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临淄有变
张闿睁开了眼睛,听这步履嘈杂,人声轰沸,想是有大股人马上山而来。
刘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了,不便再理会张闿,便是赶紧跑到屋里去,将养女刘甜抱了出来。
刘甜对他咯咯一笑,伸手扯刘备的短胡子。
刘备也没功夫逗她玩,对张闿道:“快上马!”
张闿一愣:“只有一匹,还是刘平原你骑吧,我步行可以。”
刘备说:“你背后的箭伤还没好,不要剧烈运动。”
听嘈杂的人声越来越逼近了,便是不敢耽误,叫他两个推他上马,然后带路向深山里面走去。这里面当然不好再骑马,张闿便是伏躺在马背上,被其中一人牵攀着。
张闿到这时还一心牵挂着车里的珠宝,只一路道着可惜。
刘备听在耳只很是好笑,也不理他。
刘备上得一程,向山下一望,一览无余。
只见山下一条道,蜿蜒而上,盘旋至茅草房子。
他昨天就是从那里上来的,只是那时匆匆避雨,道上人影稀落。
此刻,蜿蜒的蛇形山道上,却多了好多的人。他们一齐涌上这条窄道,便是跟蚂蚁一样,手里擎着歪倒的旗帜,腰里挂着斜剑,衣服上涂着泥泞,脸上全是颓废沮丧。一路上来,便是形同丧父。
刘备心里稍稍放心,想是某个被打败的部伍,此刻正向山头败下阵来,看来并不是冲着我们而来的。
刘备想等着他们走尽了再下去也不迟,便没让他们继续走了,而是蹲下藏身,也怕他们会有人无意间看到山上还有人。
刘备撤之前也只是将车子拉到了屋后,而这屋子当道而居,就怕他们会打扰,便是将门也上了锁。可没想到他们还是忍不住啪打了门,想是他们吃了败仗,正要找好欺负的发泄呢。谁知并没开门,便是有人性急了,拔刀砍断了铁锁,冲了进去。
刘备在山上看见,想他们见屋里没人,自当过会就出来了。
可没想到,这伙人见里面尚留有吃的,还有剩的汤汁。饿得极了,便是一哄而抢。外面的士兵还道里面有多少粮食,不知情的便是起哄了起来。
这样,他们就争着要进屋子,而进了屋的又想出来。于是后面的士兵被滞,没两下,屋前屋后士兵就都堵在了这一片。
刘备见这伙军纪甚差,便是暗暗皱眉,心想这种军纪,不败才怪。
刘备也没想太多,想屋里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他们抢的,便是闹了一阵等他们走后,自己也要直接回齐国了。只是自己一夜未归,想二弟三弟他们当是着急了吧。
刘备想到这里,便是急着要下山。听到下面嘈杂,有人说话声音太大,便是能够隐隐听得清楚。
“……将……”
“咦……这衣服……”
“……太史……”
刘备越听越疑窦丛生,听到衣服,听到太史,突然心里一惊。对了,我将太史慈的衣服忘在了卧榻上。只是,他们怎知那是太史慈的衣服?
刘备疑惑的看了看他们手里的旗子,也才在这时突然意识到自己早该第一眼看他们的旗号了。
上面大大的书着‘刘’字。
每面旗子上,都是‘刘’字。
刘备到这时愣住了,再一想先前那些人的对话,暗道,他们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刘备暗暗心惊,难道……
刘备走下山来,证实了心里的猜测。
刘备一走下山,便是有认得的,赶紧称大人,闪避在一边。
刘备走到前面,见张飞手里拿着太史慈铠甲,正在和关羽猜测自己的去处。
只是他们这时突然见到了刘备,便是喜得咆哮一声,一同齐上前来,叫了声:“大哥,终于见到你了!”
刘备手里抱着一个小女孩,他两一见到,便是无限疑惑。怎么一晚不见,大哥是哪弄来的女儿?
张飞莽撞的问道:“大哥,这孩子大嫂知道么?”
关羽一听,赶紧说:“胡说。”
关羽虽然知道大哥手里的女孩很是蹊跷,也不知是不是大哥的,便是不想三弟乱说,惹恼了大哥。只是见大哥身后这三人陌生得很,其中一人脸上还有一道刀疤,想大哥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
张飞笑了笑,说道:“我便是胡说的……”
看了小女孩一眼,见她一双大眼也正滴溜溜的看着自己。张飞心里一喜,呵呵一笑,钢须劲扎,直往上扬:“大哥,这女娃儿长得倒像我张飞。”
张飞那么黑,他这样比喻分明是有损别人。
关羽赶紧道:“胡说!”
张飞嘎嘎而笑:“我这次没胡说,你瞧着娃儿眼睛多大,多象我张飞的眼睛?”
关羽随便看了一眼,这女孩眼睛倒是挺大的。不过要说三弟眼大,也只是在他愤怒的时候才睁得圆圆的,哪里有这女孩儿不睁自圆的本事?关羽再一看伏在马背上那人,眼睛却也是很大,只是他跟张飞都一样,都是一副不怒而威的圆眼。而这女孩的眼睛却是幽幽如潭深水,便是人见人爱。
刘备没功夫跟他们扯这些,便问道:“二弟,三弟,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在临淄城呆着,怎么都跑这来了?”
张飞听大哥提起,便是恼怒的说道:“都是麴义那厮!”
刘备一听到‘麴义’这两字,便是一震,想自己还在他手上败过一阵,差点就因此全军覆没,三弟这时怎么提起了他?
刘备知道张飞恼怒时便什么也不想说清楚,只得问关羽:“到底怎么回事?”
关羽叹了一口气,从张飞手里拿过铠甲,反而问他:“太史慈是不是已经走了?”
刘备见他这样子,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一夜未归所以生气了,便赶紧将昨晚的事简单的说了下。只是想到时间紧急,便是两句盖过,也没提到身后的张闿。
关羽摇了摇头:“我非怪大哥送别太史慈未归,只是大哥送太史慈还没走多少时候,临淄城便出事了。”
刘备本来看到眼前这副局面,再加上听张飞提起‘麴义’,早就应该猜到半分了。只是此刻亲口从关羽说出临淄城出事了,便是忍不住啊的一声。
刘备将刘甜交给身边士兵抱了,让张飞命令士兵原地休息,布置站岗。士兵早发现了车子,跟关张说了,只是关张还没来得及看。此刻再报上来,刘备只让不要乱动。刘备旋即跟关羽走进屋来,铺了张席子,相视而坐。
刘备说道:“二弟,临淄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细细说来。”
第三二:丢了城池
原来刘备送走太史慈,关张等进城回府没多久,突然城内大乱,原来袁绍的大军去而复返。
临淄守将早先以为敌人即去,便不会再来了,于是放松了警惕。孰知袁绍大军偷袭之前,便早已在临淄城内安下了奸细,来了个里应外合。
而刘备回临淄没多久,也没想到袁绍大军会去而复返,便是也没注意城防。更何况临淄城自有田楷布防的守将,他只是一个平原相,根本没多大军权,守城之事自然跟他无关。
袁绍大军早先是夜行昼伏,待到四门打开,城内奸细一起哄,等临淄守将调兵平乱时,袁绍大军则趁机从西门杀入。临淄守将接报已经来不及关门了,只得率兵接战。
关张见城内一片混乱,听到是袁绍大军又杀来了,便是带领刘备的一千士兵御敌。可没想到袁绍大军势大,城内兵民早先吃过败仗,这时袁绍大军再杀来,便是一个个还没多少抵抗,唯恐逃之不及了,守将止也止不住。
关张虽然勇猛,但是毕竟对方势在必得,自己手下的兵又多是刘备从藏霸那里借来的,没有主帅刘备亲自带领,便是没有人愿意服从,于是只有节节败退。
张飞知道这样打下去势必还没等大哥回城,就要丢了临淄。便提醒二哥,要他找寻中军大旗,先把对方主将拿下,这样自然也就解了围。
关羽也觉得有理,只是他们的败势太也过快,不得退出了临淄城。这下,便是敌人反客为主,将他们驱逐在外了。
张飞当然气愤不过,怎么也不愿离开,便是站在城外叫骂。袁军刚得了临淄,便是急着平定城内之乱,只将城门四闭,多派弓箭手守城,并不理睬他们。
张飞一口气没处发泄,看着身后的士兵便是破口大骂,说他们贪生怕死,举起矛来就要挑杀,幸得关羽制止。
这些藏霸手下的士兵虽然不愿卖力,但他们都是健壮之士,少有折损。此刻听到张飞辱骂,有气愤不过的,便是要上前理论。想你张飞算个什么东西,我们藏都尉平时待我等何等豪爽,你又不是我们的将军,我们凭什么听你的话?于是,这样想法的人越来越多,便是跟张飞针锋相对起来。
张飞暴跳脾气,呔的一声,一矛就挑翻一人。其余人一见,便是恼怒的拔刀相向,要跟张飞厮杀。
关羽述说到这里,张飞便是进来了。刘备骂了声鲁莽,张飞还要辩论,被刘备眼色吓住了,只得站在旁边,躬身聆听。
关羽当时见事态不好,可能这些士兵都是因为大哥不在,他两又只是个小小的别部司马,便是觉得他两职位卑微,无以服众,所以才敢跟张飞争辩。想此刻如若惹恼了这些士兵,只怕当真反将起来,就是不好收拾了,只得从中解劝。
谁想张飞发起火来除非刘备在场,不然连关羽一时也震慑不了。那些士兵要真反起来倒还没那么大胆子,也没必要,便是在一个小头头的怂恿下,走了一大半,留下一半。而余下的只是想到就这样回了开阳,只怕藏都尉不放过己等,便是只得忍辱吞声。
张飞火也发了,慢慢冷静了下来。关羽见走了一批,想到无法同大哥交代了,不由恼起张飞来,大声呵斥了他数声。张飞被二哥骂却也不敢顶嘴,只是默默承受。
那些士兵见张飞刚才还威风凛凛,还道天不怕地不怕,此刻被那红脸汉一骂,就变得这么怂样,便是心里也平衡了,没再多言。
张飞在外面叫骂,城里只愣是不理,弄得张飞也没办法。
关羽令人四处侦查大哥的消息,就是没有。突然下起了大雨,他们没有任何帐篷,只得往后撤,依山避雨。
临淄城内也没什么动静,关羽说到这里,顿了顿,愧色道:“大哥,只可惜我们走得匆忙,没将大嫂带上。”
刘备心里一愣,是啊,他们到现在都还没说起夫人,也没见到她,心里一直突突,现在听到还真没带上,便是心情极度郁闷。但更郁闷的在后面:“吴求和赵云呢?”
关羽摇了摇头:“我们带兵出来的时候很是匆忙,根本没来得及跟他们说,此刻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张飞道:“难不成他们被抓了,已经投降了麴义?”
刘备最不想听这些,脸上一才沉,关羽立即喝止。
刘备问他:“你们刚才说是袁军,难道这支袁军是麴义带领的么?”
关羽说:“是!因为守将只看到袁军大旗,所以一直不知道是哪位袁军将领,便只得说是袁军了。那时我们也不知道,而一但我们突然想起大嫂还在城内,便是怕大嫂有损失,就赶紧带兵又从新杀了回去。这次,他们倒是在城楼上跟我们会面,我们终于看到了对方主将的旗号,原来袁军带兵的就是麴义这厮……”
刘备点了点头,想,兵家从来都是诡诈,没达到目的之前一般是不轻易显山露水的,而一但达到了目的,自然的要露露面了。
刘备问道:“麴义跟你说了什么?”
关羽面有羞愧:“他说,大嫂在城内一切都好,让我们转告大哥……”
还没说完,张飞便是点着蛇矛,可能是想到麴义那厮侮辱大嫂的语言,便是气愤不过,再也忍不住,叫了声:“放屁!”
关羽继续说道:“让大哥放心,他不会轻易加害大嫂的……”
后面的话,知道不好听,便也没叙述了。
刘备心里也明白,只是万般不是滋味。
关羽说道:“我们一句话没说完,便是两边对骂。只是大雨下得厉害,又没得到大哥你的消息,便是只得暂且回营,本想第二天再去叫战。可没想到天刚麻麻亮,麴义那厮见雨停了,便是悄开城门,突然掩杀过来。我和三弟便是仓促接战,虽然奋力抵抗,也终是被他杀了个不及。这才一路连败数十里,直退到这山里来,麴义那厮这才没跟来……”
刘备看着门外的士兵,想怪不得这些士兵怎么这么目无军纪,原来是他们败节后,关张自然没法再控制住他们了。而他们中脾气暴乱的,因为一夜半日都没吃东西,所以才会做出强入民户的事。
关张虽然几餐都没吃,但精神依然健硕,只是那些士兵再没吃的,只怕连自己都震摄不了了。
张飞急着要弥补自己的过失,便嚷道:“大哥,我们这就打回临淄去,把大嫂救出来!”
刘备知道现在首要做的是稳定军心,说道:“不急,三弟,我命令你下山去弄点粮食来。”
张飞答道:“呃,大哥,我明白了。”
关羽立即说道:“山下都是贫户,大哥,你是说要抢他们的粮么?”
