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 动乾坤太虚欲合道,游四海二友诚相邀
八
轰!
老妪的灰色怪网终于承受不住,被金红剑光一斩,寸寸崩裂!
心神相连的法宝被毁,老妪脸色一白,张嘴喷出一口血箭!
一道金色雷霆从天而降,老妪无力躲闪,在雷霆中化作灰烬!
“老婆子!”
老翁两眼瞬间变得血红,两手忽然分左右向许听潮抓来,一副以命换命的架势!
许听潮背后蓦地生出一对五色羽翅,轻易就从两只青光大手笼罩下脱身,右手轻点,十余丈的金红巨剑忽然化作寸许大小,划出一道金红流光,从老翁吼间一穿而过!
老翁神色凝固,晃了一晃,从半空跌落!
许听潮施展玄门一起大擒拿,把老翁尸身抓到眼前,略微打量,从尸身双手上摄出一对薄如蝉翼的青色手套!
五色大手上燃起金色火焰,老翁尸身瞬间被烧成飞灰!
与踏浪和墨鲤缠斗的妖修,忽然大喝一声,浑身裹在一层血气中,望东方激射!
踏浪和墨鲤阻拦不及,脸色愤恨,双双向许听潮看来。
许听潮却似乎根本不曾察觉妖修逃走,而是将那青色手套放在眼前,满脸若有所思。
落日熔金剑的威能,许听潮最是清楚不过,经过金乌法衣增幅,就是陶万淳这等元神中的佼佼者,也不敢仅凭玄门一起大擒拿抵挡,偏偏那炼气境的老翁就做到了!如今水落石出,一切根源,都在这双青色手套上!
这手套似乎是专为玄门一起大擒拿这门道术炼制,能将其威能增加数十上百倍!
玄门一起大擒拿极其灵活,许听潮本来非常喜欢这门道术,奈何其威能实在太弱,这小子招惹的敌人,又尽是法力渊深之辈,是以斗法时就几乎用不到。
而此时却不同,得了这双手套,只须将老翁遗留的痕迹祛除,再多加祭炼,三五年之后,许听潮又会多出一道厉害手段!
满意地将手套收入腰带,许听潮才将视线移到妖修化血遁走的方向,神色陡然转厉!
一朵数百丈方圆的五色云霞从荒岛上飞起,眨眼消失在天际!
如此迅捷的度,让围观的修士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三人不知修行了多少年,半只脚已踏入元神,却只因觊觎旁人功法,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可有道友知晓这三人的来历?”
“老夫在这片海域闯荡多年,也没听说过这三人的名声,想来定是隐世修行的苦修之士,否则也不会去招惹许听潮那煞星!”
听声音,最后说话这人,正是先前劝阻众修的那陌生修士。
……
循着空气中的血腥气,许听潮驾云载住踏浪和墨鲤,一直追了大半天,才将那妖修斩杀!
这妖修损耗精血,施展血遁之术大半天,即使是妖兽之身也承受不住,早就成了强弩之末,许听潮不曾动手,就被墨鲤挤出飞剑,轻易斩下了头颅!
甫一身死,这妖修就化作一人身鱼尾的三丈怪物,跌落海中!
“黑鲛人!”
墨鲤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差点拿捏不住飞剑!踏浪脸色也不大好看,两眼直直盯着那兀自在半空翻滚的狰狞头颅,目光中隐现畏惧!
许听潮心里一动,这所谓的“黑鲛人”,他在典籍上看到过,似乎是海中一个强势的妖族,性情极其残暴,常以虐待它族之人为乐。
这小子毕竟不是东海妖族,对黑鲛人无甚惧怕,右手连捞,就将半空两截残尸抓到面前。
除了口生獠牙,面目丑陋,皮肤上有些细小的黑鳞,这黑鲛人的上半身,委实与强壮的普通人类无甚区别。而腰部以下,就是密布婴孩巴掌大黑鳞的鱼尾,长有两丈多,背部生有斜向后的尖锐骨刺,骨刺只露出尖部一小段,大半被包裹在一层角质中,这些角质前后突起相连,形成贯穿整条鱼尾的背鳍!这东西腰身向后丈许,腹面还生了一对强健的肢鳍,最后就是尾尖两片宽大的尾鳍。
稍稍打量,许听潮便失了兴致,随手将妖丹摄出,就招来太阳真火,将其焚烧殆尽!
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许听潮抛来的妖丹,墨鲤声音微微颤抖:“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再有黑鲛人找上来,可怎么应付?”
“鲤妹无须担心,有许兄弟在,黑鲛人来多少死多少!”
踏浪看着墨鲤捧住的黑色妖丹,嘴角竟流出一丝亮晶晶的涎水。
“你,你不准吃!”
墨鲤瞬间改变柔弱形象,成了柳眉倒竖,巾帼不让须眉的铁娘子,伸手将那妖修内丹藏到背后!
踏浪脸色和肩膀同时往下一塌,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
天色尚早,许听潮却重新找了个小岛落脚,将自身的情形好生检查了一遍。
浑身真气五色中透着阵阵清光,在筋脉中自行流动,每一个周天,都会增加少许。许听潮有种预感,只要自己如此修炼下去,不出十年,必定能够凝成元神!
与丹田中那猫耳小人儿沟通一阵,许听潮顿时明白丹田中生的事情,原本大好的心情不再,脸色变得阴霾已极!此刻他哪里还不知,自己能在之前的天地异变中获得天大好处,跟太虚留在自家五粒金丹中的那道真气大有关系!
不知从何时起,许听潮就对金丹中太虚的真气充满戒心!之前那黄皮葫芦异变,喷出一部无上道典,正是这道真气自行祭炼小葫芦的结果。但许听潮宁愿黄皮葫芦的秘密永远埋藏,也不愿太虚的真气“自作主张”,若次次如此,他还有什么私密可言?定然是一举一动都在太虚的监视之下!
许听潮百分之百肯定,太虚已然得了黄皮葫芦中隐藏的太虚衍光录,否则又有谁能引动那等天地异象?在那异象中,许听潮恍恍惚惚有种与天地溶为一体的感觉,这小子便猜测,定是太虚得了法诀有所感悟,冲击合道境!
而事实也大致如此。
想到了又如何?尽管许听潮满心不愿,却也拿龟缩在金丹中的太虚真气毫无办法,只得强行冷静,徐图将来。
待得情绪平复,许听潮便将那荒僻黄皮葫芦查探一番,现只是勉强可用,就暂时弃之不顾,转而取出得自老翁的青色手套,一边抹除老翁的印记,一边缓缓祭炼。
第二天一大早,踏浪又让许听潮开启步虚玉璧。许听潮却将那玉璧取出,连同一柄飞剑,两面盾牌,尽数扔给了这妖修……
第一二八章 淡扫蛾眉雪玉蛟,东海龙宫天骄女(一)
长空如洗,碧海弄波。
通体莹白的小舟上,两男一女围桌而坐。桌上盘碟杯盏四平八稳,丝毫没有颠簸摇晃的迹象。仔细看时,只见数尺高的海浪涌到小舟十丈之内,就诡异地消弭无踪!小舟好似停在一面硕大的澄碧圆镜正中!
“许大哥,请尽饮此杯!”
墨鲤一身鱼鳞纹墨色衣裙,素颜上浮起丝丝红晕,已然微醺。
“这五年来,若非大哥照顾教导,小妹与踏浪,只怕早已魂归幽冥,更遑论取得这般成就!”
原来就在昨日,三人遭遇一头深海老蚌妖,踏浪和墨鲤见猎心喜,让许听潮观战,两人联手,神通法器尽出,花费大半天功夫,将那老蚌斩杀!
那老蚌虽不曾开得灵智,但一身真气浑厚至极,等闲人类元神,也比之不过,更兼精通五行法术,甚是难缠。亲手斩得这般妖兽,魔力和踏浪如何不喜?兴致勃勃地剖开两片蚌壳,只见鲜嫩的蚌肉中,白黑青红黄五枚鹅蛋大小的珠子渐次排列,踏浪和墨鲤顿时呆立当场!
原来这老蚌,竟是罕见的上古异种,五珠神蚌!此蚌天生就精通五行法术,更会在体内孕育金木水火土五枚定灵珠,可定天下五行!但就是如此可怖的妖兽,依旧死在自己两人手中,踏浪和墨鲤如何不惊?二妖何时奢望过,自己能有如此强横的实力?
震惊过后,就是狂喜。二妖草草休息一夜,就摆下酒席,与许听潮把酒言欢。五行定灵珠中的定水珠被镶在小舟上,于皱海中辟出一方清静。半日畅饮,踏浪酩酊大醉,伏在案上酣睡,墨鲤虽然矜持,却也是醉眼迷离。
许听潮举杯示意,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
这五年来,他一身修为又增厚了两三成,真气已然变作清水一般,只泛着淡淡的五彩。真气在经脉中流动,时不时会凝聚出丝般纤细的液态!化液凝元,此为元神高人锤炼真气到极致时,才会生出的异象!
许听潮不知自己为何能够做到,但这无疑是好事。近半年来,他心中感觉越明显,只需一个合适的契机,便能凝结元神,从此逍遥天地间!
得自凝翠园妖牛的妖火,以及那青色手套,也早被他炼化,成了两道厉害手段,五年来,不知多少实力强横的大妖巨擘命丧其下!
这半年来,许听潮已经很少出手,尽量让自身心绪处于平和,并时时将黄骖元神取出钻研。
正是因此,踏浪和墨鲤醉酒,他却能保持平淡。仰头饮尽,便放下玉杯,凝目直视海天极处。
一朵白云徘徊生出,顷刻长至千丈!
白云下方,海天相接处,蓦地腾起十丈巨浪,雪样玉色一闪即没,巨浪却更加大了!
踏浪抬头,墨鲤停杯,二妖浑身酒香,却神完气足,两眼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便在这顷刻,天边浓云和海面巨浪已然达至小舟十余里处。只见那十丈巨浪中忽然腾起一头雪玉凤纹鳞的纤瘦蛟龙,辗转腾挪间,化作一峨眉淡扫,额生晶角,素色渲紫长裙的美丽女子!
这女子俏脸含嗔,微噘着嘴唇,纤手一挥,汹涌的巨浪归于平静。
这只手平波的本事,让踏浪和墨鲤面色微变,那女子却毫不在意,只仰头对着天空积云轻声道:“小瑚儿,你当真要阻我?”
“不是啊!”
云头探出一颗硕大的脑袋,驼头鹿角,牛耳凤眼,狮鬃蛇颈,赫然是一头乌鳞真龙!
“父王让我跟着姐姐,免得姐姐遭了歹人暗算!”
这真龙瑟瑟缩缩地说话,却不怀好意地朝小舟上的三人看了几眼!
踏浪和墨鲤气结,但面对一头如假包换的真龙,还是有些不敢作,正憋得难受,那女子忽然气呼呼地和呵斥起来!
“笑话!小瑚儿你什么本事,莫非我还不知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护着我?你回去告诉父王,我才不嫁给那什么左寒云,要嫁让他自己去嫁!”
那女子说完,扭头就往北方遁走,匆匆往小舟上一瞥,忽然身形一顿,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两眼星光闪闪,稍一犹豫,就往小舟遁来。
“姐!”
那云中真龙大惊,也不见他如何作势,便驾云遁至小舟上空,一条水缸粗的龙尾从云中探出,带起刮骨罡风,望小舟抽来!
“住手!”
那女子俏脸失色,历喝的同时,遁光一盛,加朝小舟遁来!
踏浪和墨鲤脸色铁青,刚想动手,就见许听潮轻轻抬起右手,一只淡淡五彩氤氲的清光大手凭空生成,将龙尾捞在手中!
“小瑚儿!”
女子花容剧变!
“姐姐休慌!”
那真龙被许听潮捉住尾巴,只觉是奇耻大辱,身躯一扭,便从云中探出,四只利爪寒光闪闪,直往许听潮抓来!
许听潮神色不变,只运起玄门一气大擒拿,往旁边一甩,那真龙就怪叫一声飞跌而出,噗通一声落入海水中!
女子一呆,旋即把焦急的神色隐去,踏步走到许听潮面前,掩嘴轻笑:“多谢道友手下留情!小瑚儿不懂事,还望道友不要与他计较。”
许听潮微微点头,两眼直直盯着这女子俏丽的面容,内中异彩连连!
踏浪和墨鲤面面相觑,五年来,许听潮何时露出过这般情态?再看那蛟龙所化的女子,肌肤白皙无瑕,瓜子脸,下巴尖削,唇角带笑,额前一对圆润的晶莹小角,半隐在乌黑柔顺的青丝中,美目眨动,稳重中带了三分俏皮。
好一个绝色蛟美人!
墨鲤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嫉妒,接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古怪,一回头,只见踏浪把目光在许听潮和蛟美人身上徘徊,满脸都是坏笑!
这女子被许听潮和踏浪墨鲤如此注视,却不觉得不好意思,落落大方地坐到小桌空余的一方,伸手捋了捋被海风吹得微微凌乱的额,忽然看着许听潮说道:“这位道友生得当真好看,不知该如何称呼?”
“姐!”
一个乌衣公子忽然从船边海水中冲出,落到小舟上,颇有些畏惧地看了许听潮一眼,才满面焦急地阻止道!
“你休要多管!”
女子眉头微皱,轻声呵斥了一句,便将一双美目黏到许听潮身上。
“许听潮!”
“莫非就是那炼气可敌三元神,斩却天魔补师叔残魂的太清门许听潮?”
女子双目蓦地异彩大放!
“是!”
“如此便好办了!”女子大喜,或许是因为激动,白皙的脸颊上忽然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小女子敖珊,乃是东海龙王之女。近日琼华州左寒云上门求亲,小女子不堪其扰,这才找机会偷跑出来,却被其一路尾随。还请许兄助小妹一臂之力,打了那讨厌的家伙!”
“好!”
见得许听潮答应,敖珊笑逐颜开,提起桌上玉壶,为许听潮满满斟了一杯。
“小妹借花献佛,敬许大哥一杯!”
许听潮接过玉杯,仰头饮尽,一双眼睛却片刻不离敖珊脸庞。
那青年见姐姐和许听潮达成协议,尽管神色阴晴不定,倒是并未出声阻止。只是许听潮如此肆无忌惮地观看自家姐姐,这小子心中老大不爽,忽然伸手往踏浪肩膀一推:“让开!”
心上人当前,踏浪怎肯弱了气势?身上清光一闪,便将青年的手弹开。
“小子,不要以为自个儿是东海龙太子,就能到处嚣张!”
“你!”乌衣公子大怒,脸上作色,戟指指向踏浪,“可敢与我一战?”
“有何不敢!”
和一头真龙放对,踏浪其实很是心虚,但见得墨鲤鼓励的眼神,一身胆气陡然雄壮百倍!当即便拍案而起,架起一道清光,遁至十余里外,飘飘然在半空站定!
