藏镜阁,委实不像夏静白说的那般好!
许听潮抬起手掌,身前燃起一团数丈大的炽白火焰,却狠不下心抛向那兀自专注抚琴的少女!半晌之后,才蓦然一叹,五指一握!炽白太阳真火转眼缩成拳头大一团,缓缓落向那少女,从她天灵没入,停留在泥丸宫中!
这般做法,却是为了给这具遗蜕种下一丝灵性,等她哪天修炼有成,能重新走上仙道大路!修习了夸父族时代传承的上古神文,许听潮一身真气,炼化的火焰,都已颇具灵性,他曾经估计过,把体内的几种火焰随意扔出一团,天长日久,说不定当真能生成一头火焰妖灵!
做完此事,许听潮架了清云,头也不回地往远处遁走,只在心中不住思索,到底是何人把这些女修的遗蜕放在此处,如此手段,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好似前一个界面那般,一路前行数千万里,再没遇到任何异常,所见皆是寻常鸟兽。许听潮却不打算就此破开虚空遁走,他早已尝试过,此界远比之前那界面稳固,且这般广大,定然有非同寻常之处!或许寻到了关键,就能知晓那些女修遗蜕存在的缘由。
又过了数日,许听潮总算发现前方数万里有些异常,顿时运起真气一催脚下清云,遁速陡增数倍,不旋踵,就来到一处废弃的城池遗址上空。放眼望去,尽是残垣断壁,野草萋萋,人影却半个也无。
许听潮探出神念,在这城池废墟中来回扫荡,大半个时辰之后,才抽身遁往废城一角,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在狼籍的木石中翻出几截灰白的残骨。
这些骨头十分粗大,也不知是什么异兽所留,许听潮一用力,清光大手五指合拢,将之捏成一堆骨粉!细碎的粉末从指缝间簌簌落下,只留下五枚白玉一般的拇指粗寸许长物事,赫然是五枚骨质玉简!
许听潮散去玄门一气大擒拿,将之摄到手中,探入神念查看,仅仅片刻,就抬起头来,看向废城正中心处,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与此同时,脚下云头腾起,瞬息就到了玉简中指明的所在!
这小子袖袍一拂,凭空卷起一阵狂风,将地上堆积的残碎砖瓦和腐朽木料吹走,露出一座五方高坛来!
祭坛的五个角落上,各有一尊形貌狰狞的魔神雕像矗立。许听潮一挥手,掌中五枚骨质玉简四散飞出,各自嵌入一尊魔神像的额头!只听一声来自九幽的叹息在台上响起,五尊雕像半张的大嘴中,齐齐喷出森寒阴邪的黑气,瞬间就满布整座高台,扭曲旋转,生出个幽深的数丈大漩涡!
许听潮只觉这漩涡有股慑人心魄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要把目光投入其中!体内两道真气稍一流转,眼中方才生出的沉溺灼热就悄然散去,静立半空,皱眉思索。眼前这漩涡,显然是一座挪移阵法,其中既有阴气,又有魔气,并非什么好物,隐藏其内的东西,更非良善之辈,接下来如何行事,还需仔细斟酌。
这番前来藏镜阁,乃是冲着那藏玄镜的妙用,怎好因一时义愤,就置身于未知的险地?若此阵是有人刻意而为,定然非同小可!似之前遇到的两个老鬼,那火魑纵然身被重创,也能和自己斗个平分秋色,更何况弄出这等玄虚的未知老怪?
想通此节,许听潮架了云头就往别处遁走!
“嘻嘻!公子来去何匆匆,亏得奴家早早备好了酒席,就等你这冤家前来一聚……”
娇媚入骨的声音从那漩涡中传出,陡然惊闻,许听潮几乎不能自持,就要折身而回!危急时刻,这小子大喝一声,身上清光金色五彩大作,看看抵住这般诱惑!
那旋涡中也紧跟着传出一声**蚀骨的轻哼!
“许某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来不过一藏头露尾的女魔!”
“奴家弱女子一个,怎比得过你们这般孔武有力的男子?若不用些手段,焉能苟活到今日?”
旋涡中那魔头丝毫不为所动,一番话,反倒说得万分哀怨!
“奴家只是许久不曾见到外人,寂寞狠了,想找公子说说话解解闷儿,哪知你这人半点不懂怜香惜玉,竟用出佛道两家的降魔法门,把奴家弄得好生难受!公子,就当怜惜奴家,莫要再如此了,可好?”
此话说来,声声哀怨,好似当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许听潮却已是大凛!这女魔擅长攻心之术,自己心境本就不稳,却是正好被其克制,想要脱身,只怕须得经过一番苦战!当下冷声道:“何不出来一见?”
“咯咯咯……”
“公子您怕了!”
“无须否认,您骗不过奴家的!奴家这就出来,与公子共谋一醉!”
四零一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六)
“无须否认,您骗不过奴家的!奴家这就出来,与公子共谋一醉!”
许听潮闻言,挥手就把玄元癸水旗祭出,环绕在身旁,两眼眨也不眨地注视高台上那幽深森寒的漩涡,凝神戒备!
哪知等了半晌,除了那漩涡依旧缓缓转动,半点异常也无!
“公子可是在等奴家?”
嬉笑自脑中传来,许听潮蓦然面色大变,身躯立时就一动不动地静立云头,全副心神已是沉入体内!
不用刻意找寻,那声音的主人就出现在面前,赫然是个轻纱覆体,曼妙处隐约可见的绝色美人,正自提了一羊脂玉般的酒壶自斟自饮!许听潮见过的女子中,没一个比得上她这般五官精致完美,但此刻这小子哪里还顾得上欣赏,心中满是遭遇蛇蝎一般的忌惮!
这魔女,看来似乎是一头无相天魔,身上魔性却淡薄得很,反倒有些浓重的阴寒气息!
是魔是鬼,无暇计较,许听潮神色一厉,四周顿时浮现千百道金灿灿的光丝,往她缠去!
“咯咯咯……”
“何须如此麻烦?公子生得这般俊美,只须勾勾手指,还怕奴家不投怀送抱吗?”
“投怀送抱”四字方才出口,这魔女就偎依到许听潮身上,四面缠来的金丝,竟无半点效用,轻易就被她一穿而过!甚至她如何动作都不曾看到!
温香软玉满怀,许听潮却只觉得森寒彻骨!身上金色五彩清光大作,两手也猛地使劲,要把这魔女退开!
娇笑声中,许听潮只觉腰间一紧,已被一只玉臂紧紧揽住!两手落处,绵软滑腻,本来对准这魔女肩头,不知怎的,却按到了胸脯上!吓得他赶紧收回!
这魔女却笑得花枝乱颤,趁势把左手中的就被递到许听潮嘴边:“公子且尝尝奴家这同心酒!”
“哼!”
许听潮周身蓦然浮现千百道金灿灿的佛咒,这一次,魔女终于痛呼一声,抽身疾退!手中酒杯却忽然倾倒,琥珀色的酒液溅出,撒了许听潮一身,顷刻浸没不见!
“你这冤家好狠的心!”
魔女蹙眉抚胸,极尽柔弱可怜,许听潮心头寒气却一阵接着一阵!这魔女陡然欺近身前,他本就刻骨生寒,如今心绪激荡的时候,又被那酒液浇在身上,也不知有什么害处,怎不让人忐忑戒惧?
这等东西,应当是毒物一类!脑中念头闪现,许听潮却早已伸出手来,当头拍下!一只梵唱隐隐的金色大手瞬息凝成,向那魔女抓去!打定主意,要在作之前将之擒下!
那魔女却好似一道轻烟,伏魔大手印砸下,顷刻就紊乱消散,踪迹全无!
“公子——”
许听潮正自凝目搜寻,冷不防背后靠上一具柔软的胴(蟹)体!这小子大骇,飞身遁至一旁!
“公子——”
慵懒的声音又自背后响起,许听潮一时魂飞天外!这魔女究竟适合来头,怎的这般难缠?之前还用金刚伏魔咒伤了她,转眼之间,就连这道佛咒都不起作用了!
那魔女却自行道出了其中奥妙!
“奴家已在公子体内倒了半壶同心酒,从今而后,公子便是奴家,奴家也是公子,再也不分彼此了!”
“此酒乃是奴家特地为公子酿造,不知味道可好?”
这魔女,一边说话,一边在许听潮后颈轻轻一吻!
两人皆是一缕意识,这般亲密,触感更胜百倍!许听潮却只觉好似被一条毒蛇咬住了脖颈,心中惊惧无以复加,下意识地使出早就准备好的后招!只见他身上金灿灿的佛咒之下,忽然腾起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瞬间就连到那魔女身上!
“啊——混元法术!”
魔女惊叫一声,身躯瞬间隐去,往旁边遁走!奈何她还是小瞧了和光同尘术的玄妙!一道手臂粗的灰蒙蒙烟索从许听潮身上探出,一直延伸到数百丈之外,硬生生将那魔女拉得现了身形!
察觉体内什么东西正源源不绝地通过这灰烟索流向许听潮,这魔女面上微微露出慌乱!几乎是瞬间,这丝惊慌便被掩去,魔女已是满面春意,妩媚一笑:“原来公子竟这般急色,迫不及待要与奴家合为一体……”
说话间,把右手持着那羊脂玉壶轻轻一举,就有一道灰色云霞从壶嘴中喷出,把她浑身笼住!
许听潮顿觉从这魔女身上传来的东西少了大半!
“……奴家怎好让公子失望?”
话音才落,魔女身形已然大变!
蚁身、蛛腹、蝎尾、美人头!
有八足六臂,十分狰狞可怖!
见了这魔女的本相,许听潮反倒不如何吃惊,冷着脸把手一番,掌中一出现一柄灰蒙蒙的小刀!
“咯咯咯……”
八足交替迈动,往这边凌空奔来!娇笑声从那怪物嘴中出,在没有半分香艳旖旎!许听潮手中的灰色小刀,已然长至九尺长,对准迎面撞来的怪物劈下!
刀刃落处,却被那层灰色云霞托住,好似斩中了棉花,浑不受力!那怪物趁机伸手,抓住许听潮持刀的右腕!
许听潮只觉手腕好似受了一铡刀,顷刻就断裂落下!
那怪物笑声更见娇媚,另外两只手齐动,一只接住断掌,一只却握住灰色长刀刀柄!
神智受损,许听潮只觉痛彻心肺,见那怪物竟然觊觎玄元斩魂刀,强忍痛楚,使出法门一催,玄元斩魂刀便爆出一道丈许长的利芒,斩在它胸腹间!
怪物拿捏不住,受了这般重击,向后跌出数十丈!
许听潮收回玄元斩魂刀,念头一动,右腕断处重又生出一只手掌来。
“嘻嘻!”
那怪物混不在意,站稳身形后,便将一声咬下,嚼得津津有味!
许听潮神色一冷,怪物身旁陡然凝出八道符文明灭火焰剑气,往内绞杀!却是他瞬间调来体内灵火,炼成符剑,布下剑阵!
“咦?”那怪物神色稍稍变得凝重,“你这小子,竟然还懂这太一八门剑阵?”
“可惜,布阵的八门剑术平常得紧!且看姥姥破阵,再把你神智吮吸干劲,制成一具魅灵傀儡时时享用!”
许听潮闻言,怒火大炽!如此看来,先前见到那些个傀儡一般的女修,便是被这怪物吞了神智!此节暂且不提,这怪物口气不小,要把自己也吞了,再将身躯制成傀儡享用……
这怪物如此淫亵,想来就不是好事!这般羞辱,如何能忍?
霎时间,八道火焰剑气陡然长大十倍,其上符文,更密集了千百倍不止,威能骇人听闻!
“不可能!你这小子修为不过区区元神,怎能催动如此威势的剑气?”
先前,那怪物说是破去剑阵,嘴上轻松,却不敢有半点马虎!手中那玉壶喷出的灰色烟霞浓郁了数倍不说,其余五手,也摄来烟霞,凝成五柄些微钩一般的怪异兵刃,左拒右挡,不敢放周围剑气近身!此时许听潮猛然催动剑气,怪物立时不敌,五柄兵刃瞬间就破碎开来!
剑阵合拢,只片刻就将这怪物搅得七零八落!
链接两者那货色烟索,却忽然改了方向,朝侧后延伸!
许听潮面色大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物兴奋的声音远远传来,许听潮念头一动,瞬间改换了天地,落在一座灰扑扑的府邸之前,冷眼直视前方数百丈外的怪物!
那怪物的视线,越过许听潮头顶,落在府邸大门的匾额上。
匾额上四个仙家灵文,赫然正是“钧天仙府”!
此宝在许听潮体内,神物自晦,在外界之时,也只那摩陀老道通过均天线类大阵稍微看出些端倪,却从来不曾这般赤(蟹)裸(蟹)裸地暴露在旁人眼前!
至少在天道界从未如此!
这怪物留不得!
即便她只能困守这方镜中界也不行!
许听潮暗自狠,那怪物却率先难!
“姥姥本来还打算好生你这娃娃玩耍一番,不想你竟然身怀如此重宝!这般仙家府邸,岂是你区区一元神小辈能拥有的?给姥姥拿来!”
那怪物把手中玉壶一举,许听潮只觉浑身精气神被无形大力抽走,心底一阵虚弱感袭来,似乎立时就要睡去!
“姥姥这同心酒滋味如何?”
恍惚间,一阵嘲弄传入耳中!
嘶——
正当沉沦,许听潮身上陡然腾起一条细鳞彩蛇,对准数百丈外那怪物吞吐蛇信!却是血妖察觉凶险,使出神通来救!奈何两人相隔太过遥远,传递到此互的,不过一道强横的气息而已!
那怪物冷笑:“若当真是大荒玄蛇亲至,姥姥自然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这么一道唬人的玩意,如何放在姥姥眼中?等姥姥吞了你这道元神,再去把你另一道元神也吃了!”
这怪物狠,更是卖力催动手中玉壶,把许听潮汩汩吸噬!
许听潮得了血妖援助,早不似之前那般虚弱,心念动处,钧天仙雷大阵延伸出数十里!再把和光同尘术一催,也是吸噬之力大增!
怪物这才又变了脸色!
四零二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七)
方才用玉壶摄来这小子的一缕念头,转眼之间,就被那诡异的混元法术从自家身上吸走几乎同样的分量!如此这般,岂非永远没个尽头?
这怪物还暗自担忧,此处本就是这小辈的身躯内不,他损失的念头,随时都能补充,自己却是远道而来,好比那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如何耗得起?
心中念头闪过,怪物便娇叱一声,把手中玉壶斜斜倾倒,一股琥珀色的酒液从壶嘴喷出,往四面散去!
