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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经叛道     玄门妖修txt下载     玄门妖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六八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四)

    “那黑凤盗有何来头,还请三位道友告知!”

    三个元神闻言,心中齐齐一凛,看这架势,眼前年轻人似乎还想找黑凤盗的麻烦!

    中间那身着素色道袍的黑发黑须老者,显然是三人之首,闻言正色道:“许道友勇气可嘉,我等不如也!但那黑凤盗并非易与之辈,万事须得小心!”

    “无妨,道友尽管说来!”

    见许听潮坚持,黑须老道暗叹一口气,说道:“这黑凤盗,乃是盘踞在黑凤岛上的一伙积年悍匪,有六艘旗鱼舰,两艘黑水鬼舟,势力极大,且行事心狠手辣,数百年来死在他们手上的修士,不知有多少!”

    老道看了看许听潮脚下的旗鱼舰,见风帆上一头浑身血红背生肉翅的臃肿怪物栩栩如生,心下微凛,继续道:“黑凤盗有两位虚境,分别是两艘黑水鬼舟的船主。这黑水鬼舟乃是大舰,旗鱼舰远不能与之相比!另外六艘旗鱼舰,也是悍勇凶狠之辈,据说每艘至少有十位元神驻守,舰上武备齐全……”

    有现成的旗鱼舰,不需这老道介绍,许听潮便知黑凤盗的大概实力。两个虚境,数十元神,的确不是西海上往来的普通广翼船能抗衡的。不过若这伙盗匪的实力仅止于此,却也不需惧怕,若伺机将之铲除,夺了那黑凤岛,自己“大名”必定会在西海上传扬,到时再放出风声,夏静白八成能够找来!

    这番算计倒是不错,许听潮却还有些担忧,于是又问:“黑凤盗肆虐数百年,可有什么靠山?”

    “这……”老道显然被问住了,与身旁两个元神对视一阵,才小心道,“我等从未听说此事。黑凤盗下手很有分寸,从来只捡我等小本经营的船只下手,想来,想来并无深厚背景!”

    老道说出自己的推断,正自忐忑,许听潮却只淡然点头:“有劳道友了!”

    “岂敢!岂敢!”

    “许某还有一事相求。”

    许听潮看了十余里外的广翼船,让老者有些心惊肉跳!但救命恩人有求,怎能不应?只好硬着头皮拱手:“道友请讲!”

    “道友船上可还有多余的灵木,许某欲购买一些!”

    老道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笑容:“许道友说笑了,区区灵木,如何好意思让道友破费?顾某这就传讯,让后辈送些过来!”

    “也好!”

    许听潮知他存了报恩的心思,便不再多说。这广翼船上的修士做事也甚为爽利,顾老道才放出传音符,一个俊秀的炼气修士就御器而来,双手奉上一尺许大的青色乾坤袋。

    老道却将大袖一挥:“快快献给许道友!”

    这年轻修士又赶紧将乾坤袋捧到许听潮跟前,拘谨中带了抑制不住的崇拜。

    “此子乃顾某曾孙顾安,年纪尚轻,不曾见过世面,许道友见笑了!”

    顾老道连忙在一旁赔礼,只是面上不经意流露的宠溺,却表明他心中并非这般想法。

    许听潮生性淡薄,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小节,挥手将那年轻修士手中的乾坤袋摄到掌心,放出神念稍一查探,不禁眉头微皱。这乾坤袋中,并不止灵木一项,几个贴满符箓的玉盒才是大头!

    顾老道却会做人。

    许听潮手腕一番,掌中乾坤袋便不见了踪影,看得三个元神眼皮一跳,此人身上定有洞天之宝!

    “顾小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这几枚飞针,便送与你做见面礼吧!”

    许听潮随手从体内黄皮葫芦中掏出一件物事,用真气托住,推向顾安。身为元神前辈,有晚辈送上价值连城的东西,不赏赐点什么,委实有些说不过去。这套飞针一共三十六枚,色呈玄黑,五行属水,正与那顾安的功法相合,虽不是法宝,却算不错的法器,也适合拿出来送人。只是许听潮已记不得到底从何而来。

    顾安见到迎面飘来的飞针,欢喜不尽,迫不及待地接住,才恭敬地施礼道谢!顾老道也看出这些飞针的不凡,自家曾孙使用正好合适,也连连逊谢。

    许听潮却只淡然挥手,与他们谈起些旁的事情来。当然,还不忘了打探一番夏静白的下落,三个元神却都说不知。

    小半日之后,那顾安带了几个炼气修士,将两只辟法弩箭连带接在其后的棕褐绳索送回,整理妥当后放在弩机旁边。广翼船也将灵翼展开,几个修士正拿了和灵翼一般材质的纸张样物事修补。至于船侧的上的箭孔,并非紧要,大可边行边料理。

    顾老道提出告辞,许听潮也不挽留,只说了声“后会有期”。

    广翼船匆忙远去,许听潮忽然又收到顾老道的传音,劝他放弃这旗鱼舰,赶紧离开。想是这老道见许听潮停在旗鱼舰上不走,好心提醒。

    许听潮不作理会,捏碎掌中流转的玄黑光芒,挥手招来海水,将船舱和甲板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便盘膝坐在穿船头,任由旗鱼舰随风浪漂流。船上禁制阵法,他半点不曾破坏,若黑凤盗当真有本事,当能找上门来。

    哪知方才入定了片刻,海水中就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许听潮神色一动,忽然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往脖颈侧面一夹!一条三寸梭形海鱼窜出水面,正正投入两指之间!

    噗地一声轻响,许听潮两指应声而断,那小鱼片刻不停地朝前激射!

    一朵金色火焰凭空生出,将海鱼化作灰烬!许听潮腾身而起,挥手摄住兀自跌落的断指,遁入半空!

    嗖嗖嗖——

    连绵不绝地利箭破空声响起,船舷两侧,数百一般大小的梭形海鱼往来穿梭,掠过许听潮打坐的地方!

    半空,许听潮举起右手,目光落在丝毫鲜血不曾流出的断指伤处,面上微微露出惊容!

    他这副身躯,正是斩杀邬正豪后得来的那具傀儡,通体为玉橡胶制作,坚固柔韧处只比元神境炼体修士稍差,且还有自身真气灌注保护,却依旧敌不住这小鱼一斩!老龙敖瑞说,这傀儡是失却法身的修士元神最佳的寄身之物,且妙用极多,许听潮在西海游荡这么长时间,并无人族修士认出他的根脚,便是凭借了此物的伪装!

    陡然遇袭,许听潮还以为是黑凤盗前来报复,但他灵觉远比普通修士敏感,确定方圆数万里之内,并无第二个修士存在。这些锋锐的小鱼,怕当真是偶然闯来!

    目光再转,最终落在海水中兀自不曾散开的瘀血上,只见血块正被成群的小鱼争抢。

    许听潮将提起的戒心放下大半,也不回那旗鱼舰上,将摩云翅放出,在半空闭目打坐。云头随旗鱼舰缓缓飘动,那些凶恶小鱼将船侧海水中的血块抢食一空,又腾跃一阵,实在够不到上方的清云,才逐渐散去。

    数个时辰后,许听潮精神奕奕地睁开双眼,挥手取出一星光黯淡的长条形匣子。

    此物名为北斗剑匣,是他在巨人界时,追杀大道宗虚境老怪伍璇所得。

    伍璇当时和戴双全,通晚晴,九韶真人,沈今宵等虚境伏击太清门一行,哪知反被击败,九韶真人身死,戴双全和通晚晴成擒,只他和沈今宵逃走。沈今宵最终得以脱身,他却被许听潮水上,迫得自爆修为,万年苦修毁于一旦,自家这本命法宝也受损颇重,落在许听潮手中。

    许听潮打定主意专修术法神通,加之初初来到这天道界,也不敢随意使用从大道宗虚境老怪身上得来的赃物,是以并不曾花费心思修复。此刻取出来,却是因为要借黑凤盗的项上人头“扬名立万”,又不肯动用符剑术,担心战时破不开旗鱼舰的水行护盾,打算找一剑擅长攻坚的宝物!

    北斗剑匣毕竟是虚境老怪培炼的不知多久的本命法宝,尽管受损,依旧极其厉害!尽管剑匣上伍璇的气息印记已被尽数抹除,仓促间祭炼,怕是也来不及,但许听潮并不打算直接使用此宝,而是要借助它对飞剑增幅的效用!

    手腕一翻,许听潮又取出一柄紫气盎然的飞剑!此剑名唤“紫鹄”,也是他在域外虚空斩杀大道宗修士所得,只因完好无损,威能比北斗剑匣还要更大三分!

    将“紫鹄”收进剑匣中,许听潮便张嘴吐出一口五色精血,裹住北斗剑匣祭炼起来。这般做法,固然不能尽数发挥两宝的威能,但稍稍驱使,二者想加,大概也和一件宝物差不多。剑器本就是杀伐之宝,用来应付黑凤盗舰船上的护盾,应该也够了。

    ……

    这天,风和日丽,许听潮忽然张口将手中剑匣吞入腹中,站起身来,往左侧看去,片刻之后,两艘体型几乎一致的广翼船并排疾驰而来,一看灵翼上的图案,许听潮不禁暗暗嘀咕。

    原来两艘船上修士,都是些“故人”。

    稍大那一艘,正是几天前匆匆离去的“长风”,船侧的箭孔已然修复,就连毁去的灵炮也都重新装好。另一艘,自然就是那朱姓中年的“竹枝”了。

    他们这般联袂惶惶奔逃,却只因为后不疾不徐地方跟了一艘旗鱼舰!

    此舰与许听潮缴获的战利品一模一样,只不过风帆上绣的却是一相貌凶狞的夜叉!

三六九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五)

    “许道友,还请再救我等一救!”

    尚且相隔数十里,顾老道的声音就远远传来,听来十分凄切。

    后方那旗鱼舰上的黑凤盗也见到这边的情形,一阵大乱,原本稀疏的灵炮轰响陡然密集起来!两艘广翼船赶紧开启护盾,收拢灵翼,也用船上灵炮还击!

    这艘新来的旗鱼舰,并不使用土行灵炮,而是装了三四十门以阴煞之气为根本的灵炮,发射之时阴气森森,看来十分诡异,但对水行护盾,却并不怎样有效。

    同样,两艘广翼船上的水行灵炮也对那旗鱼舰的护盾没有太大的效用,三艘船这就这般不痛不痒地激烈轰击起来。广翼船上灵炮不多,但以二打一,旗鱼舰也不敢过分靠近,只凭了灵活的身形,在十多里外游走,寻找机会。竹枝和长风两船也频频调整阵型,始终保持一侧船舷对准旗鱼舰,不致互相遮挡了视线炮口。

    许听潮却不忙上前,两艘广翼船之所以能逃到此处,怕正是因为相处扶持,那旗鱼舰炮火也不利,没有把握一齐拿下,才这般不紧不慢地驱赶,缓缓消磨两船修士的意志。

    这些事情,许听潮并不如何关心,他此刻正大皱眉头。黑凤盗的反应远比预料的迟钝,且这艘旗鱼舰,也根本不是特地来寻仇的,否则怎会还去招惹两艘广翼船?能跑到此处,或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许就是查知自己俘获这艘旗鱼舰的位置,故意将两艘广翼船赶来,打算联手截下!总而言之,他们并不是得了讯息赶来。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许听潮想要的。黑凤盗不大举前来来报复,之前的诸般算计尽数落了空,还需另想他法。

    故意放走那些黑凤盗为何不前往报讯求助,此事颇为蹊跷。暂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许听潮索性放下,右手捏个剑诀一指,一道紫光从背后凭空出现,往那旗鱼舰激射!这些时日来一直在祭炼北斗剑匣和紫鹄飞剑,正好拿来一试!

    紫鹄剑不愧是虚境老怪的本命宝物!出鞘之后,瞬息就化作千丈剑芒!剑光之外,还被许听潮附了一层深紫色的乾清上元太乙神雷,声势极其惊人!此雷本就是大道宗功法中所载的雷术,与紫鹄剑相合,两者想加,更添几分威能!

    有护盾阻隔,许听潮看不到三艘船上众修的表情,但那旗鱼舰已然将灵炮对准天空剑光,三四十门一同轰击,也拉出一道千丈长的阴森匹练!同时转向远处,破开风浪疾驰!

    许听潮也不驾御飞剑躲闪,反而变幻剑诀,把剑光催得光芒大作,雷霆狂舞!

    但听一声震天价地巨响,千丈剑光将漆黑阴煞光束劈碎大半!周围雷霆涤荡,连溃散的阴气都被席卷一空!

    旗鱼舰上灵炮轰鸣不绝,紫鹄力尽,竟被打得上升数百丈!

    许听潮心中暗喜,这飞剑的威能,纵然比不上符剑术,却也差不太多!掐动剑诀,紫鹄一个盘旋,避开灵炮光束,绕到侧面贴浪斩来!

    旗鱼舰上的盗匪应对也是极快,面对剑光一侧的灵炮放平,连绵轰击!玄黑护盾中也飞出十余件光华闪闪的诸般法宝,迎向剑光!

    许听潮剑诀再变,避开灵炮光束,斜向上往护盾斩去!一道数百丈长的赤红光芒猛然窜前,正正撞在剑光之上!

    金铁交鸣声中,剑光又被一道黑光,一道青光接连打中,偏了方向,堪堪擦着护盾顶部射入高空!

    许听潮本来已经掐动剑诀闪避,但紫鹄剑毕竟是用了取巧的法门才能驱使,比不得旗鱼舰上元神盗匪的本命法宝灵动,虽然避开其中大半,依旧三件接连被击中!

    又御剑攻打了一阵,虽然自家手法逐渐娴熟,旗鱼舰上盗匪配合却也更加章法,除了擦中护盾几下,依旧寸功未建!反倒是两艘广翼船卖力发射灵炮,把旗鱼舰的护盾打得一阵晃动!

    如此配合,逐渐把旗鱼舰护盾的威能消磨殆尽,照样能将之拿下,许听潮却是不耐,抬手就往旗鱼舰一挥!

    掌中一片金芒闪动,出手时却忽然变作青紫!一朵拳头大的紫青色火焰看似缓慢地往前飘去,径直将那前来阻拦的赤芒烧得光泽黯淡,继而轻飘飘地落在护盾之上!

    紫青火焰陡然四下蔓延,霎时间就将整个护盾布满!护盾周围数里的海水,瞬间蒸发无算!旗鱼舰失了支撑,猛然跌入空出的海水大坑中!

    这火焰,自然就是许听潮炼化的紫青兜率火!本来他出手就要驱动自身最熟悉的太阳真火,但想到西海乃是鬼仙门的地盘,才忽然换成这火焰。数年前内莽苍中,他和血妖可是灭了四个鬼仙门元神,临走时,他还放出太阳真火毁灭争斗痕迹。鬼仙门乃天道界最顶尖的大派之一,远非没落的大道宗可比,此时此地,太阳真火还是少用为妙,免得被认了出来!这番大战,声势不小,定然会惊动方圆数十万里之内的修士!

    再说那护盾周围盘旋守护的十余件法宝,虽然光芒依旧,但主人神念视线受紫青兜率火阻碍,灵活之处却陡然大减!许听潮得了空隙,剑诀连连掐动,紫鹄遁入高空,光芒雷霆大作,猛然倒转而下,正正斩在护盾顶部!

    并无惊天动地的轰鸣,那护盾极其柔韧,虽然凹下二十来丈,光泽也黯淡小半,但兀自不破裂,只是承受不住这般巨力,倏地沉入海水之中!

    道家有言,天下莫柔弱于水者,而攻坚者莫之能胜。毕竟是一艘舰船的护盾,有这般妙用,许听潮并不觉得奇怪,只须多御剑攻伐几次,当能破去!

    但片刻之后,许听潮面上就闪过一丝愕然!原来那旗鱼舰入了水,竟然好似蛟龙入海,轻易就摆脱了紫鹄锋刃,往西南方窜去,遁速快得不可思议!只是有紫青兜率火附在护盾之上,周围数里的海水尽数蒸发成气,让它好似在半空飞翔一般!

    旗鱼本就是海中速度最快的凶猛鱼类,这旗鱼舰当真不愧了它的名字!

    奈何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紫鹄剑光!尽管剑光身形不小,两侧浸入海水之中,不免要受些阻滞,但紫鹄依旧是虚境老怪曾经倚仗的本命宝物,衔尾追击不过片刻,就绕到旗鱼舰前方,当头斩下!

    旗鱼舰侧身闪避,却还是被斩中一侧护盾,顿时在水中胡乱旋转起来,搅得附近数里的海水一阵沸腾!

    不等盗匪重新掌控,头上海水忽然凝结成彻骨寒冰,迅速蔓延而下,将之冻结!紫青兜率火似乎承受不住这玄冰的奇寒,早早收敛,缩成拳头大一团,不见了踪影!

    海面之上,许听潮指尖一道晶莹光束悄然散去。光束入海之处,已然浮起一座方圆十余里的玄寒冰山!

    这法术,自然就是得自凤凰界北极忘情宫两个老怪的冰魄寒光!

    此术本就威能极大,许听潮此刻使出,更是奇寒无比!数十里外的竹枝、大风两艘广翼船,离冰魄寒光入海处不远,也被法术波及,船身周围的护盾上已然挂起晶莹的冰凌,护盾运转之际更见滞涩!

    许听潮却不曾看它们一眼,只掐动剑诀,御使紫鹄遁出海面,对准冰山斩下!

    一阵喀喇喇脆响,冰山四分五裂,身形修长的旗鱼舰从碎冰中窜起,船身护盾已然不在!这舰船堪堪出出水,便又一头扎入沸腾的碎浪中,片刻不停地往远处飞遁!没有紫青兜率火蒸发周围海水,它的遁速陡然快了数倍,许听潮掐个剑诀的时光,它便去得远了!

    “哼!”

    一声冷哼,许听潮抖手将紫鹄剑收起,架了云头紧追不舍,手指连弹,道道冰魄寒光射出,不住将海中遁逃的旗鱼舰前方海水凝结成冰,迫它不住转向闪避!

    不过片刻,许听潮便已追至上空,曲指呈爪对准海面往上一拉,一道三里多粗水柱冲天而起!那旗鱼舰就裹挟在水柱之中,被抛向半空!

    许听潮再捏动剑诀,紫鹄出匣,破空飞斩!

    眼见就要利刃加身,旗鱼舰船身周围再次升起单薄的玄黑护盾,十余件法宝也是接连打出,直取紫鹄剑光!

    许听潮却神色平淡,轻喝一声:“疾!”

