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旧事重提
品着清澈的渭河流水梳除番,意思意思。(www.uu234.net)刘恭和太后孤糊口边就算是拨祯完毕,应了上巳节的习俗。
官员们虽是随驾同行,却不过只是从城内往外跟了一路,实际上与禁中没有多大关联,到达目的地就可以自由活动。
于是拔秧之后,大家自然是三五好友结伴,或走或留,自去各处寻乐,方不负这大好春光。
只有南宫侯张买、鲁侯张偃、水衡都尉张辟疆这些幸臣、外戚和少年们,才在众人散去之后被刘恭专门使人留了下来,陪伴自己与太后张嫣左右。
随即就有乐工舞者、庖丁汤官逐一登场,于是在座诸人便陪着两个至尊,优哉游哉地在水边欣赏起了余兴节目。
其实前世的刘晨从小到大都不是喜欢歌舞的人,不管电视还是现场,自懂事以后他就从没看过什么晚会,就算是学校安排必须去的,也是尽可能请假,或者直接逃避。
对于因厌恶政治课程里歌功颂德内容而选择理科的刘晨来说。这种有单位主办氛围下的东西,不论多么精致,总是有着千篇一律令人厌恶的内容,不过来到这里之后没什么其他娱乐,使得刘恭还是对以歌舞为主的宫廷演出态度改观了许多。
说是余兴节目未免有些夸张,燕饮歌舞看似轻松,却也自有一套规定。
“天子食时举乐”注说到底,还是一套燕飨的礼制,就如“天子架六”规定只有天子的车架才能用六匹马一样,天子所用乐舞也有人数上的规定,旁人万万逾越不得。
当然,此处不是庙堂,大可随意一些不用那八价注2之舞,所以此时燕饮尽管有些规矩,却也并非十分严苛。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遍翻《小小雅》,这里还是《鹿鸣》最应景。
笙乐和鸣声中,水衡都尉张辟疆举樽走到刘恭面前,祝酒过后,张辟疆近前在刘恭席侧俯身,低声说道:“主上可还记得,今年岁首之初,宣室殿中,与臣所议之事么?”
“建元。”现在已经成了刘恭发明并且最先使用的第一个年号,而建元元年十月尖并发生的所有事情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召天下诸侯入朝,以及天子元服。
不过能让水衡都尉张辟疆如此神神秘秘,他说得显然就不会是这两件事。
刘恭细细回想,自己既然住在未央宫前殿,那么顺理成章,位处前殿正中的宣室殿本就是内朝议事所在,没什么特别之处,剩下的关键词便是十月初,
“对了,就是十月初!
一念及此,刘恭终于恍然,记起了一件自己也说不清有意还是无意,将之遗忘的事情。
“陛下既冠,亦当早立皇后。以安诸臣之心。”
一当时张辟疆似乎是这么说的吧?
刘恭颇为感慨地想到,当时自己刚刚亲手毁去一桩婚事,好不容易阻止功臣集团的无止杀戮,却放过了那个本该成为皇后的吕家女孩,肯定有许多人会心中不安。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侍中张辟疆才会有此一议,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刘恭含笑听罢,却不知为何忽然扭捏起来,迟疑不决,
好在元服之后,入朝诸侯各自归国,先帝孝惠诸子也陆续就藩,外有天子的亲生兄弟们为屏障,朝局便已算是安稳了下来。
等到吕禄一死,这件事情就变得不再那么迫切了。
有了答案,刘恭微微蹙眉,缓缓说道:“你说的,可是那个姿容秀美一”
“姿容秀美典雅端庄。”这是侍中张辟疆用以对刘恭影容平阳侯、御史大夫曹蛮幼女的说辞。
“正是张辟疆闻言答道。
刘恭听到肯定的答复,抬头着着张辟疆的样子,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笙瑟之声,忽然觉得有些烦躁起来。
注:《白虎通义》:“王者食所以有乐何?乐食天下之太平、富积之饶也,明天子至尊,非功不食,非德不饱,故《传》曰:“天子食时举乐
注不《春秋左氏传隐公五年》:“公问执羽人数于众仲,众仲对曰:“天子用八,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节八音,而行八风
最后:懒惰可以控制,就如某句话说的,时间就像乳沟,挤挤总会有的,只是,只是我现在什么都不干,只想骂娘悲催的英语考试,看来以后木有机会再考了,祈祷吧,让我正好过了吧,啊窗!