许听潮也是有了动作,一个念头,就有一粒生生造化丹出现在体内,被真气包裹炼化!受损的神念立时为之一清,疲惫虚弱感尽去!
二者这才同时冷哼一声,各自使出手段,那怪物用手中玉壶死命收摄,许听潮却卖力催动和光同尘术,使劲吸噬!一时间拼了个半斤八两!
那怪物不敢久战,甫一僵持,便张嘴出尖利的吼叫!许听潮身形晃了几晃,几乎就要散去,忽然间通体金光梵唱大作,已是变成一尊脚踩金莲的佛陀模样!
这小子稳住阵脚,手中玄元斩魂刀便朝那怪物当头劈去!一道百丈长的灰蒙蒙刀刃激射而前,直取头颅!
怪物把手中玉壶一摇,壶嘴中就涌出一团灰蒙蒙的光霞,正正挡在身前!
灰刃斩下,又是那般一拳打到空出的感觉,十分憋闷!
许听潮有劲没处使,心头难受已极,顺势就把剑阵布下,围住那怪物绞杀!
这一次,怪物索性不作抵挡,身形化作一道轻烟,倏忽不见!
剑阵顿时落空!
好在有烟索连接,许听潮也立时就找准那怪物的所在,右手中玄元斩魂刀再次劈出,左手也遥遥抓拿,使出了伏魔大手印!
刀刃再次被那灰色烟霞挡住,佛魔大手印则根本没有半点效用,好似掠过光影一般从怪物身上穿过!
这怪物口中那同心酒,当真如此玄妙?!许听潮心头一沉,只此一项,自己手段就被破去九成九!
眼见剑阵绞杀又被躲过,许听潮暗自催动仙府!
那怪物甫一现出身形,就听到旁边传来噼啪一声脆响,一道拇指粗的赤红雷霆自凭空生出,往自家头脸劈来!待要躲避,却是来不及了,被这赤色雷霆劈个正着!
许听潮被摩陀老道缠住,要参悟这钧天仙雷大阵,岂能半点收获没有?之前一路前往望海族夏氏居住的巨木岛时,他就暗中观察,通过那老道的自言自语,以及对阵法的触动,多少对这仙府阵法有了些了解,加之仙府在身,有诸多便利,此刻猛然使将出来,果然见了奇效!
那怪物用所谓的“同心酒”固然妙用无穷,也只把它和许听潮的气息混同一体,但钧天仙雷大阵所用的五行灵气,却是得自仙府中那阴阳五行池,自然有效!
怪物冷不防吃了这般大一个闷亏,虽然心中愤恨,却也知有阵法辅助,自己占不到半点便宜,不等许听潮再次引动雷霆来攻,已然身化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听潮只觉身上探出的烟索被拉得老长,转念之间,已然把整个身躯重新掌控,睁眼看去,刚好见到烟索探入高台上那兀自转动的幽深漩涡之中!
这怪物逃遁,许听潮却不敢贸然去追,就在云头盘膝而坐,全心催动和光同尘之术。钧天仙雷大阵也铺陈开来,覆盖方圆数百里,阵中手臂粗的五色雷霆恣意摇曳,已是将威能尽数开启!
也只有这般做,许听潮才能稍稍安心,不虞又被那怪物偷袭得手!他还存了一枚镜引,打算留给敖珊使用,除此之外,夏静白也打算进来闯上一闯,但有如此一头可怖的怪物盘踞,委实不能让人放心!这小子,已是打定主意,要将旋涡中的老怪物婆子给和光同尘了!
足足数日之后,也不见那怪物来袭,许听潮终于静下心来,细细查探身躯中的变化。看来看去,一切安好,但总觉得有些不对,思及那怪物的言行,心情又自阴沉下来。自身的气息,怕是当真变得和它一样!那怪物手中的玉壶,十有**也是一件附带了混元法术的宝物,否则也不能将和光同尘之术的威能削弱!无论考虑自身安危,还是存了杀之夺宝的念头,许听潮心中都又多出两条斩杀它的理由!
如此耗了两三月,许听潮又有现,不过这回却是好事儿。自从在幽冥血海强行将那何归处的修为嫁接到自己身上,许听潮修行时,总是隐隐觉得前路迷蒙,多有阴翳,此刻却颇有些博得云开见日现的感觉,纵然有些许淡霭轻岚阻隔,比之从前,也好转了太多!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明悟,只要将这层轻纱破开,自家的修行之路必然是一片坦途!
许听潮看向那幽深漩涡的目光日渐灼热,这层薄纱的关键,就在其中!
这一日,和光同尘术所生的烟索忽然断裂,许听潮心头大石终于落下!将铺陈开来的钧天仙雷大阵收束,化作一件五彩霞衣穿在身上,右手持了玄元斩魂刀,左手扣住八道符文明灭的寸许长火焰剑气,驾云遁入旋涡中!身旁环绕的玄元癸水旗上,有千百黑莲生灭!
眼前陡然一黑,片刻后就亮起蒙蒙柔光,照得满地白骨越惨白渗人!
许听潮本就打起十二分精神,见得这般情景,更是凛然!这处小乾坤极为狭窄,方圆不过千丈,也如外面那高台一般,五尊神魔雕像均匀地散在四周,不同之处,却是这五尊个个怒目而视,肌肉坟起的右臂举在胸前,作用力拉扯状!仔细看去,五尊雕塑的右手中,果真都有一条淡不可见的纤细锁链绷得笔直,在这处天地的中心交汇!
那地方除了骨骸堆得高些,分明空无一物!既然如此,定然是那怪物隐匿其上!
心中这般念头才动,蚁身蛛腹蝎尾美人头的八足六臂怪物果然现出身形!通体被那纤细锁链缠得密密麻麻,大都从关节要害处穿透而过!
许听潮一惊,手中玄元斩魂刀和早就准备好的剑阵同时出手!
那怪物分毫反抗之力也无,顷刻就被搅成一堆翻滚的黑气!
正自诧异,背后就被一件东西撞中!虽然半点损伤也无,甚至连疼痛之感也没有,许听潮却吓得通体生寒!这怪物,果然没有死绝!
心中如此想,身躯却已然转过,只见一羊脂玉壶正往远处逃窜,一只玉杯却迎面射来!
许听潮怎不认得,正是那怪物之前使用的宝物?
当下慌忙抽身疾退,手中也赶紧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凝出的清光大手捏成拳头,对准那玉杯砸去!
一声脆响,玉杯四碎,残片飞溅,毫无阻碍地穿过玄元癸水旗和贴身的钧天仙雷大阵,把许听潮射了个千疮百孔!
这小子惊得三魂没了七魄,但想象中的沉沦并未传来!
许听潮惊骇之余,又是一乐,同心酒果然妙用无穷!咧嘴一笑,架了云头往那逃遁的玉壶追去!
两者一前一后出了漩涡,追击不到百里,许听潮就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一把将那玉壶握住!藏身壶中的怪物委实让他忌惮,这小子二话不说,径直使出和光同尘之术,一道灰蒙蒙的光束从指尖射出,循着壶嘴遁入壶腹,四下扫荡,却并未现半点不妥!
许听潮心中咯噔一下,那怪物定然是用这件宝物为引,自身却悄然遁走了!
好一个金蝉脱壳!
纵然存心要将之抹杀,但此界这般广大,又该到何处寻找?
许听潮神色阴霾,为了稳妥,又用和光同尘术里里外外仔细将玉壶搜索一番。那怪物的身影半点不见,反倒是知晓了此宝的根脚!
这玉壶全称是“混元同心羊脂玉壶”,附有驱使法门一篇。法门极其简单,许听潮稍一参悟,顿时明白其中究竟。原来这玉壶的最大功用,便是“化元归一”,但凡无形之物入得其中,都要被化作一团本源混沌灵气,被修习了驱使法门的人把来附上自家气息,收归己用!
之前那怪物从壶中倒出的琥珀色酒液,根本就是障眼法,实际上是它催动此壶的归化神通,外放攻敌而已!只因它手段高明,许听潮看不出究竟!
此刻,许听潮暂时把那怪物给忘了,捧着这玉壶欢喜不尽!此宝的最大功用,不在伤敌,而是辅助修炼,有此利器傍身,大可免去每日里七八成的打坐炼气功夫!如此修炼,利弊暂且不说,许听潮只想,若用此宝把自家修为锤炼一番,那般掣肘岂非迎刃而解?!
心中火热,许听潮哪里还忍耐得住,片刻就将那法门修炼成功,将玉壶收进体内,缓缓锤炼修为真气!
半晌之后,许听潮才重新平静下来,皱眉思忖。
那怪物失了此宝,可说是被拔去了爪牙的老虎,纵然潜形匿影的本事出神入化,也不足为惧,更何况八成还被自己重创,修为大降,已然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想通此节,许听潮便打消了设法追杀的念头,折身往来路遁走……
四零三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八)
许听潮往回飞遁,不过须臾,就又来到那高台上空。再次见到台上的漩涡,还是禁不住心中微凛,也不撤去身旁防护,飞身投入其中。
视线所及,依旧白骨满地,神魔怒目,并无半点不同,但在这等凶险之地,还是小心为妙,许听潮只稍稍往中心处靠近了些。
五条纤细所锁链缠的地方,一团阴魔二气混杂的黑雾正自翻腾不休。
按理说,那怪物已被斩杀,身躯溃散后残留的阴气魔气,不该似这般被束缚在原地。许听潮心下暗自戒备,取出方才炼化的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注入真气催动,壶嘴中顿时喷出一道灰蒙蒙的烟霞,往那团阴魔混杂的黑雾卷去!
这灰霞果然不是一般的神通,只一裹,进把那黑雾尽数摄住,带挈而回,吞入壶腹!许听潮赶紧催动炼化,一时三刻,便将之化作一缕混沌灵气!如此,就算那怪物残留的物事还有什么古怪,也该烟消云散了!幸好这玉壶也是以古法炼制,只要通晓御使法门就能驱动,否则还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才能将那黑雾料理干净。
心头掠过这般念头,许听潮已把目光一转,落在五尊神魔雕像手中拉扯的纤细锁链上。
此物能将那狰狞怪物束住,定然也是一件至宝,却不好放过了。
许听潮诚然很是心动,却眉头紧皱,那怪物修为也不知多高,手中又有混元之宝,依旧脱不开此物束缚,怕不是那么好拿的。但无论如何,总该试上一试。
思及之前那怪物展现的神通都是神魂灵体幻化魅惑一类,许听潮便选中这几年参悟望海族祖灵中诸般功法得来的法门,挥手打出一道五彩清光,摄住右方那尊神魔雕像手中的细索。
嗡——
许听潮骇然变色,抽身便退!
原来是那锁链受了触动,自行震颤起来,不知多少透明音刃生出,往他攒射而来!
这等宝物的攻势,许听潮怎敢硬接?
噗噗噗——
沉闷的利刃入肉声传来,那一簇音刃射到这处小乾坤的边缘之上,将之割裂得血肉模糊!
许听潮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这哪里是什么小乾坤?分明就在一头血肉生灵的体内!心惊胆战之余,这小子脚下云头清光五彩大作,瞬间冲天而起,从那旋涡中遁出,停在万丈高空!
神念怒海狂涛般地倾泻而出,往地下深处探去,循着高台往下不过百丈,就发现一颗小山般地美人头颅,面目与之前那怪物一般无二!再往下,赫然正是那怪物蚂蚁一般的胸膛和蜘蛛肚腹!
不用多作查探,许听潮已然知晓这座废城之下埋藏的究竟是什么货色!
地上那高台,正是建在这怪物头顶天灵之上!
先前来到此处,虽然也用神念搜索过,但探入地下不深,又不曾料到城下居然封禁了一头如此可怖的怪物,加之那怪物刻意掩藏,因此并不曾发现其中端倪!
此刻想来,许听潮只觉好似身处极地寒冬,森冷彻骨!
若非这怪物早被禁锢,自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藏镜阁果然不愧是仙府废墟,仅仅一座残存的镜阵中,就有这般凶险!此处也只是自己看到的,阵内镜中界万万千千,还有多少可怖的物事?
许听潮本来已觉得自己足够谨慎小心,此刻看来,却是远远不够!他已有些后悔闯将进来,那藏玄镜再是玄妙,也要有命享用才成!这一瞬,他已断了让敖珊也进来历练的心思!等到出去,说不得也要劝夏静白放弃。这等地方,不是区区元神境修为就能进来的!
说来话长,其实许听潮平复诸般情绪,也不过一瞬之间。
这小子正站在云头之上,目视下方废城,两眼森冷!眉心泉中,真气流转如虹,要把地下情形看个通透!
似这般天眼一类的神通,能破种种虚妄,但许听潮只觉视线所及,一片朦胧,还不如神念探寻来得有效!
这依眉心泉而生的灵眼神通,全因那望海族夏氏祖灵附体冲撞,于探查魂魄元神一类的灵体十分有效,此刻受挫也是难免。想来这废城之下,定是被布置了高明的遮掩禁制!
若摩陀老道再次,定然欢喜不尽,许听潮却没那份心思参悟其中玄妙,好寻得其中薄弱处,好寻隙而为。既然取巧无路,不妨硬来!
仗着体内仙府支撑,不虞真气不济,许听潮便肆意凝练起符文剑气来!只片刻,万丈高空上已然凝成一道五百余丈的清光巨剑,剑身周围,虚空被撕裂出无数纤细的裂缝,色彩缤纷,煞是好看!
这小子打定主意要将地下那怪物身躯毁掉,倘若再增强符剑术的威能,怕是这方世界的虚空支撑不住,便停了灌注真气,把手往下一指!
清光巨剑轰隆隆降下,从城中心那高台旁边坠入地底,留下个数十丈长的狭窄缝隙!片刻间,这缝隙中就汩汩涌起粘稠的绿血,散发出阵阵奇特的馨香!
那怪物的身躯如此柔弱,大出许听潮意料!甫一闻到这芬芳,却生出飘飘然之感,吓得他赶紧施展法术,把自家身躯团团裹住!
接下来的事情,异常简单,把那巨型剑气在地下一阵搅动,怪物身躯就化作了肉泥!
怪物身死,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方圆数千里顿时天崩地裂!
百忙中,许听潮见那高台急剧变小,赶紧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摄到手中!方才将之收好,就一阵天旋地转!
片刻之后,虚空才逐渐宁定,许听潮还来不及查探这回又到了何处,就感觉周身有无可匹敌地巨力涌来!玄元癸水旗只与之一触,便哀鸣一声缩回体内!喀喇喇脆响声中,附身的和元玉傀儡也裂成几块!