刘备哈哈笑道:“非也。”
关张同时一愣,刘备说道:“外面不是有一车珠宝么?可以拿点出来,去跟他们换点粮食。”
关张同时错愕,那些士兵跟他们说时,他们还以为是一车马粪呢,原来车子里装的都是珠宝啊。
第三三:两军会合
关张问珠宝的来历,刘备只得将那天晚上的事详加说了一遍。张飞听到外面那刀疤汉子便是张闿那厮,便要提矛去杀了他,关羽一把抓住张飞手腕:“你杀了张闿,不正坏了大哥大事么?”
张飞虎目飞须:“那留他作甚?”
关羽道:“现在正是英雄建功立业之时,我大哥如若将这厮交到陶谦手上,这样不但解了徐州之围,也让徐州上下感恩于大哥,到时大哥仁义之名必然播于四海。以此为资,何愁大业不成?”
张飞愣住了,这话倒是,便叫道:“幸得二哥提醒,某倒没考虑这么多。”
刘备知道张飞脾气,他在这里承认二弟说的话对,只怕转过来哪天又不高兴了,要是一矛挑了张闿,还真不好预言。只得多加吩咐,切不可弄坏了他。
刘备让下山买粮的也回来了,只是在他们下山时考虑到没有饭碗盛饭,便叫他们也顺便买了锅瓦。等炊事埋锅造饭,待用后,便是一个个精神饱满。
他们这时想到临淄城下之败,便是一个个群情激昂,要求刘备杀回临淄去,报了先前大败之耻。
张飞叫得最是凶悍,也想立功报仇。
刘备虽然考虑到就这点兵力完全不是一回事,想要是以麴义精锐当真开门出来迎战,只怕到时又得大败而去了。但想到赵云和吴求不知去向,而夫人又身陷城内,便是一阵迷乱。更何况如果自己不同意,只怕众愤难平。
只得召集士兵,拔剑而出,严明军纪。申言不得再有先前入户扰民之举,也不得怠慢军令,违者斩!
这些士兵虽然是刘备向藏霸借来的,但藏霸在走之前已经特地交待过了,既然兵已借给他,便是违纪者任君处置。
士兵还剩不到五百,但轰然应答之声,响彻山岭。
五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这昨晚还是大雨磅礴泥泞厚重的茅草房子,重新杀奔临淄。
刘备不敢扰乱村民,便是绕小道向临淄进发。
刘备本欲多加亲近这新收的女儿,只是行军在路,怕遇到紧急情况,便只得将她交给一个士兵。幸好刘甜甚是乖巧,饿了只要吃点带的粗食,她便不会再闹。
刘备全军上下也只有两匹马,一匹斥候骑着作为侦探任务。而另一骑则因张闿所负肩伤较重,只得让他骑着。
太史慈在追拿张闿时,刘备曾吩咐他不得杀了张闿。但太史慈追了半夜才追到他,便是心里愤恨,一箭发得重了点。只因太史慈箭术精湛,他这一箭便是只要张闿数天痛苦,却不要他性命,当真是轻重拿捏得巧妙无比。这下让张闿痛得连路哼唧,从此也领教了太史慈的绝妙箭术。
张飞见大哥步行,贼子反而坐马,便是越看越恼怒。心里呔的一声,圆眼暗睁。
他借口检查后队,便是来到张闿马边,轰开那两个保护在张闿身边的小卒。
张闿见这人凶狠模样,知道他一路小觑自己,便是没给自己一个好眼色。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了,便是一路纳闷。此刻突然又见他一个人过来了,而且脸上难看,倒把他吓得暗自心惊,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张飞气愤愤的,本想趁大哥不在一矛将他挑了,只是突然记起大哥的淳淳嘱咐,叫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了张闿。
张飞想到这里,便将紧捏起的长矛重新竖直,只鼻子里一哼。
张闿见他脸上杀气忽显,便是心口一紧。
但又立即杀气突隐,便是心口一松。
但就在这时,张飞突然将手肘暗送,撞在马腹上。那马吃痛,便是啼噜噜一声,扬蹄上掀,将张闿丢下马来。
张闿虽然自诩胆大,但被这马一掀一丢,已经是摔个半死,半天哼哼的爬不起来。
两边士兵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道是这马突然发撅了。便是停了下来,要看个究竟。
张飞一见他落地时狼狈样,心里也畅快多了。
他这时也不躲闪,走到张闿面前,叫道:“是某燕人张飞掀了你,你起来,敢跟我较量么?”
刘备得到后队延迟的报告,便是赶到这里。见张闿落马一时起不来,想是摔得重了,赶紧和身旁那两小卒一起将他扶起。
刘备心里一惊,只见张闿后背创口崩裂,鲜血又溢了出来,直将那紧裹在他臂膀上的灰色麻布,也弄得鲜血模糊。
关羽跟着赶来,见到这一幕,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关羽叫道:“三弟,又是你惹的好事!”
张飞也不欲狡辩,反正心里已经畅快了,便道:“这厮为何要坐了大哥坐骑,他个贼子也配么?”
关羽其实心里也想不明白,想这人既然是搅乱徐州的罪魁祸首,怎么大哥还对他这么好,就算他有伤也不必让骑于他。关羽怎么想也想不通,此时被张飞反问,便是也答不上来。他想,这或许是大哥仁义的地方,也正是我们愿意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原因吧。
刘备心想自己刚对他吩咐过的话,他这么快就忘了,很是气恼不过。他在低身搀扶张闿的那一刻,便是隐忍不发,本要接下关羽的话头好教训他一顿。但一听张飞的话,分明是替自己着想,这才伤张闿的,便是也骂不出口。
刘备这时只得和颜悦色道:“三弟,着急什么,你没看见别人受伤了么?”
张闿这时说道:“刘平原,我看我还是将马还给你吧,我可以走的。”
刘备正欲拽住他,突然一骑马奔到,来的正是斥候。
斥候报说:“前面发现了一队人马。”
刘备哦的一声,难道是麴义知道我们要攻打来,所以他们提前发兵来欺犯我们?
刘备让张闿身边的那两个小卒搀扶张闿再次上马,命令斥候再去侦探。而他自己则带着关张来到前队,约束好士兵,让他们布好阵势,只等敌人来进攻。
斥候又再次回来。
斥候报说:“前面好像是临淄城守将的旗号。”
刘备道:“再探。”
斥候再探而回:“的确是临淄守将的旗号。”
刘备喜出望外,赶紧领着部队跟他们会合。临淄城尚留有一万多守兵,此刻虽然已不足一万,但少说也有**千。临淄守将虽然不必节制于刘备,但他知道田将军一向敬重刘备为人,所以便也乐意将部队交刘备一人指挥,这样他也不用承担失败后的后果。
原来临淄守将被麴义大败后,根本守不住城,便只得带着士兵撤了出去。只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结果又被麴义掩袭一阵,便被他们逼逃到了这里。正惶惶不知所措,突然听到刘备的大军也在这里,自然全军振奋。
现下两军会合,刘备稍一休整,便即直往临淄南门而来。
他先前手下只有五百兵的时候,说打,只是迫于无奈,心里也只是带着必败的信念。而现在,突然得到这**千人马,便是如翼添虎。
刘备暗想有了这些兵马,便是再也不用怕麴义那厮了,要杀便好好陪他杀一阵。只是这次怎么也要救回夫人,不然颜面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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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张飞雷震之威
将近一万人马浩浩荡荡往临淄城外一布阵,声势甚壮。
这一万人马,只怕是刘备有生以来带的最多的一次吧。
刘备身边是临淄守将,身后关张护卫。
刘备听到震天价的骂詈之声,万人齐出,便是让人听来气血膨胀。尤似读了一篇好的文章,禁不住情为所动,而气愤填膺。
刘备当此之时,心里抑制不住豪情万丈。想男儿处事,当征战沙场,拥兵千万,一声令下,便是金戈鼓鸣,冲于万人阵前,虽死亦壮哉!
只可惜昨晚一夜雨下得大了,地上全是泥泞,连落脚之处都难避过坑洼之地,所以裤、脚上都是泥巴,不然要是晴天,南门外沙尘扬天,那才叫真正的气势。
刘备让人喊骂未已,南门一开,麴义带着一队人马出来了。
刘备想到第一次同麴义东平陵外一战,那次是自己中伏在先,而敌人伏兵在后,自己兵力上便自输给了他,所以弄得大败。而这次却不一样,对方能带出的兵力有限,但自己带来的人马却是翻了两翻不止。
上次是在中伏后用疲惫的二千多人对他以逸待劳的四千,现在对方应该也不出四千,而自己却有将近万人,所以兵力悬殊自见,处境自然大不一样。
刘备这次是势在必得,所以自对方冲出的那一刻,他便严阵以待,扶剑睥睨。
麴义几十丈外便停下人马,摆好阵势。
张飞第一个禁不住高声咆哮:“唬那厮!快滚出临淄城,交出我家嫂夫人,不然俺张飞打破你的狗脸!”
张飞的嗓子一向高亢,在刘备耳边一扇,只让刘备耳鼓里嗡嗡直响。
想刘备两只大耳朵垂直向外,本是聆听民之疾苦,纳天下贤士觐见之言而用,这时却用来听他这虎声龙吟,便是有点糟蹋了。
刘备被这声音一震,便是让他两耳发聩,差点昏阙。
刘备虽然怪张飞莽撞,但他这么一声发出,便是先给了敌人一个下马威,以壮军势,算是将功抵过了。
他这声咆哮果然厉害,只令对方战马再次扬起了蹄子,发出团团的嘘噜噜之声。
本来这些战马已经落定,便是不会再挪动身子了,却因为张飞的这声咆哮,致使那些马不得不心生胆怯。而这一声,却让对方十几骑同时奋鬃扬蹄,抬头仰天。
骑上的人要是控制不了的,便是要掀下马来。当然多数的马,则是反侧身子,就要退却。
麴义的坐下马也是被一惊,不过麴义反应的快,一扯缰绳,便是让坐下马僵立当地。他啪马捏刀上前,高声笑道:“原来刘平原这次亲自带兵来了,好说好说,你们既然是来讨要嫂夫人的,我们自然便即奉还。”
刘备听他说得客气,便也上前一步,让莽撞的张飞后退,想如果能够和平罢兵最好不过。
刘备一揖,说道:“麴将军,别来无恙。”
麴义哈哈一笑:“刘平原也别来无恙。”
刘备心想,嗯,这人说话完全没有恶意,看来和平罢兵倒是不难。正要组织圆滑的话,好让他心甘情愿的交出夫人。没想到,麴义这时咦的一声。
刘备正不知怎么回事,麴义问道:“刘平原,你的坐骑呢?像你堂堂平原相,怎么可以徒步相见,这样让我何以心安?”
刘备回道:“鄙人职责卑微,本不如将军神武,在将军面前怎能平起平坐……”
麴义突然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刘平原这话甚是,甚是!”
麴义身后将领一听,轰然大笑。
张飞站在身后,眼睛都气鼓了,扯刘备衣袖:“大哥,这厮算什么身份,你怎么自降尊贵,卑言于他?”
刘备本来一心只想善罢干戈,只要夫人平安就行,到时再跟他计较也不迟。只是此刻听到麴义言语鄙视于己,心里虽然愤恨不过,但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只得呵斥开张飞,对麴义说道:“只是不知将军什么时候放了我夫人,便是好让我们得以相聚,鄙人将感激不尽!”
麴义哈哈一笑:“好说好说,刘平原想是许久没见夫人了,今日突然追忆往日鱼水之欢,便是急于恩爱。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哈哈,哈哈!”
他身后将领立即露出龌龊之态,纷纷跟着坏笑不已。
此话一出,只让关羽红脸紫涨,须髯飞扬,手按偃月刀,敌目麴义。
张飞更是扯步欲动,又被刘备扯住。
身后三军震怒。
刘备兀自忍住,克制道:“麴将军所言极是,七情六欲人之所常,想将军应该有尝过这种美妙滋味吧?”
刘备这话本来问得没错,但他故意提出反问,以疑惑的态度来问他,自是怀疑他有没有亲近过女人,以此来侮辱麴义。
麴义身后之人一听,起先还没听出来,等怔了两怔过后,终于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便是一个个敛容收笑,要看麴义怎么回答了。
麴义对刘备转弯骂人的方式还是能够忍受的,他也不动声色,哈哈一笑:“嗯,刘平原说得没错,这种滋味啊,我是尝试过,昨天晚上就有。”
他这话一出,便是让刘备脑子一嗡,手上握剑的手都颤抖起来。
关羽更是神色凝重,虎威欲震。
张飞咬破嘴唇,瞠目欲裂,大吼一声,就要冲上。
麴义在马上叫道:“少来,我们都是马背上将军,不是徒步走狗。来呀,给他们一匹好马,也好让刘平原不显得那么寒酸,抱怨什么‘怎敢平起平坐’!”