    冲天水柱中顿时生出密密麻麻的水箭,对准这些法宝激射!每一件,都有数十上百道水箭照料!

    旗鱼舰上的盗匪本就是仓促出手,若应付水箭,就要耽搁了拦截紫鹄剑光的时机,若置之不理,也要被水箭射中,偏离了原本方向!

    水箭不过低阶法术,大多数法宝的主人还是相信自家法宝的威能,不将区区水箭放在眼里,继续往紫鹄剑光撞去!等水箭打在法宝之上,他们才知晓错了,奈何回天乏力,法宝偏转,与其余几件搅碎了水箭的法宝一样,未能截住紫鹄剑光!

    啪地一声轻响,旗鱼舰护盾再次破裂!

    船毁人亡就在眼前,甲板上十几个元神目眦欲裂,各自使出护身手段,但都不曾弃船而逃!紫鹄剑光却及时收住,只从三个站得近的元神腰间掠过!

    来不及惨呼,这三个修士便被斩了肉身,只余元神从焦黑的残躯中遁出,作势欲逃!

    不等许听潮出手,甲板上其余盗匪便各使神通,捉拿三道逃窜的元神,引来几声惊惧地怒喝斥骂!

三七零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六)

    等闲修士,失了肉身支撑,元神携带的修为十不存一,遇上同阶,如何还是对手?

    旗鱼舰上,三个眉目宛然的元神拼尽全力奔逃抵抗,依旧是眨眼就被另外三个修士捉到手中,只接连哀声讨饶!

    这些盗匪,果然无有仁义,若是旁的修士肉身被毁,哪个不是主动找同门亲友护持,如何会这般畏之如虎?

    许听潮剑诀再变,紫鹄雷霆缠身,一个盘旋便倒转回来,对准甲板上其余元神斩下!

    未曾夺得同伴元神的八个修士人人气恼愤恨,却不曾出手对付那三个捏着元神狂笑的同袍,只各自将法宝一催,迎向紫鹄剑光!

    九道光芒一触即分,爆出刺耳的轰鸣和眩目的彩芒!

    三个狂笑修士赶紧收敛,张嘴一吸,将手中惊惧狰狞的元神吞入腹中!

    许听潮见状,不禁心中发寒,手中剑诀不停,紫鹄光芒雷霆再盛,对准三个满脸享受的贼匪斩去!

    那三人却怡然不惧,身上气势均都陡增数倍,祭出法宝幻化的光芒也是急剧增大!一道近千丈长的赤芒,一只数百丈大漆黑鬼爪,还有一道七八百丈长的惨白剑芒,分作三方向许听潮斩来!紫鹄剑光自有其余盗匪挡住,三人却是不需太过留意!

    紫鹄剑光先与八个盗匪的法宝相撞,轰鸣过后,五人吐血而退,剩下三人也是面色苍白,身躯颤抖!

    赤芒,鬼爪,剑光也齐齐袭至近前,许听潮使出挪移乾坤之术,瞬间遁至数里外,身形方才现出,便伸手遥遥一抓,一只金灿灿的巨手凭空凝成,其上隐有梵唱传出,往那漆黑鬼爪拍下!

    “佛门功法?!”

    鬼爪主人立时就变了脸色,慌不迭地收回自家法宝!赤芒和剑光也齐齐来救,但方式却不一样,赤芒直取佛光大手,剑光却绕开老远,向许听潮胸腹斩来!

    许听潮早看得清楚,这惨白剑光,也是一件鬼道之物!当下佛光大手一转,径直将那赤芒握在手中!两眼却直视斩来的剑光,又是一只金光大手凭空凝成,从上而下直直拍向面前的剑光!

    这一只大手,并非玄门一气大擒拿,而是当年济厄老和尚入了仙灵录后,留下来交换的两道法术之一,唤作“伏魔大手印”,修炼到高深处,有莫大威能!

    许听潮虽然修成了佛家真气,但所会的佛门法术就只三道,尽都早已练得纯熟,因此金色大手未至,掌心却生出禁锢之力,将那惨白剑光束住!

    这剑光的主人也似鬼爪主人那般,怪叫一声,猛然催动宝物,想要御使避开!奈何赤芒被另一只金色大手握住,挣脱不得,鬼爪畏缩不前,其余八人又被紫鹄剑光缠住,都是不曾前来救助,任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挣脱,眼睁睁看着自家法宝被佛魔大手印打个正着!

    只听一声凄厉嘶嚎,惨白光芒散尽,露出一拇指大的白骨珠子,通体裂纹密布!那修士早已口喷鲜血,软倒在地,身上暴涨的气势,瞬间就跌落九成九,此刻已是气若游丝!

    如此手段,鬼爪主人心胆俱丧,面上厉色一闪,收了宝物,化作一道黑烟遁走!只因刚刚吞噬了以为同袍的元神,他一身修为大涨,遁速竟是不慢!旗鱼舰上,剩下修士不禁都变了脸色!

    许听潮也是面色一沉,背后忽然就浮现出一尊脚踏金莲的佛陀!这佛陀屈指一弹,一朵金色莲花激射而出,追着那滚滚黑烟去了!

    从始至终,许听潮都不曾抬眼看那吓得逃离的鬼道修士一眼,脸上也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背后佛陀渐渐散去,却依旧让旗鱼舰上众元神心头生寒!

    就这片刻,八个不曾吞噬元神的盗匪,已和紫鹄剑光斗了三合,尽都身躯元神受创,有那修为不济的,径直委顿在甲板之上!

    金色大手中那赤芒的主人,是个面上有道倾斜刀疤眇目汉子,此刻也是心生惧意,奈何宝物还被金色大手握住,除非狠下心舍弃,否则想要逃遁都不能!焦急之下,面上刀疤一阵蠕动,好似一条鲜红的蜈蚣!

    许听潮也不再动用旁的手段,只掐动剑诀,御使紫鹄剑往来斩击,不数合,甲板上已无站立之人,那刀疤汉子的身躯,也被剑光斩做两截,继而被剑光之外环绕的紫色雷霆劈作焦炭,元神黯淡,被一道清光禁住!

    天边一阵黑云滚滚,先前那逃遁的鬼爪修士也乖乖回转,在半空现了身形,面色惨白如纸!额头眉心上,一朵金色莲花铭印,似乎在缓缓旋转!

    许听潮也不去管他,挥手将倒地众修的法宝收起,一个挪移,遁入旗鱼舰船舱之中。有之前的经验,这回可算驾轻就熟,一路缓缓而行,屈指弹出剑气,将舱中操舟的炼气境盗匪一一斩杀!

    不旋踵,许听潮已然来到舵仓,两个惊慌失措的盗匪来不及反应,就被两道金色剑气射入眉心,命丧黄泉,只余一个头发蓬乱,**上身,肌肉贲起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牢牢扶住圆盘状的船舵,口中大声嚷嚷:“咋停了?开船!开船!开船啊,那个小煞星就要来了!”

    许听潮面上露出一丝古怪,这健壮的年轻人,修为不值一提,但真实年龄确实就这么大,身上也无丝毫其余盗匪那般浓烈的阴煞之气,甚至还有一丝纯净。

    盗匪船上竟然还有这般人物,许听潮不禁来了兴致,索性站在原地,把两手往胸前一抱,静静等待起来。

    那小修士叫喊一阵,觉出不大对劲,转身一看,顿时吓得一个哆嗦,靠在舵轮之上,眼睛瞪得老大,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许听潮见他面上一副憨憨傻傻地样子,心下一叹,放轻声音道:“不要害怕。你叫什么名字?”

    这憨傻青年满面狐疑,瞪大的眼睛微微一转,扫到地上两具尸身,又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想要找地方躲藏,但舵仓中甚是空旷,又往哪里躲去?最后干脆双手抱头,紧紧蹲在左前方的角落里,缩成一团!

    许听潮面现无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片刻之后,那鬼爪修士出现在舵仓中,躬身一礼,便低眉垂首地站在许听潮身后,一副恭顺的样子。

    “他是谁?”

    许听潮神色淡漠,目光落在缩在墙角的青年身上。

    “禀主人,此人名唤乔二傻,是个痴儿,天生神力,擅长操舟!”

    “哦?”

    “乔二傻常被舰上炼气修士殴打,每次都是这般缩在一角……”

    许听潮回头,看着鬼爪修士,淡然道:“你可曾这般对待过他?”

    鬼爪修士浑身一僵,涩声道:“主人说笑了,似这等炼气小辈,老奴怎会为难?”

    这话倒也不错,元神毕竟是元神,尽管穷凶极恶,却也自重身份,除去那性情古怪的,不会无故欺凌小辈。

    许听潮移开视线,迈步往外走去,口中不忘吩咐:“乔二傻,舱中死尸甚多,都搬出去喂鱼!”

    鬼爪修士闻言,赶紧取出一枚阴森令牌,朝乔二傻抛去。

    “拿着这个,舱中尽可通行无阻!”

    等两人走出舵仓,乔二傻才偷偷摸摸地抬起头来,四下打量了一阵,见果然没有他人,赶紧神气十足地站起身来,拾起掉在地板上的令牌,几大步揍打两具倒伏的尸身旁,狠狠吐了几口唾沫!

    “活该!死了活该!”

    口中喝骂,又接连踹了几脚,乔二傻只觉一阵扬眉吐气。片刻之后,才一拍脑袋:“喂鱼!小煞星叫拖出去喂鱼!他是好人,可不能耽误了!”

    言罢,一手一个提起两具尸身腰带,迈步走出舵仓……

    许听潮站在旗鱼舰甲板之上,鬼爪修士正照吩咐忙前忙后,给瘫倒一地的同袍种下禁制。看到那被禁锢在的疤脸汉子元神,心中才有异动,眉心那金色莲花就陡然变得滚烫,痛得他惨呼一声,捂住额头跌倒在地!

    乔二傻正好提了两具尸体出来,听得惨呼,吓得跳起来,左右一看,却见满地倒伏的都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前辈,方才赠送自己令牌的陈前辈,更是在地上连连翻滚,那惨叫声就是出自他的口中!

    即便脑袋不大灵光,乔二傻也知陈长老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船侧站着那小煞星!这些个元神前辈的本事,他可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如今却被惩治得这般凄惨,那小煞星定然更加厉害!

    想到此处,乔二傻赶紧一缩脖子,腾腾腾地跑到船边,将手中两具尸体扔进海水中!他只希望卖力做好小煞星吩咐下来的活计,不至于再挨拳脚!

    许听潮哪里知晓这痴儿的想法,他的神念,早已探出万余里,关注前后两艘正往这边汇聚而来的大船。

    乔二傻搬运了七次的时候,一艘浑身火焰熊熊的千丈大船停在旗鱼舰三里之外。

    “启禀主人,这是明阳谷的火域遗舟!定有此派中的大人物来了!”

    陈姓鬼爪修士已然恢复,不等询问,就恭敬地介绍起来,神色间极为惊恐。

    许听潮动也不动,两眼淡淡地看着火域遗舟上凌空走出的年轻白袍修士。此人丰神俊朗,衣袖上绣了白黑青红黄五朵火焰,看来气质不凡。

    这修士向许听潮遥遥一拱手:“在下明阳谷方缨!不知道又如何称呼?”

三七一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七)

    “在下姓许!”

    方缨出身名门,却并无多少傲气,但身上那股子自信,怎么也隐藏不住的,与阮清孟言颇多相似之处。许听潮也是出身凤凰界人族大派,和阮清两世都为生死之交,自然也不会生出恶感,甚至颇觉亲切,当下拱手回礼。只是神色平淡,也并未透露全名。

    “原来是许道友!”方缨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旗鱼舰甲板上委顿的十余元神盗匪,“不知道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海匪?若是方便,不妨卖与明阳谷,小弟愿付出足额的补偿。”

    此言一出,许听潮还没有说话,那陈姓鬼爪修士就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明阳谷要这些元神修士,定然不会做什么好事!

    黑凤盗并非良善之辈,杀戮极重,只从他们个个阴煞缠身就能看出。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许听潮也不理会身后这以奴仆自居的盗匪如何想法,稍稍思虑,便淡然道:“许某有一事相询,若方道友能解惑,这些人便是你的!”他正好看中了方缨的出身,明阳谷乃是不逊于鬼仙门的大派,消息定然比寻常人灵通!

    方缨闻言,大感诧异,眼前这人倒是豪爽得很,十余元神,竟然只换一个消息!当下也不多问,只面露笑容:“道友请讲,小弟知无不言!”

    “许某此来,只为找寻一名唤‘夏静白’的元神修士,奈何西海广大,久寻不得,道友可有线索?”

    方缨心中更是惊异,脸上微微变色:“西海之上的夏姓,乃是望海人中的大族!敢问道友,那位夏静白道友施展法术,可是擅长借景入情,防不胜防?”

    许听潮一喜,露出几丝笑容:“正是如此!”

    “望海人盘踞西海之南,具体身处何方,小弟亦是不知。且一路上颇多凶险,道友若要前去找寻,须得万分小心!且望海人排外,隐匿潜行之术极其玄妙,便是找到了,也不一定会现身相见!”

    方缨也是大乐,轻飘飘一句话,就换来十余元神海匪,带回门中,便是大功一件!

    “这些人是你的了!”

    许听潮伸手往后一招,陈姓修士眉心的金色莲花便破体飞出,没入他掌心不见!这盗匪得了自由,气势一盛,周身毛孔中都喷出嫣红的血雾来,化作一道数百丈长的黑红惊芒,往远处遁走!

    “噬元功!”

    方缨两眼瞳孔陡然一缩,挥手打出一朵湛蓝火焰,顷刻追上那黑红遁光!只听一声惨呼,数百丈长的黑红惊芒散去,陈姓修士浑身蓝焰熊熊,跌落半空!此人不息大损元气,耗费如此多的精血逃遁,却最终功亏一篑,被方缨擒回面前!

    许听潮知晓方缨并非等闲元神,镇得住一干海匪,却不料收了妙品莲华咒,陈姓修士竟然这般不顾性命地逃遁,不禁很是疑惑。

    “这噬元功,乃吞噬旁人元神精气以增修为的歹毒法门,此法断人轮回之路,为祸修行界数十万年,幸赖众多前辈绞杀封锁,早已绝迹,不想如今又在此现了踪迹!”

    方缨神色阴晴不定,双目中更隐隐流露出抑制不住地恐惧!许听潮也是心中一凛,方才见得旗鱼舰上的盗匪吞噬同袍元神,便不寒而栗,如今看来,此事竟然远比想象地还要可怖!

    负手走动几步,方缨面上神色一定:“此事紧急,小弟欲招来附近同道,一起攻上那黑凤岛!还请许道友助我!”

    “自当如此!”

    遇上这等生吞同类的恶匪,许听潮心中杀机早炽,之所以留下十余元神的性命,只不过为图谋那黑凤岛罢了。如今虽然在方缨口中得了夏静白的大致下落,但此间事情因自己而起,也不好置身事外。再者,天下夏姓多矣,夏静白也不一定就是望海族人,这“扬名立万”的事情,还需做上一做,也好双管齐下。黑凤盗习成噬元功,威海极大,想要将尽数剿灭,也只能倚仗明阳谷这等顶尖大派,正要告知方缨前些时候还跑了数十黑凤盗,却忽然眉头一皱!

    “方道友稍待,许某去去就来!”

    言罢,脚下腾起一团方圆数百丈的五色清云,往后方疾驰而去!

    方缨见得许听潮的举动,面上神色又是一动,身上也是五色霞光隐现。举目远望,千余里外,一艘空无一人的旗鱼舰随波逐流!两艘广翼船正自护翼其左右,与一艘巨鲸舟对峙!

    “来人,将这些恶徒压下去!”

    一声吩咐,火焰巨舟中顿时有二三十道各色遁光窜出,落在旗鱼舰甲板上,两人一道,将委顿在地的殒身海匪架起,再往火焰巨舟上遁回。这些修士,都如方缨一般,个个身穿白袍,只是袖口上的火焰绣纹数目颜色不一。

    乔二傻依旧在进进出出,将船舱中的盗匪尸身搬出,抛入海水之中。方缨看了他几眼,并未有何动作,而是指派同门登上旗鱼舰,破除禁制,启动舰船,与火焰巨舟一道,往许听潮遁走的方向疾驰而来!

    ……

    “许道友来得正好,白霞前辈想要购买这艘旗鱼舰,还请道友定夺!”

    说话的却是那广翼船“长风”的船主顾姓老道。竹枝上那朱姓中年人也是长长舒了口气,向许听潮露出个歉意的笑容。他身旁的红衣女子,面上隐现怒火,直直盯住一艘臃肿的千丈巨舟前凌空站立的黑发老者。

    此人想来就是顾老道口中的“白霞前辈”,正满面倨傲,双手负于身后。

    许听潮向顾、朱等人微微点头,才随意一瞥白霞,目光在他头上那枚白木簪上稍稍停留,便不再理会,径直落在随浪浮沉的旗鱼舰甲板上,挥袖将一个指手划脚的元神和几个怒目而视的炼气小辈扫入海中!

    “狂妄!”

    几个弟子落海,在水中载浮载沉,生死不知,白霞勃然大怒,袖袍一挥,就有一道白色霞光激射而出,直取许听潮头颈!

    许听潮也是轻描淡写地屈指轻弹,一道持续粗的晶莹光束从指尖射出,与那白色霞光撞在一起!

    两道法术相撞,并无半点声息传出,冰魄寒光射入那白色霞光,竟然无声无息地散去!白色霞光寒气大盛,速度丝毫不减,继续往前激射!

    眼看就要得手,白霞冷笑连连,顾老道,朱姓中年人等面露不忍,那红衣女子却大声喝道:“小心!”

    许听潮心中微惊,身旁一面玄黑小旗凭空出现,转瞬化作丈许大,旗面上无尽玄黑莲花升腾,其中一朵似慢实快地升起,变作数尺大,正好挡在白光之前!相持片刻,白色霞光逐渐变作玄黑,砰然消散!

    挨打不还手,从来不是许听潮的做派,那白霞见得玄元癸水旗,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正想说些场面话,却忽然惊怒交集地往旁边挪移而走!

    一只清水般透明的大手自虚空中破出,兀自保持五指屈曲的捉拿模样!顾老道,朱姓中年人几个元神瞠目结舌,那红衣女子却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你这小子好大的狗胆,竟敢对白霞老祖动手!”

    臃肿巨舟上立时传来一阵喝骂!

    白霞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了红衣女子一眼,拔下发髻上的木簪,劈手往许听潮打来!

    许听潮也是手掐剑诀,紫鹄剑自背后激射而出,化作千丈长的剑光,周围紫色雷霆环绕,直往白霞斩去!那白木簪也被玄元癸水旗上连绵生出的玄黑水莲挡住,尽管通体白色霞光闪动,也只将迫来的水莲湮灭,不得寸进!