这片刻,许听潮已然知晓自身所在,却是不知多深的地底!周围尽是土石,土行元气汹涌澎湃,好不惊人!玄元癸水旗五行属水,正好被克制,也难怪会如此不济!情势紧迫,顾不得心疼宝物,慌忙使出戊己土潜行遁法,周身压力才消散无踪!
这门遁法,还是当年芍药不知从何处弄来,交给他修炼的,本就十分玄妙,在这等土行元气充沛至极的地方,更是妙用无穷!许听潮只觉得,尽管身在地底,自己却好似那大海中的游鱼,上下四方皆可肆意而动!收起破碎的傀儡,稍微试了试,速度竟然不慢!虽说及不上全力驾驭摩云翅飞遁,也相差不太远!
把神念放出,四下打探,眉心泉也是大开,将方圆数十万里看得清清楚楚。这地方甚是荒凉,除了泥土还是泥土,半个生灵也不曾见着,还不知该如何辨识上下,委实奇怪!许听潮忽然有种又回到浩渺无依的域外虚空的感觉。
莫非这方镜中界,就是如此模样?
心头怀了这般疑惑,许听潮随意选个方向,风驰电掣地遁走!如此数日,除了偶尔寻到几块品质极高的土行灵矿,依旧什么也不曾发现。
一路上,这小子见无甚凶险,就把那缩小的高台取出来参悟了一番,尽管大概知晓它的功用,但该如何催动,却没有半点头绪,只得重新妥善收起。其间,他心中倒是闪过几个念头,但思及内莽苍中那大荒玄蛇的可怖身躯,便一阵没底。
暗自嘲弄了一番贪心不足,许听潮索性借了这地方宁静,一面飞遁,一面用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洗炼自身修为!足足六七年,方才大功告成!
此刻的许听潮,周身都透出一股清灵之气,正是修为大进,英华四溢,收敛不及的征兆!他自身也是这般感觉,经此一事,只觉前路迷尘尽去,尽管心境依旧跟不上修为,颇有隐患,但只须多经历些事情,便可无虞!功成那一霎那,他甚至隐约触摸到元神和炼虚之间的那层屏障!
百多年来,这小子从未如此畅快过,就连当初历经磨难凝成元神也远远不及,一时间忍不住放声长啸!
心中多少积郁,都在这一啸中散逸而出,消失无踪!
半晌之后,许听潮收声,挥手劈出一道千余丈长的青碧符文剑气,在浓稠的土行元气中生生破开一条漆黑不见底的万丈裂缝!
不愧是土行镜中界,比之前经历的几界都来得稳固!如今的许听潮,只凭法术,就能与虚境老怪斗个旗鼓相当,这一手剑气,看来轻松,其实也几乎凝聚了他全身真气,且刻意转化为木行,完全克制周围土行,却依旧只斩出这般大一条裂缝,还不及在那阴司般的界面中全力斩出裂缝的小半!
然而此刻,许听潮的心思却不曾在这上面,而是两眼定定注视裂缝那一面!
裂缝之中,黑霞吞吐,往往两缕环抱,呈太极状!望之如此熟悉,不正是元磁精气?在巨木岛夏氏禁地中见到的,是地心元磁,此处却极为不同,分明是另外一类,应该唤作阴阳两仪元磁!
元磁之力本就克制天下五行,这两仪元磁,更是其中上品!那琼华大长老左暝,修得一手太阴两仪元磁,就能称尊一方,足见其威能!但那老儿的法术与眼前相比,怕是连亿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许听潮知晓自家情形,寄身的和元玉傀儡已经损毁,若凭了魅灵之躯进入其中,就是自寻死路!
眼睁睁看着这裂缝重又合拢,许听潮施展遁法,往别处去了……
四零四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九)
转瞬间,已是大半月之后,许听潮面上的轻松畅快全然不见,又恢复往日里那般淡漠。
他心中颇有些烦躁,这处土行镜中界,似乎无论在何处破开虚空,都会连通那元磁世界。尽管此界之广大,远超想象,七八年间所见,也不过只鳞片爪,但冥冥中,他却有种预感,想要从此地脱身,怕是非得硬闯那阴阳两仪元磁!
五指并拢呈掌,对准面前劈下,青蒙蒙的恢宏剑气破开虚空,两两环抱的元磁精气便伸缩吞吐,想要散逸过来,却被浑厚丰沛的土行元气涌来阻住!
许听潮抬起的右手化掌为抓,一只土黄大手顷刻凝成,探入那裂缝中一抓,顿时拿住一团丈许大的阴阳元磁精气!霎时间,许听潮只觉浑身真气好似泄闸洪水,往土黄大手中滚滚涌去,赶紧把这法术召回!
清光大手掌心之中,那团元磁精气好似个磨盘,缓缓转动,每时每刻都要将擒拿法的威能消耗一些。想想方才探入裂缝中,真气奔泻的情景,许听潮一颗心就直往下沉!
他这身躯,本就为一团阳和之气,无形无质,虽然于修行法术神通上天赋极高,却最经不得这等消磨。尽管早有预料,但等亲自试探了一回,才知这阴阳两仪元磁比想象的更可怕数倍!
似这般,若要进入其中寻求离开的办法,怕是除了躲入仙府中不露头,再无其它办法能护得自身周全!
但钧天仙府这等仙家至宝一现世,保不齐就会似之前那样,引来哪个可怖的积年老怪的觊觎!不到生死关头,如何能够动用?
许听潮心念电转,最终还是引来仙府守门神兽精气,在体外布下一层凝厚的四色屏障,再将面前这团元磁精气摄来,覆在屏障之外。
数十个环抱的玄黑太极转动不休,将四色屏障磨得嘎吱作响。许听潮体内真气潺潺流动,远远不绝地补充到屏障中,足足一炷香功夫,他才又把两仪元磁移开。
照真气消耗速度算来,就算百丈仙府置身那两仪元磁当中,凭借阴阳五行池内积攒的灵液,足够支撑数月之久,更何况还可将仙府变小。只要想办法快速离开,尽量缩短仙府暴露的时间,就能少些招惹灾祸的隐患。
想到此节,许听潮接连挥出数道青碧剑气,将面前正缓缓合拢的裂缝劈开,顺势斩入那边旋转翻滚不休的元磁精气中!青、红、黄、白、黑,清光剑气连番试过,几乎都是一进入其中,就被无尽两仪元磁裹住,片刻消磨得干干净净,只那白色金行剑气稍微坚持得久些,甚至还能将之吸取少许!
许听潮心底又是一沉!自家剑气的威能,自不必多说,但依旧被那两仪元磁轻易化解,还如何破开虚空,远遁他方?
如此一来,之前的盘算岂非尽数落空?
许听潮心下懊恼,狠狠一挥袖,身旁方圆数十里内的土行元气聚拢而来,凝成数不尽的拳头大雷珠,直往裂缝那面撞去!
这般铺天盖地的土行雷法击下,依旧好似一把黄沙洒进了海中,半点波浪不起!
其实想要离开,并非没有办法。这小子之所以发怒,大半原因,还在归心受阻。当初离开内莽苍苍龙泽时,他对敖珊说过,少则数载,多则十年,必定回转。如今十年之期早过,先前还因沉浸练功,不觉时光流逝,及至功成,些许懊恼也被欢喜冲散,此刻颇有些归心似箭,如何不怒?
万般无奈,也只能暂且忍下。有血妖在夸父族中,随时能与敖珊联络,倒不虞她担心。许听潮平复心中情绪,将摩陀老道赠与那庚辛金元磁剑煞细细参悟起来。
非是许听潮要自损修为,亲自身修习这法门,他打算动用些拔苗助长的手段,让豢养的青玉剑蝶来修炼!
这青玉剑蝶,当年初到龙宫,与敖珊同游东苑时捕捉到一群,大多数都送了亲近之人,他和敖珊各自留了一只。
许听潮向来并不如何在意这灵虫的修为,只因它别有一番意义,才遵了敖珊的叮嘱,每日都会抽出些时间调教一番,至今也不过炼气百余年的样子。五行之中,此虫正好属金,虽然只是庚辛二金的辛金,为阴,但好歹也合了修炼庚辛金元磁剑煞的要求。且许听潮经历奇特,通晓的功法秘术为数不少,自有办法补足它庚金之缺!
待得这青玉剑蝶将庚辛金元磁剑煞修成,许听潮附身其中,便能在那阴阳两仪元磁精气中行动自如,就算炼不成那金磁破罡剑,凭借符剑术,也能斩碎虚空,从那元磁之界脱身!
此法确是稳妥,但助青玉剑蝶炼成庚辛金元磁剑煞,定要耗去不少时间!许听潮之所以懊恼,便在于此。
好在有阴阳两仪元磁精气辅助,修炼这剑诀,必然事半功倍,许听潮估计,有个三五年时光,就足以将这灵虫的修为硬生生提到元神境界!
不过如此做法,青玉剑蝶算是毁了,若非有天大的机缘,怕是就此和大道无缘!尽管这灵虫神智蒙昧,但跟了自己百多年,许听潮不忍毁它修行,几次想要按捺下来,多花费些时间,好生将之培养一番,但想到自己和敖珊被迫来到此界,尚有诸多凶险不说,家人、师长、亲友,更是个个担心,最紧要的,却是与当年在幽冥血海与诸多虚境老怪的百年之约!修行之人,所求不过大道有成而已,钧天仙府早被这些老怪当成晋阶的关键,如何肯放手?若自己不能及早归去,过了期限,定会惹起他们怒火!到得那时,就算太清门称雄凤凰界,又得了巨人界这般宝地,只怕也难以善了!
“罢了!此事之后,我必为你寻得灵药良方,重铸道基!”
许听潮一狠心,将青玉剑蝶唤出,身化清光五彩,遁入它髓海!
入眼尽是灰蒙蒙一片,只在一方圆十余丈的球形空间中,有团拳头大的微弱青光。
这便是青玉剑蝶的神魂了。
灵虫之属,修行起来果然艰辛无比,这般修为,神魂却如此弱小,也难怪多被人捉了去肆意役使。
许听潮也大感棘手,青玉剑蝶如此不济,如何指望它能懂得修炼庚辛金元磁剑煞这等顶尖法门?当下只好挥手打出一团粉丝雾气,将它神魂裹住!
此法正是那灵狐宫不传之秘灵狐心经中所载的秘术,唤作“入梦”。青玉剑蝶无法自行修炼,许听潮也只能如此引导,让它的神魂与自己一同祭炼真气,搬运周天,天长日久,便可成了本能。
施展此术之后,许听潮也不耽搁,先携它的神魂照庚辛金元磁剑煞所载的方法,将全身真气运行了几个周天,才摄来一丝两仪元磁,融入真气中,依法祭炼……
数月之后,滚滚黄尘中静立不动的三尺大青黑色蝴蝶忽然醒转,一对原本呆滞的复眼霎时间就露出淡漠!
许听潮数月幸苦,不惜耗费六粒生生造化丹,终于“教会”青玉剑蝶自行元转真气,才脱出身来,关注别的事情。
外界景致依旧,只是因为青玉剑蝶的吸纳,土行元气稀薄不少。五行之中,土可生金,正好可用来炼气。虽说许听潮在引导自家灵虫修炼元磁剑煞,但之前摄来那团两仪元磁精气,早就被炼化完全,这段时日,多是引导青玉剑蝶熟悉真气运行方式,顺便浑厚真气。
这蝴蝶初学乍练,好似蹒跚学步的婴儿,许听潮不敢完全放手,因此也不遁出它身躯,径直操作虫躯架了云头,往远处土行元气丰沛的地方遁去。
行不出万里,许听潮便又停下,凭空凝出千丈长的青碧剑气,斩碎虚空,再动用玄门一气大擒拿,抓来几团元磁精气,给青玉剑蝶下令,让它摄来祭炼。
小心翼翼地旁观了半天,见这灵虫做得一板一眼,与之前自己所为几乎没有半点偏差,才放下心来。
抬头一看,那虚空裂缝早已悄然合拢,便又祭出剑气破开,摄来元磁精气。这一回,却不是供给青玉剑蝶修炼。许听潮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十余块漆黑灵矿,投入两两环抱的元磁精气中,再换来纯金、青紫两种火焰,一同裹住灼烧!
这般做,却是要趁此机会将那金磁破罡剑炼出。当初得自元磁海的元磁精金,虽说大部分都归了夏氏一族,但许听潮还是收取了一些,足够炼制此剑数柄!
修行无岁月,转眼又是两年。
有许听潮不计损耗地辅助,青玉剑蝶修为进展奇快,早就已是元神大圆满,正不住吸纳两仪元磁,纯化真气,好为冲击元神做准备。
那金磁破罡剑,也被炼出两口剑胎来。许听潮虽然跟陶万淳师伯学过炼器,但也仅仅几年,只打下了些基础,后来修为渐高,便专注于法术修炼,而陶万淳也没有勉强的意思。因此,他于炼器一道并不精擅,所以才会多炼了一口剑胎,以防万一。其实若非时间来不及,他还想多炼几口。
这天,察觉青玉剑蝶再也炼化不得半缕元磁精气,许听潮知晓时机已到,就停了炼剑……
四零五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
青玉剑蝶无知无识,也没有调整心态一说,许听潮此时颇有些急切,停下锻炼两口剑胎,挥手将虚空斩碎,引来两仪元磁,就令它凝结元神!
这妖蝶哪里会违逆,当下把翅膀一扇,合身扑入那两两环抱的元磁精气中!许听潮却先一步从它髓海遁出,站在一旁照料。
生灵凝结元神,迈入长生大门,乃是乾坤地造化的逆天之举!正如许听潮凝结元神那般,甫一开始,便引得两界元气汹涌而动,争先恐后地朝裂缝之处聚来!
土行元气澎湃奔流,好似涛涛大江,内中屡屡幻化出诸般妖灵形态面孔,却都在堪堪成型之时蓦然溃散!反观那阴阳两仪元磁,只这一霎那,就不知生出多少奇奇怪怪的灵物!
许听潮暗自赞叹,这镜中界的灵气,竟然通灵至斯,青玉剑蝶尚未凝魂塑魄,铸造元神,就生出这般多的妖灵前来抢夺造化!心中念头一动,青玉剑蝶把两只翅膀微微一抖,洒下不知多少黝黑发亮的鳞粉,顷刻化成无数小剑,在身旁数里内盘旋流转!
元磁精气中新生的妖灵随流而来,只要靠近,就被搅得形体溃散,重新归于天地!
此事乃情理之中,初生的妖灵,能有何本事?许听潮也并不如何关心,这小子的大半心思,却放到了正从四面八方滚滚汇聚而来的土行元气之上!
他这副躯体,对天地灵气敏感至极,尽管土行元气和元磁精气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两者的品质应当差不太远,为何元磁精气能轻易生出妖灵,土行元气却堪堪差了一步?难道因为这元磁精气暗含太极阴阳,自有造化神通?