他这话又是一阵热讽,他身后将军又是一阵轰笑。
一人啪马而出,亲自送马上来。
张飞扯步而出,势如奔马,吼如雷震,快步抢上。
那送马之人远远见这来势,坐下马又被吓得嘘噜噜一声,便是心里有点胆怯了,转身欲回。
张飞飞步而出,脚下践起一团团泥水,犹如风赶流星。来势甚急,也不等他转回,便是虎吼一声,一个箭步,兜头横撞上去,直冲他坐下马。
那人惊啊一声,想挥剑抵挡已经来不及,跟着就被张飞一矛挑下马来。
张飞见那马兀自对撞而来,但他一点也不躲避,反而全身迎上。张飞飞身上了坐骑,扯马回到刘备这边,高声叫道:“大哥,马上徒狗的坐骑也不过如此,但还是可以勉强一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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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关羽双手控三骑
张飞跳下马来,这是匹健硕的小黄马。
刘备见这小黄马精神奕奕,哪里是张飞口里不过耳耳,勉强一骑?张飞这么说也只不过是灭敌威风,长己志气。
刘备身后将近万名士兵一见,便是轰然喝彩,叫好不绝。
张飞将马牵到刘备跟前,叫道:“大哥,这是麴义那厮孝敬您老的,虽然差了点,但这是他的一片孝心,您老就勉强收下吧。”
刘备此时也知道和平解决临淄城及夫人的问题已经是不可能了,再加上麴义这厮一再侮辱于我,便也不想再跟他啰嗦了。更何况我此刻有双倍于他的军队,还怕不能强取临淄城,解救夫人么?
刘备本来一副谦卑之态,见张飞献马,便也丝毫不客气,跳上马背,高声叫道:“谢谢麴将军赏马!”
他这话表面上虽然是谢意,但任谁也听的出来,他这‘赏’字里便包含了很大的学问。说‘赏’还不如说‘丢’,便是‘谢谢将军丢马’。而不好听点,则可以说成‘多谢将军护马不周,为我等所抢’。
麴义身后的将军这下顿觉脸上无光,一个个愤愤的看着麴义,希望麴义下命令开始厮杀。
谁知麴义哈哈一笑:“刘平原如果缺马,我这里却是有很多,不过不知道你能取走多少匹?”
麴义手一啪,他身后传来嘘噜噜一声。
刘备眼睛一花,对方又有一骑啪出,直往这边而来。
张飞鼻子闷哼一声,叫道:“大哥,便是他有多少我也取他多少!”
张飞说完便欲挥矛冲上,被关羽止住。
关羽捋髯顾眄,说道:“三弟你休息一下,让我来。”
张飞听是二哥要亲自出战,便是答应一声,退在刘备身边:“那二哥小心。”
关羽捋须点了点头,拱手向刘备请命。
刘备对关羽很是放心:“二弟去吧!”
关羽站直身子,将手里青龙偃月刀微抬,不让拖在泥泞地里。
刀最重锋利,也最重洁净。
所以他不想在刀还没沾染上敌人鲜血之前,便先被泥泞玷污了。
关羽请命,却并没马上迎战。
敌人一骑直冲而来,马蹄所踏处,便是泥水四溅,势如奔腾。
眼看就只相隔几丈了。
张飞见关羽还没冲上,便是有些焦急,叫道:“二哥,你不上俺老张可要上了!”
关羽并不语。
刘备眼见敌人只差不到一丈了,关羽还是凝重如山,岿然不动。
他身后的士卒都有点骚动了,便是惊咦的低声互语,诋毁关羽是不是说大话,眼见对骑来得凶猛,所以不敢动手了?
也就在这时,马奔至,直往刘备冲来。
刘备骑在小黄马上,见这架势,看来只得自己出手了。
于是手按双股剑,只要敌人再近一步,他便是要一马当先,直冲而上,血溅此人。如此,再抢一骑,以壮军威。
很快,敌人的马已经冲到近前,刘备不得不就要拔剑而出。
这时,刘备眼前突然绿光一闪,身后万人惊诧。接着,才看清绿光便是关羽所穿绿袍。而关羽,只见他踏上两步,绿袍不沾泥泞,而青龙偃月刀起,便是直劈来人马腹。
关羽这刀只是虚晃,待那人情急扯马斜冲时,他又来个斜劈。
这下,那人早就将手里的长枪拿捏稳重,赶紧送了出去。
以他生平战阵武功,便是一向自诩无敌,从来不把敌人放在眼里。所以眼见先前自己的同伴还没拔剑就被对方黑脸将军斩杀了,但他仍是毫无胆怯。便是麴义令下,他就敢单骑而出,而且可以说直冲中军。
他本来一骑直出十数丈,便也知道自己已然深入了对方腹地,将是有来无回了。他胆子也大,本来自己冲出这么多路了,而眼见对方仍是动也不动,便是心里早暗叫不好。只是他好勇争胜,仍是直往无前。
他本要找那黑脸晦气,但见到对方主将就在马上,想起他刚才被自己家将军欺负了仍是一副卑躬样,便是心里小觑了他,打定要直取他,好立大功一件。
谁知,还没近到刘备身边,他旁边就有个绿袍汉子一个蚱蜢挥刀劈来,将他吓了一跳。但他既然有胆而来,便是有胆接他这一刀。
骑上小将很是自负,他想刚才只因为这绿袍汉子猛的立起,让自己措手不及,而接下这刀,自己已经有了准备,便是伸枪格挡。
刀枪相碰,骑上小将只觉手腕欲裂。对方滚滚力道往他手腕上震去,只让他虎口崩血,赶紧将手里枪丢了。
他手里枪一丢,关羽便是接着一刀劈下。
刘备见得青龙偃月刀起,便是暗赞。跟着只见寒芒一闪,骑上小将被砍下马。接着,嘘噜噜一声,马背上换了新的主人。
刘备见关羽在地上马步劈贼,霎间又飞身上马,便是一气呵成,不由高叫一声:“好!”
张飞更是胡须仰直,哈哈笑道:“二哥好样的!”
“好!”万人这下由先前的惊诧,突然又一下子变为轰然喝彩。
关羽挺腰坐在马背上,手抬青龙偃月刀,青龙偃月刀上鲜血直滴。滴答,落在了地上。
麴义身后将领虽然距离得远,但学武之人一向视力甚佳,不然何谈弓马娴熟?他们见到对方青龙偃月刀一起,旋即马上小将便被砍下马来,便是有那种后发而先止,突变于肘腋的惊险,让他们惊叹不已。
刘备本想关羽夺了对方马匹便即献上请功,但关羽并没有这样做。
关羽在马上微微轻抬了下青龙偃月刀,似乎他这一抬,便是扬刀立威,以慑敌胆了。接着,就见关羽猛的啪骑,调马向麴义阵上冲去。
关羽驾驭技术甚佳,这匹马先前在那小将脚下骑得虽然很是凶猛,但比起关羽驭马的精巧来,则是万分不及了。
麴义身后将领眼见对方直冲而来,便是齐吼一声,挥枪而出。
关羽见这两骑,便是傲然道:“来得正好!”
他两人齐出,一左一右,两匹马兜头并前。虽是在奔跑中,但仍是保持持平。他们一左一右,便是要将关羽坐骑裹在他们的中间,然后双枪夹击之!
关羽迎着他们直进,杀入他们之间的缝隙。
他们两人见敌人自己送了进来,不由暗喜:“这可是你自己找死的!”
两人同时会意,等到关羽快到两点之间时,便是突然一个将手里枪自左往右,一个自右往左。两根枪的枪尖这么一交,就是欲要将关羽整个侧身对穿而过。
关羽只鼻里一哼,并不搭理,反而催蹄直过。
他只将刀往左一扫,再跟着往右一扫。接着,两匹马上的小将,坐在左的,枪往右落,坐在右的,枪往左落。而持枪两人,就连惨呼都来不及,便都一齐摔落下马。
这下变故,直令两边之人吃惊非小,对这位马上红脸汉更是敬畏非常。
关羽之所以见到双枪不避反上,则是凭借自身一鼓作气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得对方措手不及,这才一举得胜。
刘备见到关羽马上力斩二将,便是如同看了一场武林高手的决斗。见关羽轻易取胜二将,心情一下舒畅开来,想这下可把麴义杀得当自气馁,气愤不已了。
刘备于是查看了下麴义的脸色,却见他兀自镇定自若,好像完全不把刚才一连窜的失意放在眼里。这下让刘备纳闷了,他难道不见得自己连败数阵吗,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别人不着急,刘备心里这下倒是着急了。他心里似乎隐隐感到某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是什么预感,他自己一时又说不上来。
关羽斩杀二将,二将一落地,他们所骑之马便是仍然向前冲去。
关羽调转马头,奋马直追,眼见追上一骑,便自伸手一勾,捉到了那匹马马缰。马即受控,便不能撒野,被关羽掌控在手里。
关羽抓住这骑马,而另一骑却又跑远了一程。
关羽啪刀加力,马蹄连翻,好不容易才追上另外一匹。
只是他手里还拿着青龙偃月刀,不好控制两匹马,只得将刀往地上一掷,直插在泥地里了。
他先抓向那匹马的马尾,那马吃痛,又是向前跑了一脚。关羽这时也不能跟它拖延下去,只怕它突然发狂跑了。便是抓住它尾巴硬是不放,反而猛力一扯。这下居然让那匹马吃痛,不敢再向前跨出一脚了。
关羽于是左手捏着两马缰绳,而右手则拽着另一匹马的尾巴,将马送到刘备跟前,说道:“大哥,这里有三匹马,便是我,三弟,还有孙将军各一骑。”
孙将军便是临淄守将。
刘备点头道:“二弟辛苦了。”
张飞笑道:“想不到这厮还真大方,一下给了我们三匹马。哈哈,这下都有马了。”
张飞接过马缰,正欲上骑,突然后面哗然之声大起。刘备听这声音心里一震,暗叫不好,赶紧让关羽取回兵器。麴义这时却在那边仰天哈哈一笑:“大耳儿,你上我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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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赵云解围
临淄守将孙将军和张飞各攀上一匹马,关羽回马来取兵器。
麴义话一说完,就听鼓声大震,跟着他身后涌出两排弓弩手,一声令下,纷纷放箭。
哗然声刚起,刘备就见斥候兵奔命而来:“大人,不好了,敌军轻骑兵从后面两个侧翼杀来!”
刘备到此时才明白,原来自己真的上当了。
想麴义不停的送马,端的是缓兵之计。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两边轻骑从东西两门齐出,扰乱了后方,他则前后夹击,好让我们惶恐不暇。
麴义一阵强弩发射,密集如雨,便是专往关羽身上招呼而来。
关羽此刻手上没了兵器,便是无法遮挡,幸得张飞挥矛劈箭,才让关羽拿到了兵器。
刘备当机立断,对临淄守将道:“孙将军,就麻烦你领兵解侧翼之围。”
孙将军既然将军权交给了刘备,便得听他指挥,点了点头,应诺而去。
麴义见无法射退关张二人,便是一声令下,骑兵先突,步兵继后,蜂拥杀来。
刘备噌的一声,拔出双股剑,挥兵迎上。
麴义的骑兵突然从后杀来,他们都是人高马大,而刘备的士兵都是步卒,站在地上相比起来就是矮了好多个个头,便是早胆怯了。
而对方骑兵又是有准备的猛然间暴起,一旦一马冲出,其势就如雷霆万钧,再加上长枪在手,一攒一刺,威武不可挡。
这些拿刀的士兵本来要上前阻挡,但还没准备好,便是被对方刺倒。
只因此刻地上泥泞不堪,坑洼被对方骑兵马蹄一踏,便是如同冲浪一般,打在那些士兵脸上,他们还没看清对方是什么样子,便是被对方骑兵挑落在马下。
孙将军率兵来讨,那些骑兵早接到麴义命令,只让他们左冲右突,不让接战。
于是当他们看到这股生力军,便作呼啸,两边散开。这些骑兵一面奔驰,一面狂呼。他们这阵恐吓的叫声发出,便是好让对方错以为来了好多的骑兵,扰乱他们的视听。
孙将军见他们这架势,还以为是他们怕了自己,便是志得意满,追之不甚。
刘备的步卒虽多,但在这种泥泞地上跑起来甚是不便。而且就算跑近了,对方只要一扬马蹄,便是将泥水践踏而起。这样,不要说杀敌了,光这泥巴就有得他们好受的。
刘备手下的士兵都曾吃过麴义的败战,本被刘备先前调解了情绪,让他们一时间也恢复了一点高亢之情,所以这才誓师杀回临淄。
但他们还没接战就听到身后有伏兵,便是有点胆怯了。
这就像一只逃过了猎人捕获的鸟,本来已经歇息在枝,突然又听到了弓弦响声,便是心惊胆战,唯恐高飞不及。
而这些士兵,就是那只惊弓之鸟,战还没打,一旦听到任何风吹草动,便是败迹顿显。
而麴义知道他们两败,已经没有什么士气可言,一旦再有点败北迹象,敌人虽众,也是难以持久。他也正是抓住了这点,便是让人不停狂呼,旨在扰乱对敌心志。
这样,战还没打,刘备士兵的士气都全没了。
刘备本一心要打一个胜仗,但他忘了他自己的劣势。
一个败军之师,疲惫之师,还没得到任何休整,便即去碰撞一个连胜两仗之师,就算他兵力再怎么双倍于敌,也是自取其辱。
而打仗,士气便是关键。士气既然输给了对方,那么还谈什么战胜可言?