这般做派,逗得那乌衣公子怒火中烧,只见他腾身半空,化作一头五十丈长的乌龙,对准踏浪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
嗷——
“此小道耳!”
踏浪浑身清光闪烁,挡住龙威声浪,随手拿捏,空中就出现一道数百丈长的泼天大水,轰隆隆犹如怒海狂潮万兽奔腾,往蜿蜒驰来的乌龙撞去!
乌龙不甘示弱,也张嘴吐出一道大水,夭矫纵横间,往迎面而来的大水缠去!
甫一接触,乌龙喷出的水流就喀喇喇冻结成扭曲的冰柱,顷刻便被另一道大水冲得四分五裂,跌落海中!
乌龙仰头怒号,一爪抬起,爪间黑色雷霆环绕,恶狠狠朝冲至眼前的水流抓去!
踏浪嘿嘿一笑,两手掐诀,那水流顷刻化作一头乌龙,也是举起一只爪子,爪间黑色雷霆滋滋做响,迎着小乌龙的龙爪拍来!
被如此羞辱,乌龙勃然大怒,张嘴吐出一枚乌光闪闪的龙珠,往踏浪当胸砸去!
只听轰隆隆爆裂声不断,二龙龙爪相触,玄黑雷霆互相激荡!
踏浪见龙珠打来,翻手取出一枚拳头大的晶珠,望龙珠轻轻一晃,一道冰晶光柱激射而出,顷刻将龙珠冻住!
“冰魄寒光!”
一直饶有兴致看自家弟弟斗法的敖珊,忽然脸色一变,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第一二九章 淡扫蛾眉雪玉蛟,东海龙宫天骄女(二)
踏浪祭出的珠子,正是在忘情宫冰魄苑中猎得那北极元龟的妖丹。这妖丹他与墨鲤二人以太虚衍光录中的法门共同祭炼,成了一件不可多得的异宝!
听得敖珊惊呼,许听潮心中一动,翻手取出一大二小三枚珠子,递到敖珊面前。
“这,这是鼍龙龙珠!”
敖珊看着那直径近尺,色呈玄黑,表面有黑气凝成隐约龙形的珠子,惊喜地呼喊出声!她虽贵为东海龙王之女,却因为母亲身具冰凤血脉,只继承了父亲一半的真龙血脉的母亲的冰凤血脉,成为一头雪玉凤纹蛟,不能生出龙珠,如此一来,很多龙宫秘术便不能施展。老龙王爱女心切,给她寻了一枚千年龙珠,但又怎比得上许听潮拿出这枚?
本来,敖珊见舟上这男子生得俊俏,一身修为也是不弱,打算暂时“借来”应付那琼华左寒云,不想此人竟然是太清门许听潮,如今又送出如此贵重的礼物……
“我喜欢你!”
墨鲤正自观战,听得此言,目瞪口呆地回头!
饶是敖珊落落大方,也被许听潮如此直接的表白弄得面红耳赤,赶紧垂下螓,两手不自在地玩弄衣角。
许听潮嘴角一翘,托住三枚珠子,再次往前送了送。
“很,很贵重的……”
蚊蚋般的声音响起,却怎么也不像推拒。
“我喜欢你!”
还是同一句话,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半晌,敖珊才羞羞答答地将三枚珠子收了,飞快地抬头瞟了许听潮一眼,就低头捧住那鼍龙龙珠,心慌意乱地打量起来。
“你喜欢我,我又何尝不是呢?”
龙宫乃东海一大势力,修真界生的大事,自然有专门的渠道知晓。许听潮的事迹,敖珊不知听过多少回,这等生世凄苦,又实力强大,有情有义的男子,正是无数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
或许,未曾见过许听潮之前,敖珊只是心中有些幻想和期待,但见过之后,还是这样么?
捧着鼍龙龙珠,敖珊心乱如麻……
敖珊魂不守舍,她的弟弟“小瑚儿”却陷入苦战。
被冰魄寒光冻住龙珠,这真龙只觉一阵彻骨的奇寒自经脉中生出,浑身骨肉几欲冻僵,真气流转减慢大半!
龙珠和真龙息息相关,有此结果,也属正常。乌龙懊悔不已,早知这妖修有如此手段,自己怎会直接喷吐龙珠撞击?然而事已至此,还需尽快找出方法应对。
二龙正指爪相击,乌龙吃了大亏,真气一时不济,被那水流所化乌龙一爪击飞!
占得便宜,踏浪也不为己甚,散了冰魄寒光,水流也去了龙形,只在半空奔腾不已。
乌龙知晓对方已然手下留情,但毕竟心高气傲,收回龙珠,驱除体内寒气,便重新振作,也不与踏浪硬拼,只将龙宫诸般法术使出,连绵不绝地遥遥轰击!
踏浪却不似乌龙那般驳杂,来来回回就是大水,鱼鳞刃,掌心雷,癸水神雷,冰刀水箭等聊聊七八种法术,却俱都使得娴熟无比,轻轻松松就接下乌龙的法术。
斗得许久,踏浪心中怯意尽去,法术施展之际越得心应手。
这乌龙精通水木二行诸多法术,久战踏浪不下,心中便逐渐焦躁,使劲浑身解数,却依旧不能扳回场面,正要祭出法器,耳边却忽然传来一个清越的男声。
“敖瑚太子今日身体欠佳,便由童某会你一会!”
敖瑚认得此人乃是左寒云的师弟,名唤童钰,但此刻突然罢手,一来自家面皮不好看,二怕姐姐责怪,哪肯让他帮忙,当即就大喝一声:“我与这位道友公平比试,任何人不得插手!”
吼声才毕,这真龙就张嘴吐出一杆蟠龙紫金枪,望踏浪刺去!
踏浪呵呵一笑,也祭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剑,半路截住紫金枪……
“就是此人!”
敖珊把螓凑到许听潮耳边,咬牙切齿地轻声说道。
一白衣男子赤了双足,正从远处华丽的巨舟上凌空踏步而来,见得敖珊和许听潮神态亲昵,不禁面色一变!
不等他做出反应,许听潮便一揽敖珊纤腰,从小舟上飞身而起,左手漫不经心地遥遥拍击!
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在那白衣男子头顶生成,轰隆隆当空拍下!
白衣男子脸沉似水,抬手往空中一指,一道白光激射而出,将清光大手射得溃散开来!
“在下琼华左寒云,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许听潮!”
左寒云眉头一皱,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琼华弟子在沉思,许听潮却不会客气,方才使出三分力,已然试出左寒云的深浅,这时只把真气一震,消散的大手重又凝聚,向左寒云拦腰抓去!
左寒云大怒,手中剑诀变幻,那白色剑光蓦地飞回,想要将清光大手斩碎,却被大手轻轻躲过!
清光大手横向扫来,气势万钧,左寒云不得不强压怒气,打起精神应对!
白色剑光又飞射而回,还在数十丈外,就突然消失,顷刻再次出现,已然斩到清光大手上!
左寒云却神色一沉,只见清光大手一个翻转,竟将剑光握在手心!连连催动飞剑无果,左寒云心中暗自惊骇,这许听潮年纪不大,如何能将玄门一起大擒拿练至如此可怖的程度?
心中这般想,左寒云却并不慌乱,翻手祭出一口金色小钟,手指连弹,三道法诀打在金钟上!
只听铛铛连响,肉眼可见的扭曲波纹在金钟周围生成,合成一束往许听潮射来!
许听潮心念一动,浑身五色氤氲的清光大盛,一面乌黑小盾从袖中飞出,眨眼变作门板大,挡在他和敖珊面前!这小盾乃是一件法宝,本为月半的师傅虞奁贺赠送,许听潮平日里动用不多,此刻却正好派上用场!
扭曲波纹撞在黑色盾面上,只激起一层黑光蒙蒙的光幕,便自消散无踪!
“哼!”
左寒云袖袍一拂,数千细如牛毛的青色飞针蜂拥而出,密密麻麻地攒射而来!
许听潮却取出个黄皮歪嘴的小葫芦,运起真气一催,小葫芦歪嘴中蓦地喷出一道刺目的清光,瞬间将漫天青芒罩住,顷刻便吸回了葫芦肚中!
第一三零章 淡扫蛾眉雪玉蛟,东海龙宫天骄女(三)
见许听潮竟有这等能收摄旁人法器的宝物,左寒云脸色接连变了数变!
他哪里知道,这黄皮葫芦,许听潮不过是勉强能够驱使而已,收摄神通,不过是最最粗浅的功用!
左寒云一时犹豫,许听潮也不出手还击。这琼华弟子反应过来,不禁一阵怒火攻心!只见他屈指一弹,一道纤细几不可见的透明丝线激射而出,直取许听潮眉心!
许听潮神色微凛,心念一动,面前玄龟盾黑光大盛,瞬间缩至巴掌大小,往那丝线迎去!
只听噗嗤一声轻响,那丝线竟轻易就将玄龟盾穿透!
许听潮面色骤然阴沉!
左寒云冷笑连连,随手打出一道法诀,那丝线忽然折返而回,将玄龟盾密密麻麻地缠住,不住朝内收紧!
玄龟盾上黑光闪烁,却还是阻不住那丝线,被丝线一点点地勒入!
斗法数合,次占得上风,左寒云不禁面露得色,慢慢催动丝线,挑衅的目光落在许听潮脸上!
许听潮已然恢复平淡,也不去看这琼华弟子,只把手中黄皮葫芦一举,小葫芦歪嘴中蓦地喷出一道清光,将玄龟盾,连同缠绕其上的半截丝线摄住!
左寒云的脸色瞬间一白,眼中懊悔之色一闪即逝,运起真气,想要将丝线抽回!
许听潮哪肯让他如意?暗暗催动黄皮葫芦,将那丝线一寸寸地摄来!
左寒云气急败坏,对此却毫无办法,丝线每被摄走一寸,脸色就白上一分!似乎这丝线非同小可,决计不能丢失!
“小贼大胆,竟敢谋夺我琼华宝物!”
却是那童钰忍耐不住忽然出手,祭出一道白色剑光,直取许听潮胸腹要害!
许听潮面露嘲讽,张嘴喷出一柄金红小剑!这小剑激射而出,眨眼长至十余丈大小,将那白色剑光圈住!
“童师弟休慌,愚兄来也!”
又是一道白色剑光从远处那华丽的大船上腾起!
“此人名叫周南游,也是那左寒云的师弟!”
见琼华弟子竟然倚多为胜,敖珊不由面露鄙夷,又凑到许听潮耳边轻声说道。
许听潮点头,也不继续站在原地硬撑,周身清光蒙蒙的五色云霞一起,瞬间遁至左寒云头顶!那正与童钰剑光纠缠的金红巨剑,也忽然舍了对手,化作一道百丈剑光,直往左寒云拦腰斩来!
“贼子尔敢!”
童钰和周南游同时历喝,两道剑光往许听潮交叉斩来!
这番围魏救赵的打算,却有些晚了,两道剑光斩中许听潮之前,左寒云若不躲避,只有法身被毁一个下场!
事关身家性命,这琼华弟子哪敢多作犹豫?浑身白光一起,就往侧面遁走!
失了左寒云真气支撑,那丝线被小葫芦长鲸吸水般的摄入肚中!
两道交叉斩来的剑光,也各自被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捉住,之后远远扔开!
“小贼,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左寒云一张俊脸已然扭曲,一为失却师门重宝,二恨旁人插手,落了自家面皮!也不知这琼华弟子施展了何种禁术,一身修为暴增五成,头顶羽冠轰然炸碎,满头长披散开来,与身上白袍一道,在猎猎海风中狂乱舞动!
“受死!”
左寒云狞笑一声,那脱了桎梏的白色剑光,陡然长至近百丈,带起刺耳的尖啸,往许听潮拦腰斩来!左寒云一手掐动剑诀,一手连连弹动,道道白光击向头顶金钟,清晰可见的波纹如同碧海大浪,连绵不绝地向许听潮涌去!
不待那白色剑光靠近,许听潮就召回金红巨剑,早早迎击上去!同时两只清光大手连连拍击,将涌来的波纹一一拍散!
那金钟颇为神异,许听潮接了几记波纹,只觉浑身真气震荡,差点就控制不住!吃了这等暗亏,许听潮赶紧舍弃玄门一起大擒拿,改用雷法轰击!
童钰和周南游见有机可趁,齐齐卖力驱使飞剑,分左右往许听潮斩来!
“姓左的,你们琼华派好不要脸!我姐姐若是有个差错,东海龙宫必定与你没完!”
“童师弟,周师弟,你们去把那女子杀了!”
左寒云听得乌龙呼喝,略一思索,就朝童周二人寒声吩咐道!
童钰和周南游闻言,剑光方向一变,就往端坐在小舟上观战的墨鲤斩去!
墨鲤早有准备,将镶嵌在小舟上的定水珠抓到手中,又顺手收起小舟,才飞身遁入高空,祭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飞剑,敌住一道剑光,同时连连打出鱼鳞刃和掌心雷,试图迟滞另外一道!
童钰周南游在众多琼华弟子中,也算顶儿尖的人物,剑术自然不凡。墨鲤练剑五年,剑术比不上其中任何一人,好在法术娴熟犀利,堪堪可在二人夹攻下自保!只是这般强撑,时间长了不免落败!
许听潮欲要支援,却被癫狂的左寒云牢牢缠住!
见心上人遇险,踏浪哪里还有心思与东海龙太子纠缠?祭出北极元龟内丹,将那乌龙的紫金枪冻住,就收了飞剑,飞身遁至墨鲤身边!
这两头妖怪,互相倾心不知多少年,彼此配合十分默契!一道泼天大水当空奔腾,冰魄寒光,癸水神雷,寒光飞剑寻隙轰击,只数个回合,就打得童钰和周南游不得不回剑自保!
却说踏浪避而不战,那乌龙甚是不爽,当空就撒起泼来!原本晴空万里,海风习习的好天气,瞬间就变得乌云密布,狂风呼号,哗啦啦下起暴雨来!
空中正自斗法的六人,都是修为高深的炼气之辈,这点风雨还不放在眼中!神通秘术,法术法宝交错轰击,爆出刺目的各色光彩,其声势之大,那云层间肆虐的雷电与之相比,也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左寒云毕竟是动用了禁术,斗法至今,身体已然大感不支,他两手颤抖不休,却兀自连连掐动法诀,御使飞剑和金钟,对许听潮猛攻不已!
许听潮却是不急,踏浪和墨鲤联手,把童钰和周南游牢牢压在下风,只须等到左寒云真气反噬,则大事定矣!
左周童三人也知晓此节,但偏偏奈何许听潮三人不得,只得暗暗咬牙苦撑!
眼看左寒云便要败落,敖珊忽然开口了:“许大哥,这人暂时杀不得!”
许听潮闻言,刚刚准备好的法诀不由一凝!
“琼华仙派实力雄厚,堪可与太清门抗衡,只是两家甚少接触,数百年来不曾生过冲突……”
敖珊这一解释,许听潮便明白该如何去做。只见他左手轻扬,接连十余道赤红雷霆劈在左寒云头顶的金钟上,将那金钟劈得光芒黯淡,歪歪斜斜地跌落!