心中这般念头转了转,就被否定,若四面涌来的不是土行元气,他倒能信了这番说辞。而这方世界,分明就是一处厚重的大地,地者,母也,金石草木,飞禽走兽,莫不为其所出!似当年拜入太清门时,就先得通过一处“清虚两仪坤元化生大阵”!此阵正是借了厚土的玄妙!
正自思索,许听潮忽然眉梢一动,侧头看向左方。身旁却悄然凝出八道十余丈长的橙黄符文剑气,蓄势待发!
“老朽坤元子,不请自来,还望小友见谅!些许薄礼,请小友笑纳!”
平和的声音随了土行元气传来,许听潮顺手一抓,从翻涌的土黄气团中摄出四五块拇指大小的黄色晶块!
“吾观小友那灵虫似有不妥,这元德精晶,正是弥补缺憾的无上圣品。”
一白发木簪的黄衣老者破开土石,从滚滚土行元气中走出,站在千丈只玩,抚须微笑。
许听潮抬头看了他两眼,才开口道:“多谢前辈馈赠!”
言罢,将手中五枚黄晶往青玉剑蝶一抛!这灵虫打出一道黝黑的真气,将之裹住,眨眼摄入体内,不忙凝结元神,运转真气缓缓炼化起来。
许听潮之所以如此放心,其实是也认出了此物的来历。与那自称坤元子的老者所说一般无二,正是元德精晶!此物秉承厚土的造化大道,确是补益先天不足的至宝!且握在手中那片刻,许听潮还动用体内黄皮小葫芦和混元同心羊脂玉壶,仔细探查炼化过,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青玉剑蝶被催生成如此模样,正需这等宝物滋养!
只不过这老者的来意……许听潮暗自冷笑,面上却依旧一片淡漠,拱手道:“不知坤元子前辈有何见教?”
老者哈哈一笑,目光在许听潮身旁八道橙黄剑气上一转:“自是为了与小友携手度过那元磁界而来!”
“可有良策?”
“老朽困局此界数万年,就是为了此事!小友可曾听过元磁极空梭?”
许听潮心中微微动荡,只听名字,就知此宝的大致效用!
“还请前辈赐教!”
“赐教不敢当,老朽此来,却是求助于小友,要讨些元磁灵矿,好将极空梭完善!到时你我携手,大可在那元磁界中自保无虞!”
这老儿说话时目不斜视,面带笑容,许听潮却觉出自家来年港口剑胎被一道微不可查的神念扫过,哪里还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当下开口道:“晚辈身上倒还有些元磁精金,只是萍水相逢,该如何相信?”
坤元子显然早有准备,闻言正色道:“小友若是不信,老朽这便以自家修行道行发下毒誓!”
“老夫坤元子,愿与小友共乘元磁极空梭,若其间起了歹意,便教天诛地灭,修为尽毁,魂消魄散!”
“小友可还满意?”
许听潮面色转为柔和,把剩下的元磁精金取出一般,用真气托到坤元子面前:“前辈请看,可足敷使用?”
“够了!够了!天不绝我!”
坤元子大喜过望,也不计较许听潮无礼,把几块大小不一的黝黑矿石捧起,宝贝得不得了!半晌之后,才面露为难:“老朽本命真火威能不济,这炼化灵矿的事情,怕还需小友来做。这玉简中记载的便是元磁极空梭的炼制之法,其中缺少的部分,老朽已然做了标注,一事不烦二主,小友既然能炼得这般上乘的剑胎,便顺手将之炼制出来,如何?”
“应该的。”许听潮接过坤元子抛来的玉简的元磁精金,“事不宜迟,晚辈这就开始!这灵虫渡化神之劫,还请前辈照看一二!”
坤元子面上笑容更甚,微微颔首:“小友放心便是!此蝶也是你我能否安然闯过那元磁界的关键,老朽怎能让它出事?”
“如此多谢了!”
许听潮施了一礼,就把两口剑胎一收,将元磁精金抛入火焰中灼烧锻炼,分出心神来参悟玉简中的法门。
坤元子八成是个虚境大圆满的人物,区区一头灵虫的化神劫,尽管涉及两仪元磁这等天地五行的克星,也难他不住。十余天后,青玉剑蝶便告元神大成!
与此同时,许听潮也将几块元磁精金炼化,按照玉简中所载的法门,制成了十余件形制各异的粗坯。
经此一事,两人似乎多了几分了解信任,言语间也不再有那许多顾忌。
见许听潮停下,稍微休息,坤元子便说道:“老弟,暂且停了祭炼,为兄带你去看看元磁极空梭,也好多谢把握!”
“哥哥请!”
许听潮也不矫情,袖袍一挥,将粗坯和两道火焰收起,唤来正自款款飞舞的青玉剑蝶。
坤元子爽朗一笑:“且看你家老哥哥本事!”
不等说完,两人一蝶已被明黄光芒裹住,倏忽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只觉脑中微微眩晕,片刻之后,异状消失,睁眼就看到一簇正自熊熊燃烧的数千丈高土黄火焰!
“这是?!”
他这番惊讶,却不是装出来的!
此火分明就是纯正的土行灵焰,雄浑,浩渺,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些像飞遁万丈高空,俯瞰无垠大地时的感觉!
“老弟好眼光,此乃坤德元火,正是此界孕育而出的天地至宝!不满老弟你说,老哥哥进来这镜中界,不为那藏玄镜,就专为采撷此火而来!可惜,谁曾料想此界竟然被无尽两仪元磁包裹,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却是千难万难!”
许听潮心中已是汹涌澎湃!面前这千丈高的巨大火焰,竟然就是传闻中的坤德元火!与之相比,自己手中最得意的五道火焰,都要差了一筹!
前文就已说过,地为母,可化生万物,此乃元始之德!坤者,即地也,此火名为“坤德元火”,个中玄妙,如何还用多说?比之太阳真火,太阴真火,星辰真火,紫青兜率火和九霄纯阳仙火,要多出造化之道,此神通不能用于伤敌斗法,却胜过百倍!这等本事,也只那混元神魔殒身后,才能依照本身蕴含的大道衍化!
见许听潮逐渐平静,坤元子才目视面前火焰,面露痴迷:“老哥哥被困在此界数万年,却从来不曾后悔过。得了此火,便能走出一条造化捷径来,渡劫飞升,指日可待!”
“老弟,这般天大的机缘在前,可不能错过了。”坤元子忽然侧头看着许听潮,“为兄知晓你此刻已无心炼器,不妨先动手收取些灵焰,再继续不迟。你这青玉剑蝶,方才凝成元神,也需要些时日修炼巩固。”
许听潮自是愿意,转身对坤元子深施一礼:“多谢老哥哥体谅!”
“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于一时。老弟若是有心,不妨将你炼的剑胎送为兄一口。”
坤元子嬉笑开口,许听潮却挥手就取出一口剑胎,还将金磁破罡剑的祭炼法门复制到玉简中,一同递了过去。坤元子既然能炼制元磁极空梭,如何御使此剑,想来也难不倒他。
见得许听潮这般举动,坤元子微微一愣,继而大笑着结果剑胎和玉简,就地盘坐参悟去了。
许听潮这才重又把目光投向坤德元火。
熊熊黄焰之中,隐约有一两头尖中央粗的物事,显然就是那元磁极空梭。
被坤德元火培炼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宝物,如何能够普通?
许听潮心中念头微动,旋即平复,伸手往前一摄……
四零六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一)
虽说坤德元火重在造化,威能不算太强,但许听潮使出法术收摄,只觉好似拿住了亘古山川,乾坤大地!千丈高的火焰依旧熊熊燃烧,半点不曾晃动,自身却被法术带得往前一个踉跄!
心头骇然之余,只好改了方法,把法术摄拿的火焰减小到一缕,即便如此,也依旧好似捏住一枚嵌入精钢之中的铁钉,纹丝不动!
这坤德元火,远比想象的厉害!
侧目一看,那坤元子正自盘膝闭幕,参悟金磁破罡剑的炼制之法。许听潮回过头来,把手一挥,掌中顿时飘出一朵透明得清水一般的火焰,正是得自太虚的太上空灵火!
此火颇具威能,仅次于太阴、太阳、星辰三种真火和紫青兜率火、九霄纯阳仙火,还可在修行之时保持心境空灵,且神通多在操(蟹)弄虚空之上!许听潮之前不过元神修为,未曾真正体悟到此火的妙处,炼化之后,也只当成普通火焰来驱使,及至月前修为大进,触摸到虚境的门槛,才逐渐有所体会,顿知当年太虚师伯赠下此火,到底蕴含了何等深意!
虚境之后,打坐炼气,增进自身真气,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此时意欲更进一步,就须得把元神寄托虚空,体悟天地大道!此即为炼神返虚的真意所在!归根结底,晋升虚境,也是要对这天地大道有了几分感悟!天下修士多矣,然而九成九的元神都被卡在这一关口,不得寸进!
知晓了太上空灵火的真正妙用,只须将之重新祭炼一番,再凭了它以元神遨游虚空,比之其余元神,不知占了多大的便宜!许听潮修为尚低时,一直把太虚的爱护当做别有用心,及至修为大进,堪可与虚境抗衡,这番心思才逐渐淡去,此刻更是心中触动,愧疚之余,早日回归凤凰界的决心,更坚定了几分!
闲话休提,只见那清水一般的火焰飘飘荡荡,触到坤德元火,轻易就融入进去!许听潮大喜,知晓尽管自己也才掌控了此火的些许妙用,但要摄来一缕坤德元火,半点不成问题!果不其然,把太上空灵火召回时,内中已裹挟了半寸来长的黄焰,细弱发丝!
看来很是稀少,许听潮却已极为满足,以此火的威能估计,就算能带回来更多,一时三刻,自己也炼化不得!
太上空灵火甫一没入身躯,就被五色氤氲的真气缠住!
许听潮却不忙着祭炼,只暗中催动体内那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喷出一股灰蒙蒙的烟霞,裹住那丝黄焰翻滚一阵,才重新缩回。
此时再看,火焰的气息已然大为不同,除了生涩怠惰,几乎就和炼化的其余火焰一般模样,都沾上了自家的气息!
稍稍探查了一下同心玉壶中收摄的气息,许听潮心头掠过几丝疑惑。这回却不曾再往坤元子看上一眼,静下心神,用真气把那似坤德元火缓缓炼化。与此同时,体内玉壶一颤,壶嘴中喷出一缕发丝般纤细的灰线,散发的气息,竟与之前摄入那坤德元火一模一样!
如此,两人一蝶各有各的事情,一个收焰,一个炼剑,一个巩固修为,倏忽就过了三四个月。
这一日,许听潮照例用太上空灵火摄取坤德元火,与往常不同的是,太上空灵火方才侵入其中,就引得一阵微微颤动!
许听潮一凛,这般至宝,怕是早就有了自身的灵性,如此反应,只说明它已然不愿再作施舍!他心中始终都存了敬畏,赶紧将太上空灵火收回,起身向面前这千丈灵焰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
坤元子此刻正自将那祭炼得大成的金磁破罡剑浮在面前,对其吞吐精元,悉心培炼,见到许听潮的举动,眼中异色一闪而逝,旋即面露笑容:“恭喜老弟大功告成!”
许听潮一笑:“小弟有此机缘,还多亏了老哥哥提携。”
“哪里的话,这等天地至宝,有德者居之。为兄也只将老弟带至此处,并不曾出手相助半分,皆是老弟福缘深厚。”
“大哥谬赞了。”许听潮目光一转,注视熊熊黄焰,“还请大哥将此梭取出,小弟好将之炼化完全。”
虽然此事早在意料当中,坤元子还是大喜,道声“老弟稍等”,就踏罡布斗,掐诀念咒,耗费偌大力气,直把自己折腾得气息奄奄,才总算将元磁极空梭从坤德元火中摄出。
这飞梭却不似元磁精气那般,乌压压黑沉沉,反倒通体土黄,看来雄浑稳固,颇有几分坤德元火的神韵。许听潮把神念往其上一探,却分明察觉有元磁之力环绕,且十分精纯强横,远非自己破开虚空摄来的两仪元磁可比。
不等询问,坤元子却有气无力地开口了。
“愚兄来时,可不似老弟一般,身上正好带着元磁精金,察觉被困此处,只好用些笨办法,将就此界的土行元气,引来两仪元磁与之混合,花费两万六千余年,培育出些似是而非的元磁灵金,用来炼制此梭。”
“哥哥苦心孤诣,小弟佩服之至!”
许听潮此话倒是说得诚恳,只看这飞梭的表象,就知坤元子所言半点不假!不管如何,这份执着耐性,都值得钦佩。
坤元子一笑,似是不在意,只虚弱道:“老弟安心炼制,为兄却要好生修养一阵了。”
“哥哥但请放心!”
数月之后,许听潮将一件手臂粗丈许长的乌黑铁锥嵌入面前百丈飞梭之中,霎时间,飞梭表面浮现出数之不尽的纹路符文,元磁精气吞吐,把土黄色尽数掩去!
“好!也只老弟这般高明的手段,才能如此快就炼制完成!”
坤元子精神奕奕地站在一旁赞叹,但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自己哪里精擅炼器术,但许听潮却不否认,随手招来青玉剑蝶逗弄几下,才笑道:“可惜手段再是高超,到头来也不过帮他人做了嫁衣。”
坤元子顿时变了脸色!
“老弟这是何意?”
“老哥哥还不清楚么?”许听潮面上笑容转为戏谑,“小弟是该称您为坤元子呢,还是呼一声……镜灵?”
坤元子一怔,继而爆出一阵大笑,随手指点:“不想为兄还是小看了老弟你!且说来听听,老弟如何觉出不妥的?”
许听潮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淡然道:“其实小弟那灵虫凝结元神时,聚来的土行元气竟然生不出妖灵,小弟就有所怀疑。之后大哥现身,虽说夺舍了一具人族虚境的身躯,奈何小弟恰好通晓观魂之术,一眼就看出端倪。”
“我辈修行中人,哪个不是头顶清光,胸藏五气,脚下更是阴浊尽去,不见半分窒碍!老哥哥却不同,髓海所藏,竟和胸中元气一般,都是黄蒙蒙一片,脚下更有黄光吞吐,怎会是普通族类?”
“最关键的,便是大哥一身气息,与此界联系极为紧密,小弟甚至隐隐觉得,有不分彼此的趋势!及至见到这坤德元火,小弟才万分肯定,大哥就是这一界化生的精灵!”