    眼看紫色剑光就要斩到面前,白霞挥手抖出一条竹节长鞭,噼啪打出,将剑光缠住!

    双方相持,许听潮却嫌巨舟上不住给白霞呐喊助威的修士聒噪,那清水一般的大手凌空拍下!巨舟上众修脸色剧变,赶紧祭出法器宝物来挡!

    这大手正是许听潮以太上空灵火凝出的玄门一气大擒拿,有那无名手套助益,连虚境老怪都要避让三分,如何是这些修士能抵挡的?

    “小辈尔敢!”

    白霞老怪怒喝一声,浑身真气汩汩注入两件宝物,却依旧被挡住,不禁满面铁青!他已知眼前这小辈并非等闲元神,如今看来,却还是低估了太多!眼看船上的徒子徒孙就要遭难,自己却毫无办法,一口郁气憋在胸中,好不难受!

    “许道友手下留情!”

    正当这时,方缨破空遁来,人还在数十里之外,声音却远远传来!

    许听潮心中一动,凌空拍落的大手悄然消散,巨舟甲板上众修却尽数面色发白,修为不济的,更是浑身颤抖!他们的法器法宝,大半都被玄门一气大擒拿拍飞,受损不轻!

    白霞老怪趁机收了竹节鞭和木簪,满面恭谨地向方缨一礼:“老朽白霞,见过方少主!”

    许听潮不为己甚,也收回了飞剑和玄元癸水旗。顾老道和他身边两个元神,都学着白霞的做派,朝方缨恭敬地施礼。朱姓中年人却只遥遥拱手,红衣女子更是面色晕红,目光躲闪,不时往方缨身上瞟去。

    “白霞前辈言重了,小子艺业未成,如何当得起‘少主’之称?许道友乃小子好友,还请前辈看在小子的面上,揭过此事。”

    方缨虽是对白霞说话,却向许听潮投来个恳求的眼神。

    许听潮也不说话,只微微点头。

    白霞借坡下驴,恭声道:“既然方少如此说了,老朽敢不从命?”言罢,狠狠瞪了许听潮一眼。

    这般做派,休说朱姓中年人等元神,便是两艘广翼船上的炼气小辈,大都看之不起。

    红衣女子满面不屑,却颇为好奇地看了许听潮几眼。刚才方缨那个略带乞求的眼神,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三七二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八)

    远方天际,一红一黑大小两艘舰船早就现出了身形,几人说话这片刻,已然行至近前,双双停止不动。

    “多谢前辈体谅!”

    方缨朝白霞老怪施了一礼,直让这老怪受宠若惊,连道使不得!

    “小子意欲召集西海之上的道友,共谋黑凤盗,还请前辈相助一二!”

    这明阳谷弟子,面上并无异色,只神色诚恳地邀请。白霞老怪腰板顿时挺直了三分,颇有些傲然道:“老朽愿为驱策!”

    “如此,请前辈到蔽船上共商大计!”

    方缨伸手肃客,白霞老怪赶紧施礼,卑声道:“折煞老朽了!”才直起身来,凌空迈步,往那火焰巨舟行去,还不忘斜眼看了看许听潮,状甚得意。

    “此事许道友最是清楚,小弟多有倚仗,还请驾临蔽舟!这两艘旗鱼舰,小弟遣下人代为照看,可好?”

    此言一出,白线老怪面色都变,但却不敢发作,眼中阴厉一闪,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行。

    “多谢!”

    许听潮也不客气,一拱手,架了云头也往火焰巨舟行去,速度不算快,却要超过白霞老怪。白霞面色更是阴沉,但不曾加快脚步,任由许听潮率先落在甲板之上。

    “道友这边请!”

    负责迎接的却是个袖口绣了赤黄白三朵火焰的元神修士,面上没有半点轻视之色。许听潮道声“有劳了”,便随这修士去了。

    白霞老怪走到火焰巨舟上,也是个元神接待。虽然那元神举止间处处合乎礼仪,没有半点僭越,但白霞老怪总觉得不是滋味……

    一路前行,那引路的修士不时指着船上流光炮、五火神雷塔等诸般物件摆设解说,倒也不显得怠慢。其实许听潮生性淡然,就算没人说话也无所谓,但此刻听了那修士解说,再自行观看查探,也觉得获益匪浅。

    原来这搜火焰大船,名唤“火域遗舟”,通体由年份极久的异种火玉炼制而成,内中布下十余座火行大阵,更有三十六道绝品火行灵脉供应消耗,威能非同小可!似黑凤盗的旗鱼舰,即便开启水行护盾,只怕也敌不住此舟上一门灵炮的一次轰击!那白霞老怪的座船,也算西海中上品质,唤作“巨鲸舟”,但无论造价还是威能,都及不上这火域遗舟百一之数!

    天道界堪比仙界,其中的顶尖大派,底蕴深厚得可怕!这般厉害的舰船,竟然任由区区元神弟子驱使!尽管方缨在明阳谷的地位不低,也足以说明这些大派的阔绰!

    许听潮感叹之余,更是暗暗警惕,万万不可在这西海上暴露了身份!

    方才在一座古朴客厅中坐定,白霞老怪便负手到来,见许听潮竟然高据左首,面色不禁又是一变,沉声喝道:“无知小辈,这等位子岂是你能坐的?!”

    许听潮只作不见,吩咐身旁侍女斟酒,端到嘴边品尝,逍遥闲散已极。

    眼看白霞老怪就要发作,那领路的元神赶紧赔笑:“白前辈这边请,事出仓促,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主家相劝,白霞老怪本不好再发作,只是那引路的明阳谷弟子,竟然只给他安排了右方第二位!如此看不起人,白霞老怪只觉得自己先前一番媚眼,都做给了瞎子看,如何能够舒心?

    那元神也是玲珑之人,恭敬施礼赔罪:“流风前辈已至左近,此番委屈前辈了!”

    白霞闻言,顿时闭上了嘴,抬眼看了看许听潮,嘿嘿一笑,便招呼侍女斟酒夹菜。

    两个元神告了声罪,便退出大厅。

    待行得远了,那袖口绣了赤红白三色的火焰元神目露忧虑:“少主将许道友安排在左首,只怕流风前辈不快。”

    另一人闻言,轻笑一声:“李师兄多虑了!这位许道友可不一般,独自一人就将那黑凤盗的旗鱼舰拾掇干净,公子自个儿都说比之不上,何况……”

    “休要卖关子,快快道来!”

    这人忽然停住,“李师兄”不禁笑骂一声。

    “许道友修行的,八成也是我明阳谷绝学!”

    “李师兄”面色微变,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却并未多说,抬眼往前方看去。

    顾老道和两个同袍,朱姓中年人,红衣女子已在两个炼气弟子的引领下,往这边行来……

    五人进到客厅,却被安排在左方接近下首的位置。与许听潮招呼后坐定,顾老道就抢先站起身来,端了酒杯走到许听潮面前。

    “老道顾长风,承蒙许道友多次相救,无以为报。此番借花献佛,敬道友一杯!今后但有驱使,必当全力而为!”

    许听潮眉头一皱,看了对面老神自在的白霞一眼,举杯淡然道:“许某适逢其会,焉能不救?道友无须如此!”言罢,将酒杯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顾长风面露苦笑,也不敢多说,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默默退回。

    白霞见状,面现得色,目光狠厉地瞪了顾长风一眼,继而落在那红衣女子身上。

    红衣女子面色微白,继而怒色一闪,就要发作!朱姓中年人赶紧将她按住,端起酒杯,向许听潮遥敬:“在下朱致,还不曾谢过道友相救之恩!先干为敬!”

    许听潮面露微笑,虽然不曾说话,却也端起酒杯,似朱致一般一饮而尽。

    朱致顿时大喜!白霞脸色却又阴沉下来!

    红衣女子也是起身,学着朱致的样子,举杯遥敬:“小女子朱玲,谢过道友救命之恩!”言罢仰头喝光杯中灵酒,面颊爬上两抹红晕。这女子,与朱致同处一案,却坐在下首,应当是朱致的妹妹。

    许听潮心中思索,案上玉杯已被身旁侍女重新斟满,也端起来饮尽。

    朱玲见状,好奇地看了许听潮几眼,才缓缓坐下。

    接下来,与顾老道同案而坐的两个老者,也起身敬酒,许听潮都只是将酒杯端到嘴边轻抿一口。不过却知道了这两人的名字,那相貌普通的年轻人,名叫幕君席,另一个灰衫秃顶的老者,叫作冉扉。

    一番客套,朱家兄妹安然稳坐,顾长风三人却忧心忡忡。白霞老怪更是神色阴沉,客厅中一时气氛沉闷。

    片刻之后,厅门处又进来一个元神修士,正是被许听潮扫入大海那人!

    这修士一进来,就双目瞪视许听潮,直欲喷火!许听潮正眼不看,更是让他嫉恨欲狂!目光一转,落在朱玲身上,却忽然变得贪婪灼热!

    “当心你的狗眼!”

    朱玲大怒,不顾兄长劝阻,凝眉怒喝!

    “贱婢,本少爷看上你……”

    “孽障,还不住嘴?!”

    白霞变了脸色,厉声喝骂!那修士一惊,才想起此地不是巨鲸舟上,容不得自己撒野!当下愤愤而退,坐在明阳谷弟子安排位置上,却是在右方倒数第四位!心中怒火难消,憋闷至极,只将侍女斟满的酒液一口饮尽!

    正当此时,方缨满面笑容地陪同一个青衫马脸的老者走进客厅。

    顾长风,朱致等人赶紧起身,恭敬施礼:“晚辈等见过流风前辈!”

    许听潮也是站起身来,略略躬身。

    白霞满面不情愿,却不敢怠慢,只能起身。但他施礼的对象,却是方缨。

    客厅中气氛颇为尴尬,方缨恍若未见,伸手肃客:“请前辈上座!”

    方缨指的是右首,流风侧目一看,面露不屑:“老夫不与无胆无识的奴颜小人为伍!”也不管白霞面色难看至极,视线收回,落在许听潮身上:“小友,可否卖老夫个面子?”

    许听潮心念转动,即便要扬名以寻人,也不用与这老怪交恶,当下拱手道:“小子见过前辈,此位该当前辈来坐!”言罢,抽身离开玉案,坐到左方第二位。之前服侍那侍女赶紧收拾案上残羹,新的菜肴美酒却要等上一等。

    “老夫却之不恭了!”

    流风哈哈一笑,大步上前,据案而坐。

    “多谢许道友体谅!”

    方缨也是松了口气,微笑道谢。

    “方道友言重了。”

    许听潮神色淡然,方缨却半点不介意,走到主位坐下,举杯道:“诸位赏光,莅临蔽舟,共谋大事,小子感激不尽!然附近道友尚未到齐,还请稍稍等待!请!”

    酒过三巡,方缨忽然看向许听潮:“请恕小弟冒昧,许道友可是修了五行灵火真经?”

    此言一出,众皆变色,白霞和右方末座那强颜欢笑的元神,更是面上微微一白!

    许听潮心中一凛,知晓此事瞒不过去,索性径直承认:“正是!”

    方缨大喜:“许道友既修炼此功,便是明阳谷贵客!道友修为远胜于我,小弟却该称一声‘师兄’了!”

    许听潮正自大惑不解,方缨却已起身,施礼道:“许师兄,请受小弟一拜!”

    厅中众人,除了白霞和他那门人面色不好,尽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许听潮满心疑惑,起身还礼,淡然道:“许某无意间得了此功法的皮毛,当不得道友如此称呼!”

    方缨呵呵一笑,却是不信,抬起手来,掌心蓦地燃起一团湛蓝色的清澈火焰:“许师兄既然修炼了此功,当知天地灵火的效用!这朵冥山焰,还请师兄笑纳!”

    ……

三七三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九)

    即便方缨不说,许听潮也会找上他换取那蓝焰。

    许听潮炼化的灵焰,多为火行,敖瑞老龙赠与的金刚神焰可算金土二行,那得自白马样域外天魔的白色火焰五行属金,太阴真火和太阳真火勉强能归入水火二行,却有些似是而非,而太上空灵火则根本不在五行之列,如此,还缺了纯正的水木土三行。

    即便五行灵火真经残篇早已被血海老妖与太虚秘录,太虚衍光录,灵狐心经糅合为一,总还是大有关碍,五行不全,未免不美,方缨拿出的这朵冥山焰,正是纯正的水行灵焰!

    正是自家缺乏的东西,许听潮自然不会放过,也是抬起右手,掌心中燃起一朵紫青色的火焰,方缨,流风,白霞各自变色,惊呼道:“紫青兜率火?!”其余诸人,无论宾客侍女,都是满脸震惊艳羡的样子,那白霞门人,更满脸涨红,喉头耸动,心中贪念大炽,却极力压制,不敢表现出来!

    方缨三人,要么出身名门,要么修为高深,都是见识非凡之辈,认得紫青兜率火,并不奇怪,是以许听潮面不改色,淡然道:“无功不受禄,许某就以此焰作为交换!”

    方缨压下心中欢喜,正色道:“许师兄,你可知此火的珍贵?”

    “自是知晓。”紫青兜率火并非凡物,许听潮早已知道,否则当年血海老妖怎会刻意逼迫那南海青雀献出心头真火?但究竟宝贵到何种程度,却并不如何清楚,看这几人的表现,只怕此火的价值远在想象之上!但既然已经拿出来了,也不打算再反悔。

    许听潮如此说话,也只凭了本心行事,不使外物窒碍了自家修行,落在方缨耳中,却成了另外一番味道——这位许师兄,既然肯以如此珍贵的灵焰相赠,定是对明阳谷抱有极大的好感!能得到紫青兜率火的人物,岂会简单?此事大善!

    想到此节,方缨满面笑容:“既如此,小弟却之不恭了!不过这冥山焰虽然难得,却及不上师兄紫青兜率火万一!小弟曾蒙门中长辈赐下九霄纯阳仙火,这百年来日夜祭炼,尚且剩余小半,与冥山焰一道,堪可及得上师兄的紫青兜率火了!”

    说话间,方缨掌心又多出一琉璃灯盏,一豆五色火焰虚浮其上,凝立不动,好似一枚五色宝石。这明阳谷高足,用真气将两件物事托了,缓缓向许听潮推来,引得数十道灼热的目光注视!

    许听潮不曾料到还有如此好事,这九霄纯阳仙火,一看就知品质不在紫青兜率火之下!就连那盛放此火的琉璃盏,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价值之大,与那冥山焰在伯仲之间!方缨这一出手,当真大方得紧,笼络之意,尽显无遗!

    身处异地他乡,正当势单力孤,这等事情,许听潮并不排斥,但却不想占方缨的便宜,掌心瞬间又多出两朵赤红火焰:“这两朵火焰,分别得自一元神大圆满的妖牛和朱离神木,方兄万勿推辞!”

    言罢,也是用真气托了,推向方缨,顺手将冥山焰和琉璃盏收起,淡漠的脸上也露出些微喜色。

    “师兄厚赠,小弟愧领了!”

    方缨大笑着接下三朵火焰,见到许听潮真气的颜色,目中又多了些东西。暗道这位许师兄修行的功法,果真不止五行灵火真经一部!来头只怕还要大些……

    正自思量,许听潮又开口了:“方兄,不知可曾凝练出太阴真火?”

    五行灵火真经的全册,许听潮也是才得到不久,其中记载了三种顶阶灵焰的祭炼法门,正是太阳真火、太阴真火和星辰真火。许听潮修习的残篇中,已经了太阳真火的凝练之法,太阴真火又从敖瑞老龙处得来,只余星辰真火没有着落,虽然可以自行从头吸纳星辰精气凝练,却耗时良久,如今有机会得到现成的,自然不肯放过。

    此言一出,方缨却面露诧异,知晓这位许师兄先前怕说只学到了五行灵火真经的皮毛,怕是不假,但他也不揭破,只笑道:“自然是有的,请师兄收好!”

    一朵星光熠熠的火焰从方缨指尖溢出,顷刻涨作拳头大小,往许听潮徐徐飘来。

    许听潮收了这星火,掌中飞出一只拳头大的赤红凤凰,向方缨展翅飞去:“这是凤凰真焰,便作为交换吧!”此火也是自凤凰界南海一头凤凰身上得来,虽说是虚境老妖凝出的灵焰,但并非似紫青兜率火一般,乃是妖修最本源的一点,因此也算不得多珍贵,价值与星辰真火相当。

    见得面前飞舞盘旋的赤红凤凰,方缨却是暗自苦笑,这位许师兄,当真刻板得很。不过这般人物,才是可以交心之人。尽管自己已经炼化了同类火焰,还是谢过收了。

    许听潮略略点头,又道:“许某前几日还遭遇过一艘旗鱼舰,其上盗匪多有逃脱之辈,此事还需方兄多多费心!个中情由,顾道友三位最是清楚。许某暂且告辞了,到得黑凤岛,再来效力!”

    这小子起身一拱手,便迈步走向厅门,一旁站立的侍女赶紧跟着去了。

    方缨变了脸色,道声“师兄慢走”,才将目光移向顾老道三人:“顾道友,还请将当日事情细细道来!”流风老怪也是一脸肃穆,两眼直直看着三人。

    顾长风心中大凛,他只知方缨邀请自己三人共同图谋黑凤盗,但连流风老怪都这般做派,此事只怕不那么简单!心中有了猜测,哪里还敢隐瞒,将当天遭遇黑凤盗,许听潮出手相救的事情细细说了……

    许听潮得了三种全新的火焰,便不肯浪费时间,起身出了客厅,由侍女引路,来到一处精舍之前。他也不需旁人服侍,随手赠送了一件法器,挥退那侍女,便进入精舍中祭炼起来。

    如此数日后,流风老怪忽然来访。修行被人打扰,许听潮心中颇为不悦,但这流风并非那白霞一般的货色,不好轻慢,便现身相见。

    “老夫冒昧前来,还请小友不要见怪。”

    流风温和地笑笑。

    许听潮淡然道:“无妨!不知前辈有何赐教?”

    这老怪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许听潮只不过随口敷衍,却并不生气,径直道:“老夫欲向小友求一朵紫青兜率火,不知可否?”

    话音未落,手中已接连飞出数个玉盒,在半空排成一列,均都灵气逼人,符箓层叠,内中盛放的物事,定然不是凡物!

    许听潮身上宝物不缺,也不如何心动,想了想,才问道:“前辈可有九阴真水,或者九转玄阴莲?”