法宝受创,心神相连之下,左寒云不由喷出一口血箭!正要催动剑光,给许听潮来一记狠的,就觉得自家飞剑猛地震荡起来,片刻后哀鸣一声,往海面斜斜跌落!
这琼华弟子又喷出几口鲜血,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不等做出应对,又觉得万钧巨力当头压下,身形不由自主地急坠落,噗通一声落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左寒云落败,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童钰和周南游大惊失色,顾不得再与踏浪墨鲤纠缠,纷纷架起遁光前去施救!
踏浪和墨鲤如何肯方两人轻易离开,攻势突然凶猛了三分!
这两个琼华弟子救人心切,前后不能兼顾,各自中了几记法术,须焦枯,嘴角带血,衣衫凌乱,好不狼狈!也是踏浪墨鲤留了个心眼,并未狠下死手,两人才没落得个重伤的下场!
童钰和周南游强忍伤痛,方才遁至左寒云落海的地方,就见汹涌的巨浪中冲出一道泼天水柱!左寒云摇摇晃晃地站在柱顶,目光直视空中那数百丈方圆的淡彩清光云团,惨白的脸上神色阴沉至极!
伸手推开上前搀扶的童周二人,左寒云忽然冷笑出声:“我倒是为何,原来敖珊公主竟已攀附上了太清门高足!”
敖珊一声“许大哥”,在结合许听潮三人的功法,左寒云终于猜出了许听潮的身份!尽管落败,这琼华弟子却并无半分畏惧,只是心中充满了嫉恨!
“左某有一言相劝,公主还是不要与太清门人走得太近!我紫府和龙门遗脉,从来与天地玄门的余孽势不两立!”
听得此言,敖珊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好自为之!”
眼中露出一丝快意,左寒云扔下这么句话,就转身朝那稳稳停在风暴中的华丽大船遁去!
“姐,姓左的说得不错!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省得母后担心!”
那乌龙忽然从天空黑云中探出头来,瓮声说道。
“你不想嫁给姓左的,只须向父王求情,父王那么疼你,定然不会为难于你!”
敖珊似是被说动,明眸流转,楚楚可怜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揽住她纤腰的右手紧了三分。
敖珊双颊晕红,贝齿轻轻咬住下唇,两眼蕴起迷蒙的水汽。
许听潮视而不见,云头一起,裹挟了踏浪和墨鲤,就往远处飞遁!
“贼子,放下我姐姐来!”
云中东海龙太子大怒,一阵暴虐的翻腾,卷起滔天巨浪,顺着许听潮遁走的方向追去!
第一三一章 淡扫蛾眉雪玉蛟,东海龙宫天骄女(四)
这五年来,许听潮修为大进,摩云翅已被他祭炼至三十九层圆满,驱使起来,遁快了三倍不止,那东海龙太子如何能追得上?
眨眼间,狂风乌云、惊涛骇浪全然不见,大海依旧一派安详。
“噗——”
不用回头,许听潮就知道踏浪肯定是面孔扭曲,肩膀耸动。
笑声很短促,因为墨鲤狠狠在踏浪腰间掐了一把!
敖珊依偎在许听潮身旁,精细的脸上写满忧愁,身后传来那压抑的笑声,让她觉得有些委屈,眼圈儿不自主地红了。
许听潮伸手,将敖珊柔滑的纤手握住,很用力。
“为什么?”
敖珊白皙的脸颊上迅浮起一层诱人的红晕。
“我喜欢你!”
许听潮微微低头,看着敖珊精致的脸蛋,神情不由一阵恍惚。
不知为何,许听潮总觉得敖珊很像姐姐,但似乎还多了些芍药的俏皮……
对视一阵,敖珊忽然垂下眼帘,满面的失落,更让她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
“我们,我们是不可能的……”
敖珊偷偷看了许听潮一眼,被那火热的目光一灼,赶紧慌乱地移开视线!她明白许听潮的意思,或许门户之见,在许听潮眼里不算什么,但她是东海龙王之女,有些事情,不得不多考虑一二。
先前那番打算,可以算作事急从权,敖珊哪里知道,许听潮竟会这般难缠?凭心来说,许听潮并不让人讨厌,敖珊也对他颇有好感,但许听潮数次如此直接的表白,敖珊一时间如何能够接受?
“许大哥,让小妹劝劝敖珊姐姐,如何?”
墨鲤强忍笑意,走上前轻声说道。
许听潮想了想,松手放开敖珊。
敖珊颇有些慌乱地从许听潮身边走开。
墨鲤微微一笑,轻轻拉起敖珊的纤手:“姐姐不用惊慌,许大哥不是坏人。龙宫是个什么样子,小妹甚是好奇,不知姐姐可否……”
二女走到云团的一角,低声说起话来,踏浪却忽然跑到许听潮跟前,用一种惨不忍睹的目光看了许听潮几眼,才语重心长地叹息道:“许兄弟,不是哥哥说你……”
贼眉鼠眼地看了看墨鲤,踏浪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追女人这事,过犹不及,万万急不得!想当年我初见你嫂子的时候……”
踏浪唾沫横飞,把自己吹嘘得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也不知有几句是真话,但许听潮还是听得很认真。踏浪声音太大,引来二女注视,许听潮索性挥手布下一道屏障,隔绝了所有声音与影像。踏浪见此,说得更是卖力,到得后来,他差点就成了天上地下第一情圣!
小半个时辰后,许听潮嘴角抽搐几下,挥手止住嘴唇开合的踏浪,从黄皮葫芦中取出一蓬青色飞针,抛给这意犹未尽的老妖。
踏浪大喜过望,接过飞针稍一查探,现正好三千六百枚,根根细如牛毛,有青色玄光环绕其上!这是一套木行飞针,天地五行水生木,他所修炼的水行真气,正好可以用来催动!唯一奇怪的,就是飞针上气息全无!按理说,那左寒云祭出的宝物,应该是被他祭炼过,如今这情形……只怕与那黄皮葫芦有关!
这番猜测,算是**不离十,那黄皮葫芦之所以能如此轻易地收摄旁人法宝,自然是因为它有消除法宝上印记的妙用!
踏浪猜中了,却并不如何在意,这飞针非同小可,他现在考虑的是,将三千六百枚飞针分作两份,自己和鲤妹正好一人一千八百枚!
此番与琼华弟子斗法,踏浪和墨鲤出力不少,送他们一套飞针,也是情理之中。许听潮又取出那纤细的晶莹丝线,将其从玄龟盾上解下。丝线柔韧如故,玄龟盾上却布满交错纵横的细小裂纹!
这玄龟盾本是不可多得的防御法宝,在晶莹丝线下竟如此不堪,足见这条丝线的珍惜!观左童周三人的言行,这东西似乎是琼华仙派一件有名的宝物,是个烫手的玩意儿,许听潮却不甚在乎。
将丝线拿在手中把玩一阵,许听潮忽然轻轻看了正与墨鲤说话的敖珊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忽忽数月已过。
和许听潮相处得久了,敖珊总算不像初时那般拘束。人说烈女怕缠郎,尽管不能尽情放开心扉,这龙宫公主心里,还是有了许听潮的一丝影子。
利用许听潮击退琼华左寒云,敖珊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否则也不会被许听潮轻薄,却不去反抗。
许听潮真的是个知心人,无论敖珊的喜怒哀乐,他几乎都能一眼看出,与他交往,敖珊觉得很舒服。许听潮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的孺慕和宠溺,更让敖珊不知所措,有心不去理会,却次次都会被这种神态打动。
敖珊觉得,许听潮就像是五石散,明知有毒,却又让人忍不住沉溺。
这天,和墨鲤说了些龙族的事情,敖珊就一个人来到小岛边的礁石上,看着一**海浪撞在礁石上,散成漫天碎玉飞花,痴痴地呆。
敖珊身材纤瘦,如今更是清减,单薄的渲紫白裙套在身上,被海风一吹,飘飘然似乎随时会乘风而去。
许听潮轻轻走到敖珊旁边,看着她因为消瘦显得更大的眼睛,以及更尖削的下巴,心中隐隐作痛。
良久,许听潮叹息一声。
敖珊回头,精致的脸蛋上写满疑惑。
“这个给你!”
许听潮取出一束晶莹的丝线。
“游刃千缠丝!”
敖珊低呼一声,却没有伸手来接。
许听潮走到敖珊面前蹲下,轻轻拉起她的纤手,将丝线放到她手心,再将五根春葱般的手指合拢。
敖珊静静地观看许听潮动作,脸上逐渐布满柔情,却忽然想到什么,柔情尽数收敛!
“如果,如果你想回去,我送你……”
许听潮直直看着敖珊的脸庞,两眼和煦又如春水。
“我……”
“老夫的女儿,老夫自会亲自来接,不敢劳烦小友相送!”
“父王!”
敖珊惊喜地站起身!
视线极处,一紫袍老人踏波而来……
第一三二章 琼华群仙登门问罪,老龙王孤身寻爱女
一
前面一章写得好纠结,我是感情白痴==、泪奔……)
“父王!”
瞬间,敖珊快乐得像那林间嬉戏的小鸟,飞身朝那紫袍老人扑去!
许听潮并未出手阻止,只是看着敖珊远去的背影,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与黯然,然而很快,这丝情绪就被他深深掩藏。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可想死爹爹了!”
紫袍老人的脸色,顷刻变得阳光灿烂,伸手将扑来的敖珊抱在怀里!
“瘦了瘦了!可是那小子欺负于你?看爹爹给你出气!”
“父王,不关他的事……”
这番劝说明显不抵用,紫袍老龙伸手虚抓,一只巨大的龙爪在许听潮头顶破空而出,狠狠按捺下来!
许听潮不敢怠慢,提起全身真气,使出玄门一起大擒拿,往头顶龙爪拍出!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许听潮连同周围十丈的土地,尽数陷入地下不知多深,只留下个黑漆漆的大洞,海水汩汩灌入其中!
敖珊见此,不由面露紧张。
“乖女儿,担心你那小情人啦?放心放心,那小子皮糙肉厚,抗打得很!”
休看许听潮被这老龙一爪子拍进地面,其实并不曾受伤,玄门一起大擒拿硬生生挡住了老龙的龙爪,只是地面不结实,承受不住老龙的巨力,才会猛然塌陷!
交手一合,老龙就在心里暗暗赞叹,这小子果然有两手,便是龙族小辈第一人敖金盟,也要差上三分!
正当敖珊满面羞红,粉拳轻捶老龙胸脯的时候,岛边那深洞中窜起一道五彩氤氲的清光!清光冲上半空,现出许听潮的身形来,只见他浑身衣衫整洁,没有半点狼狈。这小子在半空站定,两眼淡淡地注视紫袍老者,身后有两道清光疾驰而来,却是踏浪和墨鲤听到动静,双双飞遁赶来!
“嘿,小子不服气?来来来,老夫正好手痒,就陪你过上几招!”
“不要!”
敖珊紧紧扯住老者的衣袖,看着许听潮连连摇头,一双美眸尽是哀求。
许听潮神色一软,忽然双手抱拳,朝老龙躬身行礼。
踏浪和墨鲤赶至,见得这般场景,已然隐隐猜到老者的身份,一时间不禁面面相觑!这老龙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老龙见许听潮服软,嘿嘿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神色一凝,把视线挪到墨鲤身上。
“你这女娃娃究竟是何来路?怎的身上会有我龙族血脉?”
“回禀龙王前辈,小女子本是麒麟州西方白龙岛上一头鲤鱼妖,先师化龙未果,只成就了半龙之躯,临终前赐下半滴真龙精血,小女子又得许大哥之助,收了岛上真龙脉,这五年来日日祭炼,如今已将真龙精血和真龙脉草草炼化,是以身上多了真龙血脉!”
“倒是有心了!”老龙微微动容,沉吟一阵,忽然开口说道,“丫头,你可愿入我龙宫?”
“这……”
凭心来说,墨鲤千般愿意,化鱼成龙,是他们师徒承袭了数百上千年的夙愿、执念,若能入得龙宫,自然大有助益,但此时此刻,却有些不大合适。墨鲤微微侧头,目光落到许听潮身上。
“哼,不用去看那小子!他给我东海龙宫惹下偌大麻烦,说不得也要随老夫走上一趟!若能将那帮琼华伪君子赶走,老夫便将爱女嫁给他,又有何妨?”
“父王,你说什么呢!”
敖珊俏脸通红,恶狠狠地揪住老龙的胡须!
许听潮两眼,却蓦地放射出莫名的光彩!
“小丫头,你答应是不答应?”
老龙笑呵呵地安抚了女儿,才颇有些郑重地询问道。
“承蒙龙王前辈看重,小女子受宠若惊!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解,还请龙王前辈解惑!”
这老龙第二次相邀,墨鲤强压下心中激动,恭敬地行了一礼,才不卑不亢地说道。
“哦?你且问来!”
“小女子得罪了!”墨鲤又施了一礼,“数月前,那琼华弟子左寒云说,琼华、龙宫两派与太清门颇为不睦。小女子深受许大哥大恩,若此言当真,只能,只能辜负前辈美意了!”
“我当是何事?那左寒云胡言乱语,岂能尽信?数万年前,他琼华先人也是神霄紫府中人,却不自量力挑拨天地玄门内乱,最终引火烧身,好好一座紫府州,生生被打得四分五裂,神霄紫府也风流云散,那些个琼华遗脉焉能不恨?当年,我水府龙门虽说也受了波及,但也并非什么深仇大恨。此番那左寒云前来求取小女,却是因为太虚老怪只差一步便可踏入合道之境,赵天涯老鬼心生惧意,想要联合我东海龙宫,共抗太清门!”
老龙这番话,让墨鲤等人面面相觑!不想这一问,居然问出此等隐秘!敖珊却暗自欢喜,原来龙宫与太清门并不是左寒云说的那样,那么,那么……这女子偷偷瞟了许听潮一眼,只见那小子正目光灼灼地注视自己,赶紧慌不迭地垂下螓。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解惑!”
墨鲤很快反应过来,向老龙躬身施礼。
“何必如此多礼!只要你应一声,从今日起,便是我龙族中人!”
老龙袖袍一挥,墨鲤就不由自主地直起身来,仅仅犹豫了片刻,就重重地点了点头。
“晚辈墨鲤,请前辈多多教诲!”
“大善!”老龙见得墨鲤的举动,抚须赞叹了一声,便传音道,“先前你非龙族中人,有些隐秘不好与你明说,如今老夫便尽数告知!”
墨鲤心中一紧,连忙用心倾听起来。
“我龙族今时不比往日,族人血脉日渐稀薄,人口也逐年减少,你入了龙族,当勤加修持,早日鱼跃龙门,成就真龙之躯!我观你与那踏浪兽情投意合,但龙族之女等闲不得外嫁,你若不想与他分离,可让他来我龙族做个客卿。有此身份,加之他本身血脉不凡,日后之事,当会少去许多麻烦!”