许听潮蓦然住口,坤元子面上笑容早已化作满腔感叹:“为兄以为掩饰得尽善尽美,哪知在老弟眼中,竟有这般多的破绽!”沉默一阵,才又道:“这坤德元火,正是老哥哥的生身之母。老弟可知,哥哥为何要让你炼化一些?”
“小弟不知!其实就算大哥不说,小弟也照样会对这般至宝动心。”
“如此看来,为兄之前推波助澜,却是有些画蛇添足了。”
“倒也不算。”
坤元子却不打算再啰嗦下去,面上笑容又起:“老弟倒是镇定,也罢,为兄这便告知你缘由!咄!”
霎时间,许听潮只觉无穷巨力加身,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身后千丈高的坤德元火撞去,百忙中,兀自不忘将青玉剑蝶收回御灵环中!
坤元子忽然出手,本来还打算将青玉剑蝶也夺下,见状只好作罢,也不知使了个什么法门,整个人气息一变,瞬间就变得与这方世界格格不入!
许听潮却只觉有一股无形气息悄然遁至,不住往身躯之内钻,哪里还不知晓坤元子打的什么主意?
这老儿,却是硬生生将自身气息剥离,意欲转嫁到自己身上,代他来做幻化此界这宝镜的镜灵!
天地之间,如何会有这般法术?听来不可思议,但坤元子却实实在在地做到了!
许听潮只来得及驱动体内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就毫无阻碍地没入坤德元火之中!
眼见许听潮身形被淹没,坤元子才面色复杂地说道:“老弟,为兄如此做,也是迫于无奈。你尽管放心,等为兄得了自由身,定然重新寻个灵物来替你。你就好生在这修行吧!”
言罢,回头看向元磁精气环抱吞吐的百丈飞梭,眼中露出抑制不住地激动:“老弟既然不曾上得此梭,哥哥也不算的违背了誓言!”
身上黄芒一闪,就往飞梭扑去!
嘭!
坤元子被撞得跌飞数十丈,一时间惊怒交集!
正当这时,坤德元火中飞出个一身玄黑,背生宽大蝶翼的人影,也往元磁极空梭扑去!
坤元子大叫一声,顾不得体内真气沸腾,合身撞来!人未至,数不清的土行法术已然铺天盖地轰出!
这人影,自然就是附身在青玉剑蝶身躯中的许听潮!
这小子,对身旁打来的法术视而不见,只顾往前飞遁!
诸般法术激射而至,只要碰到他身躯,顿时就溃散成纯正的土行元气,半点作用没有!
坤元子这才醒悟,此时此刻,自己这老弟才是坤元镜镜灵,在这方世界中,土行法术如何能伤得了他!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让他夺得元磁极空梭!
一念至此,身形更快了三分,堪堪在许听潮触到飞梭的时候赶上,想也不想,伸手往他肩膀抓下!
许听潮却回头一笑,坤元子只觉一阵无匹巨力袭来,身躯往后跌飞,几丝熟悉的气息,更悄然侵入身躯之中,顿时面色变得惨白!
四零七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二)
许听潮半个身躯已然没入元磁极空梭中,见到坤元子这般情形,心中多少有些不忍。此人虽然存心谋算,但待自己委实不错,传下的元磁极空梭炼制法门、还有那坤德元火,都非寻常之物。略一犹豫,便开了口。
“小弟有非得离开此处的原因,暗中做下手脚,也是迫不得已。老哥哥暂且在此盘桓一段时日,一俟小弟事成,便寻机会来接哥哥出去!”
言罢,整个身躯都没入飞梭之中!
坤元子哪里听得进去?任谁数万年谋划,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会承受不住!更何况坤元子身为坤元镜镜灵,存活筹谋的时日也远不止此!
这老者大喝一声“休走”,祭出金磁破罡剑,就往元磁极空梭斩来!他已存心不做镜灵,此刻正拼尽全力抵挡许听潮返回来的气息,哪里肯仗之调用一界之力前来攻打?
就这片刻,元磁极空梭上吞吐的元磁精气已然尽数缩回,化为之前浮现那密密麻麻的符文图箓!到得此时,元磁极空梭才算最终大成!只见此梭上蓦地腾起刺目黄光,内中有万千黑色太极旋转,堪堪将金磁破罡剑挡住!
坤元子收剑,再次斩下!
元磁极空梭中却忽然射出一道黑光,将此剑裹住!坤元子只觉自己留在剑中的印记轻易就被抹除,任是如何催动,都不见反应,当即嘶声裂肺大呼道:“小贼骗我!与你拼了!”
最后倚仗都已失却,再不阻拦身旁徘徊的气息入体,反而加意引导,瞬息之间,就成了一界之主,动念调来天地之力,往元磁极空梭压迫!
许听潮却抢先一步,集数倍于自身的真气,凝出一道数千丈长的青碧符文剑气,望虚空斩下!
这般剑气恢弘无匹,生生在金刚一般的虚空斩下一条近万丈长的裂缝!
元磁极空梭一个模糊,已然射入裂缝之中,不见了踪影!
“啊——”
坤元子如癫似狂,不管不顾将汇来的天地巨力轰入裂缝之中,一时间犹如虎入羊群,把另一边裂缝附近的两仪元磁冲得半点踪影不剩!
合一界之力陡然入侵,些许元磁精气如何能挡?然觉出坤元子如此不友好的举动,元磁界自然不会客气,不过片刻,就有磅礴十倍不止的元磁浪潮汹涌而来,将侵入的土行元气尽数化解不说,还顺势冲过裂缝,对准坤元子卷去!
到底是虚境中人,见得这般情景,坤元子心中一清,压下反击的冲动,调来土行元气辅助坤德元火抵挡,渐渐将惊涛骇浪一般的两仪元磁化解。他此刻是一界之主,坤元镜乃安身立命的倚仗,可不能意气用事,引得对面那元磁宝镜舍命争,毁伤了根本!
眼看虚空裂缝就要合拢,十余件东西却随着元磁精气飘了过来。坤元子眼疾手快,摄来一看,正是一口剑胎和十来块大小不一的元磁精金……
此刻,许听潮已然架了元磁极空梭遁出数千万里。对坤元子这等发狂的镜灵,他怎会不心存忌惮?光是那千丈坤德元火,就让人生不出半点抵挡之意!因此尽管留下修好的物事,也早早地跑得老远!
及至察觉到裂缝最终合拢,这元磁界重又恢复了平静,才算把悬起的心放下。这般互相算计,实在并非他所擅长,虽然这次侥幸得逞,但多是因为坤元子乃镜灵夺舍人族修士而来,涉世不多,心中城府不深,否则鹿死谁手,犹未可料!
此刻,他总算是有空打量所处的环境。
这处元磁世界,风物与之前所经历的祭出镜中界都是不同。放眼看去,不见半点实物,都是些两两环抱,旋转不休的黝黑元磁精气,形如太极。数十上百个小太极又互相盘绕旋转,排成个大太极。这些大太极又各自聚合,汇成更大的……如此层叠,也不知到了何等程度。许听潮心中甚至暗暗猜测,此界说不定就是个硕大无朋的阴阳鱼!
究竟如何,许听潮并不打算去亲身验证,不过却也没有急于破开虚空遁走。只因元磁极空梭遁入此界之后,就好似个饿死鬼,无底洞,贪婪吞噬周围元磁精气!
照坤元子的说法,炼制此梭的金铁,是他耗费数万年的苦功,照五行生克之道,汇聚土行元气生出五金,再引两仪元磁灌注而来,算不得真正的元磁精金,先天就有不足。如今自行生出这般异象,虽说有些出乎意料,却也是情理之中。
许听潮之所以驻留,便是要看此梭吸饱了元磁精气,能生出何等变化来。
当初从坤元子手中拿到此梭的炼制法门,他就知其非同寻常,尤其隐匿隔绝和梭体坚固,更是重中之重,让人觉着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来,既然此梭是坤元子炼制来摆脱束缚,想要成就自由身,这两项恰恰刚好!一为能瞒过坤元镜顺利脱离,二则是为了抵住元磁界无尽两仪元磁的侵袭。
……
这一等,便又是数月时光。
按理说,许听潮急着离去,怎会耽搁如此长时间?但世间之事,最是难料,随着吸纳元磁精气增多,元磁极空梭展现的威能,越来越让人侧目,让他生出了旁的心思!
当时决定不久,许听潮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面等待元磁极空梭吸噬两仪元磁淬炼自身,一面关注周围动静。这一看,还当真亲眼见到一件稀奇的事情,两缕十分玄妙的元磁精气几个盘绕旋转,忽然就生出一头数不出古怪的生灵。
这小东西,开始只黑乎乎一团,还努力要把自己变为周围环抱旋转不休的太极一般。奈何这般奢望太过古怪,它那新生的小身板经不住折腾,三两回之后,就有溃散的征兆。尽管如此,依旧锲而不舍,要把自己分成两半。
眼见这元磁妖灵就要湮灭,许听潮看不过去,就顺手帮了一把,打出一道精纯的元磁真气,补益它稀薄的身躯。就这一下,事情顿时变得不可收拾!
正如那初生的婴孩一般,这小东西最是纯净,不仅感受到许听潮的善意,还莫名地知晓了旁的东西,几个凹凸扭曲,就变成尺许高,背生黝黑蝶翼的人族样子!
许听潮一时间哭笑不得,看那眉眼,竟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面上那般稚嫩天真……自己自问学不来!
这小东西,有了形体,欢喜不尽,循着方向就跑到元磁极空梭之旁,也不见分毫惧怕,径直扑将上来!若非许听潮早有准备,非得被此梭当成大补之物吞了不可!
即便如此,这小家伙还是没能进入元磁极空梭内部。并非许听潮不喜它,而是这等妖灵,若离了元磁精气,休说继续修行,便是能否存活都属未知,更何况它一个方才凝聚形体的幼儿?
许听潮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转念之间,就将庚辛金元磁剑煞传下,还特地耗费偌大力气,将自身真气度给它,助它在体内种下庚辛二金。这小妖灵也是聪慧,立时就收了面上委屈,照法门修行起来,进境竟是飞速,使得许听潮不得不时时给它灌注金行元气。
这般平静地过了不到一月,就有一牛头人身的怪物来袭!这怪物甚是驽钝,不顾元磁极空梭,径直伸出大手来抓在梭体上玩耍的小妖灵!
小妖灵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当时就吓得哇哇逃窜,抽空死命往所体内钻!
许听潮却半点不放松禁制,一面安抚,一面鼓励它反抗!这般做,是考虑到自己终究会离开,若小东西不学会自保,如何能在这般弱肉强食的环境中生存?
有许听潮撑腰,小妖灵顿时底气十足,小手一举,就射出一道黑黝黝的剑气!
那扭头怪物也是此界幻化生出的妖灵,虽说体型巨大,但灵智尚且蒙昧,修为也低劣得很,如何抵挡得住?顷刻就被剑气洞穿了胸膛,重新化为一团元磁精气!
不待许听潮吩咐,小妖灵就本能张嘴吮吸,把怪物所化的精气吞下!瞬息之间,小小的身躯就长大数倍,成了十来岁的孩童模样!一时间欢喜不尽,又蹦又跳,阵阵讨好的意念透进梭中来。
许听潮见状,不禁暗自赞叹,如此这般,才是妖灵成长的途径!当下很是安抚夸赞了一番。
因为要让元磁极空梭尽快吸纳元磁精气,许听潮并未停留一地,而是时时都架了飞梭遁行,一路之上,很是遭遇了些妖灵。小东西见着这些同类时,已从害怕畏缩转为兴奋贪婪,往往不待许听潮吩咐,便自行扑上,斩杀来吞吃!对此,许听潮并不打算过多干扰,把人族的行事准则加诸其身,这般环境中,仁义道德和谁讲去?
仅仅两三个月,小东西已长得和许听潮一般无二大小,除了神韵天差地别,几乎就是一个模子中印出来!这点差距,也在逐渐缩小,小东西正努力模仿许听潮的言行举止!
这等无伤大雅的事情,许听潮也懒得计较,随着它去了。但有一事,许听潮却料错了,对这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小妖灵,他并未刻意封锁内心,诸般想法,尽数呈现在小东西脑中。
无论何种生灵,新生儿的模仿能力,都足以让人惊叹……
四零八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三)
这一日,许听潮正自藏身青玉剑蝶体内,助它修行,在飞梭之外练剑戏耍的那小东西,却忽然止了手中事情,抬眼看向前方。
不过片刻,缓缓盘绕旋转的两仪元磁之中,就亮起两团斗大的赤芒!赫然是什么庞然大物的两只眼睛!
不似之前遇到那些妖灵同类,这双巨眼看来骇人,却并无那般浑噩凶戾,反倒十分清明警醒!
小东西一时雀跃,不待许听潮答应,便飞身上前,好奇地打量,就差直接出声询问,你是谁,到此有何贵干。
这般做派,却让许听潮一怔,之前遇到旁的妖灵,这小东西莫不是祭出剑气,径直斩杀来吞食,为何如今大返常态,甚至颇有些与之结交的意思?
片刻之后,许听潮就明了其中究竟,原来甫一见到这妖灵,他就知其已然灵智大开,不可与旁的妖灵混同。那小东西正是感于他心中的想法,才忽然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同类兴趣大增,抵近观察,意图交好!
许听潮并未在这拦路的妖灵身上感受到多少恶意,因此也就默许了小东西的行止。
小东西新生也才数月,正是好奇心极度浓重的时候,那拦路妖灵修为不算高,尚且不到元神圆满,却是至少活了数百岁的老怪,被个渺小的同类如此观看,顿时有些着恼。一声沉喝,有如龙吟,把面前两仪元磁吹得汹涌翻滚!
小东西猝不及防,被涌动的元磁精气裹挟着踉跄跌走数十丈,顿时大怒,戟指虚点,一道元磁剑煞便激射而出,直取那妖灵两只大眼!
许听潮暗道要遭,慌忙出手护持!
果不其然,那妖灵见小东西出手狠辣,也是勃然大怒,张嘴就朝它咬来!
眨眼功夫,赤红獠牙就已临近身旁!小东西尽管修炼了元磁剑煞,奈何时日极短,如何是对手?指尖弹出的剑气,仅仅在丈长赤红獠牙上溅起几点红色火星!幸好许听潮射出的剑气已然赶至,在那妖灵大嘴中开了个数尺大的创口!
赤眼妖灵受创的同时,许听潮只觉元磁极空梭一紧,一头两眼月白的泥鳅状怪物已将飞梭紧紧缠住,正死命收束身躯,意欲将之绞断!
许听潮骇了一跳,这泥鳅怪从何处钻出来,事前竟然半点感应也无!顾不得多思量,心念动处,已将那小东西摄入梭中,免得它受了损伤!