    流风面上神色一滞:“小友莫不是说笑,这两件物事,哪样不是稀奇至极,老夫到何处去寻?”

    许听潮本就不抱多大希望,闻言还是不禁有些失望,又道:“可有线索下落?”

    “没有!”

    流风有些吹胡子瞪眼了,这两件东西非极阴之地不能出产,西海之西就是冥海,传说冥海深处就有,但毕竟是传说而已,谁也不曾见过,怎好用这东西来糊弄小辈?不过冥海极大,依此界的丰饶,十有**也会出产,空穴来风的事情,总有其缘由。流风只当许听潮早已听过这些传闻,所以也没有多说,只道:“换是不换,小友痛快给句话!”

    “前辈所请,敢不从命?”

    许听潮凝出一朵拳头大的青紫火焰,推向流风老怪,挥袖将几个玉盒收了。

    流风老怪面上一阵抽搐,他本来只打算用其中一部分来换的,哪知这小辈如此“直爽”,但见得面前的火焰分量十足,且品质极高,也只好强忍心痛,冷哼一声,拂袖走了。

    许听潮愕然,旋即反应过来,平淡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状甚畅快。闭门坐定,取出那九霄纯阳仙火,正要继续祭炼,朱致朱玲兄妹又上门拜访。反正已经耽搁了,许听潮对这兄妹两人也颇多好感,便耐着性子起身。

    一番客套,朱致见许听潮面上有些不耐,便直接说了来意:“朱某此来,却是有求于许兄!明阳谷方道友打算派人操持许兄缴获的两艘旗鱼舰,也好在攻打黑凤盗时多添些火力。朱某厚颜,请许兄允我兄妹和竹枝号上百余道友前来效力,也好避开那白霞老儿的威凌。”

    朱致面色微红,似乎不大习惯这般套近乎,朱玲也是满面紧张。

    许听潮恍然,招惹上那老儿,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当下点头道:“此事大半因我而起,两位道友只管前来!”

    “多谢许兄了!”

    朱致兄妹大喜过望,知晓许听潮不愿被人打扰,便匆匆告辞离去,安排诸般事宜。

    这对兄妹前脚才走,顾长风三人又找上门来,所谈的事情,大致和朱致兄妹差不多,也是因为得罪了白霞老怪,来寻求庇护了。

    顾长风是个商人,处事圆滑,当初许听潮从黑凤盗手中将他们一船人救下,这老儿虽然拿出了丰厚的谢礼,但并不能改变许听潮对他的印象。玉虚的记名弟子王诚入门前是个挑担小贩,定胡城道魔大战,更显长袖善舞的本事,与顾长风颇多相似之处,正是因此,许听潮才不愿与他交往。

    不过这老道言辞凄切,旗鱼舰上也确实需要人手,许听潮便答应下来,三人这才欢天喜地去了。

    方才关好大门盘膝坐定,门上又传来笃笃地敲击声,许听潮竟然不曾事先察觉!能这般悄然走到门前的人物,定非等闲之辈!

    奈何他早已不耐,心头火起,沉声道:“许某闭关修行,不方便见客,道友请回吧!”

    “哦?既如此,我明日再来吧!”

    门外传来戏谑的声音,许听潮闻言,却露出欢喜的笑容……

三七四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

    精舍大门打开,许听潮一眼就看到那手持折扇,笑盈盈站立的瘦小修士。处心积虑找寻的人忽然就站在自家面前,他张了张嘴,奈何笨嘴拙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些。

    夏静白刷地一下打开折扇,在面前扇了几下,笑道:“怎的,不欢迎?”

    许听潮嘴角一挑,侧身肃客。

    夏静白也不客气,施施然走进了精舍,抬头稍稍打量,便自行寻了个位置坐下。许听潮坐到他对面,两眼平视,他可不相信夏静白出现在火域遗舟上,完全是个巧合。

    这瘦小修士嘿嘿一笑:“当年给你那内莽苍地图,小弟留了个记号,许兄才到西海,小弟便已知晓。”说到此处,还颇为不悦地瞪了许听潮一眼:“若是你老实呆在一个地方,小弟早就找上门来,也不会有这许多波折!”

    许听潮面上微微一滞,这夏静白,说话的语气未免太过亲近了一些,即便在莽苍山中相处过不短的时日,似乎两人的关系也达不到这等程度。且在送出的物品中留下暗记,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若双方有些仇怨,仅凭此事,说不得就要大打出手了!还在许听潮与夏静白不算熟悉,却也不是仇敌,所以他心中并不介意,甚至颇为舒畅。片刻之后,许听潮就反应过来,又不知不觉中了这人法术了!

    两道真气在体内流转,心情又恢复了古井不波,许听潮淡然道:“待料理了黑凤盗,我便与你前去!”他很清楚,夏静白巴巴跑来,也不只是为了迎接自己。

    方才还潇洒自在的夏静白,忽然就变得满脸落寞,懒洋洋地点点头,才沉声道:“此番方家三公子召集众修攻打黑凤岛,多是为了自家在明阳谷中的地位。黑凤盗修炼了噬元功的消息,也只限聊聊熟人知晓!”

    夏静白面露嘲讽,顿了一顿,才又说道:“鬼仙门赤焰老鬼的徒弟何复也赶来掺和,许兄还需多加小心,万万不可在他面前显露太阳真火的本事!”

    许听潮心中一凛,不及发问,夏静白就解释道:“鬼仙门数年前就在追查身怀太阳真火的修士,为此还与明阳谷生了嫌隙!”

    “多谢了!”

    许听潮郑重道谢,心下也是感叹,方缨毕竟不是阮清和孟言,还不曾有那般大的气魄。话又说回来,知晓了黑凤盗修炼得有噬元功,又有几个修士敢前去犯险?他可是亲眼见过黑凤盗吞噬同袍元神的情形,一旦入了旁人口中,就是魂消魄散的结局!

    鬼仙门的追查,许听潮颇为些担心,早知如此,先前与方缨交换灵火时,就该连太阳真火一同要了!也怪自己不够谨慎,如此一件小事,就被旁人寻得了把柄!当时在客厅中的二十来人,除去朱致朱玲兄妹大可相信,其余人等,都可能将自己有太阳真火的消息泄露。

    当下最稳妥的,莫过于立即与夏静白离去,不再掺和剿灭黑凤盗的事情,但想到给朱致朱玲的承诺,还是压下了这般心思。数年前内莽苍一战,明阳谷在场的修士并不少,却是正好搅浑了水!四个元神境门人陨落,鬼仙门也大都怀疑到了明阳谷身上,否则这等顶儿尖的大派之间,如何肯轻易交恶?

    许听潮道谢后,夏静白还想说什么,但见这小子一副皱眉沉思的样子,索性住口不言,只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第二日早晨,朝阳方才升起,墨蓝的海面之上一片碎金闪烁。

    方缨和流风老怪并肩而立,稍稍靠后的位置,就是白霞和一个浑身阴气环绕的白衣年轻人。这年轻人自然就是鬼仙门何复,他相貌颇为英俊,若非修炼的功法过于阴沉,倒是个翩翩佳公子。

    火域遗舟周围,已然聚集了将近百艘各式舰船,其中九成都为广翼船。方缨正自大声说话,给众修鼓劲,此人颇善言辞,众人大都听得斗志昂扬,似乎只要船队开到黑凤岛,就能将黑凤盗剿灭!

    许听潮站在旗鱼舰上看去,只见方缨身旁的流风老怪板着一张马脸,似乎颇为不悦;稍后的白霞老怪,感觉到许听潮的目光,脸上闪过得色,嘿嘿一笑,便别开脑袋;反倒是那何复,向许听潮微微一笑,似乎半点敌意也无。

    个中缘由,许听潮却是知晓一些,他缴获的两艘旗鱼舰中,那风帆上纹了夜叉的一艘,因属性相和,正是被何复带来的鬼仙门修士操控。这鬼仙门元神弟子,对许听潮有些好感,也是情理之中。

    许听潮却并不放心,暗地里留了个心眼。

    “……启程!”

    方缨一声呼喝,就又乱七八糟的应和声传来,近百艘舰船齐齐震动,按照排好的阵型,往前方急驰而去,甚是壮观!如此情景,乃是自家亲手筹划,方缨颇为得意,但还是不忘向许听潮头来抱歉的目光。

    许听潮却只淡淡点头,便移开了视线。将旗鱼舰分配给鬼仙门,便是方缨的主意,训话鼓动之前,方缨还曾邀请许听潮登上火域遗舟,位置与流风老怪相同,却被许听潮以“不喜喧闹”推辞了。

    脚下这艘旗鱼舰上,操舟的都是朱玲和君幕席带来的修士,竹枝和长风两艘广翼船,正一左一右跟在后方,船上掌舵的,则是那痴儿乔二傻。许听潮性子冷淡,不喜言辞,独自一人站在船头,夏静白陪伴一旁。此番前来,他化名“古陶然”,自称是许听潮的好友,方缨闻知,就将他安排来和许听潮一起。这等事情,许听潮自然不会反对,至于夏静白的出身,他却不曾多问。

    夏静白可不是个闷葫芦,不一会儿,便与朱玲和君幕席有说有笑。顾长风的曾孙顾安,也被安排到旗鱼舰上,正忙前忙后的协调调度两方人手。可惜就算他累死累活卖力表现,也不曾引得许听潮注视半点,不禁很是失落……

    近百艘大船组成的船队很是臃肿,但并非世俗凡人的舰船,因此海上行舟的速度并不慢。方缨家世显赫,黑凤岛的位置这等事情,自然瞒他不过,从启程出发,船队就不曾改变过方向。如此半月之后,一艘风帆上纹了条獠牙巨口状蛇样怪兽的旗鱼舰出现在船队外围,不敢靠近,却粘着不走,显然是被派来盯梢的。

    方缨招来众修商议,话还没有说几句,白霞老怪就主动站出来揽下了活计,赢得方缨一阵赞誉。这老怪顿觉面上有光,也不管旁人如何想法,单枪匹马就往那旗鱼舰遁去。方缨便领了众人外出观战。

    白霞老怪再怎样不堪,也是虚境中人,那旗鱼舰哪里料到会有这般不知廉耻的“前辈高人”跑来找自家麻烦?尽管开启护盾逃离,灵炮连环轰击阻拦,舰上盗匪也祭出法宝抵挡,还是被白霞老怪轻易追上,三两下攻破了防护,不片刻就被屠杀一空!

    又一艘旗鱼舰入手,白霞老怪得意大笑,使出法术将之摄到火域遗舟面前献宝,引得众修极为不屑。方缨却是笑意连连,朗声道:“黑凤盗作恶多端,就该施以雷霆手段剿灭!白霞前辈旗开得胜,可喜可贺!这旗鱼舰既是前辈缴获,便交与前辈处置吧!”

    白霞老怪大喜,恭敬地谢了,才安排自家徒儿从巨鲸舟上抽调人手,操持这艘盗匪舰。这老怪的徒儿,就是之前被许听潮扫入海中的那人,名字唤作吴珞。此人虽然以珞为名,却不是什么好货色,修为也差劲得很,几乎在元神同阶中垫底,只是仗了自家师傅虚境的名头,平日里才敢肆意横行。当然,白霞老怪也是虚境中的弱者,否则也不会被许听潮轻易就打成平手,又对方缨卑躬屈膝,尽显奴颜了。

    许听潮和夏静白都知晓,方缨的处置并无错处,黑凤盗修习了噬元功,就须得以强横手段尽快剿灭,否则大有祸患,但旁人却并不这样想。就连朱致朱玲兄妹,顾长风三人,都只当黑凤盗是行径凶残的盗匪,似明阳谷鬼仙门这等大派,平日里对其视而不见,这次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纠集众修围剿,还指派虚境老怪出手,对付元神小辈。本就因耽搁了事情而心生不快的众修,心中更多了几分不屑。

    黑凤盗有六艘旗鱼舰,两艘黑水鬼舟,如今旗鱼舰已去其三,可说是元气大伤,众修也看胜利在望,心中不快散去不少,更期盼能与黑凤盗决战!此事过后,黑凤盗烟消云散不说,就算当前,也大可分得不少财货!这事儿可是方缨亲口说的,众目睽睽之下,即便他是明阳谷高足,也不能轻易反悔!

    正好遂了众修之愿,黑凤盗来得很快。三艘旗鱼舰开道,两艘黑水鬼舟阴气冲天,乘风破浪,肆无忌惮地朝船队撞来!

    见这般阵势,船队前方的广翼船顿时大乱,根本不理会方缨的指令,架了船往两侧散开!

    黑凤盗五艘舰船觑准时机,大小灵炮接连轰鸣,三百来道漆黑的光束射入混乱的广翼船中,顷刻就破开二十余艘的护盾,将之炸得四分五裂!这些船上的修士,几乎死绝,只聊聊十余人惊恐地架了遁光慌张逃离!

    前方大小广翼船见黑凤盗灵炮凶猛,也知晓逃脱不得,船上灵炮齐发,朝五艘盗匪船轰去!奈何大都不理会调度,各自未战,八成的攻击,都被旗鱼舰灵活避开!至于黑水鬼舟,根本动都不动,水行灵炮轰在自家护盾上,几乎半点波澜不起……

三七五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一)

    不似广翼船毫无章法,黑凤盗五艘舰船分作三队,三艘旗鱼舰联合一起,舰上灵炮每次都对准一艘广翼船,三两次攻击,便能轰碎对手!两艘黑水鬼舟各自未战,但灵炮威能极大,每一次发射,都能将一艘广翼船炸成碎片!

    如此这般,方缨纠集的船队虽然数量众多,却一时被压在下风,不过片刻,就损失了二十多艘!见黑凤盗如此凶悍,幸存修士都慌了神,原本还算齐整的船队瞬间大乱,除去最前方逃脱无望拼死抵抗的,无不脱离船队,四散而逃!甚至有好几艘慌不择路,一头撞到旁的船上,引来暴跳如雷的喝骂,更有甚者,为争夺逃离的机会,开炮轰击旁人!

    许听潮和夏静白对视一眼,如此一群乌合之众,怎敌得过黑凤盗这等积年海匪?也不知方缨会如何应对。

    方缨的火域遗舟,被大乱的船队挡住,一时靠不上前来。但方缨面上却只一片冷肃,丝毫没有焦急的迹象。火域遗舟长驱而前,来不及的避让的舰船,都被它径直撞开,等到了合适的位置,船上灵炮才对准那艘风帆上纹了个无常鬼的旗鱼舰,轰然发射!

    三百余道赤红光束破空激射,瞬息就射至那旗鱼舰近前!舰上海匪操舟躲避,奈何赤红光束覆盖范围极广,不等它逃离,便齐齐爆开,化作一片赤红火海,笼罩了方圆数里,连另外两艘旗鱼舰都受了波及,玄黑护盾滋滋作响,只霎那就薄弱小半!

    海上火焰缓缓敛去,火海中心的旗鱼舰,早已不见了踪影,只余几根青烟袅袅的焦黑残木在浪中浮沉!

    火域遗舟一击,威能竟然强横至斯!混乱的船队似乎又找回了主心骨,纷纷朝剩余的两艘旗鱼舰发炮!就这片刻,火域遗舟上的灵炮又齐齐发射,这回却均匀分作两半,各自对准一艘旗鱼舰!

    这两艘幸存的旗鱼舰,风帆上各自纹了牛头马面的图案,见得同伴的下场,哪里还敢怠慢,也顾不得轰击广翼船,舰上灵炮纷纷对准赤色光束射来!舰船本身也分散避走,想要逃离赤色光束的笼罩!舰上盗匪更是祭出法宝法器,对准赤色光柱打来!

    两艘黑水鬼舟却不救援,船上灵炮兀自连环轰击,将广翼船一艘艘击毁!

    火域遗舟上安装的火行灵炮,威能堪比虚境老怪的法术,尽管两艘旗鱼舰全力应对,也还是支持不住,赤色光束爆裂,将方圆十余里尽数化作冲天火海!

    这一合,黑凤盗多少有了准备,尽管舰船损毁,还是有四五个元神修士从火海中冲出!一干广翼船顿时有了新的目标,灵炮掉转,对准这几个盗匪轰出!每个盗匪,竟然有数十道玄黑光束围剿!

    本就在火海中受创不轻,这些盗匪如何能够抵挡,甚至来不及自爆修为,就被炸得灰飞烟灭,连元神都不曾逃出!

    白霞老怪嘿嘿冷笑,竹节鞭,白木簪现出脱手,射入海水之中,片刻之后,海中接连传来几声闷响,却是潜入海水中遁逃的盗匪被斩杀!

    与这老怪一同出手的修士,不在少数,因此尽管潜入海中的盗匪数量不少,却照样顷刻就被斩杀殆尽,竟没有一人逃脱!

    黑凤盗极其凶残,但凡被其抢劫的修士,鲜有能逃得性命的,更何况修炼了吞噬旁人元神的歹毒功法,落得这般魂飞魄散的下场,也不冤枉。让人寒心的是,方缨将众多广翼船当做诱饵,吸引黑凤盗攻打,却丝毫没有让火域遗舟救援的举动!击毁三艘旗鱼舰这片刻,就又有十来艘广翼船毁在两艘黑水鬼舟灵炮之下,陨落修士足有数百!

    察觉到许听潮的心思,夏静白轻声道:“这世上,始终都是草民居多,在‘大人物’眼中,草民的命不值钱,许兄又何须如此?再者,匆忙间聚集起这许多船只,指挥甚是不便,就算那方三公子有心护持,也照样会死人,且数量也不会少多少,区别不过早死或者晚死而已。这般全力攻击,尽快绞杀黑凤盗,反倒能让更多的人活命。”

    许听潮默然,夏静白说得半点不错,旁的赞其不提,自己还不是没有什么举动?并非没有这本事,而是如此情形下出手,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黑水鬼舟要走了!”

    夏静白淡漠的声音传来,许听潮举目一看,果然见到两艘黑水鬼舟已然掉转船头,一左一右分散开来,不即不离地黏住船队,灵炮轰鸣不断,将船队外围的广翼船逐一击毁!

    方缨的火域遗舟坐镇中心,也是不住发射灵炮,对准左方那艘黑水鬼舟轰击!

    黑水鬼舟护盾坚韧,远非旗鱼舰可比,即便火域遗舟上的灵炮,也只能在它的护盾上打出丝丝涟漪!

    如此还手无力,只能挨打,剩余的五六十搜广翼船再度慌乱,纷纷掉头远离,不敢置身黑水鬼舟的炮口之下!

    这一回,方缨也并不打算藏拙,火域遗舟上的赤色火焰忽然就转为金色,灵炮轰响不绝,射出的光束也成了赤金巨柱一般,轰在黑水鬼舟护盾上爆开,便化作金色火焰四下蔓延,霎时间就之变作两团金球!