第083章 旧事重提(续)
一篇《鹿鸣》曲终,乐生复起,工乃歌《四牡》注3。(www.uu234.net)其辞曰:
“四牡排排,周道偻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篮,我心伤悲一”
早有人主意到了北面天子座席上的异样。水衡都尉张辟疆在天子身边也未免待的太久。肯定不止是祝酒那么简单。郎中令周亚夫、卫尉张偃这些少年们还好,几年来早已习惯了两人私语的场面,知道身为留文成侯之子的张辟疆机智过人。与皇帝一君一臣很是相得,大有传闻中当年高祖皇帝待留文成侯张良的感觉。
反正该自家知道的总会知道,所以少年们也就是稍稍关注一下,便重新转过了头去,仍旧自顾自地饮酒作乐,大快朵颐起来。
又不是正经筵席,说不得,水衡都尉张辟疆只是在跟天子讲讲闲话罢了。”
与众人的轻松自在不同,南宫侯张买的视线却是从水衡都尉张辟疆离席开始,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刘恭的脸颊。
因为与皇帝的接触是直到最近才因吕禄的关系多了起来,所以南宫侯张买尽管私下受到天子信重小对刘恭的一切却还是不甚了解。
年少的天子都喜欢些什么
除了想要拿回自己应有的权利之外,在政事上,年少的天子又有着什么样的主张?
对此,南宫侯张买自问一无所知,要补回落下的功课,他就免不了时刻关注着刘恭的举动。”
“联即便定下婚姻,皇后也不过是待年而已天子席上。刘恭心不在焉地对着水衡都尉张辟疆说道。
水衡都尉张辟疆闻言一怔。平阳侯、御史大夫曹宙的幼女名宁,与平阳侯太子曹奇同母所出。跟吕禄之女吕娇一样,都是生于孝惠皇帝七年公元前旧8年。按说是最恰当的人选。
虽确实如天子所言,即便算上刚过的这个新年,曹宁也要比当初的太后张嫣嫁给先帝时小了一岁,入宫也只能在枚房殿中待年。
不过,立后的意义显然不在于此,皇后到底年纪多大根本不是问题。
这一点,天子不可能不知道一
那个被废的吕娇,就是晏近的例子。
注互《礼记?乡饮酒义》:“工入升歌三终,主人献之。笙入三终,主人献之。
间歌三终。合乐三终。工告乐备,遂出。”此处为“工入升歌三终”详见《仪礼乡饮酒礼》:“工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
我承认。这两项不太搭调。我又瞎编了。
第084章 少年维特之烦恼的一半
厩眺征夫,每怀靡。(www.uu234.net)
只是愣了片刻的功夫,水衡都尉张辟疆回过神来,就发现场中的歌声已经换成《宴皇者华》,想了想,张辟疆心知天子在立后这件事情上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看起来反对意味并不多么的坚决,水衡都尉张辟疆却总能感到自己说起这个话题时,天子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抵触。
“许是因为吕家的事情,使天子对于婚姻之事有了心结一。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联想起上次自己在宣室殿里提议时刘恭的反应,水衡都尉张辟疆心念电转,暗暗想道:“看来天子对吕娇,也不是全无情意的啊!”