听得老龙这番叮嘱,墨鲤顿生悔意,早知如此,又何必莽莽撞撞地答应了这老龙?这女子本就生了颗剔透玲珑心,稍稍思索,便知自己与踏浪之事,定然要经历诸多波折,甚至说是千难万难也不为过!既然龙族已经衰落至此,倘若自己真的修成真龙之躯,龙族能放任自己与踏浪鸳鸯好合么?
一时间,墨鲤轻咬嘴唇,也不知是该恨这东海龙王,还是该心生感激。
老龙却视而不见,而是笑呵呵地对踏浪说:“听瑚儿说,你一身修为法术,还在他之上!如今墨鲤也入了我龙族,你可愿来我族中做个客卿?”
“愿!晚辈愿意!”
墨鲤去哪儿,踏浪就会跟到哪儿,这妖修还有什么不愿的?他却不知,自家的心上人在一旁内心翻腾,想要阻止,却终究怕绝了两人的缘分。
老龙笑呵呵地颔应了,才对许听潮喝道:“许家小子,若想再见敖珊,便随老夫来!”
说完,老龙卷起一团浓云,往东南方滚滚而去!
许听潮也架起一朵五彩氤氲的数百丈清云,裹了踏浪和墨鲤紧追而去!
……
一路上,墨鲤闷闷不乐,踏浪忙前忙后地嘘寒问暖,也提不起精神。思索良久,她终于决定,将老龙的话告诉许听潮,这般念头才动,却猛然醒悟,事情并非想象的那样!
本来听了那些话,墨鲤以为老龙仅仅是想要利用许听潮!试问龙族众人都不得轻易外嫁,敖珊身为龙王之女,又怎能嫁给许听潮?之前,墨鲤心忧自己和踏浪的将来,并未仔细思索,此时醒悟过来,便知龙王若真是那般打算,又怎会对自己说那些话,自曝其谋?
难道这老龙当真是好心?亦或是算定许听潮必定会答应与他去龙宫,根本不担心自己将这般思虑告知许听潮?
无论如何,墨鲤还是决定将自己所想说出来,只换得踏浪眉头大皱,许听潮神色微沉!
后方三人忧心忡忡,老龙却正自乐呵呵地与自家宝贝女儿说话。
这父女两人端坐云中,中间是一张精美的碧玉长案。案上有一大二小三枚珠子,以及一束纤细的晶莹丝线。
老龙看着四件东西啧啧称奇。
“姓许的小子肯送出如此珍贵的礼物,怕是对我家珊儿动了真情!”老龙伸手将那直径尺许的鼍龙龙珠摄入手中,也不顾敖珊粉面羞红,继续说道,“如此巨大的龙珠,非四五千岁的老龙不得孕育,其中气息甚为鲜活,这鼍龙定是殒身不久!珠中寒气太重,龙气凝形如此模糊,定然出身极寒之地,且不曾开得灵智!”
“这枚夜明珠,气息与龙珠一致,当出自鼍龙肋间!嘿,寒魄珠……北极元龟年岁不浅,殒身时间与鼍龙相近!如此说来,许家小子见年前去过忘情宫冰魄苑了!”
“父王……”
“一头被圈养的畜生,实为我龙族之耻,死了也就死了!它的龙珠正合我家珊儿使用!哼,此珠乃是旁人赠送,看那些个老不死还有何话可说!”
老龙爱怜地拍拍敖珊头,敖珊眼圈一红,黯然地低下头去……
第一三三章 琼华群仙登门问罪,老龙王孤身寻爱女
二
“唉——”老龙长叹一声,“你体内冰凤血脉太过顽固,不能化身真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你倾心那姓许的小子,也不会有龙族中人聒噪!”
敖珊闻言,螓更是低垂,恨不得钻到玉案之下。
“先不忙着害羞,那小子品性如何,爹爹还要考验一二!”
“许大哥他,他很好!”
敖珊抬头,怯怯地看了老龙一眼,声若蚊蚋地说道。
“好?不见得吧!哪个好人敢把我的乖女儿强行掳走?”
“都是女儿不对,想利用许大哥赶跑那琼华左寒云……”
“这是两码事!”老龙大咧咧地一挥手,“我女儿找他帮忙,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那小子不感恩戴德就罢了,居然还强行掳人,当真岂有此理!”
敖珊脸很红,不知该说什么。老龙却忽然抓起案上那束晶莹丝线,好一阵吹胡子瞪眼!
“你再看看他送的什么东西!这游刃千缠丝,乃是琼华那些个伪君子的心头肉,谁拿谁倒霉!这小子真当天下人都像他那般三千荣宠集于一身,不怕琼华人暗中下黑手?”
“女儿啊,你若能修成真龙,爹爹拼着面皮不要,也会让你留下这东西!如今你留在身上,不过是招灾引祸的根源,爹爹就先替你收起来!”
“琼华派的人来我龙宫聒噪,多半是为了此物!哼,若不让他们出点血,爹爹枉为龙族之主!”
敖珊低头不语。她知晓自家爹爹所说全是实话,龙族之中,只有纯正血脉的真龙,才享有诸般特权。自己因血脉的原因,无法化身真龙,尽管贵为龙王之女,也不受旁人待见。一众兄弟姐妹,除了弟弟敖瑚,还有谁拿正眼看过自己?也正是因此,那琼华左寒云才觉得有机可乘,不远万里跑到龙宫求亲。
与自己一般命运的,还有母亲。母亲身为龙王王后,其实几乎没有半点权力,时时还被几个姨娘欺凌,若非爹爹呵护有加,说不定早被赶出龙宫去了!
似自己这般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拿了琼华至宝,一旦麻烦上身,龙族中除了爹爹和母亲,还有弟弟,大概就没有人会为自己出气了吧?反倒是他,定然会帮我的!
敖珊心中升起一丝甜蜜,嘴角也挂起笑容。但想到他送给自己的东西,不得不还给琼华派,就是一阵气苦委屈……
这般飞遁了半个多月,老龙始终不让敖珊与许听潮见面。敖珊去了心中芥蒂,反倒越加想起许听潮的好来,短短半个月,竟然又瘦了几分!
老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却还是强行忍住,只在心里劝说自己,为了女儿将来不吃亏,此时受些苦,却是值得的。
许听潮驾云跟在老龙身后,双目中时时闪动五彩清光,将敖珊的情形看在眼里,不禁又怜又痛!想要传音说话,又被那老龙施法阻住。半个月下来,也如敖珊那般,清瘦了几分。
踏浪和墨鲤感于许听潮用情至深,每天都轮换着方法劝慰,却根本不起作用。
“前方三千里便是龙宫,说不得要做过一场,小子可准备妥当?”
老龙的声音传来,许听潮忽然浑身清光大盛!
“敖兄不辞而别,让任某好等!”
果然,又前行千多里,老龙云头前方忽然来了个浑身酒气的红鼻老头!
这老头左右各挎了个拳头大的小葫芦,一青一紫,其上光芒微微流转,一看就知不是凡物!老头一身修为也不可小视,赫然是个修为深厚的元神高人!
“任老鬼,老夫如何行事,莫非还要向你禀报?”
“敖兄乃龙宫之主,小弟怎敢多问?只是这数月来,久候敖兄不至,有些思念了!”
“你是在想被人夺走的琼华宝物吧?先把后面那小子料理了,再来与我说话!”
“父王!”
老龙才说完,敖珊就焦急地拽住他的衣袖!
“放心吧,我的乖女儿!”老龙拍着敖珊的纤手,轻声说道,“你不是最喜欢听那小子独战元神的故事么?如今便可亲眼见到,还有什么不满?”
敖珊无奈,恨恨扯了老龙几下,赶紧满脸关切地注视后方许听潮的云头。
那红鼻老头已然遁至许听潮三人两里之外。
许听潮云头一敛,踏浪和墨鲤远远飞开站定,脸上却都没有多少紧张。
红鼻老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听潮,忽然出声赞道:“果真英雄出少年!许小友,你把游刃千缠丝还来,小老儿替你向左师兄说和,你看如何?”
许听潮冷着脸不说话,背后却忽然弹出一对五色氤氲的丈许长羽翼!
“好个桀骜的少年郎!老夫便与你斗上几合,若老夫得胜,还望小友记得先前约定!”
见得许听潮的举动,红鼻老头也不生气,而是笑眯眯地取下腰间青葫,美美地喝了一口,满脸沉醉与享受。
许听潮知晓这老头是在摆前辈架子,不肯率先出手,也就不再等待,运起玄门一起大擒拿,斜刺里往这老头拍去!
红鼻老头呵呵一笑,腹部一股,张嘴喷出一道赤红火龙,往那五彩氤氲的清光大手燎去!
许听潮心念一动,那清光大手忽然变向,对准火龙颈项抓去!
红鼻老者面露古怪,也不操控那火龙躲避,任由清光大手擒捉!待颈项被大手握紧,火龙才忽然蜷起身躯,将大手缠住,狠狠灼烧!
许听潮只觉一道炽热气息顺着右臂传来,赶紧变幻法诀!只见他右手手掌上蓦地腾起漆黑火焰,那缠住清光大手的赤红火龙,也是光芒一黯,顷刻被漆黑的火焰吞噬!
一股奇寒四下弥散,海面顿时凝出一层白雾!
红鼻老头终于神色一凛,正待施放法术,就见那黑焰熊熊的大手上闪起密密麻麻的黑色雷电,只在心里暗叫一声糟糕,就被密集的雷霆笼罩!
与这老头斗法,和数月前跟左寒云比拼宝物不同,许听潮一出手,就是这些年来炼成的拿手手段!红鼻老头猝不及防,吃了老大一个大闷亏!
见得如此巧妙的道术,不说敖珊心摇神驰,踏浪和墨鲤满脸钦佩,就是东海老龙王,也不得不大赞一个“好”字!然而他却知晓,这等手段还奈何不得那任老鬼……
第一三四章 琼华群仙登门问罪,老龙王孤身寻爱女
三
黑色雷霆还在噼里啪啦地肆虐,红鼻老者却大笑出声!只见密集的落雷中,忽然现出一点红色,瞬间就化作一蓬赤红的火焰,任由黑色雷霆劈下,也不见半分减弱!
许听潮一催法诀,黑焰上的雷霆消失不见,只余一只黑色火焰缭绕的清光大手,望老者所化的赤红火焰拍下!
“小友当真天纵奇才!年纪轻轻,竟能将玄门一气大擒拿修炼到这般程度!”
赞叹声中,一道水缸粗的赤红火龙冲天而起!火龙张开大嘴,往当空拍下的黑焰大手咬去!
即使远隔数里,踏浪和墨鲤还是觉得一股灼热扑面而来,头衣物都隐隐有蜷曲焦枯的迹象!二妖骇然,赶紧把真气外放,在身边布下一层凝厚的罡气!
这火龙来势汹汹,许听潮索性散了道法,把真气尽数化作漆黑的寒焰,凝成一道儿臂粗的火绳,主动投入火龙嘴中!
寒热相激,顷刻便炸成一团刺目的赤红火球!这次道法比拼,终究是红鼻老头占了上风!
尽管如此,这老头也不敢大意!原来就在火龙爆裂的瞬间,左右忽然又凭空凝出两只五彩氤氲的大手,往中间狠狠拍来!
老头化作一道红光,从两只大手的合击中遁走,在高空现了身形,忽然将腰间的紫葫芦也解下,双手齐扬,青紫两个葫芦被他远远抛出!
“小友当心!这两个葫芦,乃是老头子吃饭的家伙,可别弄坏了!”
许听潮闻言,嘴角不自禁抽动几下,心念动处,两只清光大手各自朝一个葫芦抓去!
那红鼻老头忽然哈哈一笑,青紫两个葫芦各自喷出一道醇香的酒液,一道清冽似甘泉,一道浑浊如老汤!
许听潮有心避开两道酒液,奈何一股熏熏之意陡然上脑,反应就慢了那么几分,两只清光大手各自被一道酒液浇中,许听潮只觉如同三升烈酒下肚,昏昏然全身都不大听使唤!
“既叹清似圣,复道浊如贤!小友以为老夫这两葫芦美酒滋味如何?”
一青一紫两个光溜溜的葫芦犹如冲天炮,对准胸腹打来,许听潮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清圣浊贤?只见他背后五色氤氲的清光羽翼一扇,身形就从原地消失,顷刻出现在老头对面,只一扬手,密密麻麻的晶莹冰锥激射而出,怕不下数千枚!
老者怪叫一声,带起一溜火光,往海面急扑去!
两只清光大手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对准老头的遁光抓来!
两条火龙从遁光中蜿蜒腾出,各自缠上一只清光大手,虽然顷刻就被捏得溃散开来,老者却已趁机遁走!
方才遁至海面上空数十丈,老者就被破浪而出的数十头晶莹水龙骇了一大跳!好在此时青紫两个葫芦已然尾随而至,老者赶紧伸指连点!两个葫芦齐齐一颤,接连喷出醇香的清浊酒液!
这些酒液各自融入一头水龙,也不知老者使了什么法门,数十头水龙尽数燃起熊熊的赤红火焰,顷刻就化作数十团白蒙蒙的蒸汽!
不等老头得意,海水中又张牙舞爪地冲出百余头水龙!
老者赶紧又抽身往高空飞遁,随手挥出两道赤红剑气,将前来阻拦的两只清光大手射退!青紫两个葫芦却头下脚上,小小的葫芦嘴如同开闸的水坝,清浊酒液轰隆隆倒灌而下,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方圆数里的海面弄得芬芳四溢!
空中的酒气熏人欲醉,踏浪和墨鲤赶紧架起遁光,又退开十余里!
只听轰地一声闷响,被酒液侵染的数里海面,陡然腾起数十丈高的赤红火焰!百余水龙顷刻便被烧成蒸汽!
红鼻老者哈哈大笑,返身遁回火焰中!
许听潮索性散了玄门一气大擒拿,也不去管身下节节高涨的火焰,两手掐诀,喃喃念起咒语来!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陡然涌起百丈巨浪,从四个方向汇聚而来,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当头浇下!
好似滚油锅中被泼了一瓢清水,浓稠的白雾在呲啦啦地爆响声中腾腾而起,瞬间就将许听潮的身形淹没!而那赤红火焰,也陡然矮了数丈!
火焰在老者畅快的笑声中复又熊熊窜起,四周涌来的巨浪也不曾停息,如此僵持了小半个时辰,有二十余道遁光相继赶来,分成两拨远远站定了观看。
“小友好本事,老夫佳酿已尽,不陪你玩了耶!”
叫苦声中,一道赤红遁光从烈焰和巨浪中冲出,径直往南方而去!
“敖兄,你找来这娃娃是个小怪物,害得我数十年的存货被用了个精光,就拿你龙宫中美酒来赔偿吧!”