刘备虽然记得兵法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但他没有想到,败军之师,无以言勇。
刘备此刻虽然连连拔剑,欲要止住退兵,但他毕竟只是他们的暂时指挥官。他们平时根本没受制于他,现在又如何能死命于他?更何况就算是他们的孙将军,只怕也止不了这败势了。
张飞最恨逃兵,便是将矛回刺,暴跳如雷。只喊谁人再逃,便是杀无赦。
但任是如何,麴义毕竟已得了势,便是只要一鼓作气,就可击败刘备。
刘备到得此刻,也知道败势不可挽回,但仍是心有不甘,打算奋力抵抗。
关羽转到刘备身边,叫了声大哥:“不如撤吧!”
张飞听到撤字,便是咬牙切齿,长矛乱舞。他也知道,此时不撤,只怕来不及了,所以也不能拼命刺倒几个算几个。
刘备呔了一口气,没办法,正要下令撤退。
没想到此刻疯狂进攻的麴义军队,突然停止了发飙。
东面山头,突然杀出一彪人马。
麴义大军被这股军队一冲,有点不知所措了。他们本来只要再下一口气就可置敌于败地,所以一心放任,只按麴义事先的部署进军。而此刻一旦被另一股敌人横冲而来,便是将他们事先的计划一下子大乱了。而战争贵在顺势,现在顺势变成了逆势,则颓败之局顿显。
救兵里一个将领银甲铁枪,骑着高马,冲在最前面。
刘备远远望见,心里狂喜,此人正是赵云。
赵云往来冲突于阵上,他一杀进来就如同旱地涨潮,给了敌人一个当头浪花。敌人正要阻止抵挡,但赵云身后的士兵很是骁勇,在赵云的带动下,便是横冲直下,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
刘备身后的士兵一见自己的同伴不再惊呼,惊慌撤退的反而是敌人的士兵,便是有点不理解了。再一看,原来是有救兵来到。他们一见到救兵,便是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希望顿生,士气也顿生。
麴义到得这时,知道敌人有了强援,而一旦敌人士气反胜的时候,便不是自己再能轻易一鼓拿下他的绝佳机会了。
麴义虽然个性很是自大狂妄,但也懂得用兵之道,不然他何能界桥一战功成?
麴义也不再厮杀下去,便是鸣金息鼓,撤入城内。
刘备的士兵刚追到吊桥下,便被对方乱箭射退,不能前进一步。
刘备这战既然脱了困,便是谢天谢地了,至于趁势拿下临淄城哪谈何容易?
刘备到护城河边便即止步,然后退了回去。心想幸得赵云解围,不然不知如何收拾残局了,只是不知赵云先前那些时候都到哪里去了,突然这时出来?还有,吴求难道没跟赵云在一起?那他在哪里了?刘备急于想得到这些答案,所以脚步加快,要见赵云问个明白。
第三七:子龙建言
刘备与赵云相见,谈起别后之事,只说到一半,外面一将走进,却原来是吴求。
刘备正欲询问吴求消息,没想到他到回来了。
吴求见到刘备便是上前行礼,刘备哈哈大笑:“好啊,子梦回矣!”便是上前把住他手,什么也不问,让他坐下说话。
吴求被刘备殷勤所致,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刘备心想诸将都重逢了,当是高兴。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眉头不由深锁,打结不开,只能强颜展笑。
赵云其实早就看了出来:“玄德公,可否有嫂夫人的消息?”
吴求听说赵云问刘备这问题,便是有点惊讶,看着赵云:“嫂夫人……”
吴求说这三个字,又停下了。
刘备见他欲言又止,也没在意。
刘备本想临淄陷落,而这些将领都跑了出来,独独将我夫人留在了城里,本来这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如果自己回答说夫人还在城内,那他们当然会引以为疚。想想还是不能说出来,不但不能说出来,还得表现出重视他们比重视夫人更重要。所以,只得摇了摇头,淡然道:“没有。”
赵云说道:“只可惜刚才我一直都在问大哥的消息,并非我不关心嫂夫人,只是子梦还没来,我不好提到这里。”
刘备听他话里有话,便问:“你跟子梦都在一起吗?”
赵云回答:“嗯,是的。袁军打入临淄城的时候,我跟子梦正在校场练兵。”
刘备点了点头,怪不得他两会在一起:“那后来呢?”
赵云说道:“我们听到府吏报告了这消息,便是吃惊非小。想玄德公刚出城未久,只怕还没回来,所以我们赶紧回到府上,正欲找关张两位将军商量。听说关张都带兵御敌去了,我和子梦便不敢离开府上半步,唯恐袁兵杀来。可没想到,袁军势大,关张也一去不回,见事情紧急,拖不得片刻。眼见袁军已经杀到了门口,便跟子梦商议,带着玄德公旧部保护夫人杀出了重围,这才从东门跑了出来。”
刘备心里狂喜:“你是说,我夫人并没被困在城中?”
赵云说道:“玄德公不要见怪,我刚才之所以要故意问玄德公嫂夫人的消息,只是想接下来给玄德公一个惊喜。呃,玄德公放心,嫂夫人现在平安无事。”
这真是一个惊喜,刘备怎么会怪罪他呢?
刘备先前在阵上听到夫人确被麴义抓住了,便是焦急异常。
那时还记得自己为了激怒麴义,随口说他并没尝试过七情六欲,谁知他竟然回答说他昨天就有尝试过。他当时脑子一嗡,愣是张飞这种莽撞之人,他也听的出来。麴义这话一出,不但是反唇相击,更是亲口承认他对夫人所做的龌龊之事了。
刘备当时都气馁得提不起精神,所以眼见麴义大军杀来,他虽然欲要力挽狂澜,只可惜怎么也笑傲不起来,再加上士气全无,便是气愤不已。他控制不了自己的烦恼,便是用剑猛劈乱砍,这样相反只能证明他心里的焦躁。所以才一败再败,无力挽回。
刘备现在想来,真是不得不佩服麴义的诡谋。
想首次关张打到城下时,麴义虽然是借口平乱城内之敌才不应战,但他肯定同时派出了探马。而一旦探明关张是来索要我夫人,所以他才将计就计,在城头上跟关张见面,骗说我夫人就在城内。而今天我又问他要时,他当然又故伎重演。他这样做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我们有所忌惮,而不敢轻举妄动,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必要的时候用来威胁。只是只怪自己那时一句话无意中惹恼了他,反而让他抓住了更好的题材,他借题一发挥,倒是换来了意外的效果。
刘备现在悔恨也没有用,只是听说夫人也平安归来,便是比什么都高兴。想现在除了丢了临淄城,便是什么都回来了,只要有这些资本,便是失去了也会得到。
刘备想到吴求先前说到‘嫂夫人’突然就停了下来,想是赵云使眼神给他,让他不要急着说出来。
刘备虽然只是一个晚上没见到自己的夫人,但经过这么多的挫折,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想,自得知夫人被困,到现在,他的心思其实没有一刻不在她身上。想到她的娇羞,想到她的腼腆,为她便是担足了心,只恨不得马上组织人马再找麴义算账。现在得到了夫人平安消息,便是高兴得不得了。本想马上去见她,只是子龙、子梦都在这,不好撇下,只得说道:“平安就好,多谢子龙和子梦相救夫人。”
子龙是刘备从公孙瓒处借来的,算是客,所以刘备对他称谢当然应该。只是吴求听到这声‘谢’便是有点尴尬,赶紧还礼。
子龙接着说:“玄德公不用客气,难道公不想去看看嫂夫人么?”
刘备夫人也回来了,他心情也好了,便是对赵云哈哈一笑:“不妨事,你们逃出东门后,后面的事接下来如何?”
子龙说:“我们逃出来后外面便是下了好大的雨,我们就躲到山洞里面避雨。等到天亮,我们就派人去打探玄德公你的消息。我们派出的侦骑只发现了临淄守将的旗子,见到他们时,他们刚和袁军一战败下阵来。
我当时也不敢妄动,没想到等会就探到了玄德公和孙将军合兵攻打临淄城的消息。我当时急于想协助玄德公攻城,便是让子梦在后面带领玄德公的家属,我派几百人先行杀了过来……”
刘备心想怪不得子梦会迟迟不见,原来他是在保护夫人转移到这里。
刘备惭愧道:“要不是子龙你这一助,恐怕我就要兵败临淄城了!”
不用说,赵云其实早就看出战况。他听刘备这样说,当然不便居功,只说些客气话。
赵云这时突然问道:“听玄德公先前说,你已经抓到了杀害曹操父亲曹嵩的凶手?”
刘备点了点头:“是。”
赵云反问:“玄德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刘备说:“我想听听子龙和子梦两位的意见。”
子梦虽然没听说刘备是如何抓到张闿的,但张闿杀曹嵩之事天下皆知,不然曹操不会以这个理由欺犯徐州。只是他很少说话,也赖得思考,便只笑了笑,听赵云说什么。
赵云说道:“以我的建议,临淄城得失是小,徐州才是大事。玄德公不若放弃攻打临淄,速将杀害曹嵩的罪魁祸首送给陶恭祖,让陶恭祖再绑缚曹操。到时曹操得到凶手,想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撤兵?再说他要再不撤兵,在道义上他便输了一筹,如此就把他自己窥视徐州的野心也就暴露出来了。玄德公这样做不但让陶恭祖歉你一个人情,便是让徐州的百姓也将感恩戴德。”
“妙哉!”
刘备听到这里,哈哈一笑:“子龙所言,也正是我之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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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夫人归来
刘备本要将养女刘甜抱给夫人看,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太过突兀了,再加上一晚的变故,便是觉得自己有好多的话要跟她说,不吐不快。
陈夫人在帐内没人敢打扰。
刘备掀帐而入,只见陈夫人独自坐在孤灯旁,神情呆滞,显得孤寂而冷落。
刘备心里一痛,叫了声夫人。
只是陈夫人似乎并没听见刘备在叫唤,仍是呆坐在那。她虽然神情呆滞,但坐姿一毫也不逾矩,坐得端正视平。刘备本欲趁她呆滞时给她一个惊喜,好开开玩笑。只是见到她这副坐姿,便也跟着肃然起敬,只走过去将手轻轻按放在她的肩头。
刘备手刚一放上,似乎感到陈夫人肩头微微一颤。接着陈夫人赶紧站了起来,裣衽道:“大人,你……你回来啦。”
刘备见她说话时仍是逃不出的腼腆忸怩之态,便是恨不能双倍恩爱。再闻到她身体上所散发出的女子那种特有的幽香,自身身体便禁不住一阵激灵。
刘备一把揽住陈夫人腰肢,箕踞在席,将夫人纳坐在自己腿上,抱入自己怀里。
陈夫人任其所为,并不抵抗。
刘备便是心里的万种柔情,只想片刻转化为百般**,便在她身上混乱游走起来,老实不客气的伸嘴来吻她脸颊。
陈夫人脸颊一碰,喉咙里发出轻咛的嘤声。
刘备心里狂喜,本来昨晚一晚也没好睡,到了这时精神也只是因为牵挂她而强自提高。现在突然被这**的‘嘤’声一调停,便是全身上下协调一致的做的了亢奋不已。
刘备本来下午就可以来见她的,只是同赵云等在帐内议事,才等到现在。
刘备他们讨论出了具体撤出临淄方案,并和临淄守将孙将军具体商议了他军队的今后去向问题。刘备本想要带上临淄的**千部队以壮声威,只是想到这样一来粮食势必供应不上,再说孙将军也未必会同意。
孙将军本来是指望刘备能够替他重新夺回临淄,这样他就不必担待丢城的罪责了。现在听说他不但没有这个打算,还要准备调动他属下的兵,以帮助他建功立业,便是万万个不能答应。只说已经给田刺史派人急报了临淄城的战况,只等田刺史回师相救临淄。
刘备这时乐得轻松,便建议孙将军,说麴义十分厉害,不可与他接战,更不要再在临淄城呆下去,这样势必会被麴义扰袭。
孙将军当然也明白这问题,想**千军队仓惶逃出临淄城时,除了带了一些军需品如帐篷之类,其余粮食更是带得少之又少,不够支撑两天之用的,便是麴义不来打,他们也无法久持的。
孙将军其实早就打定主意,在田刺史还没回军之前,他绝不和袁军交战,更不在齐国势力的范围呆下去。便是寻思着一路往西,到济南国于陵一带先抢点粮食,以维持军队正常供应。而这样一边打秋风,一边只要听到田将军回师的消息,便可以马上兵入齐国,以助田刺史回夺临淄城。
孙将军的诡谋,刘备也没功夫猜测,只是好不容易商议好,天已经黑了,这才来见夫人。现在听到夫人娇怯的嘤咛之声,便是恨不得将她吃了,以泄心里的焦虑之思。
谁知陈夫人身子一颤,娇羞道:“大人,我们现在还在帐篷里,外面随时会有人进来的。”
刘备笑道:“我吩咐不让放人进来不就是了?”