本来还想以孝惠皇帝与孝惠皇后为例,好好说说这个“待年。的事情,想来却是没什么必要,既然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到不好多言。
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语,水衡都尉张辟疆便朝刘恭行了一礼,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坐拜
“我马维驻,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爱咨谋”
看着水衡都尉张辟疆转身离去,刘恭自嘲地一笑,也知道自己所谓的论点根本就站不住脚,扪心自问,这样的举动的的是十分无聊。
从九东前一觉醒来,认识到自己成为少帝刘恭的那一刻起,以前的那个刘晨就已经不复存在,主人公能够回到未来,那只是电影里的情节。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刘恭才会没有地一味盼望着奇迹再次发生,才会提前做出种种的准备,让自己可以保住性命
“我就是西汉的第一位少帝,如果没有被吕后废黜,那么未来最大的威胁就将来自汉太宗,如今还是代王的小人刘恒!”为了更好地代入角色,刘恭时常会在心中这样告诫着自己。
刘恭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既不能抹去脑海中属于刘晨的那部分记忆,所以他也就忘不掉那一年。袜衣少女出现在眼前时,带给迷惘中刘晨的感受。
“要么你有希望得到绿蒂,要么根本没有。好啦,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你就努力实现它,努力满足自己的愿望;否则,你就振作起来,摆脱那该死的感情,要不然它一定会把你的全部精力都吞掉。”注
他知道自己应该听从威廉的话,而且,最后的结果也必定会是如此,正因有了这份认知,刘恭过后想想,便总觉得自己的纠缠很是元,谓。
就像现在,听着:“我马维姻,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爱咨询。”的歌声,刘恭静下心来,又开始痛恨起了自己刚才的反应。
“真是不知所谓!”叹了口气,刘恭对自己说道。
注:出自《少年维特之烦恼》,这是维特的好友威廉劝说维特的话。
第084章 朕非维特
二半耸是更新内容,欢仰还在看的多多混※
“皇皇者华,于彼原阴。肌眺征夫,每怀靡及。
只是愣了片刻的功夫,水衡都尉张辟疆回过神来,就发现场中的歌声已经换成《皇皇者华》,想了想,张辟疆心知天子在立后这件事情上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看起来反对意味并不多么的坚决,水衡都尉张辟疆却总能感到自己说起这个话题时,天子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抵触。
“许是因为吕家的事情,使天子对于婚姻之事有了心结一。水衡都尉张辟疆心道。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联想起上次自己在宣室殿里提议时刘恭的反应,水衡都尉张辟疆心念电转,暗想:“看来天子对吕娇,也不是全无情意的啊!”
本来还想以孝惠皇帝与孝惠皇后为例,好好说说这咋。“待年。的事情,想来却是没什么必要,既然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到不好多言。
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语,水衡都尉张辟疆便朝刘恭行了一礼,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坐席。
“我马维骇,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采咨谋。
看着水衡都尉张辟疆转身离去,刘恭自嘲地一笑,也知道自己脯胃的论点根本就站不住脚。
扪心自问,这样的举动的确是十分无聊。
从九年前一觉醒来,认识到自己成为少帝刘恭的那一刻起,以前的那个刘晨就已经不复存在。
主人公在故事的最后能够回到未来,那只是存在于电影里的情节。
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刘恭才会没有地一味盼望着奇迹再次发生。才会提前做出种种的准备,让自己可以保住性命
“我就是《史记》中所记载汉初的第一位少帝,如果没有被祖母吕后废黜身死,那么未来最大的威胁,就将来自那个伟大的“汉太宗……如今还是代王的小人刘恒!”
为了更好地代入角色,刘恭时常会在心中这样告诫着自己。
刘恭也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既不能抹去脑海中属于刘晨的那部分记忆,所以他也就忘不掉那一年,袜衣正装的那个少女出现在眼前时,带给迷惘中刘晨的感受。