“任老鬼,莫不是你早早就打算好了,趁机清空葫芦,来装我龙族佳酿?”
“知我者敖兄也!哈哈哈……”
畅快的大笑渐不可闻,老龙脸上笑容淡去,神色冰冷地看着东南方七人!
敖珊正自满面红晕地看着灭尽大火,收了道法的许听潮,察觉自家爹爹的异常,顺势看去,只见三老三少一女子,隐隐分成四波站定,左寒云,童钰,周南游赫然在列!
脸上的喜色陡然消失,敖珊颇为厌恶地移开视线!
“许家小子,你且过来!”
老龙没有理会琼华派七人,而是忽然和颜悦色地向许听潮招了招手。
许听潮闻言,脸上神色不动,只将背后羽翼一扇,瞬间跨越虚空,出现在老龙云头,躬身行了一礼。
“何须如此客套,坐!”
老龙指了指玉案前紧挨敖珊的位置,敖珊的脸色瞬间通红,却满眼喜色地垂下螓。
许听潮心里一热,迈步走到敖珊身边坐下,鼻端萦绕的芬芳,竟比那红鼻老头的美酒还要醉人!
左寒云却气得浑身抖,两手握拳,青筋毕露,几滴暗红的血液顺着白的指节的滴下!
“哼!”
这琼华弟子前方那黑黑须的老者冷哼一声,双目中寒光闪动,盯着许听潮看了许久,才嘿嘿一笑道:“果然是太清门骄子,修为不差,心气更高!”
“父亲!”
左寒云忽然走上前躬身行礼。
“请允我与他一战!”
也不待老者答应,左寒云便飞身上前,戟指指着许听潮历喝:“出来受死!”
许听潮却好似不曾听到,只轻轻拉起敖珊的纤手,低头打量这女孩儿羞涩的样子。
左寒云一张俊脸瞬间涨红,接着又变作青紫,最后化成灰白!只见他双手一阵颤抖,猛然抬手射出一道晶莹丝线,直取许听潮后脑!
老龙袖袍一拂,那丝线便如同狂风中的蛛丝,飘飘荡荡地被吹了开去!
“左暝,这就是你儿子?怎的像一只没有教养的疯狗?”
老龙这话,差点让左寒云直接晕过去,正当这琼华弟子双眼泛起血光,左暝忽然出手,拍出一张清光闪闪的符箓。
清光罩体的霎那,左寒云眼中血色忽然褪去,脸上神色也逐渐平和,尽管依旧双目喷火,却不似之前那般癫狂。
“犬子从小事事顺遂,不曾受过多少挫折,失礼之处,还望敖兄多多见谅!孽子,还不赶紧向你敖伯父赔礼!”
左暝先是心平气和地朝老龙拱了拱手,才扭头对左寒云厉声喝道。
左寒云脸色一变,嘴唇微张,似乎想要争辩,但见到左暝冷峻的脸色,终究是不敢开口,嘴唇嗫嚅几下,才不甘心地躬身朝老龙施礼,却被一道巨力托起。
“就这等心性,说不定哪天得罪了人,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你的大礼,老夫承受不起!东海龙宫不是琼华,你们赶紧走吧,恕老夫不送!”
老龙这话一出口,左寒云又是额头青筋暴跳,不说另一波将近二十人人人面露鄙夷,就是琼华派另两个老者,也都眉头大皱,那衣袂飘飘的女子,更是面露厌恶,别开脑袋,不耐烦再看!
“犬子养成这副脾性,也是小弟往日娇惯太甚,此次前来龙宫,正是要请敖兄教诲一二……”
“左老儿,明人不说暗话,你我之间有甚交情,老夫为何要帮忙管教你那精贵儿子?游刃千缠丝便在老夫手中,你若想要,赶紧回去备齐重礼,若老夫满意,自会交还!你儿子求亲之事,从此休提!小女生来低贱,配不上那样的琼华骄子!”
“大哥请慎言!”一个形貌与老龙酷似的中年人忽然开口,“愚弟以为,敖珊侄女嫁给左师侄,甚为妥当!”
老龙的神情瞬间阴历下来,直直盯着那说话的中年人,沉声喝道:“敖钦,老夫女儿嫁给何人,岂容他人置喙!此次老夫就当不曾听见,若是还有下次,哼!”
那中年人神情微变,朝老龙施了一礼,就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左暝却忽然开口了。
“既然敖兄心意已决,两个孩子的亲事就此作罢……”
“父亲!”
“住口!”左暝瞪着左寒云历喝一声,“为父与你敖伯父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
老龙冷笑数声。
左暝训斥了左寒云,才朝老龙拱手施礼,面露无奈道:“让敖兄见笑了,这孽子如此不真气,小弟日日忧心不已!还望敖兄看在小弟良苦用心的份上,让孽子与许小友一战,也好挫挫他的锐气!”
第一三五章 琼华群仙登门问罪,老龙王孤身寻爱女
四
“哦?”老龙看着满脸愁苦的左暝,心中暗暗冷笑,片刻之后,就对许听潮说道,“小子,你就去陪那琼华高第玩耍玩耍,只要不弄出人命,自有老夫为你担着!”
许听潮闻言,轻轻放开敖珊的纤手,留下一个放心的眼神,就起身向老龙施礼,然后飞身遁出云头,懒洋洋地站在半空,双手抱胸,满脸不屑地看着左寒云。
左寒云本就怒火攻心,此刻哪里还能忍耐?狞笑一声,抬手射出一道晶莹丝线,直取许听潮眉心!
许听潮嘴角一瞥,背后羽翼微微扇动,身形就从原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然来到左寒云头顶,挥手就是一记玄门一气大擒拿!
左寒云虽然惊骇,却并不慌乱,只见他右手一翻,就取出一面漆黑的小旗!这琼华弟子只把小旗轻轻一晃,就有七朵黑色莲花生成!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拍下,被三朵黑莲轻易挡住!另外四朵黑莲冉冉上升,似缓实急地向许听潮撞去!
许听潮神色一凛,怎肯让这黑莲近身?抬手打出四道橙黄色的雷霆,抽身飞退!
戊土神雷打在莲花上,接连出四声震耳欲聋的暴鸣!四朵黑莲溃散,将清光大手炸得四分五裂!左寒云有小旗护身,却是安然无恙,只见他再次挥动小旗,又有四朵莲花生出,与先前剩余的三朵组成北斗七星阵势,往许听潮打去!
“嘿嘿,做老弟当真爱子心切,竟肯将玄元癸水旗这等仙府奇珍赐下!”
老龙这话,让围观的众人脸色数变!仙府奇珍是何物?等闲修士,便只手持一件,就能横扫同阶无敌手,越境挑战,也如喝水吃饭那般容易!
众人变色,又各有不同。敖珊心惊胆战,踏浪和墨鲤又惊又怒,龙族中人惊讶不屑,琼华派七人,除了左暝父子,人人都面露羞愧!
左暝赐给左寒云的,何止玄元癸水旗一件?游刃千缠丝一共有七条,俱为琼华重宝,若能同时施展,威能不在仙府奇珍之下!左寒云原先那条被许听潮收走,左暝便将自己的赐下!除此之外,还有小混元丹三粒!这等仙丹,便是元神高人,服下一粒,也可瞬间补回全身真气!其余诸般杂物,也是为数不少!
如此做法,竟是要置许听潮于死地!
挥手打出七道戊土神雷,将七朵黑莲击散,侧身避过袭来的游刃千缠丝,许听潮神色阴霾已极!不等左寒云再次出手,便遁入高空,化作一轮金红大日,内中隐有三足金乌昂迈步!
无匹巨力压下,尽管有玄元癸水旗护身,左寒云还是急往海面坠落!这琼华弟子正下方的海水,生生被压出个深不见底的数丈大洞!
一道金红剑光从天而降,左寒云浑身汗毛直竖,顾不得催动游刃千缠丝,浑身白光剧烈闪烁,吃力地挥动手中小旗,一朵丈许黑莲在头顶悄然绽开,下坠之势陡然止住!
金红剑光源源不绝地灌注而下,那黑莲坚持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出现不稳的迹象!
左寒云脸色铁青,翻手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灰蒙蒙丹药,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原本衰竭的真气陡然大盛,头顶黑莲瞬间稳固,形态也越凝实,竟渐渐往空中升去!
左寒云面露喜色,更加卖力地催动真气!孰不知旁观的左暝,脸色早已阴沉得滴水!这琼华大长老暗恨自家儿子不争气,明明大好形势,偏偏被逼得与人比拼蛮力!旁人嘲弄的眼神,更让他怒火中烧!
两个时辰之后,黑色巨莲离金红大日仅有数丈,左寒云却真气不济,黑莲已经若隐若现,似乎下一刻就会溃散掉!大把大把的丹药死命往嘴里塞,也止不住这等趋势!
左寒云并不担心自己会有性命之忧,老爹就在旁边,无论如何不会坐视自己陨落!他只是极其不甘心,为何就只差那么一点点?!
许听潮见左寒云力竭,左暝浑身真气澎湃,只冷冷一笑,忽然一催真气,金红剑光陡然壮大了近倍!黑色巨莲如同纸糊,瞬间就被吞没!
“剑下留人!”
左暝“及时”地出手了!一道漆黑的光芒射向金红大日,一只白光闪闪的大手在左寒云头顶凝成,可惜只挡住金红剑光片刻,便自溃散!
左寒云魂飞魄散,架了遁光,就要往旁边遁走!
忽然,金红剑光中飞出四道灰蒙蒙的光刃,分四方朝左寒云斩去!
“玄元斩魂刀?!”
左暝大惊失色,顾不得袭击许听潮,那黑色光芒陡然转向,往四道光刃荡去!
一道清光从天而降,摄住左寒云手中的小旗!
“小贼尔敢!”
左暝暴跳如雷,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清光将玄元癸水旗摄走!左寒云真气耗竭,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受死!”
四柄光刃被黑光一荡而尽,左暝瞪着许听潮,眼中闪过几许灼热,忽然大喝一声,环绕左寒云的黑光直往金红大日扫去!
无匹巨力当空压下,黑光不由缓了一缓。老龙嘿然一笑,抬起右手遥遥一抓!一道数丈大龙爪破空而出,狠狠往那黑光抓下!只听喀喇喇连响,龙爪瞬间破碎!
“太阴两仪元磁果然名不虚传!”老龙赞叹一声,继而戏谑一笑,“你当真敢动许家小子?”
左暝神色变幻,忽然一狠心,那黑光继续往上卷去!
一柄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奇门兵刃蓦然出现,只轻轻一斩,就将黑光破碎!
左暝张嘴喷出一口血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兵刃斩了黑光,兀自不肯罢休,直往左暝身躯斩来!
左暝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要躲避,却半根指头都不能动弹!
“太虚道友,看在赵某薄面上,饶过孽徒一回,如何?”
苍老的男声突兀响起,一道白色剑光凭空出现,挡在左暝跟前!
那兵刃轻轻点在剑光上,又蓦地消失无踪,只余同样苍老的声音在半空响起——
“好自为之!”
“唉……”
叹息声中,那白色剑光也溃散不见!
“哈哈哈……”
老龙畅快大笑!
左暝摄回失魂落魄的左寒云,沉声喝道:“走!”
剩余琼华五人,除了那彩衣女子,无不神色惊惧。
“若要玄元癸水旗,拿玄元斩魂刀的祭炼法门来换!”
许听潮淡淡的声音,让左暝身形一滞。这琼华大长老袖中双手颤抖几下,就头也不回地遁走……
第一三六章 东海有岛遗巫脉,巫门术法惊天地(一)
与童钰周南游站在一起的两个老头,也是面色数变,最终强作欢颜,朝老龙和龙族众人略一施礼,生硬地开口道:“告辞!”
“不送!”
老龙的语气也并不友善。
两个琼华老头面色再变,齐齐冷哼一声,架起剑光,将童钰和周南游一卷,便循着左暝遁走的方向追去!
最后只剩那彩衣飘飘的女子,老龙却和颜悦色地挽留道:“东风仙子难得来龙宫一次,何不再盘桓数日?”
“龙王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奈何小女子有件大事尚未了结,随左师兄三人到此,不过适逢其会。如今诸事已毕,小女子实在不能多留,这便告辞了!”
这位东风仙子说完,裣衽施礼,化作一道赤光遁走……
“父王,为何你偏偏对这位美貌的前辈另眼相看?”
敖珊很不满老龙这番行径,撅着嘴撒娇,纤白的小手在老龙下巴附近比划,作势欲拔老龙乌黑的长须!
“琼华多小人,却也多奇人!方才那任醉老鬼,还有这位嫁东风仙子,便是其中两人!”
“啊!孩儿早就听说琼华有位‘欲嫁东风’的前辈女修,不想竟然是她!”敖珊忽然面露惋惜,揪着老龙的衣袖嗔道,“父王怎的不早点告诉人家!”
“嘿嘿,此番时机不对,以后当有机缘!赶紧去招呼你那小情人,爹爹有事要做!”
这老龙说完,也不顾敖珊羞红了脸,忽然站起身来,凌空走到龙族众人跟前。
十余头真龙齐齐躬身施礼。
“老夫有一事不明,还望诸位解惑!”
嘴上如此说,老龙一双眼睛却冷冷地盯住先前说话那中年人敖钦。
“你们究竟受了琼华派什么好处,竟要拿老夫的爱女作为交换筹码!”
敖钦摄于老龙威势,颇有些慌乱地低下头去,不过并未说话。
“哼!还能有什么好处?听说三年之后,琼华仙岛上有一批仙草成熟,人家左大长老热情邀约,请二哥参加品丹大会呢!”
说话之人声音清脆,是个身穿红衣,头生赤角的龙女。她身边一个面目酷似的黄衫女子连连拉扯,也止不住这龙女的揶揄。
老龙听得此言,脸上神色更加冰冷,半晌才淡淡开口:“一千三百年了,你还是这般出息!我堂堂真龙一族,何时需要出卖族中女子来谋求好处了?若是再没点长进,如何能挑战老夫,做我龙族之主?”
“敖珊并非真龙!”敖钦忽然直起身,对老龙对视,“也不可能修成真龙之躯!用一头小小的蛟龙,就能为我龙族谋取偌大好处,有何不可!”
“莫非敖珊是大哥之女,就要高人一等吗?”
“放肆!”
老龙一声历喝,让几头面露赞同的真龙齐齐垂!
“敖珊修不成真龙,却也是我龙族中人!老夫执掌龙族三千年,几时做出过以族中蛟女谋利的勾当?”
老龙目中厉色闪动,一众真龙垂不敢答话!
“说!”
敖钦却无半点惧色,只淡淡说道:“以前不曾做过,并非现在不能做。敖珊嫁到琼华,我龙族便能在品丹大会上分得不少好丹,以此为凭,数十年后,族中便能多出数位真龙!请大哥三思!”
敖珊缩在许听潮身边,紧咬嘴唇,神色倔强!许听潮紧紧揽住她的纤腰,两眼注视敖钦,满脸冰冷!踏浪和墨鲤也飞遁到许听潮附近,见得龙族纷争,神色变幻不定!