“这又怎样?你难道止得了你兄弟?”
陈夫人突然叹了一口气:“还是大人心地好,兄弟一叫,便马上就到。”
刘备听得莫名其妙,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天,我正恩存时,因为听到太史慈要走的消息,便是一句话也没交代就将她一个人撇下了。难道……
刘备立即笑道:“夫人,那日是我不对,是我还没向你告辞就走了,我实在不该,我这就向你赔罪。”
陈夫人摇了摇头:“妾如何敢当?”
刘备听到这淡淡的一声‘如何敢当’,便是心里一凛。再一看她脸颊,刚才吻过她的那片,已经滚下一大颗冰冷素泪。在灯光下看来,如同珍珠。这颗珍珠硬是把她脸颊浸湿,更让刘备的心也猛的被揪鸷而起。
刘备伸过手指,想去替她擦拭了,只是突然又停住了。
他心里一片难过,一片欣慰。
此生,终于有个女人为我留下了那滴真心的眼泪,我,足矣!
陈夫人接着说道:“那日,袁军杀来,你已经走了。妾想那日,要是妾没被其他人解救,而被袁军捉了起来。大人,你说,你该怎么办?”
刘备眉头一皱,杀气顿显:“他敢,如若这样,我一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陈夫人淡淡的摇了摇头:“不,那时妾就不是大人之妾了。”
刘备心头一凛,他最是不想听到这句。
但一想想,要是那日果真如她所说,她并没被救出城外,而是被麴义捉住了,那该是什么结局呢?说不定,或许正如麴义痞里痞气说的那样,已经初尝滋味了。
刘备深自谴责,连连握紧她的手:“夫人多虑了,现在你不是好好的吗?”
陈夫人叫了声大人,将眼睛对着他。
刘备被她眼睛一洞彻,便是有点不自觉,但还是迎着他的目光看去。她那幽怨的目光里,全是一片痴心,一片关心。
刘备此刻说不出的幸福,就像自己回到了小时候,一心要找一个关爱他的人来光照自己,不让自己迷失在世事的浊浪里,而误入歧途。
现在,他终于体味到了这份关爱。
刘备见她欲言又止,便是问她:“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陈夫人把要说出口的话,又硬硬缩了回去,摇了摇头。
刘备还要追问,帐门被掀开,一个哇哇的声音传了进来,张飞粗大的嗓子响了起来:“大哥,这女娃儿哭个不止啊!”
刘备知道张飞这厮莽撞得很,便是知道自己在这里了,硬是不禀报就撞了进来。此刻也不想再被他看见自己跟他嫂子亲近时的欢愉,便赶紧让夫人站了起来。
帐外的张飞也不顾忌这些,便是将刘甜送到他手上,连连抱怨女孩一到他手上就哭,老大没趣,这才没办法送了来。张飞啰嗦完也识趣,赶紧走出了帐外。
陈夫人一见刘甜,便是惊咦一声,也不问什么,从刘备手上接了过来:“她饿了。”便是给她喂了奶水,刘甜一喝饱,便自不哭了。
刘备也知道这三岁小孩本可吃点粥类的东西也就行了,只是张飞之所以送了来,便是要让她跟夫人亲近亲近了。
刘备一见夫人见到她满心欢喜的样子,便自放心了,赶紧将收养经过说了一遍。
陈夫人听到这女孩悲惨境遇,便是摸泪不止,连连叹息,抱得她更紧。而刘甜被她一喂奶,更是对她咯咯的甜笑。
陈夫人被逗乐,刘备就趁机上前说道:“夫人,这小女孩十分可怜,我们不如就收养了她吧?”
陈夫人想到自己没有子出,便连连点头:“最好没有!”
第三九:狂徒于禁
刘备这次绕道开阳,直接到徐州郯县,为的是避开曹仁的大军阻击。
不过曹仁围城时日虽久,但臧霸也不是简单角色,硬是阻住了曹仁的数次进攻。
只要开阳城握在陶谦手里,曹仁便不能从徐州的北大门任意进入,也缓解了郯县的压力。
刘备现在自然不便将从臧霸手里借来的一千人马还给他,便是带着他们,加上自己尚留的五百多士兵,一共一千五百多人,全都带到了徐州。而刘备因为临淄老巢也没了,所以将夫人及养女刘甜也带在了军中。在他看来,这次算是拿上老本一搏了。
来到了郯县城郊,便是几次遇到了曹操几股小势力的阻击,不过很快就将其打跑。
刘备这次倒是特别顺利,便是直接来到了郯县城外。
郯县城池甚高,所以曹操在城外久攻不下,而牵制曹操的城外两股势力田楷和孔融都安营在外,互为犄角。只是他们被曹操数次攻击,不敢太过逼近。所以他们只离得城外远远的扎营,并没跟郯县城内陶谦取得联系。
刘备引兵来两军营前,见了孔融和田楷,便是将别后之事说了,并言明迟来的苦衷。
孔融和田楷都被曹操数次进袭得狼狈不堪,不过甚好兵力带得还是足够,愣是大败了三阵,让他两同前同退,最后被逼得直到远离郯县城池这么远才安下营来。他们这一安下营来便是说怎么也不打,让曹操也没办法,只是每日盼望刘备能够早日借得公孙瓒大兵来到。
可一见刘备此刻就连两千都不到,便是暗暗纳闷,想曹操这么厉害,本指望的刘备看来是没戏了,便是有点气馁。
刘备当然先不急着把自己手里的王牌拿出来,便是跟他们商议,将家眷留在他们营帐,让赵云和吴求二人带着五百士兵助他们守营,自己则同关张两兄弟,先率一千人马冲进城去见陶谦。
刚冲到一半,便被曹军率兵截住。刘备一声怒吼,关张齐出,硬是杀出一条血路。眼见来到城下,赶紧大叫放桥开门。没想到城楼上守将回道:“来将即是解救郯县,便是先把你身后的追兵杀退!”
刘备见他迟迟不开门,只得回身再乱杀一阵。
刘备突然冲杀进来,早惊动了曹军手下一位将军。只见这人兜马啪刀而来,口里狂呼:“哪里来的狂徒,快来受死!”
刘备见他大旗上隶书‘于’字,便是问道:“来将可是于禁?”
于禁倒是一愣,黄脸上疑惑片刻,便即叫道:“尔既然知道本将军的大名,还不纳降?”
于禁也不愿跟他多说,便是话一说完,骑已冲上。
张飞呔的一声,挥矛杀了上去。
于禁丝毫不惧,啪刀迎上。
刘备鼻子里冷哼一声,叫道:“二弟,把这厮活拿了去给陶使君一个见面礼!”
关羽一直在刘备身后,早就看不惯于禁说话的狂态,便是急着冲上相助张飞。连话也来不及答上一句,便是骨子里容不得他人在自己面前狂傲。
刘备当然也不闲着,便是三骑一起上了,说不得如把这厮捉了,先给曹操一个下马威。
于禁吃了张飞一矛后,手臂上便被震得微微一麻,虽然心里震惊,但他自负自己本事了得,便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张飞也没想到这厮刀法竟是厉害如斯,便是一矛未老,另一矛又刺出。
于禁又接上这一矛,一使上力便是脸上蜡黄更甚,喉咙里都发出了闷雷之声。
张飞把矛一交,便是跟他比上了内力。
于禁觉得他的力道源源滚来,只把自己胸口压得沉闷,但他仍是口里不饶,怒目而视:“尔等何人,敢与曹将军作对?”
张飞想不到他能跟自己接上几仗,便是心里也佩服起他来。只是听他问话里带着藐视的‘尔’字,便不高兴了,脸一黑:“俺便是张飞,我家大哥平原刘备听说汝家阿瞒背弃仁义,兴此不义之师涂炭生灵,我们出兵到此便是替徐州百姓来讨伐汝等!”
张飞说话时已经接连跟他对了几矛,只是都被于禁险险避过。
于禁一咬牙:“刘备是何人?便没听过!”
张飞听他辱及大哥,便是把眼一撑,手上矛刺得更是惊险。
关羽这时也已经杀了上来,便是两个对于禁一个。
于禁虽然狂妄,但他毕竟一向极是持重,临危思变。只跟关羽一试,便是知道不妙,再一看又有一个大耳贼徒手持双剑杀来,便是心里一阵胆寒。见他们架势,分明是形成了三面合围,而他们下手除了这黑脸之人重了点,另外两个则是有意避让。
他这下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分明是要擒拿自己。于禁看破了机关,便是呼啸一声,没等他们完全逼近,便是赶紧撤了出来,让士兵抵上。而士兵一旦不及,只得全都撤退。
刘备只可惜没捉到于禁,只得回到护城河边,再次高叫开门。
没想到城上那个守将并没马上开门,只淡淡说道:“你等着。”然后转身去了。
刘备站在城下,心想于禁虽败,只怕曹军便会随时杀来,便是急得不得了。
张飞急了,见城上去了许久没动静,便是叫骂道:“城上庸狗,为何还不快快开门迎接我家哥哥?!”
这时,城头上多了两个人。
刚才那位将军引了个病恹殃殃的人过来,那人穿了身儒服,颔下短髯。看他这身装扮,要不是他胡须尚黑,不然刘备还以为是陶谦来了呢。
刘备躬身道:“在下刘备接到陶使君别驾求救,特从齐国赶来相助徐州,以破曹操。今领兵到来,望望速速开门相见。”
城上那位将军在那儒生耳里低语几句,那儒生看了看刘备的阵仗,便是哼的一声:“你就是刘备吧?”
刘备一错愕,他怎么直呼我名,如此无礼?更何况我刚才已经告诉他我的名字了,他也没必要再这样问啊。
张飞在身边一怔,就要回骂,刘备赶紧扯住:“正是在下,不知大人贵姓,还望开城相见。”
城上儒生冷哼一声:“既然是刘备,怎么我家家父唤你好久,你便此时才来?而且刚才为何放走了敌方将军?分明是在做戏,要伙同曹贼赚开我郯县城门不是?”
刘备一怔,这是哪里话来?
第四十:一让徐州
刘备正自纠结,城楼上又走出一人。
只见这人一身官服,头戴冠帻,因为是侧着身子,面貌看不清楚。
他一走上前来,便是跟儒生谈论起来,只因低语又相距甚远,所以刘备在下面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见儒生皱了皱眉,然后按了按剑,在城楼上扬声道:“好吧,刘平原既是为解救徐州而来,那么快请进城吧。”
刘备见他说话一前一后,反复无常,便是有点错愕。
吱嘎一声,只见城上缓缓放下了吊桥。
刘备再一看刚才同儒生说话之人,却已经不见了。
吊桥啪嗒,放下,扬起了一蓬灰。
张飞见门开了,便是巴不得进去。刘备正欲扯缰,关羽说道:“大哥,刚才这厮话里的意思是不想放我们进来,怎么只那人一句,便放下吊桥了?”
刘备心里其实也很是忧忡,只是想别人已经放自己进去了,要是此刻再做犹疑,不说曹军马上会杀来,就是城头的将军又要起疑了。但要是这么进去了,只怕其中有蹊跷,那又该如何?
张飞被关羽一提醒,立即不动了:“二哥说得甚是,这其中肯定有诈!”
刘备正在迟疑间,只见大门开处,一人哈哈而笑,正从马背上远远下来,徒步相迎:“鄙人下邳陈登,在此恭迎刘平原。刘平原远路劳苦,我家使君早延颈以盼,正在府上恭候,还请刘平原速速进城来。”
说话之人正是刚才那个同儒生说话的人。
这人就是陈登?只见他徒步而来,风尘仆仆,刚在城内下马还不甚看清,这时近前一点,就看的很是清楚了。只见这人削脸短须,仪态端正。
远路相迎便是给足了刘备面子,刘备不再犹疑,也赶紧跳下马来,远远笑道:“不敢,有劳元龙劳心。”
关张见刘备徒步相迎,本要阻挡,已自不及。但眼见去了,也不好骑马跟着,只得都是下马而来,率军入城。
陈登听他知道自己表字,又以表字相呼,便是顿觉亲切,满心欢喜,不由把豪放之态露了出来,捉住刘备之手,哈哈笑道:“玄德不需客气,我家使君久候了,玄德快随我来吧。”
陈登一面指引着刘备,一面给刘备安顿人马。
刘备让关羽留下照看人马,让张飞跟着自己。
刘备一路上只陪陈登说笑,不便提起刚才之事。但心里一片疑窦,实不知先前那人为何要说那些话。
刘备到府上与陶谦相见,陶谦见刘备一副仪表堂堂,两耳垂肩,双手过膝,还以为是大猩猩,便是大加称赞。
刘备观他容貌异常,两海白须,长相跟白额虎出世,便是暗自惊异。
只是刘备也听的出来,他话里似有隐语,便是知道他肯定是怪自己来迟了。刘备于是将路上耽搁之事说了,陶谦听来连连点头。
陶谦问道:“只是不知道公手上尚有多少兵力?”