这番动作方才完成,周围数十里内的元磁精气忽然就像被煮沸了一般,猛烈翻腾起来!小东西之前存身处,又是一头数百丈长的泥鳅掠过!看它两眼赤红,赫然正是之前吃了亏那赤眼妖灵!
许听潮一凛,这两条泥鳅,分明就是一对,看它们身上的气息,赤眼者为阳,白眼者为阴,暗合了这方世界两仪元磁的造化玄妙!若之前自己不出手干扰,小东西怕是也有可能化成如此模样!
这般念头从心中掠过,许听潮就把心思放到正缠绕在元磁极空梭上那阴鳅身上!
除了两眼颜色和身上气息,阴鳅几乎就和阳鳅一模一样,这般死命绞缠,只把元磁极空梭表面的黑黄光幕勒得朝内凹陷,便再也无法寸进!
阳鳅见状,又是发出一声低吼,阴鳅顿时化作一团元磁精气,融入周围环境,须臾在元磁极空梭另一侧现出身形,与阳鳅遥遥相对!不须多说,两鳅便首尾相连,围绕飞梭转动起来!周围元磁精气被它们带动,霎那间就形成个硕大的阴阳鱼!
被这磨盘一般的硕大元磁太极拦腰绞住,元磁极空梭体表的黑黄光幕,瞬间就砰然破碎!许听潮只觉加诸飞梭上的巨力陡增十倍不止,梭体更嘎吱嘎吱做响,颤动不止,似是不堪重负!当下哪敢怠慢,慌不迭将青玉剑蝶元磁真气注入,又引来周围两仪元磁,打算驱使了抗衡!
奈何这妖虫修成元神尚不到一年,先天又有缺陷,根脚实在太过浅薄,虽然注入飞梭的真气起了大用,让梭体不再颤动鸣响,引来的元磁精气,却被两鳅布下的太极吸纳了九成,反过来作用于飞梭之上!
好在许听潮并不是当真要与这两头泥鳅怪消耗,有这片刻的喘息,已是足够,屈指之间,已有两道黑黝黝的元磁符文剑气激射而出,直取正自转得欢的两鳅头颈!
这符剑术,向来被许听潮视为最大倚仗之一,威能极其强横!尽管两头鳅怪天赋异禀,也不敢硬挡,各自一摆尾,便遁了开去,没入翻滚的元磁精气中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不为己甚,散去符文剑气,把元磁极空梭一催,往远处遁走。
两头鳅怪却不肯罢休,悄然追踪上来,远远地盘绕旋转,弄出一个个数百丈大的太极,四面八方往飞梭绞缠!
许听潮大恼,尽管小东西多少有些不对,但错也不全在它,你两个灵智大开,居然这般不依不挠,莫非当我好欺负?当下不再留手,挥手祭出八道黝黑的符文剑气,布下剑阵,往赤眼阳鳅绞杀而去!
阳鳅早识得厉害,并不硬接,摇头摆尾地隐去了身形!阴鳅随之而动,眨眼间,两鳅在相反的方向现了身形,一个盘旋,又盘出一道硕大的太极来!
这阴阳二鳅,本就是此界中生出的精灵,在这般环境中,可说是如鱼得水,遁法诡异,神通威能也自不凡!许听潮却畏惧两仪元磁,只敢驱动青玉剑蝶的元神真气抗衡,空有符文剑气这般厉害的杀手,依旧闹了个手忙脚乱!
青玉剑蝶体内真气消耗极快,不出一时三刻,就只剩下不到半成,阵阵虚弱无力从它元神传来,许听潮也不敢再多作压榨,只得抬手使出那和光同尘术,往两鳅盘出的太极噬去!
这道无往不利的混元法术,此刻却是又吃了个亏。元磁太极中自有玄妙,被和光同尘黏住,虽说并不是半点元气不泄,但流失速度也极缓慢,落在元磁极空梭上,往往还剩了**成威能!
眼见一道道百丈太极绞来,把元磁极空梭绞得嘎吱作响,震颤不止,许听潮就是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这宝贝疙瘩出什么意外!一俟青玉剑蝶恢复了些真气,便凝出八道剑气,在其周围布下剑阵,稍作抵挡!同时还把飞梭变作绣花针般大小,寻隙往远处飞遁!哪知那元磁太极好似长了眼睛,依旧半个不落地缠在梭体之上,更因飞梭形体变小,力量再增数十倍!
霎那间就挨了数记,许听潮暗道一声完了,就要将体内仙府放出,元磁极空梭却好似百炼精钢,尽管颤动鸣响不止,却依旧半点损毁崩解的征兆也无!
许听潮自是大喜过望,本已料想得够厉害,这飞梭的坚固程度,居然还在预料之外!当下就把飞梭变作千丈来大,承受的力道果然小了百倍不止!
之前料敌失策,几乎顷刻就把青玉剑蝶真气耗尽,连破开虚空遁走的机会也没有,如今峰回路转,许听潮心情大好,有心试探飞梭的极限,便把剑阵和和光同尘之术都收了,任由两鳅盘出元磁太极来绞缠,自身却趁机引导青玉剑蝶凝神修行,回复真气。
许听潮却是不敢再行托大,意欲等到自家灵虫的真气回复圆满,就倾力施展符剑术,离开此界。遇到两头元神境的泥鳅怪,就被逼得这般狼狈,此界委实不是什么善地,怎可久留?不过离开之前,还需想办法将这两头泥鳅解决了,否则小东西该如何自处?
阴阳二鳅却不知许听潮的打算,尽管知晓那两头尖中间粗的物事变大后,自家神通就起不到多大作用,依旧锲而不舍地相互盘绕,旋出一道道太极来消磨!
如此数日,千丈长的元磁极空梭分毫损伤也无,甚至还多了些莹润的黑黄光泽,显是被阴阳二鳅这般锤炼,得了不少好处。许听潮却不打算再贪图这点好处,叫来颇为畏缩的小东西,好生交待了一番,再将金磁破罡剑传下。
这小妖灵也看出许听潮的去意,哪里肯舍,变作三四岁孩童的模样,紧紧把他左腿抱住。
若是能将它带走,许听潮自然不会这般做,当下伸手拍了拍它头顶:“你我有缘,更同出妖灵一族,你便随我性如何?”
见小东西泪眼迷蒙地点头,许听潮柔声道:“你禀元磁精气而生,名字就叫做‘元磁’罢!”
得了名字,小东西心中伤感一时淡去,正自欢喜,耳旁却猛地响起许听潮的声音。
“许元磁,你可愿做为师弟子?”
连“为师”都说出口了,哪里是询问?许元磁福临心至,当即松开双手,站到许听潮面前,恭恭敬敬地拜倒,奶声奶气地生涩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大礼!”
许听潮坦然受了,等他站起,才又叮嘱道:“你生来特殊,离不得这等元磁世界,为师去后,须得好生修持,待得哪天修为大成,你我师徒还有相见之日!”
也不待许元磁答应,许听潮就把目光投向梭外两头泥鳅怪。
“为师将这两头畜生擒下,送与你做灵兽吧!”
四零九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四)
这段时日,那阴阳二鳅见许听潮只把飞梭变大,任由它们攻打,也不出手反抗,胆子已越发大了,时不时靠近百丈之内,盘旋绞出一道凶横的元磁太极,把梭体磨得嘎吱嘎吱连响!每当此时,两鳅便欢喜不尽,好一阵耀武扬威地摇头摆尾!
见得这般情景,许听潮倒是无所谓,许元磁却恨得牙根痒痒,奈何自家本事不济,无法出手阻止,此刻闻听师傅要将两鳅擒来给自己做灵宠,尽管心中颇多离愁,也大感欢喜解恨!
在这元磁世界中,要想做到此事,哪里容易?非得动用钧天仙府不可!为了不受掣肘,许听潮便从青玉剑蝶身躯中遁出,在一旁现了本相。
许元磁一愣,看看已然变回原形的青玉剑蝶,又看看一身黑衣的许听潮,把小身子一晃,背后那对蝴蝶翅膀便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早把心神放在梭外两头泥鳅身上,哪里有功夫来理会这新徒儿的小心思?等待的时间不长,阴阳二鳅便再次靠近梭体百丈,首尾相衔,一个盘旋,绞弄出黑黝黝的偌大一个凝厚太极,却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卖力!
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许听潮面露冷笑,两眼中异色光芒一闪,浑身上下更有几乎凝成液滴的五色云雾喷涌而出,透过梭体,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霎那间就生生将方圆数十里内的两仪元磁排斥一空,取而代之!
两头泥鳅怪,身形却都在关键时刻顿了一顿,及至醒转,身周已被五行灵气充斥!它们生来就在元磁精气中存活,陡然出现在这样的环境中,无不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要使出遁法遁走!哪知身化黑气后,却与五行灵气格格不入,遁法自行破去,重又凝出身形来!一时间,哪里还敢停留片刻,循着感应,急急往元磁精气浓郁处蜿蜒奔走,行止却间笨拙得很!
许听潮早已重新遁入青玉剑蝶体内,化作背生蝶翼的模样,两手遥遥一抓,各自凝出一只黑黝黝的大手,轻易将两头泥鳅抓到手中,种下禁制,抽出了一缕元神!
事情容易程度,太过出乎意料,两头将自己逼得狼狈不堪的怪鳅束手就擒,许听潮一时生出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这般异样一闪而过,就催动禁制,将两鳅变小,依旧用五行灵气裹了,摄回梭中,再将抽出的元神制成两枚禁神牌,交与许元磁炼化,才又把视线落在两头数尺长的泥鳅身上。他对两鳅使用那合击法门十分感兴趣,若能学来,依法施为,改成驱使五行灵气,诸般灵焰,也是一门威能极大的神通!再者,自家姐姐有一口阴阳二气钟,若再得了这法门,以之驱使阴阳二气,岂非如虎添翼?
先前以灵狐心经中的惑神之法偷袭,许听潮已知两鳅纵然成就了元神,根脚却也是浅薄,经不起这般魅惑,因此挥手打出一道粉色霞光,将两鳅罩住……
不过片刻,许听潮已然知晓个中玄妙。这两头泥鳅怪,生来就有这般本事,使将起来,就好似凡人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而然,从未遇到敌手,但究竟该如何修行,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事倒也难不倒许听潮,惑神无果,顺势就探查起两鳅的身躯。
这一看,却发现了另外一桩异处。
原来这阴阳二鳅,虽说身躯九成都为元磁精气构成,体内却还有些旁的物事。阳鳅两眼赤红,却是沾染了些太阳精气,阴鳅双眼呈月白,也是因为身躯中有太阴(蟹)精气盘桓的缘故!
许听潮心念电转,两鳅之所以有这般神通,怕就是因为两仪元磁汇合和太阴太阳,两两叠加的缘故!但此界之中,放眼尽是元磁精气,太阴太阳又从何处得来?唯一说得通的,怕就是自这元磁界通往的世界得来!
本想压榨两头泥鳅的道法神通,不想却得来这样一个讯息,也算是意外之喜。许听潮却有些惊疑不定,无它,两鳅体内的太阴太阳精气,委实非同小可,也不知离开这元磁界,还会遭遇些什么险恶的环境。不过就算再怖,也比在此界束手束脚好太多。
这般想着,许听潮已令两鳅盘个太极出来看看,也好从它们体内的真气流转,看出些具体的东西来。
两头泥鳅怪正被迷得神志不清,自然听话得狠,笨拙地腾空而起,摆出首尾相衔的姿势,盘旋起来,不过被下了禁制,又没有元磁精气支撑,只弄出个黯淡的太极来。许听潮想要看得更清楚,便把禁制放开些,只是忌惮两鳅的实力,并未收走周围的五行灵气,供给它们两仪元磁。
即便如此,许听潮也将其中玄妙看了个七七八八,挥手祭出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各自化成一头泥鳅模样,再模仿两鳅运转真气的方式,也自弄出个环抱的金白太极来,威能果然比单独的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打了数倍!
眼见成事,许听潮大为欢喜,又自细细琢磨起来,把这门法术不断完善。
数个时辰后,许元磁已把两面禁神牌炼化,喜滋滋地跑到来献宝。
许听潮正好要看得清楚些,就命他驱使两头泥鳅,盘个太极来看!
许元磁本就好动,闻言哪有不依,迫不及待地发号施令,也不顾两头泥鳅愤怒憋屈,让他们赶紧施展神通!
两鳅无奈,只好依言而为,许听潮悉心琢磨了数个时辰,自觉已将这法门悟得通透,才让许元磁住手,顺便将此法传下。
许元磁一听,知晓自家师傅即将离去,哪里还会注意师傅传授的法门有多玄妙,有气无力地让两鳅停下。这回,他倒不挽留许听潮,只是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没了半点生气。
许听潮一声冷哼,把这徒儿吓得噤若寒蝉,继而心头微软,又细细把诸般事情嘱咐了一遍,才扭头注视阴阳二鳅。
这两头泥鳅怪,见许听潮即将离去,还暗自欢喜,区区一个懵懂孩童,如何是自家对手?稍微使些手段心计,定能将禁神牌骗回,到得那时……此刻触到许听潮目光,齐齐凛然,暗叫不妙!
许听潮也不啰嗦,屈指连弹,两道符箓顿时没入二鳅眉心,融入元神之中,这才冷声道:“许某已在你们元神中种下言咒,但凡你两个对我那徒儿起了什么歹心,立时发作,痛楚之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蓄意加害,更会自行爆开,下场如何,不用许某多说!”
两鳅吓得瑟瑟发抖,元神中那符箓爆开还得了,自家非得魂飞魄散不可!当下连连点头哈腰,以示忠心。
许听潮不置可否,面上一片淡漠,只冷声道:“若是用心护持,许某下次前来,定送你们一条天仙大道!”
两鳅不大相信,却还是点头不跌。
许听潮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看泫然欲泣的许元磁一眼,挥手将他挪移出元磁极空梭,抽取青玉剑蝶全身真气,凝成一柄千丈长的符文元磁巨剑,朝虚空狠狠劈下!
金铁交鸣声中,虚空裂开一条数百丈长的缝隙,刺目金光射出,金色火焰吞吐舔舐,两鳅和许元磁大感不适,不自禁地往后退避!
许听潮却从筋疲力尽的青玉剑蝶体内遁出,驱动元磁极空梭,没入那裂缝之中!
“师傅——”
许元磁一声哀呼,不顾金焰灼体,金光刺目,就朝那裂缝扑来!阴阳两鳅哪里肯让这小祖宗犯险,齐齐飞身拦截!许元磁大怒,祭起金磁破罡剑,在两鳅身上斩出十数道伤口!
一声叱喝从金焰裂缝中传来,许元磁赶紧收手,看着逐渐合拢的缝隙嘶声哭泣!