老龙却忽然冷静下来,目光掠过三个须花白的老者,轻笑出声:“敖轻陌,敖源,你们都养了个好儿子啊!听说只差一步,便能脱去蛟体,化身真龙!还有你,敖暮阳,你孙女可算我龙族天才,区区三百岁年纪,便将体内真龙精血纯化到极致!三个后辈都是我龙族栋梁,若得了琼华丹药之助,当能立时化龙!你们说是也不是?”
三个老头低眉俯,不敢答话!
老龙神色再次转冷,目光又落到敖钦身上:“你主意不错,想要实现,就等老夫死了,你做了龙族之主再说!”
话音才落,老龙伸手将云团招来,载了敖珊许听潮,墨鲤踏浪四人,径直往南方而去!
……
头戴凤冠的紫衣美妇眉头微皱,又轻声问出个问题:“不知许小友今后有何打算?”
“当修成元神,逍遥天地间!”
许听潮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地答道。
“然后呢?”
“娶敖珊为妻!”
这个回答,让依偎在美妇身边的敖珊心如鹿撞,满脸羞红地低下头。美妇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沉吟该如何开口。
“简直气煞我也!”
老龙忽然怒气冲冲地走进屋来,打断了美妇的沉思。
“夫君在为何事烦恼?”
“还不是那帮子蠢货!”
老龙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提起桌上玉壶就灌,也不去理会起身施礼的许听潮。
“他们又想把珊儿怎么样?”
美妇脸上陡然现出几分哀愁,眼圈儿忽然就红了。
“还能如何?有人看上了珊儿手中的鼍龙龙珠,又拿珊儿的血脉说事,还想对许家小子不利!哼,老夫在位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得逞!小子,你且陪珊儿去东苑散散心,正好避开这阵风头!”
许听潮自无异意,敖珊却有些依依不舍。老龙不耐烦地摆摆手:“快走快走,又不是生离死别,过个几年就能回来!”
“父王,母后,你们要保重!”
听得老龙赶人的言语,敖珊强忍泪水,给二老行了一礼,就拉住许听潮奔出!
“夫君,你说这许家小子……是珊儿的良配吗?”
老龙眼睛一翻:“莫非夫人要珊儿嫁给那琼华左寒云?”
“左寒云那浮浪子弟,怎配得上我家珊儿!”美妇没好气地白了老龙一眼,“只是这许听潮性子沉闷,又把修炼看得比什么都重,珊儿跟了他,只怕……”
“妇人之见!我等修士,若不把修为看得比天还大,能有什么出息?许家小子重情重义,定会善待珊儿!性子沉闷不过小小瑕疵,再者,我看他和珊儿在一起,话也多得很嘛!”
龙王王后说话的时候,敖珊拉了许听潮穿宫过巷,一边走一边歉意地小声说:“娘亲平时不这样的,只是因为我,才会,才会……”
话没说完,脸上就爬满了红晕。
许听潮用力握了握她的纤手,微微笑着轻轻摇头。
敖珊心中甜蜜,拉着许听潮的纤手也紧了几分,只顾低着头往前走,脸红红的甚是可爱。
一路上遇见的宫禁侍卫,奴仆婢女,无不站到旁边躬身施礼,大多数都神色恭敬,却有少数面露轻佻不屑,尽管掩藏得很好,还是被许听潮一一查知。
知晓敖珊在龙宫的生活也不尽如意,许听潮心中怜意更盛,握住敖珊的大手更是遒劲有力。
小半个时辰之后,二人终于走出金碧辉煌的龙宫,浮出水面,往东方遁去。
许听潮敏锐地察觉到,走出龙宫的霎那,敖珊忽然像变了个人,仿佛毛虫破茧成蝶,说不出的鲜活动人……
且说左暝设计许听潮不成,反倒再失一件琼华重宝玄元癸水旗,又确定玄元斩魂刀也许听潮手中,但因为许听潮有太虚暗中护持,不敢出手抢夺!还被太虚破了太阴两仪元磁,身受重伤!此番气势汹汹地前往龙宫问罪,却落了个凄凄惶惶的下场,怎不让这琼华大长老憋屈欲死?
摄住左寒云飞遁了数个时辰,左暝就压制不住伤势,幸好左寒云只是真气耗竭,受了些惊吓,此刻已然恢复了小半实力,反过来带着自家老爹飞遁。不久之后,带着童钰周南游的两个琼华长老赶至,一行六人找个了荒岛,让左暝静心疗伤。
这两个琼华长老,分别是童钰和周南游的师傅,名字叫做吴琮、沈玉钩,都是剑修,各自有一柄上好的本命飞剑,又苦苦祭炼多年,威力不俗,所以在这荒岛落脚,也不虞有人敢来捋虎须。
然而事与愿违,几天之后,东方忽然遁来一道数百丈长的血光!虽说修行之人的实力,并非是全看遁光的大小,但吴琮和沈玉钩还是瞬间迎了上去!
那遁光呈血色,显然并非什么善类!
“不知哪位道友大驾光临,琼华吴琮/沈玉钩这厢有礼了!”
两位琼华长老吐气开声,两柄本命飞剑也已祭起,在身躯周围呼啸盘旋!
“嘿嘿,两个元神境的小家伙,也敢称本老祖为道友!念你二人胆子不小,赶紧自己动手,遁出真灵转世去吧,你们的元神,老祖要了!”
吴琮和沈玉钩大怒!这血光中老怪,尽管实力深不可测,却也并非虚境高人,竟然如此大言不惭,当真该杀!两个琼华长老均都朝飞剑一指,两道百丈剑光划破长空,直取前方那翻滚的血云!
“来得好!”
血云中传出一声赞许,下一句话却差点让吴琮和沈玉钩吐血!
“两柄飞剑材质不错,老祖就勉为其难地收下,正好当做给我那乖乖徒儿的见面礼!”
第一三七章 东海有岛遗巫脉,巫门术法惊天地(二)
吴琮和沈玉钩身为琼华长老,何时被人如此看看轻过?两人阴沉着脸默不作声,却均都将剑光催到极致,决意给血光中的老怪一个大大的苦头吃吃!
但凡修炼血功的炼气士,一般都有两手污秽法宝的邪门神通,吴琮和沈玉钩却不在乎,他们的本命飞剑并无辟邪功效,但数百年的真元洗炼,飞剑早就被祭炼得万邪不侵!
然而两道剑光甫一射入血云中,吴琮和沈玉钩却齐齐脸色大变!慌不迭地掐动剑诀,想要召回飞剑,奈何只是瞬间,就与飞剑断了心神联系!气机感应之下,两个琼华长老齐齐喷出一口逆血,心神大受损伤!
顾不得心疼随身多年的飞剑被夺,吴琮和沈玉钩齐齐做出应对!吴琮连喷数口精血,化作一道血光遁走,沈玉钩则取出一张青色符箓,往身上一拍,化作一阵青风消散掉!
血云中传来阵阵怪笑,只见两团数丈大小的血光脱离云团,往两个方向激射而去!也不知这血云究竟有何神通,竟一闪一闪地前进,仿佛是有人在施展挪移乾坤神通!
剩下的大片血云,复又化作数百丈的血光,顷刻便飞遁至荒岛上空!
“咦,跑得倒是挺快!”
略微惋惜的声音从血云中传出,同时有三条血色长索垂下,从荒岛上捉出三个年轻修士,正是左寒云,童钰,周南游三人!
见得吴琮和沈玉钩一个照面就落败逃亡,左暝未战先怯不知所踪,这三个琼华高第哪里还不知遇到了绝对不能招惹的老怪?如今落到这老怪物手中,个个脸色煞白!
血云中的神秘人却似乎不屑动手斩杀三个炼气境的修士,只从左寒云身上摄出那游刃千缠丝,便将三人远远扔开!
“快些回琼华报信,就说血海老妖已斩了吴琮和沈玉钩,想要报仇,便到东海龙宫来找我!”
这血海老妖喊话的时候,两团血云从天际激射而回,内中各自包裹了一个人影!
在左寒云惊惧的眼神中,两团血云急剧收缩,露出两个昏迷不醒的老头来,不正是吴琮沈玉钩二人?那血云也并非简单地收缩,而是丝丝缕缕地侵入两个琼华长老的身躯!片刻之后,二人各自爆成一团血雾,在血海老妖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融入荒岛上空的大片血云!
左寒云,童钰,周南游面色铁青!尤其是后两人,双手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三个小鬼,还不赶紧滚蛋,莫要等老祖改变主意,把你们也做了养料!”
三个琼华弟子闻言,不敢再行耽搁,纷纷架起剑光,往西方仓皇遁走!
血海老妖嘎嘎怪笑,血云中忽然飞出两个神色木然的血人,看面目,依稀就是吴琮沈玉钩的样子。两个血人各自祭起一柄飞剑,演练出两套精微奥妙的剑法来!
半晌之后,血海老妖忽然收回两个血人。
“无趣!无趣!这等粗陋的血煞妖,还是送给我那乖徒儿玩吧!”
说话间,数百丈的血云诡异地急变淡,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
“许大哥,龙族的东苑,比起忘情宫冰魄苑怎么样?”
碧蓝的海天之间,飘了一朵五彩氤氲的清光云团,敖珊就坐在这云团正中,她身边是一身黑衣黑披风的许听潮。
“很大,很好!”
听得许听潮的回答,敖珊却撅起了嘴:“没有冰魄苑那样冰封万里的景致,对不对?”
“龙宫并非忘情宫,建造那等冰寒彻骨的猎苑何用?”
敖珊心里高兴,却还想故意刁难刁难许听潮,只是视线极处忽然出现的一群青色蝴蝶,让这龙族公主改变了主意!
“青玉剑蝶!我们运气真好,一进来就见到这种又漂亮又实用的妖虫!许大哥,赶紧去捉几只来!”
许听潮并未立即出手,而是略略涎着脸凑近敖珊:“叫声潮哥哥来听,我就去捉!”
“看你老实巴交的,原来这么坏!”
敖珊贝齿紧咬下唇,脸上却并无多少羞涩的表情。这女子的表现,和在亲人面前,完全是两个极端!若老龙或者那美妇在场,只怕立时便要羞得扑到双亲怀里当鸵鸟!
许听潮笑而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敖珊。
敖珊忽然伸手一捋额前秀,略微抬起尖削的下巴:“想要娶本公主,不思如何讨我欢心,竟还提些无礼的要求,你以为我会就范吗?许-大-哥!”
许听潮有些丧气,无辜地看了敖珊几眼,见这女子抬着下巴不为所动,只好悻悻地伸手虚抓,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凭空凝成,往青玉剑蝶中那个头最大的几只抓去!
敖珊目露狡黠,忽然扑到许听潮身边,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青玉剑蝶的反应。
这青玉剑蝶果然不愧一个“剑”字,见得清光大手忽然抓来,纷纷把翅膀一扇,无数道青色剑气嗤嗤射出!
美人斜倚,幽香拂动,许听潮有些魂不守舍,清光大手抓拿拍击,只堪堪将无尽剑光挡住,竟然不能前进分毫!
敖珊见许听潮久战不下,满脸紧张中不觉带了些许失望。许听潮看在眼里,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傲气!心念才动,那清光大手上陡然腾起丈许高的金色火焰!
这小子已然觑得明白,青玉剑蝶虽然浑身青碧,却是货真价实的金行妖虫!太阳真火乃天下间至阳至刚的火焰,正好是其克星!
果然,原本气势无匹的青色剑光,甫一接触太阳真火,就纷纷溃散掉!
金焰大手一捞而下,就将其中一只蝴蝶抓在掌心!一团金色火焰朝云团上的二人飞来,金焰大手又接连抓拿,顷刻便又捉了四五只青玉剑蝶!
见这群蝴蝶中最大的十余只被尽数捉了,敖珊赶紧让许听潮住手,说是不可“赶尽杀绝”,又劝许听潮将捉住的放了三只。
许听潮倒是很理解敖珊的做法,此处为东海龙宫猎苑,其中妖兽妖虫自然不能来个一网打尽,怎么也要留些做种,以期能细水长流。而放生几只实力强横的,只是避免蝴蝶群实力大损,被其它妖兽灭了……
第一三八章 东海有岛遗巫脉,巫门术法惊天地(三)
九只被金色火焰束缚的青玉剑蝶悬浮在两人面前,敖珊站起身来,靠近了细细打量。可惜有金色太阳真火阻挡视线,等闲灵目神通也看之不透,敖珊虽身为蛟龙,也只能勉强看到个大概。
许听潮自然不会让佳人为难,心念微动,封禁青玉剑蝶的金色火焰,就转为赤红,再化作橙黄,最后缩进妖蝶体内,只留下些淡淡的黄色符文。
敖珊嘻嘻一笑,就将一只尺许大的青蝶摄入手中。这青玉剑蝶浑身剔透,恍若青色美玉雕刻而成,双翅上的鳞粉,粒粒皆呈剑形,乃金行灵气所化,一旦遇敌,便将这鳞粉抖落,激成青色剑气射出,威能颇为惊人!
与百花岛上那乾金蛛一样,这青玉剑蝶五行属金,不过乾金蛛数阳,为庚金,青玉剑蝶却性质偏向阴柔,射出的剑气,与修行辛金剑诀的炼气士相近。
敖珊思索如何调教到手蝴蝶,许听潮也不曾闲着。这青玉剑蝶本为群居妖虫,见同伴被捉,竟然不顾实力差距,往两人云头追来。许听潮不欲和它们纠缠,暗自一催摩云翅,瞬间就遁出千万里!
两人找了座荒岛,敖珊兴致勃勃,嚷着要用龙族秘法收服九只蝴蝶,再传以剑术,找来开启灵智的丹药喂食,数十上百年之后,每一只青玉剑蝶都能成为一道不小的助力!
许听潮闻言,将自己理解的剑术凝成一团豆粒大的黑光,敖珊欣喜地抢过,又回赠了几部龙族基础剑术,就带着九只青玉剑蝶闭关去了。许听潮微微一笑,也不去管她,手掌一翻,就取出那被游刃千缠丝损坏的玄龟盾。
这玄龟盾乃是一件法宝,除非在炼器术上有高深的造诣,否则只有元神高人才能炼制,不过好在仅仅是修复,虽然许听潮炼器术不算多高明,但还是有些信心。这盾牌在与左寒云争斗时损坏,早该修理一番,却因敖珊终日郁郁,许听潮也没心思去理会,加之他并不经常动用,就一直耽搁至今。
这几天,许听潮心情大好。敖珊心结解除,能与自己真心相处,体内太虚真人留下那真气,似乎也并非全是坏事。几天前与左暝父子相斗,正是有这道真气,太虚真人才能在关键时刻出手,破了左暝的太阴两仪元磁。太阴两仪元磁专破护体罡气,伤人法身,是一等一的凶悍神通,连老龙都颇为忌惮,许听潮更无把握接下。若非太虚真人相救,许听潮此刻至少是个重伤的下场!