    许听潮心中大凛,抬头一看,视线所及,阳光已被无形巨力扭曲,尽数投到火域遗舟之上!这火焰巨舟,显然是开启了某种阵法,收敛太阳精气,化作太阳真火!太阳真火至阳至刚,正是阴邪鬼物的克星,金焰罩体的瞬间,黑水鬼舟上的炮火顿时削弱三分!众修哪里不知便宜,又纷纷掉转船头,驱动灵炮轰击!

    如此做派,委实让人无奈,炮火威能不够,炮击又杂乱无章,遭遇挫折就溃散而逃,想要依靠他们绞杀黑凤盗,完全没有可能。这些船只,也只适合在战局顺利时,稍微出些力气。

    火域遗舟上灵炮轰鸣三轮之后,黑水鬼舟终于有了应对。左方那艘一直被灵炮轰击,忽然就射出数之不尽的黑色剑气,最外围几艘百丈来长的广翼船猝不及防,片刻就被剑气攻破护盾,斩作片片碎屑!右方那艘则传出啾啾鬼啸,铺天盖地的阴魂鬼物冲出护盾,尽管被护盾上附着的太阳真火灭去不少,还是片刻就将方圆百里的天空充斥!这些鬼物,个个张嘴嘶嚎,争先恐后地往船队扑来!

    众修骇然变色,灵炮对准漫天鬼物轰击,船上修士也祭出宝物,将靠近的鬼物斩杀!

    白霞老怪面色也有些难看,几记法术将身周数十丈清空,返身遁回巨鲸舟上,片刻之后,一道白色霞光四面八方迸射而出,阴魂鬼物丝毫不受影响,那黑色剑气却陡然削弱,眨眼便化作阴气溃散掉!一同受创的,还有众修士祭出的宝物,除去那修为深厚的,大都忽然灵性尽失,跌入海水之中!

    片刻之后,白色霞光敛去,众修赶紧掐动法诀,召回自家宝物,定睛看时,只见船队左方那黑水鬼舟,已然被一团明亮的白光罩住,隐约可见黑色剑气和漆黑光束从护盾中激射而出,却顷刻就在白光中化作阴气消散!白光吸纳了阴气,也幻化出一模一样的剑气和光束,对准包围中的黑水鬼舟激射!

    这老怪修炼的白光,竟然有如此妙用!

    船队之中,阴魂依旧在肆虐,尽管单个的修为极差,但仗了数量众多,悍不畏死地扑来,依旧挠得各船护盾晃动不止!

    许听潮忽然遁入半空,使出法术一摄,海面上漂浮的破碎木料尽数灵光闪烁,眨眼变作皮甲持戈的兵卒,往空中阴魂杀去!只因变化的木料大小不一,年份也有深浅,所以这些兵卒的修为也是高低不一,有那强横的,随手一击就能灭杀数个阴魂,弱小的则轻易就被阴魂抓得形体溃散,重新化作破碎灵木燃烧成灰烬!

    “许师兄竟还有这般妙法,却不用小弟献丑了!”方缨惊喜的声音从火域遗舟上传来,“各位同道,快将船上的灵木交给许师兄,无论价值几何,都由方某支付!”

    “方少此言差矣!几根不值钱的灵木而已,如何能让方少破费?剿灭黑凤盗,实乃造福一方的善事,我等出些财货,也是应当的!许道友,请接好了!”

    也不知是哪个马屁精带头,霎那间,各船上都腾起大小不一的灵木,大都裁成了两三尺长,手臂粗细!能存活到此刻,这些修士中精明之辈多有,方才见得许听潮施法,就已觉出灵木大小、品质对幻化甲士的影响!

    许听潮伸手连点,不过片刻,半空就出现数万各色甲士,与漫天阴魂战作一团!

    此举却惹恼了右方那黑水鬼舟上的盗匪,足有五十余门灵炮对准这边轰来!

    许听潮背脊生寒,一个挪移,自半空消失不见!

    火域遗舟上,方缨大笑一声,那黑水鬼舟上空,立时就凝出一朵方圆数里的金色雷云,翻滚之间,千余道金灿灿的雷霆落下,把它的护盾劈得剧烈晃动……

三七六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二)

    金蛇狂舞,船队右方那黑水鬼舟,眨眼就要盾破船毁,其上却忽然传出一声暴怒的大喝,五头数丈粗的黝黑怪龙腾跃而起,扎入上空那翻滚的金云中,三两下就将之搅得七零八落!

    雷霆收敛,黑水鬼舟的护盾重新变得凝厚黝黑!上空五头怪龙,一头折返向下,一个盘旋,把护盾上附着的金色太阳真火吞噬得干干净净,另外四头则腾身朝火域遗舟扑来,目中尽是冰冷死寂!

    流风老怪面色一沉,挥手打出一道青翠碧芒,拦下两头怪龙缠斗!方缨与何复也是先后出手,一人御使色泽沉黯的短戈,一人祭起赤红夺目的飞剑,各自拦下一头!

    左方那黑水鬼舟,也是忽然发难,护盾中悄然射出一柄万千冤魂缠绕的骨剑,围着护盾一绕,就往巨鲸舟劈来!包裹在它周围的白色霞光,半点阻碍作用不起,就被骨剑斩得溃散开来!

    巨鲸舟中也飞出一枚白木簪,通体白光缭绕,与那骨剑斗作一团!

    看似僵持,其实没了那白色霞光阻挠,这黑水鬼舟上的灵炮又自轰鸣不断,连带那源源不绝射出的黑色剑气,轻易就能击毁两三百丈的广翼船!且只看声势,就知两艘黑水鬼舟上出手的,必定是虚境老怪!船队之中,不少修士又生退意,己方的虚境也就两人,对上黑凤盗,并不能占得便宜!

    正当人心浮动,左方那黑水鬼舟忽然朝远离船队的方向避走,海面之上金光大作,一艘遍体金鳞的梭形巨舟破浪而出,几乎挨着黑水鬼舟窜入高空!

    “金鳞渡海舟!”

    “是流风前辈的金鳞渡海舟!”

    船队之中,好些修士大喊起来,个个中气十足,哪里还有之前的畏缩!

    那金鳞渡海舟,也不知什么材料铸就,坚固异常,窜入高空的瞬间,就被一旁那黑水鬼舟上的灵炮击中了百余记,却都是金光一闪,便恢复了原状!

    这金舟上似乎并未安装灵炮,争斗的方式,就是凭借皮糙肉厚,以蛮力撞击!腾空数百丈,就掉转船头,对准那黑水鬼舟坠下,带起一阵峰峦崩塌般的隆隆巨响,气势惊人!

    被这等蛮横的对手盯住,黑水鬼州哪里还顾得上发射灵炮剑气攻打广翼船,硕大的身躯在海面上左右转折,狼狈地躲避金鳞渡海舟冲撞!那正与白霞老怪缠斗的骨剑,也化作千丈灰黑剑光,往横冲直撞的金舟斩去,破空之际,阴气森森,鬼啸连连!

    白霞老怪得了空闲,又是使出那白色霞光,不过却换了对手,把船队右方那黑水鬼舟罩住!黑水鬼舟上的灵炮立时就没了声息!剩余那头怪龙挣开霞光束缚,又被白霞老怪祭出白木簪缠住!

    众修见状,士气大振,纷纷掉转炮口,对准左方的黑水鬼州轰击!尽管无人调度指挥,却依旧隐隐显出些章法来,各船连环发炮,玄黑光束连绵不绝,一刻不停地击在黑水鬼舟的护盾之上,让它闪避之际更见狼狈!

    许听潮和夏静白正自凝神观看,方缨忽然传音道:“许师兄,此时正好有空档,还请乘坐旗鱼舰潜水绕行,先一步赶去那黑凤岛!鬼仙门和白霞老儿的门人也会一同前去,还请师兄多多包涵!”许听潮抬眼看去,只见方缨正看着这边,面带微笑,也就微微点头。方缨见了,大喜过望,又传音道:“多谢师兄体谅!”

    不等许听潮回话,夏静白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许兄,黑凤盗不止这点本事,留在此地恐怕不妥,是否叫上朱道友一起?”他显然也是接到了方缨的传音。

    许听潮也不相信黑凤盗会这样就被压制住,便回头对朱玲说:“朱姑娘,可否将令兄请来?”

    听到夏静白说话,朱玲就面色微变,此刻哪里还会犹豫,应了一声,身上红光一闪,遁至竹枝号上。

    许听潮又嘱咐了君幕席和顾安一次,两人也是匆忙回转长风号报讯。

    朱致很是干脆,片刻就安排妥当,把船只托给明阳谷修士照料,带了一干下属来到旗鱼舰上。那顾长风却颇有顾虑,他以为许听潮是要人手帮忙操持舰船,便与君幕席一道,亲自带了顾安和三十多个精干的修士过来,那秃顶灰衫的老者冉扉,却被留在长风号上镇守。

    这等偷袭黑凤岛的事情,许听潮也不好说明,暗示顾长风将所有人都带来,这老儿却装作不懂,许听潮便不再多言,下令沉入水中,离船队而去。

    顾长风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变了脸色!许听潮却不理会他,只催促赶紧行舟,赶去与另外两艘旗鱼舰汇合。

    有乔二傻这“内贼”领路,三艘旗鱼舰一路前行,只大半日功夫,就来到黑凤岛十里之外!

    黑凤岛这名字,听来很了不得,其实和普通岛屿并无两样,都是一般的青山绿水,峰峦湖泊。

    乔二傻满面急迫,口中直呼“绣娘”,想要回到岛上,奈何满船修士都只听许听潮号令,已然停了舰船。鬼仙门操持的那艘旗鱼舰上,悄然遁出六七十个修士,各持一杆阴气森森的小幡,四下散开,片刻就布下一座无形大阵,将黑凤岛整个困住!

    许听潮见状,也就下令开船,乔二傻早已等得不耐,架了旗鱼舰七拐八弯,直往黑凤岛行去,不知避开了多少禁制陷阱!另两艘旗鱼舰记下路线,也赶紧跟了进来,只是没有乔二傻那般高超的操船术,逐渐被落下!

    黑凤盗为祸西海数百年,不知积攒了多少财货,这等剿灭其老巢的好事,如何能落于人后?鬼仙门人和白霞弟子干脆不再隐藏,架了旗鱼舰冲出海面,径直往岸边驶去!

    原本还风平浪静的水面,霎时间变得漆黑一片!天空阴云密布,暗红色的雷火相互激荡,海面之上更是凭空卷起滔天大浪,不知多少修罗恶鬼隐在浪中,往两艘旗鱼舰涌去!

    水面之下也不平静,潜流翻涌,恶鬼利啸!周围生出的变故,乔二傻却恍若未觉,只架了舰船歪歪扭扭地前行,一路上潜流让道,恶鬼退避,在这般险恶的环境中,竟似毫无影响!许听潮和夏静白倒还好,朱致等人无不面色紧张,身上光华流转,法宝也扣在了手中,随时都能祭出伤敌!

    他们这番戒备,却是多余,片刻之后,旗鱼舰就有惊无险地停靠在一座空无一人的码头上。乔二傻像是被狗撵了一般,跌跌撞撞地从舵仓中奔出,口中高呼“绣娘”不止,把护盾撞出个大洞,飞也似的从连接码头的土路上跑了!

    许听潮夏静白等一干元神也连忙遁至半空,夏静白领了几人追踪乔二傻而去,许听潮却一挥手,五色清光闪动,将旗鱼舰连同其上的炼气境修士收进了体内小葫芦中!

    冷眼看了看后方风云变色的海面,许听潮脚下云头一起,倏忽消失在原地!

    方才赶上夏静白等人,就见一个御空而来的凶悍盗匪胸前爆开一朵血花,满脸不敢置信地捂住伤口,一头栽下半空!

    夏静白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不紧不慢地跟在乔二傻身后半空。

    或许是这痴儿的呼唤起了作用,土路转折处,忽然窜出个脸罩纱巾,小腹微微隆起的曼妙人影。

    这女子一眼就见到满面焦急迎面奔来的乔二傻,一声“小石头”就喊出了口,似乎觉出有些不对,猛然抬头,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绣娘,我想你了!”

    不知何时,乔二傻面上的焦急已然变作欣喜,一个熊抱,将那曼妙女子揽入怀中!

    这绣娘,顾不得与乔二傻亲昵,挣扎着朝虚立半空的许听潮等人颤声道:“各位上,上仙,石头他,他不懂事,到船上掌舵也,也是迫于无奈,从来都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还请上仙饶了他!小女子愿以性命抵偿!”

    许听潮等人尽皆愣住,这女子,只是个丝毫修为也无的凡人,且已然有了身孕,身姿虽然曼妙,纱巾之下,却是一张丑陋不堪的脸,似乎是被烈焰灼烧过,看来极其骇人!朱玲毕竟是女子,面上露出不忍的神色,柔声道:“这位妹妹放心,此番我等能进入黑凤岛,多亏了乔道友领路,又怎会加害于他?”

    绣娘闻言,尽管不敢全信,却还是长长松了口气。乔二傻旁若无人地抱住她痴痴地笑,这女子一张肌肉纠结脸上,顿时浮起一层红晕。

    许听潮忽然两眼一凝,挥手弹出四道剑气,射向正自亲昵的两人!乔二傻倒是无所谓,绣娘面色却又陡然变得煞白!

    噗嗤声连响,两人周身数丈处,凭空溢出嫣红的鲜血,四个修士踉跄跌出,一声不吭地伏倒在地!

    夏静白等人也是齐齐动手,法术法宝四下飞舞,虚空中顿时传出接连不断地惨呼!

    一道漆黑的弯刃激射而至,直取地上相拥的乔二傻和绣娘两人,乔二傻双目一瞪,转身将绣娘护在身后!绣娘惊声尖叫,却只见那弯刃被一道五色光芒击中,溃散成一团黑气!却是许听潮出手救援!

    不等她反应过来,许听潮便挥手打出五色清光,将两人收进黄皮小葫芦中,再屈指弹出数道剑气,前方千丈处,虚空一阵晃动,一个手捧黑珠的白发血眼老者现了身形,赫然是个元神修士!

三七七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三)

    这修士被迫得现了身形,却并不如何惊慌,面上神色不变,从容将手中黑色珠子一收,四周就现出千余虎视眈眈的盗匪来,其中元神境的,足有十七人!

    那黑色珠子,竟是一件有藏形匿影神通的宝物!

    被这许多盗匪围住,朱致兄妹,顾长风和君幕席,全都变了脸色!夏静白却依旧一脸淡漠,许听潮也是怡然而立,似乎不是身陷重围,而是驻足观景一般!

    那血眼白发的老者桀桀怪笑一声,两手手掌忽然就变得枯瘦如柴,屈指呈爪,对准朱玲当头挠下!另外十七元神个个两眼放光,也是各自动手,诸般法宝法术,对准六人铺天盖地打来!

    这些海匪,似乎并无单打独斗的习惯!那灼热的目光落在身上,直让人不寒而栗!

    朱玲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强忍不适,手中法诀变幻,身旁盘旋的赤玉大刀飞斩而出,瞬息与两只鬼爪撞在一起,竟还稍微占得上风!那血眼老者又是怪笑一声,肩头耸动,背后射出一道灰白锁链,直往朱玲娇躯缠去!

    其余盗匪不敢和血焰老者争抢,便三四人一道,各自找上了对手!

    朱致,顾长风,君幕席堪可自保,夏静白却只将手中折扇展开轻轻一扇,扇面上的丹青山岳便破扇而出,往对面四个元神海匪压去!这一出手,就是惊天动地!四个海匪的法宝,被这巍巍青山一撞,顿时色泽黯淡,灵性大失!四个海匪也是齐齐喷出一口瘀血,个个惊骇欲死,慌忙收了法宝避让!

    他们倒是能抽身而退,却苦了身后的炼气境海匪,不知多少人躲避不及,吃青山一撞,顿时落个筋断骨折的下场,瞬间陨落无算!

    夏静白也不去追赶四个败退的元神,手中折扇对准四面连扇,正自围攻朱致顾长风君幕席三人的九个元神,也是闪避不跌,根本不敢抵挡分毫!

    三人得了解救,均都松了口气,也顾不得道谢,连忙祭起法宝,觑准同一个受伤极重的海匪打去!那海匪惊怒交集,不敢奢望同袍相救,只使尽浑身解数抵挡,霎那间又连喷数口瘀血,浑身修为十不存一!这元神不敢停留,收了法宝,就往远处遁走!有几个海匪还想前去追赶,却被那血眼老者一瞪,纷纷面色煞白,不敢再有旁的举动!

    个中龌龊,夏静白视而不见,手中折扇不时扇动,将围拢过来的元神境海匪迫退,至于炼气境的小卒,经历了几次青山碾压,如何还敢靠近前来?血眼老者也知这些炼气境修士,留在原地不过送死,也就不阻拦他们逃离。

    如此这般,朱致三人合力攻敌,反倒显得从容不迫,片刻之后,朱玲的赤红宝刀也加入进来,只一绞,就将三人正自围攻的海匪斩成数段,连元神都不曾逃出!

    朱致三人大喜,侧目看时,只见许听潮正运使玄门一气大擒拿,把那血眼老者迫得上蹿下跳,狼狈不堪!

    “起阵!”

    这老儿,亲眼见到许听潮只凭剑气和一气大擒拿法,就将围攻的四个元神斩杀,早就惊骇不已,如今亲自对阵,更知晓许听潮的可怕!百忙中一声怪叫,原本退开的炼气境海匪如奉纶音,掐诀念咒,瞬间就布下一座阴风惨惨的大阵,把六人牢牢困住!

    除了这老儿,尚且活命的元神海匪,只有十人,大阵运转的瞬间,便折身遁走!没入阴风鬼雾之前,又被朱致四人合力斩杀一个!夏静白也是把折扇一扇,这回飞出扇面的青山并未变大,反倒缩成拳头大小,破空激射,从一个元神海匪的后辈没入,前胸透出!

    那海匪惨呼一声,元神从头顶天灵遁出,也不逃入大阵,反倒轰隆一声自行爆开,顷刻消散无踪!这般狠绝,看得朱致四人面色一阵发白!炼气之人,千般幸苦修得元神,就图个寿元久长,如何能这般轻决生死?他们还不知晓黑凤盗修炼了噬元功一事,否则定然能知这海匪自毁元神,也是出于无奈。如此还能留得残魂冲入轮回,被同袍吞入腹中,就当真魂消魄散,毫末不存了!