……
身后裂缝合拢,稚嫩的哀哭声消失不见,许听潮忍住心中酸涩担忧,抬眼打量这方世界。
视线所及,尽是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
这般灵火,许听潮半点不陌生,正是他修行之初,就开始祭炼的太阳真火!尽管早就从阳鳅身上推测到了一二,但亲眼见到这般景象,依旧忍不住心中震骇!
幻化这方世界的宝镜,究竟有多大威能?怕是半点不再先前那元磁宝镜之下!
如此极端的环境中,必然会生出些强横至极的妖物。许听潮却半点不畏惧,将元磁极空梭缩小收起,置身熊熊金焰中,体内炼化的太阳真火欢呼雀跃,不待召唤,便自行渗透出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吞噬!不过片刻,竟形成一只只形体模糊的金色鸟儿,在许听潮周围飞舞盘旋!
这道灵焰,得了此界精纯的太阳真火补益,却是几乎要化形了!
许听潮有心相助,运起学自夸父族的上古神文,缓缓祭炼。周身金色鸟儿彼此融合,最后只剩下三丈大一只,浑身金羽,腹有三足,顾盼之间,威仪自现,赫然成了一头大日金乌!
“呱——”
一声难听的鸦鸣从它口中发出,道不尽地欣喜欢愉,宣告自己的降生!
“呱——”
似是应和,熊熊金焰中,也远远传来一声乌啼!
许听潮却浑身一寒,心中警兆大生!
(唔,磕磕绊绊,总算上架了,vip明天开始传,先和童鞋们打个招呼,嘎嘎。)
四一零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五)
这般巧合,能发出这叫声的禽类,除了另一头大日金乌,许听潮实在想不出旁的!
这处镜界,尽是太阳真火,一头金乌的神通会被增强到何种程度?许听潮心没底,当即架起五色清光,合身扑入一旁那似欢喜,又似畏惧的金乌体内!
霎时间,这金乌两眼变得淡漠,额头正,更隐隐有清光五彩透出!它本是许听潮炼化的太阳真火所化,此刻被许听潮附体,借以施展千机变之法,自然丝毫抗拒也无!
片刻之后,前方熊熊跳动的太阳真火被巨力分开,露出一头尖爪利喙,通体金羽的神骏火鸟来,正是之前那出声应和的三足金乌!只形体虚虚荡荡,并无半点血肉,也不知何物所化的灵体!修为也不甚高,不过初入元神的模样!
许听潮此刻的形象,与金乌一般无二,但面前这“同类”,却丝毫不顾香火情分,两爪一伸,当头挠来,速度快极!
尽管以变化之术化身金乌,但许听潮毕竟习惯了人身,一时间竟应付不及,不得不震动双翅,斜刺里避开!
那金乌一击不,错身而过的瞬间,侧头张嘴,喷出一道炽白匹练,正正击在许听潮背上!
许听潮只觉好似被精钢铁棒戳,背脊剧烈疼痛,金色翎羽也不知断了多少根,簌簌乱飞!一交手就吃了这般大的亏,许听潮自是怒火升腾,心念头一动,飞散的金羽上陡然闪现起明灭不定的符,离弦弩箭般地对准那金乌激射!
那金乌哪里料到此节,察觉身后有剑气来袭,锋锐刺骨,慌忙把身躯化作一道炽白长虹,瞬息远去!尽管如此,依旧被七枚金羽射翅膀,虹光遁术也自行溃散,踉踉跄跄地跌出身形,止不住地连翻几个跟头!
这金乌竭力想要稳住身形,翅膀扇动几次,才猛然发觉,被那符金羽射的左翅,已只剩下半截!当下一声怒啼,金光流转,断翅顷刻便恢复了正常!
这般耽搁,许听潮却已袭至近前,两只利爪也是当头抓下,五趾间炽白火焰流转,嗤嗤嗤地射出数十道炽白符剑气!
那金乌大惊失色,凌空一滚,便化作一团金色火焰,与周围太阳真火融为一体!符剑气穿透而过,却并未对它造成多大的损伤!
许听潮却已施展了旁的手段,把尖喙一张,喷出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将那金乌所化的火焰摄住,使劲一扯,就吞入腹!转眼之间,就将它一身精气炼化,身上气势猛增了三分!
同源的妖灵互相吞噬,果真是增长修为的便捷手段!自家这太阳真火,纵然算不得真正的妖灵,却也差不多了,自然适用此理!
心正自欣喜,不防数道白虹却激射而至,各自现了身形,四下围定!赫然又是数头金乌!
许听潮一惊,却并无多少畏惧,身上炽白光芒大盛,数百道符剑气四下激射,把周围金乌射得形体溃散,再口喷五色清光,尽数摄来吞吃!方才炼化了两三成,就又有二十余道白虹射至,化身金乌,四面拥上,爪撕喙啄,一副搏命的架势!
许听潮这才失色,拼着硬挨了几爪,射出剑气,把面前两头金乌斩成片片金焰,夺路而逃!其余金乌自是穷追不舍,更有白虹陆续激射而至,半途拦截!
眼尽是三足金乌晃来晃去,许听潮惊骇之余,大叹倒霉,看这阵仗,定是捅了扶桑树,金乌窝!心底抱怨,手上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缓,浑身符剑气吞吐,在金乌群左冲右突,杀得金羽飘零,火焰翻卷!
尽管他悍勇无匹,聚来的金乌却越来越多,片刻只见,就已遮天蔽日,看不到尽头!
许听潮心头已然发寒,索性把太阳真火化作一道十余丈长的炽白符剑光,认准一个方向激射,但凡有拦路的,径直斩碎!
这般声势,极为骇人,一众金乌却不知半点畏惧,依旧前赴后继地拥上,或喷吐白虹,或爪撕喙啄,即便是形体溃灭,也要给剑气来上一下!
许听潮修行百多年,何曾见过如此癫狂的打法?尽管有无尽太阳真火补充,不虞剑气枯竭,心却已先自怯了三分,根本不愿留下争斗!埋头一通飞奔,千辛万苦才从金乌群闯将出来,未及喘口气,就见一个金衣道人手持长幡,拦在前方!
这道人,浑身半点气息不露,神色僵硬,双目两团金色火焰跳动,被他一看,许听潮只觉寒意彻骨,生不出半点抵抗之心!
如此一愣神,金衣道人已把手长幡一挥,一道炽白火焰好似激流奔涌,迎面卷来!
许听潮大骇,剑光一起,就往侧面遁走!
那炽白焰流却没入虚空,从正前方流出,当头浇下!
许听潮避无可避,把心一狠,剑光陡然长作百丈,对准焰流斩下!
噗嗤一声轻响,炽白火焰应声裂开,现出一条十余丈宽的通道来!许听潮顺势遁入其!
两旁炽白火焰好似巍峨峡谷崩毁,瞬间就塌下,把百丈剑光紧紧裹住!
许听潮本以为必定受创不轻,哪知炽焰灼体,除了觉着酷热难耐,就没有旁的损害,反倒是化作剑气的太阳真火雀跃非常,不自禁地吸纳周围炽白火焰,片刻间就壮大了些许!
那金衣道人,不知何时又挡在了面前,挥动手长幡,幡面上炽白火焰汹涌奔腾,劈头盖脸地落下!
许听潮心头古怪至极,此刻想来,之前被那无数金乌围攻,除了受创时疼痛难忍,似乎当真也没什么损伤,此刻被这炽白火焰围住灼烧,也是一般,甚至更见轻松。毕竟尽管酷热难耐,也比疼痛好受得多。自家那太阳真火,反倒缓缓吸纳周围火焰,壮大自身。
忽然遭遇这般好事儿,许听潮兀自有些发懵,等反应过来,赶紧御起剑气,在火焰左冲右突,做出一副竭力挣扎的样子。然而片刻之后,忽然觉得这番做派委实多余,那金衣道人,尽管高深莫测,但分明就是一具无知无识的傀儡,只会挥动手长幡,放出太阳真火来烧!
似这般,就算烧个几百年,又能对自己造成什么损伤?
哭笑不得之余,许听潮又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那金衣道人,生前分明也是个大能修士,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委实可叹!就不知此界到底隐藏了何等可怖的物事,竟让他元神溃散,身躯化作傀儡?
想到此节,许听潮原本放下的心又自悬起,一面借助这炽白火焰祭炼太阳真火,一面暗暗戒备,打算把太阳真火培炼一阵,就破开虚空遁走!
他这番小心,似乎有些多余,接连数个时辰,除了那金衣道人挥动长幡,放出火焰灼烧,就没有半点异动。
此时,太阳真火似乎已经到了某个极限,从周围炽火,也得不到多少补益,许听潮便不打算再做耽搁,把浑身真气提起,聚来方圆百里的金焰,凝成一道千多丈长的金色符巨剑!
尚未斩下,就已引得周围虚空裂纹密布,有皎洁、阴凉的光芒从裂缝透出。
那金衣道人对这般威势丝毫不觉,依旧不紧不慢地挥动长幡,几缕月色光芒投射到他身上,竟好似沸水浇在积雪上,轻而易举就将他割成几块!破碎的尸骸四散,悄然碎成星星点点的尘屑,顷刻消失不见!
许听潮不禁又是一呆,这月色一般的光芒,竟如此厉害?探出神念小心一探,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光芒,赫然是纯正的太阴精气,虽然颇有威能,但无论如何也达不到那般程度!唯一的可能,就是金衣道人的躯壳日夜被此界的太阳真火灼烧,早已腐朽不堪,才会一触即溃!
怪不得,初见时根本察觉不到这道人的气息,敢情他这躯壳早被焚烧殆尽,空有其形!如此看来,这金衣大人八成也并非什么大能修士,说不定生前修为还及不上自己,那长幡,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起的宝物,是以发出的炽白太阳真火,才对几乎不会对自己造成损伤。
本来,许听潮还对那长幡心动不已,此刻却有些兴致缺缺,但既然已成了无主之物,顺便收取也不费什么劲,还可赠与亲友后辈使用。
身处巨剑之,许听潮随手一摄,将那长幡抓到手,还不及细看,就觉一股沛然不可挡的大力袭来,把自己吸入幡,顿知方才想法委实错得离谱!
待得视线清晰,一数百丈高大的鸟头已是轰然压下,鸟头上尖喙张开,好似一把百丈剪刀拦腰剪来!
身旁巨剑已不再,许听潮慌忙挪移虚空之术,遁出千丈之外!甫一现出身形,就看到一头遮天蔽日的三足金乌顾盼睥睨,两只硕大的眼珠,正冷冷注视自己!
许听潮激灵灵一个寒战,此处分明就是在那长幡之,这金乌,十成十是长幡生出的器灵!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那长幡哪里普通了?看架势,眼前这金乌器灵,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当成点心给吞了!
四一一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六)
这巨大的金乌,才真正像生死大敌!
霎那间,许听潮就猜到这长幡的来历!十成十是某位大能修士聚敛太阳精气祭炼而成的太阳星幡!
以周天星斗布下周天星斗大阵,威能之强,足可屠灭仙神!然如今这百灵大界之,哪个有这般手段?但用器物承载星力,炼成至宝,聚齐周天之术,以之布下周天阵法,也足可横行此界无阻了!而太阳太阴,乃诸天星辰之首,亦是周天星斗大阵的关键,这太阳星幡,且不提威能,珍贵程度如何,自然不需多说!
猜到了此节,许听潮如何不想将此番据为己有?奈何幡金乌器灵委实太过强横,若要降服收取,无异于痴人说梦!电光石火间,许听潮便有了决定,抖手使出和光同尘之法,摄住金乌头颅!
金乌大骇,一声难听的鸦鸣,振翅就欲飞走!奈何和光同尘乃混元法术,饶是它修为高强,被摄住如此紧要的部位,也是摆脱不得!
察觉此事,金乌顿时发了狠,不管不顾地接连扑击,还引来无尽太阳金焰灼烧堵截,要把许听潮扑杀!
它这般算计,却是落了空。许听潮修行百多年,几乎日日都在凝练太阳真火,五行灵火真经更是修炼得炉火纯青,极善操控火焰,如何会惧怕这阵仗?除了仔细躲避它那锐利的爪喙,应付起来颇为轻松。
这般僵持了数个时辰,金乌已是萎靡不堪,体型更缩小至十余丈大小,翎羽色泽黯淡,周身火焰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许听潮见差不多了,空出的左手凌空挥动,源源不绝地画出各式符,没入金乌体内!每一道符箓,金乌反抗便弱上一分,数千道符箓种下,金乌径直哀鸣一声,自行匍匐在身前!
许听潮这才收了和光同尘术,驱动体内那由紫府镇魔碑变化而来的“镇府灵碑”,将从它身上吸纳而来的灵性反哺回去,左手举动却不曾停下,依旧不紧不慢地画出一道道符箓,打入它体内。
这金乌,到底是器灵,躯体并非修行人的修为,一身灵性被吸纳,或许是因为离了本体的缘故,性质悄然转变,此刻注回它体内,却几乎起不到作用。“镇府灵碑”存储的灵性输送完毕,金乌体型也只长到二十余丈,与之前千丈之巨,差别不啻云泥!
如此一来,这太阳星幡不免威能剧降,许听潮大失所望!不过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将此幡收取,灵性损失,还可慢慢培炼回来,与宝物失之交臂,却再也找不回来。许听潮还不曾闻说谁有这般异宝的炼制之法!
稍稍收拾心情,许听潮就遁出幡外,甫一脱离,就觉一股阴凉透体而入,睁眼看时,只见虚空浩渺,月色皎洁,太阳真火却半缕不见!一时间,不免大惊失色!
此处定然不是之前那充斥了太阳真火的镜界!如何会来到此处,许听潮只好将缘由归结到被太阳星幡吸入时,自己凝出那道符剑气之上。八成是那剑气失了掌控,自行斩碎虚空,太阳星幡不巧跌入裂缝之,来到了这一界!
阴阳相生相克,向来焦不离孟,与那太阳界正好相反,此界处处都是取之不竭的太阴精气!许听潮体表悄然腾起一层月白色火焰,挥手将太阳星幡持到手。
哪知长幡一入手,并未传来太阳真火那暴烈灼热的气息,反倒阴阴凉凉,透入骨髓!许听潮一惊,莫不是这星幡威能大损,被太阴精气侵蚀入体?探入神念产看,禁不住一阵眉头暴跳!
原来那金乌器灵身旁,不知何时跑来一憨态可掬的白毛兔。这白兔正把身躯靠在金乌身上,一脸沉醉享受!可怜金乌方才被许听潮抽血吸髓,十停实力剩不到一停,如何经得住这般亲热?此刻好似那冬日里落水的公鸡,瑟瑟抖成一团!