总之,这小子此刻很有心情做这件事。
细细将玄龟盾检查了一番,许听潮又将那北极元龟的龟壳取出……
转眼,四月时光匆匆而过。
这天,许听潮正拿了一面黑色小旗,粗暴地用各种方法测试,敖珊闭关之处的阵法,忽然自行消散。只见一白色渲紫衣衫的俏丽佳人款款行来,嘴角含笑,身旁九只青色玉蝶蹁跹环绕!
“许大哥,这只蝴蝶收好!”
敖珊纤手一招,一只尺许大的青蝶落在她掌心。
许听潮抖手收了小旗,站起身来走到敖珊面前,伸手接过青蝶的时候,不免指掌相触,这小子满脸柔和的笑意,丝毫不以为有何不妥。敖珊轻轻白了他一眼,也没有刻意躲避,而是纤手连招,又招来四只蝴蝶。
“这些是给姐姐,姐夫,还有踏浪大哥和墨鲤妹妹的!”
许听潮脸色一黑,有些不悦地说道:“哪来什么姐夫?姐姐还没有嫁人!”
敖珊眼珠转了转,也不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古怪。
许听潮讪讪,将四只青玉剑蝶封禁了,扔到黄骖元神中,又翻手取出一面精光流转的黑色盾牌。
“珊妹,这是玄龟盾,你留着护身吧!”
“好呀!”敖珊欢喜地接过,又撒娇似地说道,“你夺了那黄骖的元神,盛放东西倒是方便,可是我怎么办?”
敖珊苦恼地看了看身边飞舞四只蝴蝶:“总不能一直让它们这么飞吧?”
“你看!”
许听潮伸开右手,掌心上方一寸处,一枚温润的小环散出柔和的清光,仔细看时,这小环上隐隐有竹节般的阴影,正好将其分作九份。
“御灵环!”敖珊欣喜地将那小环抓在手心,“许大哥竟会炼制这等巧物!还是九个格子!哼,真当人家那么贪心,非要把九只蝴蝶尽数霸占不可?这蝴蝶可不好养,一只就足够忙活了,谁还敢养九只?”
敖珊嘴里如此抱怨,手上却不曾闲着,将身边剩下的四只蝴蝶收进御灵环,然后又放出,再收走,再放出……玩得不亦乐乎。好半天,才将御灵环放到许听潮手心,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帮我戴上!”
许听潮自是百般乐意,一手拿了御灵环,一手捉住敖珊纤白滑腻的右手,轻轻将御灵环套到她手腕上。
敖珊想要抽手试试好不好用,许听潮却抓紧了不放。
“快放开!”
敖珊贝齿紧要嘴唇,没好气地嗔道。
“等一阵就好!”
许听潮故作神秘,敖珊好奇心才起,就觉得自家真气被缓缓抽出,这女子却不惊慌,也不抵抗,而是瞪大眼睛,瞪着看许听潮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导出敖珊真气的同时,许听潮也将自家真气输出,两道真气互相盘绕,逐渐合二为一,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形成一个白蒙蒙光团。
待光团长至拳头大,许听潮才轻声沉喝:“叱!”
“叱”字出口,光团陡然分作两半,各自撞在两人身上消失不见。敖珊只觉心中蓦地多了些东西,稍一查探,竟然现是与许听潮相关的讯息,且极其清晰准确!
“这是什么道法?”
“连心锁。”
“除了你我,你还在谁身上施了这法门?”
“姐姐!”
“哼……”
小小的别扭很快烟消云散,敖珊嫌御灵环中空格太多,就让许听潮到东苑的最东边,捕捉一种唤作“辛蒙神电鳐”的妖兽。一路上,许听潮倒是明白敖珊说的“蝴蝶只能养一只”是怎么回事,原来这青玉剑蝶灵智太低,需要时时训导,才能逐渐学会听从复杂命令、修炼剑诀。
许听潮耐心调教了十多天,那青玉剑蝶还是丝毫进展也无,想要放弃,敖珊却说什么也不肯,因为她和许听潮的两只,是特意挑出培育的雌雄双剑!
拗不过脾性作的敖珊,许听潮只好每天抽出两个时辰,与这龙族公主一道,细心调教两只蝴蝶。
摩云翅毕竟是飞行异宝,又被许听潮祭炼到三十八层,尽管不曾刻意赶路,两人还是到了东苑最东方边缘处。辛蒙神电鳐不曾见到,倒是遇上十余头慈悲鲨围攻裂云怒戟鲸!
敖珊不喜欢慈悲鲨。
慈悲鲨的面孔,酷似憨态可掬的弥勒佛,不过一旦它张嘴,那满嘴狰狞的獠牙,足以让任何人不寒而栗!长獠牙的海兽多了去,却很少有像慈悲鲨这般,獠牙呈猩红的血色!且每一根獠牙周围,都有无数淡黑的阴魂环绕,那些都是死在慈悲鲨獠牙下的人兽魂魄,被禁锢了,连轮回都不得入!
慈悲鲨体型很大,每一头都有五六丈长!
裂云怒戟鲸更大,身长四十余丈,有一条形似双刃戟的巨尾,叫声雄浑,善喷水箭!
敖珊说这头裂云怒戟鲸尚未成年,尽管如此,还是让十余头慈悲鲨异常忌惮!
这十多头海中巨兽,一边互相纠缠,一边朝东方游去。
那裂云怒戟鲸浑身黑光闪闪,却是将体内水行妖气部在体表,形成一层罡气防御,巨尾拍击,口喷水箭,打得十余头慈悲鲨躲避不跌!一旦被围住,这巨鲸就屈体弹尾,跃出水面数十丈,滑翔里许,再落入海中!
四十余丈大的鲸鱼在数十丈高空飞翔,尽管许听潮见过百丈巨人凌空飞奔,百丈秃鹫搏击长空,还是觉得赏心悦目。敖珊也盼着裂云怒戟鲸能大神威,将十余头慈悲鲨击败斩杀,于是两人架了云头,不紧不慢地跟着十余头巨兽,往东方而去。
数个时辰后,一群上颚尖锐,口生锯齿,浑身细长的金箭鱼出现在视野中,敖珊和许听潮才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金箭鱼素以残暴著称,见了慈悲鲨和裂云怒戟鲸争斗,却没有靠近的意思,而是与这十多头巨兽并排而行!
“再往东,应该就是铜石诸岛!那里是东海巫族的地盘……”
敖珊眉头紧皱,此刻海面上的妖兽,数量已经颇多,虾蟹龟蚌,鲸鲨鳐豚,齐齐往东方涌去!慈悲鲨和裂云怒戟鲸早已停了争斗,旁的妖兽也是这般,即便是天敌见面,也只是互相吼叫几声,就自顾自的埋头赶路!海面以上,还有数头妖禽振翅疾飞,方向依旧是东边!
“巫族?”
许听潮疑惑地反问,巫族不应该是在陆地上才能挥百分百实力,且绝迹万年了么,怎么东海上居然还有?
“东海巫族已存在了数万年,除了偶尔有些摩擦,与龙族可说是相安无事。这些巫族排外得很,自身实力也颇为强大,倒是没多少人愿意招惹他们。”
敖珊说完,就静静看着许听潮,她的意思很明显,不想掺和到巫族的事情里去。
第一三九章 东海有岛遗巫脉,巫门术法惊天地(四)
许听潮怎不知敖珊的心意,当下给了这蛟女个放心的眼神,便驾云来到慈悲鲨和裂云怒戟鲸上方数十丈处,弹指射出十余道剑气!
十余头慈悲鲨堪堪现剑气临体,便被洞穿了背脊,一命呜呼!
裂云怒戟鲸大骇,巨尾一摆,就要往大海深处潜去!
许听潮施展玄门一气大擒拿,捉住这巨鲸的尾巴,将它倒提出海面,悬在数十丈高空中!裂云怒戟鲸浑身黑光闪闪,拼命晃动身躯,口中连连喷出床弩弩箭般的水箭,往许听潮云头射来!
许听潮随手布下一道橙黄色光幕,就将水箭防住,左手连连拍击,十余道金刚伏魔咒倾泻而下,击在慈悲鲨的尸体上!只见浓稠的黑烟从这些巨鲨口中冒出,其中夹杂凄厉的鬼啸,很是渗人!许听潮再次挥动左手,又是数十道金刚伏魔咒打出,慈悲鲨口中冒出的黑烟才转为白色,袅袅升入空中,随风消散掉。
见得这般手段,那裂云怒戟鲸忽然停止了挣扎,一双硕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许听潮,渴望之意溢于言表!
“咦,这头小鲸灵智不低!”敖珊惊讶地看着倒垂的巨鲸,“许大哥,不如你把那五蕴譬喻经传了它吧!”
“好!”
许听潮口中答应,手上却并无动作,只是淡淡地看着这巨鲸。
裂云怒戟鲸讨好地摇头摆尾,见许听潮迟迟不肯传法,不禁焦急起来,嘴里也出一声声低沉的吼叫。
“你这大个子好生糊涂!需知法不轻传,你若不有所表示,许大哥怎肯将这等珍贵佛经传下?”
敖珊一番话,让这巨鲸颇为踌躇,但片刻之后,它就吐出一团白光,往许听潮缓缓飘来!
许听潮袖袍一挥,这白光就飘到敖珊面前。敖珊甜甜一笑,轻轻挠了许听潮一眼,才屈指弹出一道法诀,打入白光中,然后挥袖将白光送回巨鲸面前。
“你既有此意,就给本公主做个侍卫吧!”
巨鲸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又是一阵摇头摆尾,才将那白色光团一口吞下,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嘴角一扯,屈指弹出一道金光,直直没入巨鲸额头!
巨鲸得了五蕴譬喻经,正自欢喜不尽,不想一道清光从天而降,却是敖珊动用御灵环,将它收了。
“珊妹,何不再往东些?”
敖珊一怔,便即反应过来,喜道:“这么多妖兽往东边汇集,定然有许多天地异种,说不定那辛蒙神电鳐就在其中!”
见敖珊同意,许听潮便催动摩云翅,往东方缓缓飘去。
说是缓慢,其实二人云头度奇快,只片刻功夫,就行进了千多里,可惜一路上的妖兽,尽是些普通种类,虽然不乏修为深厚的,但二人还是有些看不上眼,并未动手擒捉。
海面已有零星的小岛,若再往前,就要深入铜石诸岛,许听潮将云头一转,往南方飘去。
前行不久,海风忽然大了些,一股异香随风而来,闻之欲醉!
“九曲熏风螺!”敖珊忽然抓住许听潮的手臂,激动得身躯微微颤抖,“这是九曲熏风螺!快,快!”
许听潮哪里还不知这东西的珍贵?稍一辨别,就驾云朝香味浓烈的方向遁去!
只是顷刻,一朵贴海而行的数十丈粉色云团便出现在视线中!空气中那异香也浓烈了数十倍,许听潮只觉头昏脑胀,赶紧屏住呼吸,挥手在身体周围布下一层屏障!
“别,放进来!”
敖珊白皙的肌肤变得殷红如血,呼吸异常急促,额前两只晶莹圆润的小角,陡然长长了一寸!
许听潮有心担心,却还是照敖珊的说法去做。
“快抓住它!”
或许是突然出现的云团让九曲熏风螺受了惊吓,那粉色云团正急剧往海面收缩!
许听潮双目五彩闪动,早已看得真切!
一头九环螺纹的丈许巨螺,正慌不迭地跌入海中,打算潜水而逃!
许听潮伸手一指,巨螺周围的海水猛然朝空中窜起,化作一道水流夭矫腾挪!
那巨螺被带入空中,浑身忽然涌出浓稠的粉色,将水流染成桃色!浓烈了百倍的异香陡然冲入鼻孔,许听潮脑中一昏,差点跌下云头,连忙在身边补上数个隔绝气息的道法!扭头看时,只见敖珊不知何时,已然化作一头雪玉凤纹鳞的三十余丈纤细蛟龙,跌在云头昏睡不醒!
许听潮大惊失色,凑近查看,才现敖珊鳞片上的凤纹正逐渐缩小,形象却更加清晰,她身躯内有两道莫名的气息正逐渐增强!
其中一道气息,许听潮并不陌生,墨鲤身上就有,只是淡薄得很,而老龙敖钦等真龙身上,这种气息就极其浓烈!事到如今,许听潮哪里还不知道,这九曲熏风螺出的粉色雾气,竟有纯化血脉的作用!
敖珊正是因为体内冰凤血脉太过强势,压住了真龙血脉,才不能化身真龙,虽贵为龙王之女,在龙族中也颇受白眼,连被许听潮强行劫走,也只有老龙王一头真龙孤身来救!此刻得遇九曲熏风螺这等神物,体内真龙冰凤血脉顷刻便被纯化,若是加以引导,说不定化身真龙有望,怎不令她欣喜欲狂?
想通此节,许听潮赶紧施展玄门一气大擒拿,朝被困在水柱中的巨螺抓去!
眼看巨螺就要落入掌中,不想一道金光掠过,水柱断裂,巨螺却不见了踪影!
许听潮勃然大怒!来袭之物他已看得清楚,竟是一只金背大鹏鸟!
九曲熏风螺螺壳细长,形如垒塔,正好能被这大鹏两爪抓住!大鹏抓了巨螺,一边飞行,一边贪婪地吮吸巨螺身上释放的粉雾,原本仅仅是背部呈金色的羽毛,竟然逐渐向全身扩散,飞行姿势也歪歪倒倒,形如醉酒!
鹏鸟极擅飞遁,吸了巨螺粉雾,却度大减,许听潮驾驭云头,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追到金背大鹏上方!
金背大鹏也知危险降临,奈何无论怎样扇动翅膀,度也快不起来!
许听潮却不会放过这等良机,浑身金红光芒大作,化成一轮金红大日!无匹巨力压下,那金背大鹏如同五岳加身,惨叫一声,就笔直往下跌落……
第一四零章 东海有岛遗巫脉,巫门术法惊天地(五)
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当空横捞,距离金背大鹏和九曲熏风螺已不足十丈,一道水桶粗的银色雷电蜿蜒击来,清光大手连连躲避,还是被这雷电击中,瞬间淹没在无尽雷霆中!
金背大鹏欢鸣一声,振翅欲飞,不想一张翠绿的大网斜刺里飞来,轻易就将它罩住!岛上几个肌肉坟起的赤膊大汉喊着莫名的号子,使劲拉扯手中藤蔓,几个眨眼,就将大网收紧!
只因吸了九曲熏风螺放出的粉雾,金背大鹏有些神志不清,竟没能及时挣脱,现自己被绿网捆缚,直往地面坠落,不禁唳鸣一声,浑身金光流动,羽毛根根立起,瞬间就将绿色大网切割得七零八落!