    大阵森严,血眼老者也是虚晃一记,返身就要遁入阵中!许听潮却冷笑一声,众匪逃遁,他若肯出手,定然能斩杀一两人,却始终不曾有何举动,却是打着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心念动处,血眼老者前方,陡然升起一道玄黑水幕,阻住了去路!

    这老儿面色一寒,身旁盘绕的灰白锁链化作一嶙峋骨蛇,三角蛇头往水幕撞去!

    水幕柔弱,却好似皮筋一般,韧性十足,尽管被骨蛇撞得深陷,兀自不肯破裂!就这般耽搁,许听潮的法术已然袭至!左右被两只清光大手封住,上有金光灿灿的佛咒压下,下方却是朵朵金莲涌现!血眼老者神色一狠,不进反退,人未至,灰白锁链幻化的骨蛇却獠牙龇张,往许听潮脖颈噬来!

    许听潮冷笑依旧,喷出一道紫色剑光,撞开那骨蛇,将这老者刺了个透心凉!

    血眼老者却先一步将元神遁出,气势不降反增,对准许听潮眉心激射,竟是早早做了夺舍的打算!

    朱玲失声惊呼,朱致等人也是大惊失色,想要救援,却是来不及了!正自焦急,却见得一只清光大手凭空凝成,五指箕张,顷刻就将老者元神捉住!夏静白也自暗暗关注,见得老者成擒,才放下心思,正要说什么,却忽然面色一紧!原来是海匪驱动阵法,放出浓稠似墨的阴气来攻!他虽然修为远胜,但也似朱致四人一般,并无趁手的护身宝物,若是不管旁人,使出真正的本事,逃离并不如何为难,但他却不愿抛弃众人独自逃窜,只把目光重新落在许听潮身上。

    许听潮一挥手,一面玄黑小旗从袖中飞出,陡然变作数十丈大小,将六人裹住,旗面上黑莲绽放,轻易就将四面涌来的阴气阻住!许听潮往玄元癸水旗上打出一道法术,便淡然道:“诸位快快注入真气,暂且抵挡一二!”

    众人闻言,不禁愕然!这黑旗,分明就是水行宝物,五人之中,只有朱致和君幕席修行的是水行功法,他二人倒是无妨,旁人如何能够以真气驱使?朱致和君幕席倒是立即就双手虚按,把浑身真气汩汩输出,导入玄元癸水旗中,夏静白三人却不免有些犹豫。

    许听潮只作不见,握住那血眼老者元神的清光大手,已然金光大作,梵唱隐隐,显是在炮制贼囚!

    夏静白见过玄元癸水旗,也知晓许听潮的本事,当下有了决断,也把自身真气注入旗中!朱玲和顾长风见并无异状,也是有样学样,伸出双手虚按,只觉自家真气碰到那层五色光芒,就会转化成水行,顷刻被吸纳一空,不禁暗暗称奇。天地灵气,可分作五行,行者,动也,五行之间可互相转化,众人皆知,但这转化,却要遵循生克之理,如何似眼前这般奇怪?朱玲修行的乃是火行功法,注入的真气,却也直接被化作十成十的水行,并未按照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的途径逐渐转变。不过话又说回来,若当真如此折腾,十成真气怕剩不下三成!

    原来许听潮打在玄元癸水旗上的法术,正是乱云礁琼华龙宫大战时,门中师叔祖殷老道传授的聚元灵术。这法术善能聚敛灵气,转化五行,十分玄妙,只是之前都不曾遇到合适的时机,是以未曾动用过,如今使来,却是适逢其会了!

    再说许听潮使出的玄门一气大擒拿,看来佛光闪闪,光明正大,其实内里阴气森森,煞气腾腾,正是全力运使搜魂大(蟹)法的征兆!顿饭功夫,这小子才散了法术,面上神色不变,其实内心却大为惊诧。他将这血眼老者的元神搜了魂,原本是想获知岛上的诸般布置,却依旧得了那噬元功的部分法诀。尽管都是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他却能觉出,这法门尽管歹毒了些,却委实不凡,乃是一门极为玄妙的鬼修功法!

    心里暗自留了个心眼,许听潮翻手取出一柄白玉骨杖,也不管朱致等人的诧异,径自念动沧桑古朴的咒文!方圆数百里内的天地灵气,尽被引动,向这边滚滚聚来!众海匪布下的阵势上空,眨眼就风云际会,雷电共作,好似炼气修士凝结元神时的天劫,天象极为骇人!

    尽管如此,众匪还是不敢散去阵法!连执事长老都轻易就被擒了去,若不倚仗阵法,还如何抵挡?心中存了这般念想,一干海匪只能硬着头皮催动阵法,也顾不得慢慢消磨,诸般厉害手段接连使了出来!

    原本只是翻涌的浓稠阴气,陡然变作刮骨阴风,呼啸嘶嚎,将玄元癸水旗上生出的水莲生生吹得溃散开来!阴风中还夹杂了阴气凝成的剑芒,连绵不绝斩来,把玄元癸水旗压得逐渐缩小!更有黑鳞利爪,头生犄角的巨型鬼物从阵中窜出,桀桀怪笑,伸爪往旗面抓来!

    夏静白五人拼尽全力,也不能止住这般骇人的攻势!许听潮伸手一引,天空风云中顿时降下一道滚滚黑气,注入玄元癸水旗中!得了这般磅礴的灵气补益,玄元癸水旗瞬间就光芒大作,猛然长大数倍,旗面上生出的水莲,不知有几千几万,且体型亦是大增,上下盘旋飞舞,又将阴风剑气和巨鬼的爪牙挡住!

    众匪大惊失色,几个幸存的元神赶紧传讯,召集岛上其余海匪过来,不片刻就聚齐了五千!如此,才又将玄元癸水旗压得逐渐收缩!

    小半个时辰之后,玄元癸水旗已不足之前一半大,头顶风云却陡然一滞,化作无尽雷霆,轰隆隆劈下……

三七八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四)

    狂雷天降,纵然海匪人数众多,布下的阵势也甚为玄妙,却依旧抵挡不住,不出一时三刻,大阵崩解,霎时间陨落的海匪,足有两三千!

    能活下来的,除去极少数交了大运的,都是修为深厚之辈,且个个都耗费了莫大力气,才从雷霆之下逃得性命,如今哪里还敢多作停留,一阵鬼哭狼嚎,纷纷架了遁光,朝外遁逃!

    雷霆连绵不绝地坠落,时刻都有海匪支持不住,护体罡气溃散,被劈作焦炭一般,扑簌簌跌下半空!最后得以逃脱的,不过聊聊四百余人,且多是因为布置阵势时,侥幸排在边缘之处!

    许听潮也不理会这些被吓破了胆子的残兵败将,手中骨杖一挥,天空积云顿时向码头之外的水面飘去,一通雷霆劈下,将水面上布置的阵法破除,两艘旗鱼舰顿时现出身来!天空上的积云,也恰好耗尽了九成九的威能,自然消散无踪!时至今日,许听潮于天地大殇咒的运用,已经颇有心得,才能控制得这般恰大好处。

    夏静白稍微好些,朱致兄妹,顾长风君幕席两人,个个面色呆滞,也不晓得趁这大好时机追杀海匪,瞪了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许听潮!分明是人族修士,修炼的也是玄门正宗的功法,如何能忽然就使出了巫族的咒术?天道界独钟人族,族类大防,远胜巨人、凤凰两界,似许听潮这般兼学两族大(蟹)法的,委实是异类中的异类!并非巫法不可学,而是若人族入得巫族地界,被人家撞见了,定然是被持斧举刀砍杀之的下场,遑论学得人家功法?

    就连海中两艘旗鱼舰,陡然脱了困境,也是掉转炮口,对准静立云头之上的许听潮!

    许听潮眉头微皱,满心不悦地收了骨杖,架起云头追上一个正自逃遁的元神海匪,使出玄门一气大擒拿捉了,明面里弄得佛光梵唱阵阵,暗中却施展搜魂之术,悄然窥视那噬元功!

    夏静白追将上来,伸指虚点,亡命遁逃的海匪背后,血花频频闪现,霎时间就陨落十余人!他只出手对付炼气境之人,自然有如砍瓜切菜,毫不费力!

    朱致等人也是如梦方醒,纷纷上前相助,缀上溃逃的海匪一阵好杀,便是元神,也被他们合力再斩两人!

    许听潮已然得了想要的东西,倒也不介意,袖袍一挥,铺天盖地的清光剑气嗤嗤攒射,漫天乱窜的海匪顿时下饺子一般坠落!

    两艘旗鱼舰上修士,这才急急架起遁光赶来,却只捡了三两个漏网之鱼,收获寥寥,看着使出法术收摄满地宝物的朱致几人,个个心动以及,却不曾腆着脸皮上前抢夺。

    此番前来,白霞门人领头的,正是那吴珞。这人曾被许听潮随手扫落海中,半点还手之力也无,本就又怕又恨,如今再见得许听潮翻掌屠灭五千海匪的手段,更是惊惧至极!怕归怕,他却不愿落下了好处,强忍心中澎湃悸动,招呼一声,带了门人四散分开,却是要去寻黑凤盗储存财货的库房!

    另一艘旗鱼舰是鬼仙门弟子执掌,只因先前分出六七十人执幡布阵,此刻出来的人却是不多,领头的是个相貌清癯的三缕黑须老者,名字唤作李寺凭,与那何复乃是师兄弟的关系。

    李寺凭见白霞门人人多势众,也就不去掺和,只遁到近前,向许听潮拱手施礼:“如今大事已成,该当如何,还请许道友示下!”

    许听潮看了看满岛乱窜的白霞门人,沉声道:“李道友言重了!窃以为应当清剿残敌,查封府库,以待来人!”

    老者闻言,面露笑容,又问道:“可要前往接应?”

    “不必!在此地设下埋伏即可!如何区处,还请李道友费心操持!”

    “应该的!李某告辞!”

    李寺凭面上笑容更甚,一拱手,便架了遁光遁走,招来门人弟子,吩咐如此如此。

    许听潮本就无意于这等事情,手上堪用之人也不多,也就不去理会,云头一折,回到海面之上,挥手将旗鱼舰放出,便抽身而走。朱致和顾长风连忙赶来,遁回船上坐镇。

    ……

    “吴师兄,是这里了!”

    吴珞听得呼唤,急急遁来,落在山崖之前,挥手祭出一条黑色细鳞长鞭,朝前方苔痕宛然的石壁抽去!

    只听一声凄厉鬼啸,那石壁上苔痕剥落,露出一张活灵活现的鬼脸来,碧目獠牙,十分骇人!周围站立的数十白霞门人,个个面色发白,修为不深的,七窍中甚至都流出血来!

    吴珞却面露兴奋,也不管旁人死活,只持了黑麟鞭卖力抽打!那鬼脸大怒,张开大口,忽然就喷出一道数尺粗的黝黑阴气来!吴珞大惊失色,慌不迭地飞身闪避,百忙中才发现,左右已然没了半个人影!原来那些个师弟们,受不得鬼啸,早已远远避开!也幸好如此,阴气光束虽然威能极大,却不曾伤了一人!

    “作死么,还不快快前来攻打!”

    吴珞气急败坏地招呼一声,又祭出了长鞭!其余人战战兢兢,也不使法器来打,只掐诀念咒,远远用法术轰击!

    如此相持了一阵,那鬼脸忽然又尖声嚎叫,面目一阵模糊,好似面具一般被接连揭开七层,化作七个身高十丈的狰狞恶鬼,抬起两爪,就朝吴珞兜头抓下!

    吴珞慌不迭地退避,手中长鞭一甩,顿时将一头恶鬼拦腰缠住,用力一抽,恶鬼纹丝不动,自身反倒被拉得朝恶鬼蹿去!这白霞弟子面色大变,连忙抖动手臂,把长鞭从恶鬼腰间解下!冷不防那恶鬼伸爪就将鞭梢抓住,使力一扯!吴珞把持不住,飞身向恶鬼怀中撞去!

    周围也传来凄惨呼号,原来是其余六只恶鬼四散开来,把一众白霞门人撵得鸡飞狗跳!有那时运不济的,被恶鬼追上,轻轻一爪就是膛开肚破的下场,十分凄惨!

    吴珞一时间慌了神,翻手取出几粒雷珠,朝那恶鬼劈头盖脸的打去!恶鬼赶紧放开鞭梢,两腿用力,蹦出百来丈远!

    雷珠失了目标,接连打在鬼脸旁边的石壁上,轰隆隆一阵巨响,待得光芒散去,石壁竟安然无恙!吴珞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见恶鬼又狞笑扑来,哪里还顾得上宝库,身上白色霞光一起,便遁入高空!那恶鬼不能飞遁,只在石壁前暴跳如雷,却丝毫办法也无!

    这白霞门人方才松了口气,就见许听潮和夏静白、朱玲、君幕席架了遁光施施然赶来,不禁神色一滞!想要上前阻拦,又心生畏惧,只眼睁睁地看着几人靠近。

    许听潮等人连看他一眼的功夫的欠奉,遁至近前,各自出手,分别缠住了一两头恶鬼!

    朱玲祭出赤色玉刀,对准一头恶鬼头颅斩下!那恶鬼也不闪避,径直伸手来抓!朱玲手上法诀变幻,赤色刀芒一个恍惚,从它指爪间掠过,正正斩在它头上,发出“铛”地一声精铁交鸣般的脆响!恶鬼头上火星乱蹦,朱玲收回宝物,只见刀刃落处只一条焦黑的痕迹,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旁人的攻势,也几乎都不曾建功,许听潮射出的剑气,也只在几头恶鬼身上开了几道寸许深的小口!

    见得恶鬼这般本事,吴珞早就惴惴,暗自为之前的行径捏了一把汗!尽管如此,这人依旧不愿许听潮等前来掺和,奈何形势比人强,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这是大力鬼王!”夏静白面色微沉,对许听潮道,“许兄的佛门法术正好能克之!”

    许听潮一点头,挥手间,半空凝出七只金光灿灿的大手,对准地上恶鬼拍下!

    这些恶鬼也是知机,个个面露惧色,慌不迭地纵跃躲避,却依旧被逐一拍中!尽管如此,依旧仗了身躯坚固,只是被金光大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并无性命之忧!

    石壁上那鬼脸见状,啾啾厉鸣直不止,眼耳口鼻中都有浓稠的漆黑阴气喷出,瞬时将方圆数里笼罩!七头大力鬼王得了阴气补益,力气大增,嘶嚎挣扎,将金光大手摇得晃动不休!

    许听潮正要施展旁的手段,那李寺凭却忽然急急往这边遁来,尚在十余里外,就传音过来:“许道友且慢动手,这些鬼物,李某有大用!宝库开时,必有厚报!”

    “我倒是忘了,有鬼仙门的道友在此,区区几头大力鬼王,根本不在话下!”

    夏静白呵呵一笑,朱玲和君幕席恍然,许听潮却古怪地看了夏静白几眼。这人当真怪异,先前动手时还一脸冷漠,怎的如今忽然就有说有笑了?

    心中如此想,许听潮手上动作却不慢,停了法术,只向七只金光大手注入真气。七只恶鬼顿时又被紧紧压在地上,挣扎不得。

    李寺凭须臾便至,匆匆与几人见了礼,翻手取出一杆漆黑小幡,朝下一晃,浓稠的阴气片刻就被吸纳一空!这老儿看到地上的金光大手,面色不禁微变,再看被压住的七只恶鬼,又是心花怒放!

    “烦请许道友再制住这些孽畜一阵,李某这便动手!”

    许听潮闻言,略一点头,李寺凭便道谢不迭。夏静白等人也是满面好奇,睁大了双眼,要看这老儿如何炮制鬼物……

三七九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五)

    李寺凭见许听潮点头,更是喜得满面红光,转身走向那石壁上愤怒扭曲的鬼脸!

    夏静白等也自恍然,这七头大力鬼王,本就是那鬼脸唤出,想要收服,自然须得找准了根源。

    李寺凭把手一招,半空那正自吸纳阴气的漆黑小幡落入掌心!这老儿运起真气一催,幡面上顿时卷起一个寸许大的漩涡,一股精纯的阴气自旋涡中涌出,被他施个法术一引,就朝那鬼脸飘去!

    鬼脸利啸一声,两眼中蹦出几朵惨碧的火花!这些碧火碰着正从它七窍中溢出的阴气,腾地一声窜起丈许高!许听潮几人只觉一阵阴寒死寂袭体,冷不防一个寒战,各自运转真气,驱散不适,又在体表布下罡气护身!

    李寺凭从幡中导出的阴气,飘到那碧火中,也是被当做薪炭灼烧一空!这老儿面色一沉,双唇一张,自口中喷出一枚三寸长短的惨碧飞梭,往那碧火中一绞,顿时将偌大一团阴火吸噬殆尽!

    鬼脸大惊失色,张嘴就朝碧梭咬来!李寺凭嘿嘿冷笑,顺势屈指虚点,碧梭形体模糊,径直遁入那鬼脸口中!不旋踵,鬼脸就发出凄厉的惨叫,听来格外渗人!

    李寺凭神色冰冷,丝毫不为所动,手中小幡一摇,鬼脸七窍中溢出的阴气顿时大增,幡面上那漩涡中涌出的阴气,也愈发精纯,飘飘荡荡向前,不顾那鬼脸挣扎,径直从它眉心灌入!

    许听潮几人总算看出些门道,李寺凭手中那漆黑小幡,显然不是凡物,竟能从鬼脸七窍中抽取阴气!再经他运使真气祭炼,顿时生出某种异变,成了自家真气一般,反过来炼化那鬼脸!这般法门,和当初许听潮以和光同尘之术抽取那何归处抛出的混元珠中修为,嫁接到自家身上,再损耗了祭炼镇府灵碑,颇有相似之处。鬼道的法术,果真诡奇得很!

    鬼脸遇上李寺凭这鬼仙门元神,处处被克制,小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些把持不住,隐隐要被从石壁上吸摄下来!李寺凭见状,面上多出几丝笑容,持了小幡,缓缓向石壁靠近。片刻之后,已然站在鬼脸前方丈许处。

    鬼脸两眼中忽然碧芒大作,脱出石壁,望李寺凭迎面撞来!

    李寺凭面露嘲讽,心念一动,鬼脸惨嚎一声,浑身都隐隐放射出惨碧光芒来!这鬼物似乎忘了,它肚里还有还有一枚碧色小梭潜伏作怪!然而若不如此奋力一搏,定会被眼前的老头收了去,任意驱使!