那一年,刘晨虚岁二十,大二的第一个学期,才件刚开学一
“要么你有希望得到绿蒂,要么根本没有。好啦,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你就努力实现它,努力满足自己的愿望;否则,你就振作起来。摆脱那该死的感情,要不然它一定会把你的全部精力都吞掉。”注
少年人的成长经历,总是有着许多惊人的相似
而不同之处在于。维特认为自己是一位艺术家,他选择用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努力适应刘恭角色的刘晨,却是立志要成为一名伟大的政治家”,
所以,刘恭知道自己与维特的不同,少帝的身份决定了自己除了听从“威廉”的话,并照此行事之外,别无选择。
事实上,不论如何继续在这里纠缠下去,最后的结果也必定会是如此。
这份认知,正是水衡都尉张辟疆离席之后,刘恭心里一再反复的根源。
歌至,“我马维姻,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爱咨询这一句,女乐们便唱罢了第三首歌小《皇皇者华》。
升歌三终,刘恭这个主人却没有依礼执爵而献,一应诸事,自有近侍宦者承张余代行。
乐正拜受、下场,然后笙入,奏《南院》、《白华刚旧旧口阳…8渔书凹不样的体蛤!二、二乍黍》二终。宦者承张余再献。然后女乐复入,乃间吠畿世丽》,笙《由唐》;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又三终
就像是现代的餐厅里放完了歌换张碟子就可以继续一样,乐工们来来往往看似忙碌,却是井然有序,笙乐之声衔接自然,并没有因天子的分神而受到影响。
燕饮的氛围始终是轻松而又愉快地,天子纠结的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因为大家都不明所以,也就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间歌三终之后,乐工开始合乐《周南7关睢》,刘恭却已经没了继续坐下去的兴致。
“我是皇帝,不是维特,皇帝的责任不是多愁善感,不是悲伤时去自杀!”刘恭对自己如是说。
吩咐宦者承张余去向太后张嫣告了个罪,刘恭便独自起身离席,漫步出了以步樟隔出的筵席范围。
行至场夕,壶关侯刘明带领一众执戟郎官紧随其后。“县官欲往何处去?”壶关侯刘明问道。
闻言停住脚步,刘恭听出了壶关侯刘明的声音,想起今晨出宫之前,宗正、平陆侯刘礼耳刚禀报的那个消息,刘恭微微蹙眉。
想了想,刘恭说道:“你随联来。”随即头也不回,当先向离渭水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走去。
宗正刘礼十万火急,亲自赶到未央宫驰道上天子法架之前禀报的,是来自代国的消息:
一代王次子刘高因兄长之死,“哀思过度。”随着其胞弟刘明的入京得以缠绵了病榻数月之后,终于也逃脱不过他们父亲给他既定的命运,殁了。
这也就是说,代王王后所出的四个嫡子,现在只剩下了壶关侯刘明一个,而代王四子刘明的年纪,却要比代王三子刘启小了两个月
“离宫之时,宗正亲自前来禀告于联”。小树林里,刘恭屏退了左右,又让随行的郎官们拱卫在四周,当只剩下壶关侯刘明一人时,方才对着心怀忐忑的刘明缓缓说道:“代国传来的消息,上个月中,代王次子刘高殁了
“什么?”壶关侯刘明抬头望着刘恭,脸上满是不肯相信的神色。
虽然早有准备,知道天子单独留下自己,说得肯定是件关乎自身的大事,壶关侯刘明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瞪大了眼睛努力不让眼眶里的泪水留下,壶关侯刘明声音颤抖着问道:“陛下不是说过,只要我在长安,阿兄便会无事么?”
“联。刘恭一时语塞。
毕竟壶关侯刘明再怎么早慧,过了年也才十一岁啊!
自己该怎样对一个沉浸在失去亲人痛苦中的孩子,说出那些显得冰冷想法呢?
叹了口气,刘恭柔声说道:“联是说过,只要你在京中,你的兄长刘高在代国便会得到最好的救治。”说着加重语气,刘恭接着道:,“但,这也仅为救治”
言下之意,代王次子刘高病入膏盲,在壶关侯刘明入京之前,便已经是没救了的。
这不是推脱之词
刘恭相信,在自己下诏让代王四子刘明入京宿卫,表现出对代王诸子的关注,使得代王太子刘临的死亡被众人所知之后,以代王刘恒的隐忍和谨慎,是怎么也不会再留下手尾,引起长安一帮功臣们可能的猜疑。
注:出自《少年维特之烦恼》,这是维特的好友威廉劝说维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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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其为人也
川只。众章我怀是没码宗,明天要班去。将就着看吧一又析叉缺了一天
暮春三月末,天子幸上林苑,居五诈宫,皇太后法架随之出长乐宫,驻长杨宫,曲城侯、左将军盅捷奉诏拱卫上林。
四月孟夏初,诏迁水衡三官为上林三官,以少府之下,考工、东、西织室等诸监,其官署皆入上林苑。