刘备回道:“不足两千。”
他的不足两千,其实跟两千差远了,真正说起来也只有一千五百。而这一千五百里,还有一千是别人的,他真正所能拥有的,只是区区五百兵力。他说两千便是怕陶谦小觑了他,把数字稍微抬了抬。但他知道,就算是真的有两千,在陶谦看来,也是少得要命。
陶谦这时虎额一皱,爽朗说道:“这样,我再益兵四千与公,这些兵都是我从丹阳老家带来的,不知公可否愿意带领他们,帮我共同抵御曹操?”
老家丹阳?莫非他说的这支兵,就是三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丹阳兵?
——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
陶谦手下虽然没有什么好的将领,但说起这支丹阳兵,便是一个个骁勇异常,以一敌数也不为过,也正因此,陶谦才能抵御住曹操的疯狂进攻。这支精兵,也算是陶谦能够鼎立于汉末,成为一方军阀的重要资本了。
刘备心里狂喜,想不到战还没打,这老家伙就这么客气。但他表面上还得谦逊几句,陶谦自然不让他多说客气话,便是安排了筵席。
席上除了陈登相陪,还有别驾糜竺也在其中。
陈登提起关羽,张飞见他们对大哥客气,便口无遮拦:“我二哥在看……”
刘备嗯的一声,接口说道:“二弟他身体小恙,不便相陪。”
陈登哦的一声,不再提起。
刘备说到徐州战况上,陶谦只言曹操恶行:“想曹嵩在我琅邪避难已久,我要杀他早就可以去杀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才杀他?”
刘备心想:“你当然不会杀他,想你当初在选择袁绍与公孙瓒势力的时候,你依靠的是公孙瓒。而现在公孙瓒被袁绍接连大败,被困在易京,袁绍跟曹操联合的势力又较强大,你在这节骨眼上当然是不敢得罪曹操的。只是往往你不愿的事,偏偏事与愿违,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只能说你的立场站错了,所以注定‘曹嵩事件’给了曹操吞并徐州一个绝大之机。再说,就算曹嵩不死,不是你杀的,曹操也会找到第二个理由来欺犯徐州的。”
刘备点了点头:“陶使君所言极是,我当然相信杀害曹嵩者并不是公之所为。”
陶谦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只怪我当初不该为了修睦曹操,听到曹操接他父亲回去,我就派兵护送,这才闹得洗脱不了干系,哎。”
刘备说道:“当初护送的将领听说是黄巾降党张闿?”
陶谦说道:“正是。”
刘备问他:“不知公有没有将他抓到,送给曹操处置?”
张飞听到这里,心里轻咦一声,停了酒盏。大哥为什么要这样问,张闿那厮不在我们手上么?还有大哥为什么要瞒骗他二哥身体有恙,二哥刚才还不是好好的么?还有,他为什么不让提二哥正在看押张闿,大哥不是想将张闿这厮献给陶谦么?但他现在又怎么说这些话?糊涂了,糊涂了。但一想想,不论如何,大哥不管怎么做,他一定有他的道理,俺张飞不要坏了大哥的事才好。
陶谦咬牙道:“如果抓到,我先给他个五马分尸,还哪有全身留给曹操处置?哼,可恨这个贼徒,当初要不是我赦免他,将他招揽做了都尉,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多少次了。本以为他会改邪归正,没想到这厮竟然会见财起心,当真该死!”
陶谦说完,老泪也差点流了出来。
刘备也只得应声咬牙:“这厮的确可恨!”
陶谦说完,便即让糜竺到后堂取来徐州牌印,让与刘备。
刘备愕然狂喜,这老家伙,这么快就来了个一让徐州大戏。但他知道肯定不能接了,正要谦逊推让,以成古人之风,没想到后堂屏风走出一人,身穿儒服,腰佩长剑,厉声道:“慢!”
第四一:糜竺贾价
这个身穿儒服之人,正是先前在城楼上阻止刘备进城的儒生。
他此刻手按长剑,道了声慢,见了父亲,便快步走上前来。
陶谦眉毛一轩,道:“刘平原请勿见怪,这是犬子大儿商。”
然后瞪了儒生一眼,似乎责怪他鲁莽:“还不见过刘大人?”
儒生虽然唐突而来,但碍于父亲平时严导,不得不上前作礼,称了声:“刘大人。”
陶谦有二子,长子商,次子应。
刘备回想起这人在城楼上言及‘家父’两字时就应该猜到,此人当是陶谦其中一子。现在被陶谦亲自指引,虽然心里很是厌恶,但表面上还得谦逊一番。
刘备于是上前来托住他,正要虚言让他不必客气。
谁知,陶商打揖只打到一半,便瞄了一眼徐州牌印,再躬身说道:“父亲,孩儿有事要说,还望父亲教导。”
陶谦须眉一张:“混帐,你没看见我这里有客人吗?等晚上再说吧。”
陶商说:“不行,这事非常紧急。”
陶谦在儿子面前摆出一副威严之态:“那你现在就说。”
陶商在刘备面前毫不避讳:“孩儿想单独跟父亲禀明。”
陶谦没奈何,转身跟刘备说道:“老夫礼数不周,还请公少待,鄙人去去就来。”
刘备当然没什么好说,装出一副豁达之态。
要知道待客之时,客人最忌讳主人因事中途离去,古今亦然。所以,陶谦也感到歉然,只因先前一刻陈登因为内急出恭未回,便吩咐糜竺好生相待。
刘备知道糜竺家有钱,书上有言祖世货殖,僮客万人,赀产钜亿,便借机跟他套近乎。
糜竺这人甚是爽朗,抛开一副雍容之态不说,就是说话的派头,足以见得他是一个很有眼光的商人。
自北海搬救兵见到刘备第一眼起,糜竺这人其实早就觉得刘备这人非常了得,不是一般之人。所以他多方打听,才知此人乃自称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实是一个奇货可居,难得的姘头。想起吕不韦当年贾价秦王嬴政,便觉得可以一试。
糜竺于是回来,一心将刘备答应救徐州之事跟陶谦说了,并夸大刘备仁义之举,有意吹捧。陶谦这人一向信重糜竺,便很是高兴,实指望刘备能够早日发兵而来。谁知孔融和田楷都来将及半个多月了也不见得刘备消息,便是把陶谦气急败坏。
糜竺当时也很是焦急,以为刘备反耳之辈,只一心不知道怎么跟陶谦解释了,不过幸好刘备最终还是来了。
刘备这许多时候才来,陶谦先前见他的时候自然有点怠慢,不过刘备一解释他也才释然开。陶谦听到刘备兵少,本不欲助给兵力的。只是想到他也是为自己办事,又见他跟自己对曹操及张闿有同仇敌忾之心,便是一咬牙,才脱口给他四千丹阳兵的许诺。
糜竺见第一步引荐成功,而陶谦又出人意料的要将徐州大印交给刘备掌管,便是欣喜若狂。只是以他商人敏锐的眼光,他也知道,其实陶谦只不过是对初来乍到的刘备一个试探。陶谦想知道,这人是不是正如荐客口里所说的那样仁义之人?
而幸好刘备并没表现出一副小人之态,也正是如此,糜竺才觉得自己并没看错。此人,将来必大有作为。所以,现在不光是刘备想结交糜竺,糜竺也尽展商人的机智,来衡量眼前这人能带给自己多大利益。
因为糜竺明白,要想获益,你只有巨大的投资,才能有巨大的收获。更何况值此乱世,依靠一个强有力的武装集团,不但能够保得基业,更能让基业随着乱世的结束而瞬间升华,这就是吕不韦贾价嬴政的哲理。
刘备结交他除了他的钱财,希望他能够在紧急的时候帮到自己,更是为以后打算。想要是经后接替徐州,如果想在徐州站稳脚跟,除了徐州牧这个官衔十分重要,便是必不可少的人脉关系。想自己如果想在徐州世家大族之中有人际,就得此人替我宣扬我的仁义道德,为我打好徐州士人心中的第一良好印象了。
所以刘备在说话时尽显客套,张飞在旁边听得都愣住了。但他知道大哥就这脾性,见到什么人都是客气非常,也就不当回事了。
糜竺说着说着突然问他:“我有一句冒昧的话要问,不知……不知……”
刘备见他局促的样,便有点奇怪了。他本已经酒上脸了,现在更是红得可以。
刘备豪爽道:“子仲有话但说无妨。”
子仲是糜竺的字。
糜竺干咳两声,张飞见他这样,都不由皱了皱眉,把盏一横:“是啊,婆婆妈妈成何女儿之态!”
刘备立即唬了张飞一声:“不得胡说!”
张飞咕哝两句,便不说话了。
糜竺这时哈哈一笑,对刘备道:“玄德莫要生翼德的气,我只是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又怕太过冒昧,得罪了玄德,所以不好开口。既然玄德有言,那我就说了吧,只要玄德莫往他处想。”
刘备点了点头。
糜竺说道:“我见玄德英朗之资,实非常人,只不知内室之中可否有执帚扫洒之人?”
刘备这下被问得莫名其妙,这‘执帚扫洒’又是何人?难道是家里用人么?但既是从糜竺嘴里亲口问出,他也不至问这些,想是另有深意?他再一想到‘内室’两字,古有内外之分,一般外主男,内主女。内室者,当是指妻子啊……
这时就听张飞接口:“你是说我大嫂么?她好着呢!”
糜竺一听,尴尬的笑了笑:“甚好甚好!”
听张飞话里的意思,刘备到这时才明白,他这‘内室’、‘执帚扫洒’者,原来真是指妻子。
——先主转军广陵海西,竺於是进妹於先主为夫人。
刘备想到这里心里又自狂喜。
只是糜竺这时突然问起这事,难道他这么快就想把自己的妹妹进献给我?想他看我仪表堂堂,怕错过此村,没有下店,所以才有此一言?
想糜竺不好直接问我有无妻室,这才含蓄的用了‘执帚扫洒’者来掩饰,谁知被莽撞的张飞一言挑破,这才弄得糜竺不堪下台。
这时,陈登上厕回来了。不过他这一趟厕还真是蹬的久,所以陈登一来也是一脸的歉然,张飞便不放过他,拉住他又喝。
没一下,陶谦也从后堂出来了。只不知,他儿子跟他说了什么?刘备想从他脸上看到,但陶谦并没表现才出不悦,照常赔礼饮酒,只是再无提相让徐州之事。
第四二:待时变
陶谦答应给刘备的四千丹阳兵,突然在酒席上又变卦了,只言四千士兵一时难以凑齐,只先给刘备两千人马。
张飞在旁听的都有点恼火了,把盏一横,刘备怕张飞坏事,赶紧说道:“足矣足矣!”
陶谦也一心思连连道歉,糜竺本要帮刘备说话,见到陶谦一脸的无奈,也就不好开口。看着陈登,希望陈登说两句。
陈登如若未闻,只管自己喝着自己的酒。
刘备当然要懂得满足,他虽然不知道陶商在陶谦面前说了自己什么坏话,但他毕竟没有全盘反悔,自己还是有兵可拿。只要有了这些精锐之士,便是自己一笔不可多得的财产了。
刘备不但不能表现出不愉快,还得多多称谢,以打消陶谦的歉疚之心。
刘备辞别陶谦,到校场领了两千丹阳兵,再跟关羽会合。
陶谦在款待刘备时,已经让人前来劳军了,关羽及士兵当然也少不了一顿好酒好肉。
张飞还没出城,便自在刘备身边唠叨:“陶谦那厮实在可恶,大哥不将张闿献给那厮也对。”
刘备默然不语。
关羽一愣:“大哥这却为何?”
刘备还是默然不语。
张飞便是一路唠叨,跟关羽说陶谦如何如何先前还一口承诺给大哥四千兵,突然临了又只给了一半,实在可恼。
刘备出得城来,跟孔融等相见,才知田楷接到临淄守将的急报,已经领兵回去救齐国了。想这齐国乃是公孙瓒交给他掌管的,闻说丢了,那当然着急。田楷临走前修书一封交给刘备,让刘备再转交陶谦,言明兵变,匆匆不得辞耳。
刘备招来赵云吴求等议事,只言时机未熟,并没将张闿送出。
赵云问道:“然则,玄德公如何打算?”
刘备说:“曹操狼子野心,我等就算献出张闿,他也未必能够马上撤退。所以,我决定寻机发兵,以待天时。”
张飞插口道:“大哥所言甚是!想那时大哥就曾经问过他如若得到张闿那厮当如何,陶谦当时就咬牙切齿,恨不能活刮了他。想大哥要是送给了他也是白搭,还不如切切实实大干一场,便叫曹操知道我家大哥的厉害!”