    鬼脸破釜沉舟一击未能凑效,反倒给了李寺凭可趁之机!只见这老儿催动碧梭制住鬼脸后,便将手中小幡朝前一挥,幡中顿时生出莫大吸噬之力,将鬼脸摄住!鬼脸兀自挣扎,李寺凭便将空闲的左手握成拳,在胸口一捶,“哇”的喷出一口心头热血,淋在鬼脸之上!

    心血瞬间就渗透进鬼脸,鬼脸似凄厉似享受地嚎叫一声,再也生不出抵抗之心,任由吸力把自身扯进幡中!

    李寺凭这才哈哈一笑,虽说面色苍白,整个人却精神奕奕,捏个法诀打在小幡上,那三寸小梭忽然自幡中飞出,径直射到石壁之上!没了鬼脸驻守,石壁好似豆腐一般,轻易就被那碧梭切得七零八落!大小不一的石块轰隆隆垮塌而下,露出个漆黑幽深的洞穴来!

    李寺凭忽然两眼一亮,伸手一招,一枚巴掌大的四方令牌自乱石堆中飞出,落入他掌心!这令牌,通体黝黑,正面空空荡荡,背面符文密布,阴森森的,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物!李寺凭却好爱不释手,把玩了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小心收起,向许听潮躬身一礼:“此番多亏了许道友相助,李某才得了这般天大的好处!大恩不言谢,今后但有驱使,李某必竭尽所能,倾力以报!”

    许听潮却有些不以为然,他对鬼仙门总是多了许多防备,只淡然道:“李道友言重了。可曾准备好,许某要撒手了!”

    李寺凭早知许听潮的性子,也不介意,只笑着说:“道友松手便是!”

    许听潮依言散了法术,还不等收回手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震得石壁簌簌抖动,山石滚滚落下!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船队所在,几人都不自禁地变了脸色!那吴珞更是面色惨白,浑身筛糠一般地抖动!

    身上压迫的金光大手消散,七头大力鬼王却不敢造次,个个抱头伏在地上,两只碧眼骨碌碌转动,任由滚落的山石砸在背上,就是不挪动躲避!李寺凭脸上不大好看,手中小幡一挥,就将七头恶鬼收了,对许听潮道:“事情有变……”

    这老儿方才开口,便又赶紧止住,原来许听潮早架起云头,往声音传来处遁走了!夏静白不甘落后,浑身白光大作,跟在许听潮身后,向远处飞遁!朱玲和君幕席对视一眼,也是飞身往停泊在码头旁的旗鱼舰遁去!

    李寺凭自是不敢怠慢,架起一阵阴风,翻翻滚滚地往远处而去!

    霎那间,原地只余吴珞一人!这修士已是面若死灰,神色间更颇多迷茫,半晌才反应过来,想要遁走,目光却忽然落在石壁中那黝黑的洞穴上!

    面色又是数变,吴珞最终一咬牙,遁光转折,倏忽没入那大洞中!

    ……

    许听潮架了云头,不旋踵就遁出数万里,这才在半空站定,双目微眯,盯住远处天际!

    片刻之后,天际腾起一股漆黑的阴雾,内有九头怪龙升腾隐现,正往这边赶来!来者并非黑水鬼舟,而是其上坐镇的一个虚境老怪!

    许听潮不敢大意,两手接连往海上抓拿,瞬间有数十头晶蓝的百丈水龙腾跃而起,往远处那阴雾蜿蜒盘旋而去!

    “闪开!”

    阴雾中传来一声历喝,九头怪龙昂首嘶吼,张牙舞爪地分散开来,迎向四下围拢的水龙,顿时一阵好杀!这老怪,不知为何,竟不施展挪移虚空之术躲避,而是御使怪龙停下争斗!

    单个水龙,远远比不得怪龙厉害,但胜在数量众多,身形灵活,互相也懂得配合,虽然时时都有同伴被怪龙撕碎,却也牢牢将九头怪龙缠住!

    许听潮双手不停,半空的水龙片刻就增至三百多头!

    那藏身阴雾中的老怪勃然大怒,叱喝声逐渐变作嘶哑的啼鸣,一头身长近千丈的漆黑凤凰从阴雾中窜起,凌空展翅,张嘴喷出一团数千丈大的漆黑冥焰,轰然降下,顷刻就将漫空盘旋的水龙灼烧一空!那九头怪龙反倒如鱼得水,嘶嚎之声都增大了三分!

    这老怪,竟是一头冥凤得道!

    许听潮面色微变,身上腾起数尺高的紫青火焰,将近身的冥焰敌住,背后紫光一闪,紫鹄剑出匣,化作千余丈的剑芒,数寸粗的紫色雷霆环绕,对准半空那冥凤斩去!

    冥凤不敢抵挡,双翅一振,斜刺里窜出,身形忽然一个踉跄,竟飞行不稳!

    这冥凤,赫然是有伤在身!之前遇袭不挪移遁走,该也是因为这般!

    有如此大的便宜,焉能不占?自打看到这老怪驱使龙族精魂对敌,许听潮就暗中拿定主意,要将之拿下,夺了法宝!

    只是紫鹄剑委实有些扎眼,既然这冥凤外强中干,便用不着动用!

    许听潮收了飞剑,驾云遁至近前,两手捏诀,海面上顿时有数不尽的玄黑水箭激射至半空,将冥凤前后左右尽皆罩住!

    冥凤厉鸣连连,浑身黑焰罩体,成千上万的阴魂从翎羽中钻出,悲喜哭笑,癫狂愁苦,不管哪般情状,都飞身而下,扑向激射而来的水箭!那九头怪龙也是翻滚盘旋,扑入水箭丛中一阵肆虐,顿时消弭无算!

    许听潮不曾料到这冥凤身上竟然藏了如此多的阴魂,他又不愿真个伤到这些鬼物,断了人家的轮回路,心念所至,漫天水箭纷纷避让,只往冥凤本体射去!

    冥凤大惊失色,同时操控如此多的水箭,须得多惊人的神念?莫非眼前这拦路的小辈,竟是哪个老不死的伪装不成?细细打量,却又不像!拿不准许听潮的底细,这冥凤便悄然存了几分小心!

    他却不知,许听潮根本就不曾动用半分神念,水箭自行闪避,都是凭了本身的一丝灵性,感受到许听潮心意,自然而然生出的变化!如此这般,正是真气通灵之后的妙处!

    尽管水箭能自行避让,但未免多有掣肘,那冥凤不住释放身上的阴魂,水箭被迫得四处乱窜,半晌后才有极少数射到冥凤身旁,轻易就被冥凤周身燃起的黑焰灼烧一空!

    许听潮眉头大皱,身上金光一闪,背后忽然就凝出一尊脚踩金莲的佛陀!

    这佛陀遁入半空,变得正午大日一般光芒璀璨,梵唱声大作!金色佛光四下扫射,梵唱声声涤荡,漫天阴魂体生黑气,嘶嚎挣扎,不片刻就黑气散尽,变作一缕缕纯白,消散在天地间,却是重新入了轮回!

    梵唱佛光中,冥凤惊怒交集!好不容易聚敛的阴魂被超度无算不说,连他本身都觉得大为不适,当下嘶声厉鸣,张嘴喷出一枚径有六七尺的黑色大球,对准半空那佛陀撞去!

三八零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六)

    这冥凤急了眼,竟然喷吐自家性命交修的内丹来攻!

    半空那佛陀,看来十分灵动,恍如活人一般,其实不过一道真气所化,并非真正的佛家金身!许听潮目光一闪,心念动处,佛陀就化作一朵丈许大金色莲花,对准撞来的内丹飘去!

    见得这般变化,冥凤心生畏惧,却不曾收了内丹,只鼓动双翅,招来海量阴气,把冥火烧得愈加旺盛!它那内丹沐浴在冥火中,也是气势微增,不旋踵就与金色莲花撞在一起!

    预想中的惊天动静半点也无,相撞的瞬间,金色莲花陡然缩小,悄无声息地遁入冥凤内丹中!

    冥凤心下一凛,赶紧张嘴瞬吮吸,要将自家内丹收回,哪知内丹竟似有些不停使唤,顿时就吓得一颗心嘭嘭跳!但凡妖族,一身修为六七成都在内丹之上,如若失却,无异于仙路凡尘!于这冥凤来说,前有强敌阻路,后有追兵衔尾,稍稍有个差池,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下合身一扑,径直往妖丹扑去,尽管暗自忌惮许听潮先前祭出那飞剑,此刻却是顾不得了!

    许听潮把佛陀化作一道妙品莲华咒,打入冥凤内丹之中,本就存了夺丹的想法,奈何那冥凤并未将元神寄附在内丹之上,虽然略有掣肘,却远远不能随意拿捏,用尽全力,也不过稍稍迟滞冥凤收丹的速度!本已熄了念想,哪里料到那冥凤竟然不管不顾地猛扑下来!正想有所举动,一举将这悍不畏死的老凤重创,斜刺里却忽然轰隆隆飞来一座青山!冥凤大惊,顾不得扑击,双翅一振,身躯一扭,先行避到一旁!

    能驱使这般法门的,还能有谁?许听潮扭头看去,果见夏静白笑盈盈地静立半空,手中折扇已然打开,在面前轻轻扇动,好不潇洒!夏静白见许听潮看着自己,不禁笑道:“许兄这是作甚,老凤自有小弟缠住,还是收它内丹来得紧要!”

    说话间,手中折扇已然接连挥动了十余次,十余座数百丈高的青山破空激射,轰隆隆作响,气势惊人至极,迫得那冥凤厉鸣生生,却就是靠不近前来!

    许听潮也早已回头,挥手打出一道五色清光,将冥凤内丹摄住,使劲拉扯!手上还不住播散,片片紫青火焰洒出,把这硕大内丹周围的冥火驱散!

    单只一个小辈就如此难缠,何况两个?这冥凤恨极了忽然蹦出来的夏静白,若一直如此纠缠,八成就是收回内丹无望了!心下一狠,身上冥焰大盛,对准一座破空激射而来的青山撞去!九头怪龙在身旁盘旋,防住下方激射而来的密集水箭!

    凤凰一族,都是以术法见长,身躯并不如何强横,全身上下,也只两爪长喙堪可使用。饶是如此,这冥凤也硬生生撞碎了青山,伸出尖喙,朝夏静白天灵啄下!

    漫空黑色翎羽乱飞,间或还夹杂了些漆黑的血液!

    夏静白早已防着这冥凤狗急跳墙,临危不乱,抽身飞退的同时,手中折扇兀自连连挥舞,一座座数百丈高的青山破山而出,挡在冥凤追来的路上!如此这般,冥凤自是不能再拼着身躯损伤去追他,但却已然插进两人之间!夏静白想要再为许听潮护翼左右,已是不能!

    那冥凤等的就是这机会,前一刻还在向前飞扑,忽然就掉转了个方向,一爪拍碎五色灵光,双翅振动,无尽冥焰降下,把紫青兜率火迫得节节后退!这老凤一口就衔住自家内丹,咕嘟一声吞入腹中!

    一俟得手,这冥凤抽身就走,许听潮和夏静白待要追赶,却被九头怪龙拦住!两人也不强求,各使手段,片刻就将九头怪龙打回原形,却是一副漆黑的鞍鞯!

    夏静白静立旁观,许听潮承情,挥手将这鞍鞯收了,才回头看向船队方向,而身后又传来冥凤的凄厉的鸣叫!

    冥凤被许听潮两人缠住了这许多时候,方缨和流风老怪若还不能及时做出布置,实在也说不过去。

    天际依旧空空如也,许听潮和夏静白的神念,却已然探到船队。两人不禁微微变色!尽管早知与两艘黑水鬼舟纠缠,船队折损必多,但哪里想得到会如此惨状?广翼船十不存一,只余下聊聊数艘!朱致兄妹的竹枝号,顾长风的长风号,都不见了踪影!一同消失的,还有白霞老怪的巨鲸舟!就连方缨的座船火域遗舟,也是多有损伤,船身上赤色火焰黯淡,好几处干脆就完全熄灭,露出皲裂的赤色玉料!

    如此来看,方缨等人尽管击毁了两艘黑水鬼舟,似乎也还斩杀了其中一个虚境老怪,但自身也未必好过!许听潮和夏静白心下恻然,也不再耽搁,云头遁光一起,就朝黑凤岛方向赶去!

    不旋踵,两人就来到战场处,只见一艘浑身密布鳞片的细长金舟横冲直撞,将冥凤迫得左右躲闪!舟旁更有一青一白两道光芒往来穿插,不时从冥凤身上带起一蓬黑血!

    许听潮把手一挥,半空中忽就燃起紫青火焰,瞬间蔓延开来,阻住冥凤去路!夏静白也是折扇连扇,数百丈高的青山破空激射,封住冥凤的上下左右!

    冥凤本就不敌流风老怪的金鳞渡海舟,再被两人一夹攻,更是左支右绌,片刻间,身上就挨了好几记狠的,翎羽飞散,黑血长流!

    这老凤,万分不舍地看了黑凤岛方向一眼,回头头来,双目中已是狠厉决绝!

    许听潮心中大凛,赶紧祭出玄元癸水旗,把自身和夏静白护住!

    金鳞渡海舟更是掉转穿船头,眨眼间跑得不见了踪影!休说许听潮和夏静白,就是冥凤也满眼错愕!这老凤,瞬息就反应过来,折身往远处飞遁,也不再执着要回到岛上!

    许听潮和夏静白正自面面相觑,金鳞渡海舟又忽然回转,向冥凤追去!

    “许师兄,古道友,流风前辈的座船先前挨了那戎娥儿自毁修行地一击,已是受创不轻,万万承受不住这冥凤自爆肉身了……”

    方缨的声音从金舟中传出,倏忽便隐没不闻。许听潮一跺脚,云头霎时间便横绝长空,越过金舟,追上了冥凤!

    两人站定,各自驱使法术宝物,对准冥凤一阵轰击!

    冥凤已是强弩之末,哪里还愿再纠缠,一张嘴,内丹破空而走,肉身却真气逆乱,轰隆隆爆散开来!

    许听潮见机得早,已经提前往后疾退,也还是被这般狠绝手段的威能波及,玄元癸水旗上黑色莲花即生即灭,旗面更被虚空乱流冲得凹凸不定,险险不曾破开!尽管如此,许听潮却明显觉出玄元癸水旗正自发出生生哀鸣!

    这般强横的法术,来得快,去得也快,若非四面海水倒灌回爆裂中心处,虚空中躁动的天地灵气,当真就什么也不曾发生!

    许听潮收起受损的玄元癸水旗,云头疾驰,与金鳞渡海舟一道,并肩追赶冥凤逃窜的元神和内丹,再也不肯冒进!幸好刚才那冥凤只是自爆了肉身,若是似几年前域外虚空中那些个走投无路的虚境一般,引爆浑身修为,玄元癸水旗怕是就要费了!

    这小子暗自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如此卖力!此处又不是巨人界,也不是凤凰界,那噬元功如何泛滥,与自己又有何干?正所谓是非皆因强出头,如今不正好应验?

    一面心中发狠,一面暗自催动妙品莲华咒,打定主意,趁冥凤元气大伤的时候,一点点消磨它的修为。

    双方并排追赶,方缨便主动说起别后的情形来。

    原来许听潮等方才架了三艘旗鱼舰离开不久,就被两艘黑水鬼舟察觉了意图!这两艘海盗舰不肯再与船队纠缠,就要回转劫杀,何复的座船也不再隐藏,斜刺里杀出,将其拦住!方缨和流风老怪也各自架了火域遗舟和金鳞渡海舟围攻!

    这等时刻,普通广翼船作用极低,围拢过来,反倒妨碍了三艘大舰发挥,被远远赶开,分散围住战场,只白霞老怪的巨鲸舟在一旁辅助。

    何复那坐船,是一艘灵陨舟,尽管比不得火域遗舟,也和流风老怪的金鳞渡海舟在伯仲之间,单独就能抗衡一艘黑水鬼舟!

    如此,两艘黑水鬼舟自是不敌,先后被击毁,船上元神、炼气境的海匪即便当时不死,也被早已等在外围的广翼船绞杀殆尽!唯有两个虚境老怪十分棘手!

    这两个老怪,一男一女,正是黑凤真人和戎娥儿。黑凤真人眼见情势不妙,忽然出手暗算戎娥儿,将之大成重伤,自身拼着挨了几记狠的,勉强逃出!

    戎娥儿大恨,奈何重伤在身,根本逃不出四艘大舰的围杀,一狠心,舍了数万载苦修,自爆开来!

    白霞老怪的巨鲸舟体型甚大,却是个西贝货,就只比一艘同样体型的广翼船强出几分,如何挡得住这般毁天灭地的威势?先就崩解开来,船上元神炼气境的修士瞬间就尽数陨落,白霞老怪撑了片刻,因根脚不慎,也是落个身躯破碎,元神溃散的下场!

    何复的灵陨舟固然玄妙,奈何不似金鳞渡海舟一般皮糙肉厚,堪堪撑过劫难,就毁坏沉底!

    四周围定的广翼船,尽管相隔极远,也是几乎尽数损毁,只余几艘追杀海匪去得更远的……

三八一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七)

    方缨如此述说,许听潮只是默然。他见过域外虚空中那些个虚境老怪惨烈自毁,那般威能,足以波及方圆数万里!就算天道界中虚空稳定,且有海水阻拦,也不应该是这轻松的结果。

    四艘大舰围攻两艘黑水鬼舟,需要多大的战场?方圆数十里足矣!广翼船四下分散围定,也大概是在数十里之外,哪怕是因追踪遁逃的海匪去得远的,往多了算,也就数百上千里!既如此,如何能挡住虚境老怪自毁修为的一击?即便是方缨的火域遗舟也不行!

    照这般推测,白霞老怪身死,也是颇多异常。这老怪在同阶中,只是垫底的人物,但好歹也算个虚境,巨鲸舟损毁的瞬间,足以使出挪移虚空之术,远远避开!

    许听潮倒不是为这老怪殒身感到不平。实际上,白霞与他结下了仇怨,这老儿又并非心胸宽广之辈,就这般死了,无论自己,还是朱致兄妹,顾长风等人,反倒都能免去不少麻烦。之所以如此寻思,只因他怀疑这老怪其实是被方缨和流风老怪给暗害了!方缨有意拉拢自己,送出如此一件合适的“礼物”,倒也并非不可能。

    这人情,许听潮已然暗自记下,只是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警惕。方缨此时能为了结好自己,能够算计白霞老怪,焉知他日,自己不会成为另一个白霞?许听潮本就出身大派,且自身经历,多与这等庞然大物有关,尽管性情淡漠,不喜深入掺和,还是颇多了解。

    如此种种,大多也只是猜测,但既然人家已经示好,却不能有所表示,于是许听潮淡然问道:“敢问方道友,那戎娥儿当真殒身了?”