尽管那白兔一身实力渊深莫测,不在全盛时的金乌之下,许听潮还是慌忙把自家炼化的太阳真火渡入,生怕金乌承受不住,自行溃散!若是那般,太阳星幡想要再生出器灵,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出手相助金乌的同时,许听潮已将全身真气提起!这白兔,让他想到布置周天星斗大阵的另一面关键旗幡,太阳星幡的器灵是金乌,太阴星幡若生出器灵,自然就该是这般模样!
尽管有些不敢置信,但既然太阳星幡都在那太阳真火充斥的界面出现,太阴星幡为何就不会出现在此界?
与料想不同,察觉渡入的太阳真火,幡紧挨金乌的白兔并未暴起伤人,而是把鼻头触到涓涓细流一般的炽白火线旁边,轻轻耸动,忽然伸出粉嫩的舌头一卷,将一截火焰卷入口,囫囵咀嚼几下,就咕嘟吞入腹!
许听潮目瞪口呆,白兔却两眼放光,张开三瓣嘴唇,用力一吸,把炽白火焰尽数吸入口!金乌得了补益,正自舒坦,见状有气无力地“呱”了一声,以示不满,却换不来白兔半分留情!
看那白兔一副满足陶醉的模样,许听潮一面从仙府抽取灵气炼化,一面把真气供给体内火种,源源不绝地凝出太阳真火来,同时左手手心灰蒙蒙一片,和光同尘术蓄势待发,右手却凌空划动,一道道符箓生出,接连没入炽白火焰!如此这般,却是要借了白兔贪吃,暗行那收服的勾当!
许听潮暗动作,白兔却似乎分毫不曾察觉,只顾大口大口地吞噬太阳真火,如此接连三天,才满足地停下,接连打了几个饱嗝,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一头倒在金乌旁边,呼呼大睡!
这一回,金乌丝毫不作排斥,蹲身缩颈,眯眼靠在白兔身上,也是一副睡意沉沉的模样!
二者仿佛早就认识的挚交老友,彼此间竟分毫提防也没有!
许听潮早看得清楚,幡白兔吞了自家太阳真火,尽管浑身上下依旧散发出阴凉气息,但已隐隐带了一丝温润,并不会让人觉得冻彻心肺!他至今还有些不敢置信,如此一头厉害至极的妖灵,竟这般轻易就被自己收服了?
小心从白兔身上摄来一缕气息,几道法诀打在其,这气息就变作一头拇指大的白兔,凌空蹦跳,往远处去了,许听潮赶紧架起云头跟上。白兔速度不算太快,许听潮便趁机吸纳太阴精气,用来祭炼太阴真火,可惜这道火焰从老龙敖瑞手得来不久,比之太阳真火,灵性相差极远,并没有半分化形而出的势头。
这般遁出十余万里,许听潮忽然一怔,远远有一针尖大小的模糊人影凌空而立,依稀可见是个广袖白裙的婀娜女子,飘飘然,好似仙子临凡!
知晓要寻的地方已然到达,许听潮便不再等待那拇指白兔慢吞吞地蹦跳前行,脚下云头五色清光一盛,瞬息遁至那女子身前。
白皙的肌肤有如春葱,相貌说不上多美,却胜在清秀精致,加之面上浅淡的忧伤,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凄美。与在之前那太阳真火充斥的界面见着的金衣道人一样,此女早已修为元神尽丧,不过一具空壳而已!
这般绝世人物,却落得如此结局,许听潮叹息连连,一时间竟有些下不去手。
那拇指白兔悄然蹦跳而至,它不过一缕气息而化,如何知晓许听潮此刻的心情,一个纵跃,从女子的左袖钻入!如此轻微的扰动,就有微不可闻地一声轻响,女子忽然碎成漫天皎洁荧光,闪烁几下,已是踪影全无,只余一枚巴掌大的小幡静静悬浮,幡面上白光缭绕,十分玄妙!
许听潮默默将小幡摄入手,阴凉的气息顺着手臂传遍全身。不用刻意查探,他已知此物就是那太阴星幡!
这般至宝到手,许听潮却欢喜不起来。两面星幡的主人,生前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就不知怎会陨落在此。修行之艰难,可见一斑!
许听潮怔忡良久,才慢慢思索这一番遭遇。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太阴星幡的器灵白兔在这太阴精气充斥的世界呆得久了,阴气太重,才会悄然遁入太阳星幡,想要借助金乌的阳烈之气,驱除自家体内沉积的阴煞。想来若器灵金乌不被自己一番炮制,也会一样自行找上那白兔。至于持有两幡的金衣道人和白裙女子,也不知陨落了多少年,遗蜕才会受不住至阳至阴精气的腐蚀,最终双双崩溃,不复存在!
仔细想来,无论金衣道人,还是白裙女子,穿着都似有古意,也正好应证了这番推断。
只是如此上古大能修士都不能在这藏镜阁保得性命周全,自己又凭什么得以存身?闯到此处,莫非只凭了侥幸好运?还是藏镜阁威能衰减,不复当年?
心头思绪才乱,许听潮便即打住,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与其自乱了阵脚,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放眼望去,这处镜界一片空寂,除去精纯得不可思议的太阴精气,再无其它。尽管心离意迫切,许听潮还是决定留下来,把太阴真火好生祭炼一番。
四一二 一梦千年轮回苦,铅华洗净终归玄(十七)
到底不是自家幸苦祭炼出来的火焰,许听潮有太阴星幡在手,聚来的太阴精气,品质上乘,数量亦是充足,奈何那太阴真火,得了这许多补益,也只将自身灵性提升了两三分。
见得这般情形,许听不愿再多作耽搁,顺势以它为根本,凝成一道千丈符剑气,往虚空斩下!
此界比那处处都是两仪元磁的镜界还要稳固,如此威能的剑气,也只斩开十余丈长一条裂缝,许听潮不敢怠慢,云头一起,就从一穿而过!
身后虚空裂隙顷刻弥合,许听潮已然身处一座古旧宫殿的上空。这宫殿通体青石筑成,檐廊斗拱,纹刻雕绘,均不与现今相类,风格迥异,却自成气势,就算身处上空,依旧让人自觉渺小。
许听潮凌空俯瞰这片刻,仿佛自身反倒成了那跳梁小丑,十分难受,心念一动,脚下云头收敛,缓缓落在地上。
斑驳的殿门大开,许听潮抬眼看去,当即浑身一紧!
愿来这殿十分空旷,只一面浑浊的数丈大铜镜对门高挂,一须眉皆白的灰衣老僧手持念珠,正抬头定定注视铜镜,也不知镜有何等景致,身躯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沉浸其,不能自拔。老僧修为若何,却是分毫不露,但绝对不是那神智尽失的血肉傀儡!
不知怎的,此事许听潮万分肯定。好不容易见到个活生生的修士,不免多看了几眼,哪知体内五蕴譬喻经修出的真气,忽然自行运转起来,三五个周天,已然壮大了数倍!
这道真气,许听潮也曾苦苦修持,奈何进境缓慢至极,先前还能依靠度化得自巨人界东极青帝那定神桃木上萦绕不去的怨灵加快些累积速度,从夏静白处学了望海族炼魂之术,这丁点儿益处也被舍弃,近几年来更是几乎毫无增长!哪知此刻仅仅远远观望这老僧,就好似忽然间悟了禅意,修为陡增!
许听潮哪里还不知,眼前老僧必为佛门高人,一身修为几乎可参造化,否则何以能有这般神效?尽管他始终以道门弟子自居,也恭恭敬敬地施了个佛礼,半是不由自主,半是诚心致谢。体内这佛门真气,逊色另一道太多,但有些时候,往往能发挥莫大的神效,许听潮得益极多。
不知何时,许听潮浑身上下,已是金光灿然,那脚踩金莲的佛陀虚像,也悄然在背后浮现,形体看得见地凝实起来!
礼毕,许听潮也就不再停留,任由体内佛门真气激流奔涌,迈步踏入殿门,两眼也从老僧身上移开,落在殿悬挂那混沌铜镜之上。之前站在门外还不觉得,此刻视线甫一接触镜面,便再也挪移不开!心神也被镜生出的莫名巨力拉扯,顷刻坠入其!
许听潮心大骇,然而片刻之后,便自宁定。自己虽然心神沉沦,血妖却依旧清晰,二者本为一人,一个念头,心神便从镜挣脱!如此一来,铜镜到底隐藏了何等物事,反倒惹起了许听潮的好奇。
连老僧这等高人都被困囿其,眼前这铜镜八成不是凡物,但似乎威能仅仅只在操弄修士心神之上,有血妖在远处呼应,此法对自己却是无效,就算沉溺其,遇到了凶险,也大可立时脱离。再者,之前经过的镜界,各有特色,并无哪个是这般模样,要说墙上铜镜没有特异之处,谁也不信。
既然到了此地,连老僧这等佛家大能都能困住的宝物,许听潮如何不动心?这小子侧头一看,只见老僧兀自沉溺,除此之外,殿空空荡荡,再无旁人。略微思索,就有了主意,只见他把袖袍一挥,体内歪嘴小葫芦的金刚龙象,腕上御灵环的青玉剑蝶,双双现了身形!
青玉剑蝶有些萎靡,金刚龙象却精神奕奕,十分威猛,许听潮交待一番,着虫兽小心守护,便把视线落在那铜镜上,任由巨力将自家心神拉扯,通往莫名的所在。
诸般光怪陆离的影像飞也似地闪过,不知多久,许听潮视线一清,已是身处一处四围空蒙,虚空镶嵌一清澈明镜的所在!几乎不用考虑,许听潮就看向面前明镜,霎那间,眼清明不见,浮起片片迷茫!
原来那镜所现,并非他此刻的样子,而是一面目绝美的青裙女子。这女子凌空虚立,怀抱一五色襁褓,面露哀凄焦急,忽然抬手一掌,正正印在襁褓之上!霎时间,襁褓飞出白黑青红黄五色,各自认准一个方向激射,瞬息消失在天际!女子伤心欲绝,泪如泉涌,别开头去,猛将手襁褓抛下!
高空之,罡风烁烁,片刻就将襁褓吹得四散,露出个冰晶般透明的婴孩!婴孩双目紧闭,身上隐隐有五色闪动,每被一道罡风吹,身上五色便黯淡一分,及至后来,径直被吹得形体溃散,只余一道黯淡不可见的五色彩光穿破诸般阻隔,飘到一矗立潋滟湖水的城池上空!
这城池,其实是座落在一铁锥般笔直刺入湖的半岛之上!城门正,“锐金”两字银钩铁画,当真就如同金铁铸就一般!
看到此处,许听潮和血妖齐齐心头剧震!
这锐金城,不就是亡父当年建立的金绝门根基所在!尽管只是当年和姐姐、高婶、黎伯、高小七复仇时去过一回,但许听潮又怎会不认得?!
为何这面明镜,竟然照出这般场景?
许听潮和血妖心头大乱,镜景象当即一阵紊乱,顷刻消失不见,镜面也变得浑浊不堪!最后的印象,终于那黯淡彩光落进城一处幽静的宅院!
见得这般场景,许听潮和血妖恨不能扑上前去,将镜面混沌扯去,重新接续之前的画面!尽管在画像上看过父母的容貌,但毕竟不及亲眼看见来得真实,许听潮向来将此事视为生平大憾!此刻分明有机会瞧见双亲容颜,却偏偏错过,如何不恼恨遗憾?
面前这明镜的根脚,许听潮已然猜到了三分!藏镜阁藏玄镜,通明澄澈照三生!方才所见,似乎也只是上一世的短短片刻,但也足以证明,此镜即便不是那藏玄镜,也与其有莫大关联!
此番进入藏镜阁的目的即将达成,许听潮心思却是翻涌动荡!自己的前生当真就是这般样子?那青裙女子又是谁,前世的生身母亲?为何她要那般将自己抛弃?前世的自己,身上飞走的五色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今生修成这道五行魅灵元神,根源就在于此?若当真如此,自己前世是什么身份?那疑似生母的女子又有何来历……
诸般念头在脑反复来去,许听潮只觉体内好似那风暴的大海,巨浪滔天,潜流汹涌,不可抑止!血妖也是一般,浑身真气溃散,化作浓稠血雾,自神魔躯壳七窍喷涌而出!
正当危急,隐约一声佛号有如暮鼓晨钟,定灵宝珠,顷刻之间,心潮平静,半点波澜不起!
怔怔良久,许听潮和血妖齐齐一叹,各自发力,已从镜脱身。
大殿内,老僧踪影全无。许听潮知晓方才出手救助自己的,便是这位佛门前辈,如今却是连道谢都没了机会。
忽然,许听潮眉头一动,回头看去,只见背后一尊金灿灿的佛陀正手持念珠,含笑静立!他怎认不出,这佛陀就是自己修出那西贝货法相金身,此刻看来,却没有半点虚浮,沉凝清净,就算不言不动,依旧看得出蕴含了莫大威能,却是不知何时真正成就了佛家金身!
许听潮知晓自家短处,魅灵之躯固然好处极多,却十分脆弱,比之不注重淬炼身躯的人族修士,也相差极远,根本不能施展诸如安期扬师叔法天相地巨灵神一类的法术,还被专门针对元神灵体的法术克制,如今得了这金身,弱点便被尽数隐去,再不受掣肘!
看到金身手持着那串念珠,许听潮猜测,这番好处,怕也尽是那老僧成全!这念珠,分明就是老僧手之物!但为何这佛家大能会如此做,许听潮半点头绪也无。
苦思无果,许听潮索性化光遁入金身。金身一阵色泽变幻,片刻就成了许听潮的模样。
许听潮稍稍动了几下,只觉与尚未凝结元神时,自己的身躯一般无二,行止间随心所欲,不见半点窒碍,筋骨力量和躯体坚韧,更是远远超出!
许听潮心欢喜,手腕一番,老僧留下的念珠出现在掌,探入神念查探,顷刻之间,便知晓了个缘由。
原来这老僧出身广佛界,也是得了一枚藏镜引,才进入藏镜阁闯荡,一路披荆斩棘,来到这处大殿,便被墙上那铜镜摄走了心神,堕入镜轮回,不得自省,已有数百年!许听潮到来,被老僧引动体内佛门真气,两厢感应,老僧忽然彻悟,缓缓自镜世界醒悟,最终心神脱离,回归本体,却发现自己竟已从许听潮身上学得一部玄妙的佛经!
佛家讲因果,且不说被许听潮唤醒的大恩,光只学来如此上乘的经籍,就不能不有所回报,是以老僧赠送佛宝,助许听潮修成金身,察觉许听潮忽然真气逆乱,正好出手相救。如此因果了结,老僧便悄然离去,此刻怕是已回了广佛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