赵云摇了摇头:“只我觉得把张闿送了出去,不管陶谦怎么处置他,就算曹操不认账了,陶谦始终会感激玄德公的,到时再厮杀自然不迟。”
刘备实没想到赵云心思如此稠密,想自己的心思总不能明白的告诉他,想想也只得用仁义来打动他们了:“我等救陶谦并非因为有了一个张闿才发兵,也不是为了一个张闿而借以让陶恭祖感激我们。既然诛戮一个张闿无济于事,我们又何必徒劳?如果适得其反,而让天下人以为我等为了讨好陶谦而以张闿作为进阶工具,这样让他们如何看待我等?更何况我等只为徐州百姓而来,便是不能够巧言以令曹操罢兵,也只得拼却性命不要也要换得徐州安宁!”
赵云想刘备暂时没将张闿送出,自然是有他道理的。就算违背了当初我给他的建言,但只要一切有利大局,便是行事风格走偏了点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听他言来,事事以百姓为重,这是他最喜闻乐见的,便大加赞赏:“玄德公所言甚是,我当初也没考虑太过清楚。”
刘备在心里暗暗嘘了一口气,将众人送出,独留吴求。
刘备道:“子梦,我想让你替我去趟兖州。”
吴求说:“兖州乃是曹操的领地,主公让我去是欲……”
刘备说道:“我要你去探明兖州局势,一旦有变,马上快骑通知我。”
吴求不再有二话:“主公放心,我这就去。”
刘备送走吴求,心里顿觉轻松,想到今后局势,便是一阵欢悦。刘备先行巡营一遍,然后就同关张赵三人帐中饮酒,又怕曹军晚上会来偷营,酒也就没喝尽兴。
喝得差不多,便各人散去。刘备安排好守夜将领,多加嘱咐,这才来到夫人帐中。
陈夫人只因刘备还未归来,便一直等着。
陈夫人坐在塌边,看着熟睡中的刘甜。
刘甜有时熟睡的时候,突然会嘻嘻的笑,然后睁开眼来。但刚开始来的时候,则是经常半夜哭醒,然后又很快的入定。
陈夫人也是喜欢孩子的,更何况像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岂有不爱之理?
陈夫人虽然知道三岁的小孩吃吃米饭喝喝粥也是可以应付的,只是她特别疼爱她,所以每每都得亲自喂她。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吸吮,她心里面就说不出的高兴。
刘备带着醉意,一把抱住了陈夫人。
陈夫人怕惊醒了孩子,便任他抱着,只悄声让他禁言,帮他除了鞋袜。本要帮他打水漱洗的,没想到刘备太过劳累,一个跟头栽倒就睡。陈夫人没办法,只得将他衣服又除了,帮他擦拭脸手和脚,然后吹灯,自己也除衣躺下。只是怕刘备晚上翻身压着刘甜,便隔在两人中间。
陈夫人眼睛睁着,一时怎么也睡不着,听到刘备均匀的呼吸声,便是心旌荡漾。
她翻过身来,在黑暗而微弱的视线下看着刘备。手禁不住抚摸着他,从他的脸蛋摸到他的下巴。他的下巴胡须真是少,真的比平常人要少得多。但在她心里,胡须多少并没有关系。她最关心的是,他能够永远在自己身边,不要把自己抛弃,那就行了。
陈夫人于是悄悄的将自己的头抬起来,放在他的胸口。听着她男人的心跳,这种感觉,应该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吧?
陈夫人听着美妙的旋律,不禁将脸抬起来,将嘴唇碰在了他的嘴唇上。
刘备其实一直都是朦朦胧胧睡着的,因为他每时每刻无不关心着军中之事。想着随时会遭到曹操的进袭,想着此去兖州的吴求,便是在梦中都记挂着。
所以陈夫人一碰自己嘴唇,他立即惊觉。
他当然没有发出声,便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了。
陈夫人脸上害羞得紫涨通红,身子一颤抖,本想缩回,被刘备粗鲁的夹住了腰肢,将他搬将过来。
刘备正要尽情发挥,没想到耳边传来咯咯甜笑。
刘备转头一看,刘甜被惊醒了,爬坐在榻上,正对着自己发笑呢。
刘备也不想让刘甜破坏了氛围,便是巴掌大手一伸,一边抱着夫人不放,一边遮住了刘甜眼睛。
刘备虽然知道刘甜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但嘴里还是嚷道:“大人干活,小孩睡觉。”
只把陈夫人害得更加羞怯怯的,便是恨不能被刘备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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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章从下午写起,都一直写不出来,现在才完成,歉疚
第四三:曹豹
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昨晚的一夜**,竟然让他睡得如此的踏实,沉酣,也实在难得。
刘备起身来找张飞,问昨晚的情况。
张飞昨晚守夜,只道:“昨晚曹军的确欲要劫营,只是看到我军防范周密。嘿嘿,再是看到俺张飞,他们就悄悄的撤走了。”
刘备心想果不其然,幸得昨晚早做了安排,敌人这才不敢轻举妄动,不然还没休息,就得成为疲惫之师。
正说话间,外面喧哗不堪,虽不甚近,但喊杀声冲刺耳鼓。
刘备正不知道何事,帐外斥候报说:“郯县城内冲出一员将领,被曹军截住厮杀。”
刘备立即同关张披挂,留赵云守营,带领一千丹阳兵,往曹军后方冲杀而去。
曹军因为昨天走了刘备,便是将他们气恼了。所以今天加强了防范,申言绝不放任城内城外任意出入,便是调集重军加强监视,不让敌人有机可逃。
郯县出来的将领少说也带了四五千之众,但曹操的大军却来了七八千之多,还调集了轻骑兵作为两方侧翼,骑步合围,只不放过任何一人。
郯县出来的将领任是如何冲杀,只被曹军分批截住厮杀,怎么也突不出围。
刘备大喊一声,只愣没脑的同关张冲了进去。
曹军混乱中腹背受敌,便是有点应接不暇。
刘备见手下丹阳兵个个彪悍,便是如同下山的豺狼一样,轻健而果杀。而被裹在其中的郯县士兵也是骁勇不过,一但围破,便是如出山猛禽,丝毫也不亚于刘备手下的士兵。刘备一想,可能这支部队也是丹阳兵吧。
曹军被这两下一窜,承受不了,便是只得撤了围。
刘备引着郯县将领来到自己营前,稍一休整,这才看清来将。
张飞第一个叫破:“大哥,这厮不就是昨天不放我们进城的那个……”
刘备知道张飞接下来没好话,定是骂什么看门狗,便是赶紧说道:“在下平原刘备,这位将军是……”
眼前这人,没错,就是昨天那个守城将军。刘备虽然怪他昨天不开门,但毕竟他是陶谦手下,想也没必要追究昨天的事,更没必要得罪,所以说话甚是有礼。
来将虽然灰头土脸,刚才败阵,不过在刘备面前倒是神气十足。
见张飞有意要出粗言,便是怒目而视,只看在刘备面上,便只是没有出言相加。
来将听到刘备问话如若未闻,只啪了啪身上的铠甲,坐在了旁边一个沙墩上。
这下惹恼了张飞,便是伸手抓住他甲领,只一提,就将他提了起来。
张飞怒睁双眼,瞪视着他,挥起拳头就要打。
来将没想到他只手就能将自己提了起来,正欲来挣,只甲领上被他抓的紧,一时根本无法挣脱。这下弄得他狼狈不堪,便是吓得乌脸唇白:“你,你要干什么?”
张飞咆哮道:“敢藐视我家哥哥,快说,我家哥哥问你狗名的,还不说来?”
来将看着刘备,希望刘备能够解劝。
刘备本想我敬重你是陶谦之人才撇开昨天之事未究,放下架子以堂堂平原相来倾心问你姓名。你不领情倒罢,还如此轻视于我?心里也正憋了一口气,只当没看见。
来将还想指望旁边站着的那位美髯汉子,想他看起来如同天人,当是菩萨心肠。
关羽更是紫涨着脸,没上去帮忙就不错。
张飞见他迟迟不答,又哼的一声,鼻孔里的粗气直往来将脸上喷来。说不得,就真的要朝他脸上抡拳。
来将这下着急,只得急急叫道:“我说,我说,末将乃曹豹。”
张飞问他:“所为何来?”
曹豹答道:“陶使君派某来,是想刘,刘平原帮助我共守郯东……”
“胡说!”张飞听了受气:“明明是你助我家哥哥守郯东,如何是我家哥哥帮你守郯东?”
刘备听他是曹豹,便让张飞放了他,还骂了张飞两句,以解曹豹心头之恨。这才假装赔罪,让他自领兵去讫。
张飞上前道:“大哥,如何陶谦又让曹豹这厮领了这许多人马来?他不是说没有足够的人马给我们吗?那他又是如何能够抽出这么多兵力给他的?”
刘备来到帐中,不知怎么回事。
关羽道:“某非陶恭祖不放心我等,便令曹豹来监视我们?”
刘备也正考虑到了这点。
张飞一听,便是圆眼环睁:“这厮敢!我大哥替他挡曹操,如何又怀疑我家哥哥?哼,我去捉将这厮来问问。”
张飞说完,便是欲要冲出帐外。
刘备立即喝止:“三弟,不可鲁莽!”
刘备令人察看曹豹所布之营,只离自己大营甚近,还在自己营盘之上,有居高临下俯览之便。
看地势,虽然表面上是正好阻绝了曹军回扫郯县的西路,而实质上任谁也看的出,他这一摆,分明是扼守住了刘备与曹军交通之道,以防刘备与曹军通敌。
刘备心里一阵默然,知道关羽所说非虚,看来陶谦老儿还真怀疑上了自己。
刘备于是摆筵席,请曹豹来喝酒。
曹豹本欲不来,但张飞亲自来请,却怎么也不敢不去。曹豹本欲趁机拿下张飞,以洗前耻。只陶谦在走时多加吩咐,不可得罪了刘备。
刘备在席上半开玩笑问道:“将军那日为何见了我来不欲开城门啊?”
曹豹喝得有点高:“两军阵前,你不把敌人杀退,我如何敢开城纳敌?”
刘备接着问:“然则我既已杀退敌人,将军又如何不开门呢?”
曹豹道:“我家大公子亲自监守城门,我如何擅自做主?”
刘备问:“你家大公子既然已见我等杀退了来敌,却又如何还做迟疑,还口出秽言?”
曹豹头有点晕了,便口无遮拦,一啪木案,高声叫道:“便是我家公子怀疑尔等有通敌嫌疑!”
张飞一听,巴掌大手,也是啪案而起,口里叫道:“庸狗敢乱言!”
刘备正欲喝止,外面斥候急急进来:“不好了,曹军杀了过来!”
曹豹一听,愤然道:“取将军铠甲来,我去剁了曹操那厮!”
迈前一步,便是径自跌醉在案。
第四四:难题
张飞听到曹兵杀来,便是立即请命出战。
刘备摇了摇头:“不可!”
张飞睁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刘备道:“三弟,我跟你说过‘寻机发兵,以待天时’,你难道忘了?”
关羽赵云正欲站起,突然想起昨天刘备的确曾有此言,便是不得再请战。
外面喊骂声已经传来,看来曹军那边已经布置好阵势了。
张飞到帐外听听,又到帐内踱踱,只焦躁不安。想敌人在他门外破口大骂,自己如何还能坐卧如常?只大哥不让出去,便是干瞪眼睛,没奈何。
想了想刘备说的八个字,只好在里面找破绽:“大哥,你只说寻找机会发兵,并没说敌人来了不去接战。”
刘备跪坐下来,拿起酒盏,淡淡说道:“三弟你这句话说得很对,我是这样说的。可是如果发了兵、接了这场战,却并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那么,这还算是我们想要寻找的机会吗?如果这不是我们想要的机会,这战我们自然接不得。”
张飞被问哑。
赵云接着问:“然则玄德公想要得到什么样的机会?”
刘备答道:“所谓为将者必先了解地利,掌握天时。如果敌人故意引我们出战,而我们不知敌人之诡诈,便冒然迎战,是不是太过鲁莽?如果冒然失败了,便是什么机会也没有了。而且机会这东西,一个是敌人给的,还有一个则是你自己创造的,但都需要你自己去把握。想如果我们自己都没有找到必定战胜敌人的机会,如何能够冒然出兵迎战?”