立夏之日,天子亲师三公九卿大夫以迎夏于南郊,还返行赏诏曰:
彻侯从高帝入蜀、汉者六十八人益邑各三百户,吏二千石以上从高帝颖川守尊等十人伞邑六百户,淮阳守申屠嘉等十人五百户。
封恒山承相蔡兼的樊侯;乃命太尉赞杰俊、遂贤良;又命野虞注出行田原,为天子劳农劝民,司徒巡行县鄙,命农勉作
《月令》所载孟夏是月当行诸事,刘恭都规规矩矩地做到了十足。
上林苑,五诈宫,正殿路寝。
每当想起这个房间,在史上曾经是汉武帝驾崩所在,即便知道那已经是不可能发生,刘恭的心底还是会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是因为在这里死过人,毕竟那是还没有发生也不再会发生的事情,何况先皇孝惠帝就是崩于未央宫的前殿路寝,刘恭也还是照样搬进了未央宫,日日睡在同一个房里
对于这些东西,刘恭其实并不忌讳。
之所以感到奇怪,是因为每当看着这个房间,恍惚间想起武帝生平种种事迹时,刘恭的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别扭,似乎有件什么极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却是被自己忽略了的。
把捉摸不到思绪的暂且放在一边,刘恭此刻更在乎的,还是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事情
壶关侯刘明比刘恭想中要成熟许多,连续的打击没有使他消沉,此刻站在殿中,反而较之前更显坚毅。
他,是来向刘恭表明态度的。
两道剑眉微微蹙起,刘恭看着眼前的壶关侯刘明,很难相信一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少年,会有如此决绝的一面。
虽然召代王四子刘明入京,除了因代王次子刘高已经卧床,刘恭必须在保全两人之间做出取舍外,还存着刘明年幼容易受影响的心思。
但刘恭下意识里不愿意历史重演,不想让自己深深痛恨的人得意,才是真正主要的原因。
代王次子刘高以下,代王三子刘启才是长子,占着一个嫡字,并不能完全保证壶关侯刘明的王位继承权,子以母贵,也非完全不可逾越。
古来多少太子,都是由庶子转变成为嫡子,“文帝太子”时代的“汉景帝”刘启,不也正是如此么!
只要手续合法,妾侍也可以被扶为正妻。何况故代王后的身份,是那么尴尬
所以尽管存了一些利用的心思,实际上壶关侯刘明的价值却也是十分有限。
刘恭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非要让壶关侯刘明如何如何,才认为是对得起自己在他身上所付出的代价。
“诸侯太子滞留国外,毕竟于理不合。”沉吟片刻,刘恭肃容说道:“联本想着,因上郊侯之例将你留下,可如今你身上并无要职,若想久留京师余下仅有一条,那么太子之事必须暂缓。”
上郊侯刘郓客是楚王次子,和壶关侯刘明一样是死了兄长,名正言顺的楚王继任太子,他得以留在长安,除了宗正之职不可轻弃外,便是因为这个太子名号未经册封了。
顿了顿,刘恭又补充道:“稍后要是代王再立新后,以你的身份便大有可为了。”第一次直接对壶关侯刘明点出了代王刘恒的野心。
自代王四子刘明入京之后被封为壶关侯,刘恭一直未曾跟他仔细剖析过母兄的事情,两人都有一种默契,这个话题敏感而沉重,大家心照即可,根本不适合拿来讨论。
现在既然壶关侯刘明开诚布公表明了心意,刘恭实在不想他陷入险境,索性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至于是不是会再打击一下刘明,那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以代王太子的身份回到代国,不管壶关侯刘明是否真的能对生父义绝,还是事到临头无法狠心而迁怒到窦姬母子或者其他人身上,恐怕代王刘恒都更有理由把他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必要除之而后快了吧!
“可是陛下”壶关侯刘明当然听懂了所谓“时机”是什么意思,心中不免涌起一阵感动。尽管比起可以独立拥有属官体系的诸侯太子,宿卫长安的宗室子弟明显无足轻重,天子却还是想让自己留在长安的
可见,天子确实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兄长既殁,臣岂可只顾个人之利,连最后一面都不去见!”虽然明白天子出于一片好意挽留自己。壶关侯刘明却还是不免有些着急。
在消息传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壶关侯刘明痛苦过、彷徨过、挣扎过、甚至放弃过,但最终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显然是下了极大决心的。
“已经过了立夏,就算回到代国,只怕次兄也是早已下葬了吧!”壶关侯刘明如是想到。
“迂腐!”刘恭闻言大怒,也不管此时这个词发明了没有便直接脱口而出,如果壶关侯刘明仅仅是因此就想要回去送死,如此不知自爱,那自己还跟着他扯有什么意思?