接连粉碎了四张翠色大网,金背大鹏总算飞入高空,甫一展翅,就撞入一只五色氤氲的清光大手中!异种真气透体而入,封禁了浑身经脉,更直入神魂,化作数百符文驻留不去!
金背大鹏魂飞魄散,下意识地调集浑身妖气反抗!只瞬间,就觉得浑身骨肉犹如万蚁啃噬,神魂中更传来阵阵虚弱眩晕!这鹏鸟哪里还敢乱来?赶紧收束一身妖气,两眼死死瞪着遁至面前的黑披风冷峻男子,直欲喷火!
许听潮不理会这金背鹏鸟的怨念,将两兽摄上云头,便飞遁而走,避开身后追来的七八道水桶粗银色雷电!
银色雷电失了目标,只能转而向下,劈在蚁附攻城的妖兽中,瞬间各自电死数百!
这是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小岛,沿岸砌了一道雄伟的城墙,无数身材高大的健壮大汉列队其上,各持斧锤弓矛,将登城的妖兽尽数杀死!城墙上每隔百丈,就有座形制古朴的石台。每座石台上,都站了个手持骨木长杖的瘦弱人影,嘴里不住念动听不懂的言语,招来地水火风各种法术,将妖兽中强大的存在远远轰杀!
这些人影身上,并无半分真气,若抛开法术,石台周围护卫的大汉,每一个都能轻松应付数十!盖因这些大汉,每个人体内都有一股不弱的诡异气息,好似来自太古蛮荒,晦涩沧桑。
这便是巫族了!
原来许听潮追逐那夺了九曲熏风螺的金背大鹏,竟不知不觉深入铜石诸岛,来到这处吸引诸多妖兽的源头!
略略扫了城墙上高呼酣战地巫族一眼,许听潮就将目光投向小岛深处,两眼微微眯起。
数十座高低不一的石塔巍然耸峙,即使不动用真气,许听潮都能清晰地看到,每座塔顶端,都有一个形容枯槁的巫族老人,各自高声吟诵,挥舞手中长杖,唤出雷电,冰箭,烈焰,金刀等等诸般法术,将更强大的妖兽击杀在更远处!
先前那水桶粗的雷电,就是最靠近这方那座石塔上的老人召唤出来。这老人也如城墙石台上的瘦弱巫人一般,浑身没有半点真气,甚至生命气息还要微弱,却能使出威能如此巨大的法术,叫人不敢小视!
许听潮忽然对这些巫族产生了浓烈的好奇,他从动弹不得的金背大鹏爪下取出九曲熏风螺,轻轻放到敖珊身旁,再顺手将金背鹏鸟收入黄骖元神,就静静站在云头,眯眼观看起石塔上的老巫人施法。
这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许听潮倒是窥得一些门道。这些老巫人口中吟诵的,似乎是某种神奇的咒术,竟然有调动天地元气的妙用。故老相传,巫族之人是没有魂魄的,所以根本不可能修炼者真气以壮大神魂,进而凝结元神,这些老巫人体内又没有巫力存在,要似道门这般,依靠神魂元神之力调动天地元气为己用,施展道法神通,根本不可能,所以另辟蹊径,以声音引动天地元气,也算是情理之中。
类似的法门,道门也不是没有,某些专修音律的炼气士,就能以音声操控天地五行施展道法,但这等法门毕竟不是主流,比不得眼前巫人!
许听潮自问,也能勉力施展出水桶粗雷电,但如何比得上这些巫人举重若轻?除了雷电,石塔上老巫人施展的法术,无论风刀冰箭,落石烈焰,其数量规模,都远许听潮想象!
许听潮不止一次看到,妖气浑厚的积年老妖,在密集的五行法术下毫无还手之力,顷刻就被轰杀!许听潮暗暗计较,换做自己面对这等妖兽,若是不动用几种威能强大的神通,只用普通道术,每一头都要斗上小半个时辰,才能勉强拿下!
这小子本就打算精修道法神通,陡然见得巫族妙法,怎不让他心痒难耐?面对数十实力深不可测的老巫人,许听潮不仅不思退避,反而脑中念头急转,如何能将这般巫族大(蟹)法学来!
正当许听潮心念电转,潮水般涌来的妖兽却忽然齐齐一滞,恍若陡然失却了心中所求,齐齐勃然大怒,各施手段,互相厮杀起来!转瞬之间,不知多少妖兽命丧黄泉!
瀚海生寒,冰封千里,风云汇聚,天降雷霆!
许听潮骇然失色,架了云头,就要往西方遁走!
“小友无需惊慌,老朽不愿族中百年谋划尽付流水,这才冒然出手。”
沧桑的话语中,坚冰消融,云开雾散,海面上浮起无数妖兽尸体!城墙上巫人爆出热烈的欢呼,争先恐后地跃入海中,数人功用一张青藤大网,将死去的妖兽一一收集!
“小友以为老朽这天地大殇咒如何?”
许听潮双目一眯,若此刻遁走,说话这老巫人定然不会阻拦,但为何要离去?
将敖珊和九曲熏风螺收入泥丸宫中那无主元神,又把腰带中所有斛辉晶取出,放到敖珊身旁,许听潮才架了云头,直往小岛中心那最高的石塔遁去!
数十道目光射来,无不蕴满怒火,仿佛萌动的火山,随时都会勃然喷!许听潮恍若不觉,只驾云疾行,瞬息就来到那高塔前方。只见一须苍白稀疏,皮肉紧贴骨骼的佝偻老者,面含微笑地打量自己。
许听潮心中不禁有些不自在,这哪像人?说是一具骷髅也不为过!就是这般风烛残年的衰朽老人,却给许听潮莫大的压力,恍若二十多年前,在极乐宫废墟上远远观瞧太虚真人!
老者身边,有两个浑身巫力澎湃的健硕大汉渊歭矗立,双双对许听潮怒目而视!
这两个大汉,体内巫力涌动,一身修为不下千年元神!
许听潮凝立片刻,忽然朝那老巫人俯身一拜!非是摄于巫族的强横实力,而是他忽然觉得,此老确实当得一拜!
老巫人裂开干瘪塌陷的嘴,似乎甚是开怀。
“我部避走东海数万年,好久不曾见得玄门宝物神通,不知小友可否一偿老朽夙愿?”
许听潮躬身延请,脚下云团伸展,搭出一条清莲生灭的五彩大道,顷刻衔接高塔。
老巫人无声一笑,颤颤巍巍地迈步,踏上这玄妙的云途!
两个大汉齐齐作色,嘴巴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老巫人却只是伸手摆了摆,脚下不曾迟疑片刻。
两个大汉无奈,只得赶紧追上,一人搀住老巫人一条手臂,四只眼睛满含警惕,死死盯住许听潮!
百余丈的道路,老巫人却足足走了半柱香的功夫。
“老了……”
老巫人停下脚步,待得喘息平复,才重新抬起头。
“老朽欲请小友至祖巫殿一行,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求之不得!”
“小友且向东北而行!”
许听潮云头一起,往东北方遁去,自己却稍稍落后一步,站到老巫人身侧。
老巫人捻须而笑,两个大汉却异常警惕,目光片刻不离许听潮左右。
五色氤氲的清云破空而去,数十道各色遁光才从石塔上窜起!
……
“这便是祖巫殿了!”
目视前方那古朴的巨大石殿,老巫人神色复杂。
许听潮根本就没听见老巫人说了些什么,甫一落到地上,他就双目五彩清光闪烁,视线紧紧黏在远处那高大石殿上!
不知多少年的风霜雨雪侵袭,大殿石壁早已斑驳不堪,很多地方都长满了青苔和蕨草,只依稀可见其上纹刻的花纹,似是各种形态迥异的猛兽。几处还算清晰的图案,猛兽形象狰狞可怖,许听潮确信,自己看过的典籍中,并不曾记载过。
这等猛兽,只应该生存在太古洪荒!
这祖巫大殿,也似身具巫力的巫人一般,散着蛮荒气息,只是这气息浓烈了千万倍不止!还不曾进得大殿,许听潮就觉得浑身气血沸腾,恨不能逆转时空,亲自往那太古洪荒走上一遭,也好见识一番蛮荒风物!
“小友随我来。”
老巫人的声音打断许听潮的沉思。
许听潮微微振奋,轻轻一掠披风,紧跟在在老巫人身后,朝那大殿行去!
两个大汉巫力流转,浑身附上一层橙黄光芒,将大殿沉重的石门缓缓推开!
祖巫大殿异常简陋,除却正中供奉的一尊数丈石像,就只有石像下一张石椅,以及大殿两旁两排粗糙的石凳。
老巫人坐了位,数十瘦弱枯槁的巫族老人陆续赶来,按照实力年齿,依次在右方坐下。许听潮却孤零零地坐在左方位。
不等到齐,数十巫人就叽里咕噜地吵开了!许听潮听之不懂,索性闭上眼睛,默默查探敖珊的情形……
第一四一章 杳杳冥冥祖巫殿,浩浩荡荡小洪荒(一)
黄骖元神中,五百余枚斛辉晶正散出飘渺的五色烟气,只有黑色的水行灵气被敖珊吸收,其余的尽数进了那九曲熏风螺的身体!
许听潮嘴角抽搐,却并未出手阻止。九曲熏风螺吃得多,放出的粉色雾气也是不少,得了这些烟气,敖珊的蛟龙之躯正缓缓生变化,越近似真龙!只是她浑身鳞片上的凤凰图案,也变得栩栩如生,似乎随时都会展翅飞走!
“小友……”
听得神魂中的呼唤,许听潮一凛,赶紧收摄心神,睁开眼睛。
老巫人正和颜悦色地看着这边,右方那些个巫族老人,却几乎人人神色愤愤。
“小友可知我巫族修行,何物最为重要?”
“不知!”
“我巫族无魂无魄,修不得玄门大(蟹)法,唯一能仰仗的,便是强横的肉身,而欲要练就巫身,体内血脉最为重要!”
许听潮神色一动,已然明白老巫人的意思。这老巫人先前说过“不愿族中百年谋划尽付流水”,只怕此次诱来无数的妖兽,皆是末流陪衬,只有被自己捉住的九曲熏风螺,才是重中之重!
“不知小友能否割爱,将那九曲熏风螺让给我族?老朽愿将天地大殇咒倾囊相授!”
许听潮到此,就是为了巫族的术法而来,老巫人的条件,正正切中他心中痒处,但他却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拒绝道:“恕晚辈不能从命!”
老巫人脸露失望,殿中数十巫人齐齐鼓噪,有些脾性暴躁的,已然站起身来,准备动手!
老巫人神色一沉,冲那些巫人呵斥几句,众巫人顿时偃旗息鼓,尽管人人面露不甘,还是安静地坐回石凳。
“先前,老朽观小友以九曲熏风螺助那白蛟纯化血脉,想来定是因此,才不愿答应老朽所求。”
许听潮点头。
“然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前辈教诲!”
“那白蛟体内,除却真龙血脉,还有冰凤精血,即便她刻意引导,却也不足以褪去蛟身,化而成龙!”老巫人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此蛟体内真龙血脉,应传承自冰龙,老朽知一处险地,尚有冰龙精气存留!”
许听潮神色一喜,站起身来,朝老巫人躬身一礼:“还请前辈详细告知!”
老巫人抿嘴而笑,浑浊的老眼露出继续精光:“此物就在这祖巫殿中!”
许听潮微微激动的神色忽然平静,静待老巫人下文。
“唉……”
老巫人一声长叹,指着殿中巫族老人问道:“此皆为我族中长老,若小友与其中一人单独比斗,结局如何?”
“诸位长老术法玄妙莫测,然若与晚辈斗法,晚辈当能轻松胜之!”
许听潮并非说谎,先前观看这些巫族老人施展法术,就现了他们致命的弱点——术法威力强大,施展却颇为缓慢,自身更脆弱已极,且无法自如腾挪飞遁!
有这三点缺陷,休说许听潮,就是一个稍稍修行有成的普通炼气士,也能轻易将这些巫族长老袭杀!
“此二人为我族中炼体大成之士,肉身强横至极,却不习神通,小友以为如何?”
老巫人面色不变,又指着身后两个大汉问道。
“亦能轻易胜之!”
肉身强横又如何,不通术法,终究不过一个活动的靶子!在许听潮眼中,这等炼体士,甚至比不得那数十巫族长老来得有威胁!
“悲呼!老朽执掌巫族数百年,空守祖巫大殿,亿万年传承,却不得其门而入,竟使族中气运衰弱至斯!”老巫人握杖拄地,哀声长叹!
许听潮默然,巫族谋划百年,不知用何种手段引来这许多妖兽和九曲熏风螺,定是要用借助九曲熏风螺的神效,纯化族人血脉,从而振兴巫族,从祖巫大殿中取得巫族传承。不想被自己横插一脚,半路夺了最关键的九曲熏风螺,百年谋划,可说是尽复东流!
“小友不愿让出那九曲熏风螺,不知可愿代替老朽,往祖巫殿中走上一遭?殿中颇多凶险,小友若不愿,还望能与我族共享灵兽!”
许听潮沉吟一阵,忽然开口问道:“不知那冰龙精气,在殿中何处?”
老巫人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我族中有祖巫殿详图,乃历代前辈前往殿中归来所绘,小友只须习得我族文字,定能一眼看出!殿中诸多禁制,皆为巫咒布就,小友还需随老朽学会本族咒法!”
陡然得了这许多好处,许听潮嘴角微翘,再次问道:“前辈如此相待,就不怕小子言而无信?”
老巫人哈哈大笑:“若太清门骄子也是这等小人,老朽无话可说!”
……
半月之后,数十巫族长老再次来到祖巫大殿。老巫人举杖吟诵,其声苍凉,良久,殿中供奉的石像有感,逐渐出黄芒,大殿地面也亮起无数奇异符文!众长老见状,赶紧各寻位置站定,陆续与老巫人同声吟诵起苍凉的咒文!
祖巫大殿方圆数十里,早已风起云涌!
数万巫人伏地叩拜,人人神色激动!
殿中石像上,黄芒以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许听潮不再犹豫,一步踏入石像前方那符文最密集处!
数十巫族长老的吟诵声陡然高亢,白黑青红黄无尽五行灵气汇聚而来,经过众长老的身体,传入殿中巫阵,再聚集到老巫人身上,最终化作一道黄芒,从老巫人杖头,直直射入石像双手!
石像双目逐渐明亮,两道黄芒激射而下,正中许听潮脚下符文!符文吸收了黄芒,逐渐盘旋而起,将许听潮身躯包裹,一阵莫名震动过后,许听潮不见了踪影!
便在此刻,祖巫大殿突然变得恍若水中倒映,飘飘荡荡不似实物!
周围跪倒的数万巫人见得如此异象,无不心生敬畏,叩拜不休!
殿中光芒收敛,只余地面巫阵依旧黄芒流转。
众长老停了吟诵,见老巫人依旧保持高举长杖的姿势,两个最老的长老小心上前查探,片刻回身哽咽道:“大长老……去了!”
祖巫殿中,顿时哀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