赵云被问得叹服。
张飞也是点了点头,似有所悟。
关羽则轻捧胡须,闭目凝思。
曹豹醉梦中听到他们不发兵,便是又一阵大吼大叫。
张飞说又说不过,心里虽然叹服,但脾气毕竟一时难以抑制。听到曹豹在案上大吼大叫,便是惹恼了他的脾气,将怒气牵在了他身上。只走过去踹了他一脚,骂了句庸狗,便让人将他抬出别帐休息。
曹豹在这帐中,曹豹手下没得到主将的命令,便也不敢妄自出兵。刘备和曹豹所处乃是俯冲地势,而曹军也不敢冒然仰攻,而且仰攻在用兵上是大忌,所以便是撤了围。
刘备命人将曹豹送到自己帐中,然后处理好这边,布置好巡营士兵,这才回夫人帐中。
第二天,曹军尚未叫战,夫人又抱着刘甜去了灶头取吃的。刘备睡在榻上,只想起了许多心事,难得平静,便披衣下榻,到桌案前坐下。
‘史上刘备’喜狗马,音乐,美衣服,不甚读书。他虽然也很好这些,但他因为初到,怕难以识得汉人隶书,会露出破绽。便是一有空下来,不是借阅兵书以增博闻,则是练习书法,以习其气。
刘备先将墨块研好,笔尖醮上墨,舒展纸张。
刘备先前本来是用竹简写字的,只是觉得竹简写字太过于狭窄,无法很好的发挥自己。而且拿竹简写,不说拿着时手捏着酸痛,便是眼睛直钩钩对着那片竹片,便是如同姑娘拿绣花针,大眼还得对小眼。而且一片竹简上也写不到多少字,却要花去好多的功夫,所以决定改用纸张写字。
那时纸张特别贵,竹简可以自己削制,就算买竹片也相对要比花钱买纸便宜。而刘备便是情愿花昂贵的钱买粗糙的纸,也胜过花便宜的钱写拘束的字。
刘备填上墨后,一时不知道写什么。
看着纸张,望着榻上,心头似有所触。想起一首唐人长诗来,便是下笔如有神,记忆如泉涌,一路用隶书在纸张上写将下来。
刘备写得出神,正自感触‘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的凄凉哀婉而一时不忍落笔,便觉衣角被一只小手轻轻一扯,接着耳边传来甜甜的笑声,和稚嫩的喊声:“爹!”
陈夫人已经教会了刘甜要喊刘备叫爹。
刘备听到这声爹便是满心欢喜,赶紧丢笔,将她抱在自己身上逗乐。
陈夫人将饭菜放在另一个桌案上,唤刘备吃了饭,再是接过刘备手中的刘甜。
刘备心里愉快,见外面也没事,便索性接着写字。
陈夫人一边哄着刘甜玩,一边看着刘备纸上所写,便是竟一时挪不开眼睛。
刘备再写得一时,叫了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尽期’,便即落笔。
刘备一见纸上所写端正隽秀,便是不禁的暗自赞叹,想夫人见自己这手好字当自称赞不已,再是投来羡慕秋波。
谁知,陈夫人一眼横扫而下,快速浏览,便早是如有所触,亦喜亦悲。看到那‘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去’竟然珠泪暗落,打在刘甜额上也不自知。再一看到最后一句,便是全身震荡,泪已湿衾。
刘备这下吃惊非小,本以为自己疏松一下心情,不知倒暗增了夫人的伤心。
刘备赶紧上前抚慰她:“夫人,你怎么了?”
陈夫人擦去眼泪,看着刘备:“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道:“夫人有话但说无妨,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无他人之时,你不必拘谨于这些。”
陈夫人毕竟教养深厚,还是谢了声大人,然后才道:“大人这首诗写得的确感人,让人读来不禁夺泪,只是不知诗中的‘杨家有女’所指何人?而统观全篇,其中的‘太液芙蓉未央柳’便应该是指长安的太液池和未央宫吧?如此看来,当是写的是前汉朝之事,还有那句‘不见长安见尘雾’也可以为佐证。妾便不懂得‘渔阳鼙鼓动地来’是何典故?前朝时候渔阳有发生过兵戈吗?能让皇帝逼得非要杀死这杨家女?”
刘备还真不知道夫人见解如此之高,记忆如此之深,智慧如此之聪人,便是问得刘备都摸了一把汗。但他不好说这是后世唐明王和杨贵妃的事,顺便还要扯上那个写这《长恨歌》的白居易吧?
刘备对这首诗记忆很深,因为他通读全篇不下八十遍,才将全诗背熟,所以才一口气写下来不差一字。
刘备到这时只得瞎编:“这首诗只是我观前人之作,一时喜欢便记了下来,只当临笔之用,并无深意。其实这里面的事想来也是作诗之人杜撰的吧?毕竟他所说的跟现实根本没法联系上。”
陈夫人却轻轻叹息一声:“妾倒希望这种凄美的结局是我们的归宿。只是,如果,如果要是你兄弟你部下逼得非要你杀了妾不可,或者你因为顾全兄弟而把妾抛弃了,你不见到妾,会想妾吗?如果妾死后真的和这杨家女一样到了仙山之上,你会‘升天入地求之遍’吗?”
呃,这下扯远了。陈夫人自那次临淄城失陷后,再见到刘备时,便时不时的出现失魂落魄的样子。每次恩欢过后,她不是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然就是欲言又止,说话总是说到一半就停止了,总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刘备当然不会怪她,反而被她对自己的痴情而感动,便是愈发怜惜她。
这时谁知不巧,只因自己这首诗,便让她深有所感,引得她疑心大起。便是不禁歉然,赶紧啪啪她的肩膀,柔声道:“夫人,我刘备不是那种只要兄弟不要自己女人的人。”
陈夫人这时欲言又止,顿了顿,问道:“要是兄弟和女人之间你只能顾得上一个,你会选谁?”
“这……”
这还真不好说,因为没有兄弟那就没有热血,而没有女人全身就会变得冷血。
刘备只得笑道:“我两个都选,行吗?”
刘甜见刘备靠得近了,便伸手扯他胡子。
刘备不想继续谈这个尴尬的问题,便是赶紧逗刘甜乐。只让她扯自己胡子,恨不得她把自己这几根胡子都拔光了干净。
陈夫人站起身来,将刘甜给了刘备。
刘备一愣,还以为她要走开,谁知她跪坐到桌案边,从新换上一张干净的纸,再填点墨,想也不想,提笔就写。
刘备见她拿起笔来在纸张上如龙游走,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便自暗赞。再一站起来看她所写,便是禁不住一愣,她竟能写出这么一手好字来!
只见她UU小说之字秀丽不可方物,再一看自己的字,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禁自惭形愧。
刘甜在刘备怀里还是手不放过他的胡子,只是她没有指甲,又不知道狠狠的使力去扯,便是一根胡子被她玩弄来去,怎么也断不了,便是把她玩得出了神。只咦咦的甜甜而笑,拔不出来便伸另一只小手来啪刘备的嘴巴。
刘备跟她开玩笑,将嘴唇一咧,留出白齿,便是把刘甜逗得再次甜甜一笑。
刘备跟她玩闹时,陈夫人已经落笔,然后站了起来,将书写好的纸张齐眉递给他:“妾这里也有一首诗,便是送给大人你。”
刘备错愕,想我写一首给她,她回赠一首给我,这下倒是有点那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感觉了,便是恭敬的接过。
刘备刚欲去读,便是外面一阵吵闹。知道有人来了,便将刘甜交给夫人,夫人自领刘甜到一边。
刘备便跪坐在案边,只听外面嚷嚷着刘备在不在,过一时就听那人跟守门的将士吵了起来。
刘备听的出是曹豹来了,便端正身子,假装不知,只高声问道:“外面是何人在喧哗?”
第四五:曹豹问罪
啪的一声,帐门被掀开,立即射进一道强烈的光线。来人莽撞而入,接着守门的侍卫赶紧也跟着进来,表示无力阻挡。
刘备只抬头笑道:“哎呀,曹将军来啦。”
然后对侍卫道:“你们怎么对曹将军无礼?还不下去?”
其实在这之前,刘备就下命令不让任何人打扰,特别是曹豹。他这样做无非是给曹豹点难堪,现在既然已经达到目的,而曹豹也已经进来了,便只得骂这两名小吏两句。这两看门小吏讨了个没趣,心里虽然纳闷,便也只得乖乖退出帐外。
曹豹来到近前,看着案上字墨,便是哑然失笑:“刘平原好大雅兴,便是此时此地也能静下心来舞文弄墨,真是佩服。”
刘备也听得出这‘佩服’两字里深藏着的莫大讥讽,只是淡然笑道:“那能怎么办?将军你都没法击退曹操,我又能如何?这样闲来没事,总得每个人找一件事做做,说不得,将军你也坐下来写上两笔,便可去去心头的戾气。”
曹豹这时恨不能拔剑而出,只是想到陶谦嘱咐,便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昨天曹军杀来,我本欲去御敌的,只是刘平原如何将我灌醉,是何居心?”
刘备设宴其实只是想来套问公子商如何对自己有敌意,便是曹豹酒后将公子商怀疑之词说了出来想曹豹也已经酒后忘事了。而他在请酒前自然不知道曹军会杀来,当然就更谈不上是故意灌醉于他。只是想来曹豹被抬回去后,今日酒醒才问属下等自己如何在此,属下自然将曹军来犯的事跟他说了。而他听到我没发兵迎战,他这才兴师问罪来了。
刘备想通这些关节,也不想争辩,便是故做咦的一声:“我本欲发兵,只是曹将军劝我不要妄动,难道曹将军你忘了?”
曹豹这下愣住了:“胡说,胡说!我怎么会不让发兵呢?”
其实他知道自己容易醉酒,而醉酒后老是张口乱言,所以他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后乱言了,便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真是自己说的,那可真不能怪他了。
刘备这时索性诓到底:“我如何胡说,将军你不是在筵席上说什么,我姓曹,曹操也姓曹,我们都是本家,我如何能够打我本家?再是大声嚷嚷不战,不战么?”
曹豹心里一阵突兀,说不得自己还真乱说这句了。
但他心里一犯虚,也不想争辩,只得刺啦一声,拔剑击地,口里咆哮:“曹贼涂炭我徐州,我便恨不能生啖其肉,如何还攀什么本家?”
突然传来呜哇一声,刘甜被这雷震之声吓坏了,哭了出来。
陈夫人脸色变得煞白,但见怀里的刘甜被惊哭,便是只得哄她。她其实一直注视着这边,便是曹豹第一次拔剑她都心惊肉跳,这次见他还真的拔剑而出了,便是担心刘备安危。但看见挂在壁上的双股剑,心里琢磨着,便是只要这人再有任何举动,就要拔剑和他拼命。
刘备当然知道曹豹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仍是动也不动,看向夫人那边:“甜儿,别哭。”
曹豹虽然自负武功,但也不敢乱动。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只得收剑,向陈夫人抱了抱拳:“不知嫂夫人和令爱在此,多有得罪。”
其实他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她们,只一心要问罪刘备,所以只当没看见。现在既然无意间惊扰了小女孩,他虽然鲁莽,但也没必要和妇人家过意不去,便是只得赔礼。
陈夫人哄两下,刘甜便自不哭了,见曹豹赔礼,也只得裣衽还礼,嘴上含笑,表示不做怪罪。
刘备也怕曹豹再动粗,想自己不惧,只怕再吓着刘甜,便让陈夫人抱着她到外面暂且回避一下。
曹豹平下心气,问道:“刘平原,你今日不战,明日不战,你打算如何击退曹操?”
刘备淡然说道:“击退曹操不争朝夕,你们不也是被困这么长时间,到现在仍是没办法解郯县之围么?”
曹豹听他话的意思还是想一味避战,便是再次怒气上冲。只心里想道:“看来公子所言没错,这刘备的确通了曹操。只是陶使君又只让我设法稳住刘备,不能太过得罪他,便是能够利用他就利用他,不能利用以我双倍于他的兵力,难道还看不住他么?”
曹豹心里打定主意,只脸上颜色难看,便在这时,帐外又报曹军在外挑战。
曹豹这时道:“曹操欺人太甚,便不将我曹某放在眼里么?刘平原,不管怎样,这次你一定要助我迎击曹操!”
刘备当然不能三番两次的劝他不要迎战,这样搞不好还真让他确信无疑我跟曹操通敌了。如此误会太深,那也不是好事。便想让他自己去接战,到时他吃过一阵败仗后自然不敢再过轻举妄动,便是让他有个教训。
刘备委婉的回道:“曹操的确可恶,但我既然有我自己的策略,便是无法帮助将军你迎击曹操了。不过我祝愿将军一战功成,到时我也就可以回平原去了。”
谁不知道平原已经被袁绍和公孙瓒两股势力搅得乱七八糟,他这样说不过是在他面前表明毫无觊觎徐州之心罢了。
曹豹心里暗骂一句,本要应战,突然想到要是自己这么跟曹操一旦接战后,要是刘备跟曹操来个前后夹击,那自己不就是非但不能一战功成,反而一败涂地了么?那样不就正好遂了刘备和曹操的奸计,使得他们减弱了徐州势力,然后他们就可趁势一举拿下徐州了么?
只是想想又不对,想要是这刘备是跟曹操是通敌的,那么他们进城的时候为什么不趁机发动兵变,来个里应外合呢?曹豹想到这里又有点想不通了,只是忽然想到,刘备兵刚进城的时候便被公子商用兵看住了,所以他们这才不敢乱动。想他们看到公子商做了准备,自然不便发难。
只是陶使君既然得知刘备可疑,但他为什么还要让刘备出城,还给他兵力呢?想想,可能是陶使君只因答应给刘备士兵,便不好反悔,更怕刘备生疑。但又不想给太多,这才没办法给了他一半士兵。只是他还不能确定刘备跟曹操通敌了,更何况他也想到刘备也没理由要通敌曹操。便是寄了刘备一份希望,这才给兵于他,放他出城,希望刘备能够为他卖力。
曹豹正自想着,关张赵又进来了。他们只气外面吵得慌,还想劝刘备去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