“联不会答应!”刘恭断然拒绝,沉声道:“联还以为你是有了什么打算,却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汉兴,自高祖刘邦始,两代帝王都是以孝治天下,重得就是“孝悦”二字,壶关侯刘明没有想到天子听罢拒绝的这么干脆。
自己确实是另有打算的,可是这个打算,壶关侯刘明并不想让刘恭知道。
注:类似官职有“泽虞水虞”虞:“养山林巍鼻草木鱼鳖百索,以时禁发,使国家足用而财物不屈。”野:“邑外谓之郊,郊外谓之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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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阿房前殿
关侯刘明终千还是没有成行,当他被刘恭拒绝!后想着圳引耐辞,再次请求天子同意自己的想法时,正赶上了水衡都尉张辟疆请见一
长安市面上五铩钱的流通,出现了一些问题。
事情说大不大,不过是几个奸民在东市使用磨边后的五袜钱,廷尉右监张欧收到下面回报,使人通知了水衡都尉处。
好在承相陈平早有预见,建议刘恭将新钱背面的外郭加宽,有了五铮钱最外面的这一圈凸起,才能被商家这么轻易地看出,那些背面平整的新钱,都是已经被磨掉了一圈铜的。
有随新钱同时颁发专门针对盗铸的一系列律例在,处理倒是不难,不过这毕竟是新币发行以来的第一起磨铜案,水衡都尉张辟疆便匆匆赶到五祜宫,准备向天子禀告小
如此一来,就正巧让刘恭有个借口,屏退了壶关侯刘明。
随后,朝臣中便有让代王重新立后的风声传出,好为代王三子刘启铺路。
而在功臣集团内部,出于对壶关侯刘明母亲身份的顾虑,在此事上,意见倒是十分的统一。
不管怎样,代王刘恒这次的运作正中刘恭下怀。
从前王后嫡子变成新王后继子,原本清晰的身份变得有些纠缠不清,再加上不愿意吕氏外孙为王的朝臣们影响,壶关侯刘明就是想走,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上林苑北,渭水南,造纸坊外。
在新迁来的作坊内视察完竹纸的制造进程,刘恭出门正要登车返回五作宫,忽然看见不远一处明显高出地面十几米的高台,便停下脚步,好奇地问身后的太中大夫贾谊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汉初除了长乐、未央两宫,似乎没有什备大型建筑啊?”刘恭心道。
从来时的角度看着坡度稍缓。高台并不显眼,自作坊大门里出来,刘恭却正对着高台垂直朝上那一面突起的“土墙。”这个位置看去,那么大的土坡,显然是高台建筑的夯土台基。
“那里是秦阿房宫的所在。”太中大夫贾谊顺着刘恭手指处望去,回头答道。
“原来这就是阿房宫!刘恭闻言叹道,心说:“早就知道什么“火烧阿房宫,不尽不实,《史记》上说得只是“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其记载何来“阿房,二字?现在一看,果然没有半点烧过的痕迹
转念一想,刘恭又是奇道:”那阿房宫哪里去了?怎么只是一个土台?”