    方缨闻言,已知其意,大笑道:“小弟与流风前辈都怀疑这老妖婆暗自逃得了性命,奈何当时太过惨烈,虽说细细搜寻,却未曾找到。不过鬼仙门何道友已经早早传讯他师尊赤焰真君,算算时间,赤焰前辈也该到了,当能有所处置。说不得,就连前面这黑风老怪,还需仰仗他老人家出手拦截一二!”

    这明阳谷高足,最后一句话明显颇为无奈,只是吃过一次大亏,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前去犯险。流风老怪也是一般,再将那冥凤迫得自爆内丹,他这金鳞渡海舟,也得交待了。若非之前受了些损伤,他大可离舟挪移虚空,先行将冥凤元神内丹拿下!

    许听潮却暗道不妙,听方缨的口气,鬼仙门前来那赤焰真君,八成也是个虚境老怪!内莽苍那事过去不久,如何好与之照面?奈何事已至此,只能小心应对了。

    心中这般寻思,许听潮手上却片刻不停,一直在暗暗催动妙品莲华咒,试图侵入那冥凤的元神中!但冥凤毕竟是虚境,元神强横稳固,竟将这道佛咒抵住,逐渐往外排斥。

    正僵持间,冥凤内丹前方,忽然就走出个骨骼奇大,白袍灰发的老者!

    冥凤大惊,内丹一折,就往旁边遁走!那老者哈哈一笑,蒲扇般的大手伸出,眨眼长作数十丈,掌中阴气滚滚,一巴掌当头拍下!冥凤内丹兀自夺命飞驰,竟逃不出老者手掌笼罩范围,片刻之后,就被正正拍中,霎时间光泽黯淡,跌落半空!

    “是赤焰前辈来了!”

    方缨惊喜地大呼出声,许听潮却心下微凛,这老怪一手法术,半点不弱,且修为深厚,在见过的虚境老怪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赤焰大手一握,就将那内丹抓在手中,面上笑容更甚!只见他两眼一凝,掌中阴气大作,腾地一声化作阴热的赤色火焰!紧握的手心中,顿时传出凄厉的惨呼!

    “咄!”

    这老怪一声叱喝,掌心惨呼不再,一头数丈大小的黑色凤凰自赤色火焰展翅飞出,在半空盘旋,眼中一片混沌迷茫,显然灵智尽失,成了牵线木偶一般的东西!

    如此手段,看得许听潮和夏静白齐齐倒抽一口凉气!毁去同阶元神不难,但要如此快就抹去神智,炼成傀儡,非得大神通不可!这老怪,显然并非等闲虚境!

    赤焰老怪兀自不肯罢休,将硕大的内丹拿到面前,手掌恢复正常大小,一掌拍在内丹之上!一朵金灿灿的莲花从内丹中飞出,正自长大,就被他随手弹出一道玄阴剑气,击得溃散开来!

    这老儿身为长辈,但不问许听潮,就把佛咒迫出冥凤内丹,再出手击散,已是蛮横至极!

    许听潮当场就面色微变,两只眼睛微微一眯!

    “小子明阳谷方缨,见过赤焰前辈!”

    方缨忽然出了金鳞渡海舟,遁至赤焰面前百丈处,满面恭敬地施礼。

    赤焰瞪眼一看,见到方缨,面上露出老大一个笑容,状甚豪迈:“方家娃儿,令祖令尊可好?”

    方缨也是满面堆笑:“祖父和父亲都好,这次小子前往冥海,家父还曾念叨前辈,说是几年前域外虚空一役,好些老友都不在了。”

    赤焰闻言,面上笑容收敛,变作感慨,片刻之后,就把脸一板,喝道:“你这娃儿,偏生这般说话,恁地惹人心烦!”

    方缨也不告罪,只嘻嘻而笑:“小子新近结实了两个好友,正要引见给前辈!”

    言罢,两眼向许听潮云头一瞟:“这两位是许听潮许师兄和古陶然古道友,皆天下才俊,尤其是许师兄,修为精深,小子自愧不如!”

    赤焰也向这边看来,目光在许听潮两人身上各自一顿,面上露出玩味的笑容,对方缨道:“听你许师兄许师兄的叫得如此亲近,这姓许的娃娃,自然也是修炼了你明阳谷的五行灵火真经!”说到此处,这老怪却大有深意地看了夏静白一眼,又道:“这位姓古的后生,也是大有来历之人!你倒是会结交好友,这般俊秀人物,我那不成器的徒儿,怎的就遇不上?”

    见这老怪看来,许听潮和夏静白自是施礼,不过赤焰老怪说到“大有来历”的时候,夏静白眼中似有一丝警觉闪过,若非许听潮就站在他身边,怕是也察觉不到。此刻,许听潮心中却多了几分笃定,他也不掩饰,古怪地看了夏静白一眼,赢得夏静白露齿一笑。

    那方缨自然不曾留意到两人的举动,他甚能哄人开心,径直对赤焰道:“前辈言重了,小子的好友,自然也是何师兄的好友!”

    赤焰嘿嘿一笑,也不与他纠缠,目光一转,落在不知何时站立半空的流风身上。两个老怪似乎无甚交情,流风略略拱手,赤焰也只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等方缨开口和缓,赤焰就嚷道:“休要在此啰噪,快快带路,去看看这黑凤盗数百年来究竟搜刮了多少财货!你这娃儿也是,竟跑到西海来生事,一番折腾,就让我鬼仙门弟子少了块上好的磨刀石!”

    方缨连连赔罪,伸手延请,架了遁光,陪着赤焰向黑凤岛去了。

    许听潮、夏静白,还有那流风老怪,自是各使手段跟上。

    须臾,一行人便来到之前那山壁石洞,李寺凭,朱致兄妹,顾长风君幕席几人早已等候多时。几人见了赤焰和流风两个前辈,赶紧施礼不迭。

    赤焰大手一挥,片刻不肯耽搁,径直迈步走进那石洞中,竟是不愿等自家徒儿领船队到来!

    这老怪都进去了,流风自然不甘落后,紧随而入,方缨连忙招呼众人入洞。

    打死打活这半天,固然是因为黑凤盗犯了忌讳,修炼那歹毒的噬元功,但未尝没有觊觎这座宝库的原因!如今到了摘果子的时候,哪个愿意落于人后?

    众人一路前行,竟都平安无事,只随处可见争斗的痕迹,显是已经有人先行一步,破去了禁制。究竟为何这般,赤焰老怪丝毫不关心,方缨许听潮等却心知肚明,却并无一人点破。

    如此深入数里,在一处完好的禁制中,众人发现一具干枯的遗骸,看身上的衣着装束,不正是那吴珞?

    白霞老怪殒身的霎那,吴珞便已知晓,自知失了倚仗,才会那般惊惧茫然。若当时他就聚拢门人,架了旗鱼舰离去,或许还能自在逍遥,最终却是贪心作祟,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没有哪个愿意为他感伤,赤焰面色不改,径直祭出一柄灰白的长尺,轻易将禁制破去,跨过地上遗骸,迈步深入。

    许听潮抬眼一看,只觉这灰尺好似一个无底洞,洞中生出莫大吸噬之力,要将自家心神吸入!体内两道真气流转,瞬息便脱身出来,暗道一声厉害!继而袖袍一抖,五色清光闪过,朱致兄妹,顾长风、君幕席四人如梦方醒,个个体生冷汗!

    待得回过神来,四人才问起船队的情形,许听潮照实说了,朱致兄妹虽然也是心痛,却不及顾长风君幕席两人面若死灰!顾长风在长风号上留下近半人手,船上财货也不曾转移,还特地委托冉扉照料,如今却落得个船毁人亡的结局,不禁悲从中来,悔不当初!

    “顾道友,也是那老妖婆狠厉,幸奈冉道友吉人天相,虽说身被重创,却无性命之忧,此刻正在方某船上静养。”

    臂助未失,顾长风君幕席两人这才稍稍好转,强忍悲痛,朝方缨道谢。

    旁人劝慰,方缨逊谢不提。

    有两个虚境老怪开路,这洞穴中的禁制纵然数量众多,布置机巧玄妙,也是阻挡不住众人脚步,不到半个时辰,众人就已经站在黑凤盗的宝库之中……

三八二 望海族人魂魄奇,共参九泉悟玄机(十八)

    黑凤盗数百年的积累,自是不凡,众人举目四顾,只见玉简,法器,法宝,符箓,玉瓶,玉盒,五金灵矿,灵木,妖兽筋骨皮……诸般物事,数不胜数,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有禁制滋养守护!

    赤焰和流风见状,却颇为失望。这库房中财货虽多,却大都是些普通货色,于元神修士,倒算得价值不菲,他们已然晋阶虚境,自然看不上眼。赤焰老怪把手一挥:“你等先挑!”流风老怪也负手站立,显是也觉得无所谓。

    方缨见状,笑道:“多谢两位前辈。”继而转身面对许听潮等人:“许师兄,诸位道友,你们先挑吧!”这明阳谷高足,似乎也是不大将这些财货看到眼里。

    朱致兄妹,顾长风君幕席大喜,逊谢过后,就急急走向那放置玉简的几排黑沉架子。李寺凭不慌不忙,走到诸般法宝之前,慢慢挑拣起来。许听潮身上宝物众多,虚境老怪也不见得有几人比得上,自然也对黑凤盗这处宝库十分失望,本来只想随便取一些了事,却忽然收到夏静白传音,便迈步与他走到一处阴气缭绕的木架前。

    方才隔得远还不觉得,站在木架前,许听潮只觉阴气之中,似乎有万千冤魂在挣扎哀号,不禁悚然动容!不同于那些个被祭炼过的生魂,灵智蒙昧,只剩下满腔怨恨歹毒,这木架内的魂魄,嘶嚎声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就如同那陷入绝境,自知生还无望的凡人一般!

    夏静白两手缓缓伸向木架,尽管已经极力克制,却依旧在微微颤抖。许听潮不明所以,想要劝慰,却不知从何说起,正当此时,身后忽然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

    许听潮豁然回头,只见那赤焰正自呵呵而笑!

    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来,许听潮心中掠过一丝杀意!这老怪,三番两次的作为,都是不怀善意!许听潮不欲过多招惹鬼仙门,但若旁人期到头上来,也不会畏缩退避!

    正自暗暗盘算,夏静白却已然破开木架上的禁制。阴气四散,木架上下七排,摆满密密麻麻的灰白匣子,足有近百!冤魂哭号,便是从这些匣子中传出!

    许听潮使出灵目神通,轻易就看清了内中的情形!原来每个匣子,个个都装了数十枚拇指大的珠子,每粒珠子之上,都有张或呆滞,或麻木,或癫狂,或愤恨的面容!这些珠子,竟是凡人魂魄所化!

    想那冥凤老怪,竟将人族的生魂炼在自家翎羽中,驱使应敌,此处放置这许多藏魂匣,大概就是众盗匪收集来供给他使用的。只是这般囚禁人魂,说不得还要比那径直收摄来祭炼还要残忍几分!试想区区一个凡人,如何能忍受这般暗无天日的无尽囚困?

    许听潮正自恻然,以为夏静白是生了恻隐之心,存心解救这些生魂,无意中再看了一眼,顿时发现其中端倪!这些魂珠中囚禁的魂魄,确实出自凡人,但强健之处,远胜他以往所见!而这藏魂匣,魂珠,连带木架之外的禁制,都无滋养魂魄的妙用,这些生魂如此模样,究竟是何缘故?

    夏静白却是满面悲戚,袖袍一挥,白光闪过,木架上的藏魂匣已被尽数收起,他脚步不停,走向下一个一般模样的架子!

    许听潮微微叹息,也是四下奔走,但凡见到这等样子的木架,都破开禁制,将其上放置的藏魂匣收走。

    片刻之后,两人将三十来个木架席卷一空,便都停手不动。这点数量,于库存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两个虚境老怪似乎毫不关心,只那李寺凭皱眉看了看,面上颇有不满。此人出身鬼仙门,精擅驱役鬼魂的法术,八成是对这些生魂生出的想法!

    许听潮只作不见,夏静白却心情郁郁,也没心思搭理。

    “许师兄,你和古道友收取的,乃是以望海族凡人生魂炼制的魂珠,赤焰老龟早就觊觎望海族秘法,快快与古道友离去,小弟设法拖延一二!朱道友等人,小弟自会照拂!”

    方缨的声音在耳中响起,之前几处怀疑困惑豁然开朗,这夏静白,定然就是望海族的修士!许听潮很是承情,难得也传音道了声谢。

    “流风前辈,小子尚有要事,不好再多作耽搁,这便告辞了!方老弟,两位朱道友,诸位,后会有期!”

    许听潮忽然拱手施礼,脚下云头一起,把面露诧异的夏静白一裹,霎时间消失在宝库之中!朱致等人个个错愕,流风满面玩味,方缨抿嘴微笑,李寺凭作色,赤焰却龇牙嘿嘿而笑!

    ……

    “许兄,方才多谢了!”

    两人已经遁出数十万里,夏静白忽然开口,目光柔和,似是会说话一般。

    许听潮受不得这般注视,只觉浑身上下一阵难受,口中却淡然道:“这等事情,如何能不相帮?”

    言罢,袖袍一抖,之前收取的一千五百多藏魂匣凭空浮现,飘在夏静白面前。

    夏静白见了,又是满面悲戚,此刻他也不掩饰自身情绪,听着匣中冤魂的嘶嚎,眼睛不禁红了。

    许听潮只觉一股浓重的悲意袭来,与当年在凤凰界南海,遇见那桃花圣母时何其相似?这小子本就心境不稳,哪里还敢大意,慌不迭地催动体内两道真气,把心中悲切消解!及至灵台清明,才暗道自己大惊小怪,似桃花圣母那般本事,旁人哪里能轻易就学了去?无论怎样看,这夏静白也不曾有过桃花圣母那么悲惨的经历。

    本来许听潮还打算问夏静白有关冥海的事情,但见人家如此悲伤,也就不好意思开口,只静静站在云头等待。

    这夏静白,变脸也是极快,片刻之后,就挥袖将千五藏魂匣收了,面上一片淡然,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悲戚。许听潮看了他几眼,露出奇怪的神色。夏静白却露齿一笑:“许兄,你这云头,似乎比之当年大有不如,不如让小弟带你一程?”

    “不忙!”许听潮漫不经心地回道,继而又问,“去何处?”

    “小弟早就说过,要送你一个天大的机缘!”

    夏静白不正面作答,只故作神秘。

    许听潮心中一动,这人并非等闲元神,他口中的“大机缘”,定然是了不得的大事,这般热情的邀约自己,定然有相求之处!如此,一俟事毕,自己再说事情,他定能尽心相助。不过这小子不愿做那挟恩图报的事情,就点了点头,道:“许某此来,也有事相求,还请夏道友鼎力相助!”

    “无事不登三宝殿,许兄乃是大忙人,若非有事,怎会巴巴跑到这西海来?”夏静白嬉笑说道,继而故意把脸一板,“许兄都称呼那方缨为‘方老弟’,怎的与小弟就这般生分?也叫声‘夏老弟’来听听?”

    许听潮嘴角抽动几下,就当不曾听见。

    夏静白哈哈一笑,围着许听潮转了几圈:“你这副皮囊倒是不错,往身上一套,就连赤焰和流风两个虚境老怪,都不曾看出你的根脚!”

    许听潮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不伤心了?”

    夏静白面色一滞,轻叹了口气:“有什么好伤心的?他们这是要回家了,应该高兴!”口中如此说,他脸上哪有半分喜色?

    许听潮暗暗后悔,歉然道:“抱歉!”

    夏静白笑笑,瞥了许听潮一眼:“何必如此?他们当真是回家了!”

    不等说完,手中已然出现一枚浑圆的灰白珠子,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门,珠子忽然破裂开来,钻出个满面惊恐、略显呆滞的圆脸少女。这少女身躯飘飘荡荡,好似烟雾一般,夏静白也没有施展防护手段,她竟不惧怕海风阳光,反倒渐渐露出享受欣喜的表情来!一缕缕灰气从她身上剥离飘走,眨眼间,她的身躯已然变作云朵一般洁白!

    许听潮两眼眨也不眨地观看,眼中尽是惊异,不自禁地问道:“你使了什么手段,竟有这般奇效?”他却是想起了黄皮小葫芦中那青帝的本命元蛊巨树,枝干中兀自有百余怨魂徘徊不去。这些怨魂,尽是青帝所收的弟子,个个生前都有元神修为,此刻更是保得元神不散,许听潮日夜以佛门真气祭炼度化,打算送去转世,再收到太清别院教导,奈何他不通度化之法,二十余年来,尽管日益熟练,也不过成就了七八人!虽说此刻身处天道界,有三道元神正在小葫芦肚中天地潜心修养,不曾轮回转世,但他总是要设法回去巨人界的,这事情自然不会耽搁。此刻见得夏静白如此轻易就将这道生魂中的怨戾之气除去,如何能不问?尽管这生魂不过一介凡人,却也大有可借鉴之处!

    夏静白闻言一怔,不明白许听潮为何对这手段上心,踟躇一阵,才道:“此为小弟族中秘法,许兄若是想学,小弟便双手奉上!”

    “这……可有不妥?”

    “能有何不妥?传于许兄,总比那些个同族送去谄媚居心叵测之人好!”夏静白神色落寞,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一枚白玉简,递到许听潮面前,“许兄请收下吧!”

    许听潮却不立时动手,沉吟道:“既是夏老弟族中秘术,愚兄倒不好轻取,便用一门法术来换!你且看好了!”

    说话间,许听潮面作愁苦状,方圆数百丈内,蓦地就飘下朵朵五色清花,天地间有淡淡的悲意生出。

    这小子,自然是在模仿那模仿那桃花圣母的法术,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

    他不满意,夏静白却看得双目放光,急问道:“此术有何名目?”

    “葬花吟。”

    夏静白顿时呆住,久久不言不动,只是身上悲意愈发浓重,方圆数里,也渐渐飘起白色花朵。

    许听潮知他已然悟得个中三味,也就赶紧散去自家的西贝货法术,同时收敛气息,以免扰他悟道。

    如此数个时辰后,方圆数十里,白色花朵已是零落如雨。许听潮正自运转真气抵御,忽然双眉微蹙,回头看了看来路,面露冷笑,脚下云头缓缓加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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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妖修介绍:
赋有云: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世间万千生灵苦苦修行,所争不过是那茫茫大道中的一线生机。 正所谓,一朝悟大道,碧水长天任逍遥! 人说,为了它无物不可抛,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无法摆脱的……玄门妖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门妖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门妖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