“这。太中大夫贾谊被问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不知天子从何处听来的“错误信息”以为阿房宫已经建成,想了想,才缓缓解释道:“始皇自三十五年前引2年营作朝宫于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曰“阿房。然室堂未就。只到三十七年七月,始皇便崩了,二世发上林苑刑徒复土邸山,工程就此中断。二世元年四月虽下诏复作阿房宫,不过随即天下大乱,暴秦灭亡,故而实际动工时间不足三年,阿房前殿的台基尚未完全夯实,至于宫殿,其实并未来得及开始营造
“原来如此”。刘恭点了点头,暗暗在心中埋怨道:,“还以阿房宫也如历代许多宫殿一般,是因为年代久远消失在了历史上,却没想到根本只是建了个地基啊!亏后来这个赋那个诗,还说得煞有其事
哦耶!上一天班被赶回来了。年后再去,,
关侯刘明终千还是没有成行,当他被刘恭拒绝!后想着圳引耐辞,再次请求天子同意自己的想法时,正赶上了水衡都尉张辟疆请见一
长安市面上五铩钱的流通,出现了一些问题。
事情说大不大,不过是几个奸民在东市使用磨边后的五袜钱,廷尉右监张欧收到下面回报,使人通知了水衡都尉处。
好在承相陈平早有预见,建议刘恭将新钱背面的外郭加宽,有了五铮钱最外面的这一圈凸起,才能被商家这么轻易地看出,那些背面平整的新钱,都是已经被磨掉了一圈铜的。
有随新钱同时颁发专门针对盗铸的一系列律例在,处理倒是不难,不过这毕竟是新币发行以来的第一起磨铜案,水衡都尉张辟疆便匆匆赶到五祜宫,准备向天子禀告小
如此一来,就正巧让刘恭有个借口,屏退了壶关侯刘明。
随后,朝臣中便有让代王重新立后的风声传出,好为代王三子刘启铺路。
而在功臣集团内部,出于对壶关侯刘明母亲身份的顾虑,在此事上,意见倒是十分的统一。
不管怎样,代王刘恒这次的运作正中刘恭下怀。
从前王后嫡子变成新王后继子,原本清晰的身份变得有些纠缠不清,再加上不愿意吕氏外孙为王的朝臣们影响,壶关侯刘明就是想走,也没有那么容易了。
上林苑北,渭水南,造纸坊外。
在新迁来的作坊内视察完竹纸的制造进程,刘恭出门正要登车返回五作宫,忽然看见不远一处明显高出地面十几米的高台,便停下脚步,好奇地问身后的太中大夫贾谊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汉初除了长乐、未央两宫,似乎没有什备大型建筑啊?”刘恭心道。
从来时的角度看着坡度稍缓。高台并不显眼,自作坊大门里出来,刘恭却正对着高台垂直朝上那一面突起的“土墙。”这个位置看去,那么大的土坡,显然是高台建筑的夯土台基。
“那里是秦阿房宫的所在。”太中大夫贾谊顺着刘恭手指处望去,回头答道。
“原来这就是阿房宫!刘恭闻言叹道,心说:“早就知道什么“火烧阿房宫,不尽不实,《史记》上说得只是“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其记载何来“阿房,二字?现在一看,果然没有半点烧过的痕迹
转念一想,刘恭又是奇道:”那阿房宫哪里去了?怎么只是一个土台?”
“这。太中大夫贾谊被问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不知天子从何处听来的“错误信息”以为阿房宫已经建成,想了想,才缓缓解释道:“始皇自三十五年前引2年营作朝宫于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曰“阿房。然室堂未就。只到三十七年七月,始皇便崩了,二世发上林苑刑徒复土邸山,工程就此中断。二世元年四月虽下诏复作阿房宫,不过随即天下大乱,暴秦灭亡,故而实际动工时间不足三年,阿房前殿的台基尚未完全夯实,至于宫殿,其实并未来得及开始营造
“原来如此”刘恭点了点头,暗暗在心中埋怨道:,“还以阿房宫也如历代许多宫殿一般,是因为年代久远消失在了历史上,却没想到根本只是建了个地基啊!亏后来这个赋那个诗,还说得煞有其事
哦耶!上一天班被赶回来了。年后再去”
第086章 团结一致
刊一业一章最后补了小一段,可以看看,不影响内容,不看心尔女紧
一我是分割线,以上会删除小
车架抵达五诈宫外,刘恭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回到路寝,命宦者承张余将造纸作坊里拿来的竹纸成品给太后张嫣送去一份,随即行至案后坐下,开始了自己每天必修的功课一批阅奏疏。
秦始皇扫平六国、一统天下,从此便有了天子号曰“皇帝”自称曰“联”命为“制”令为“诏”的规安。
皇帝在朝臣们的奏疏上签署决定、发布各种命令,代表着这个国家最高级的行政决策,此即谓之“制”
前几年高后吕维临朝,为了掌控天下,便曾以太皇太后之尊拥有过称“制”的权利,不过归根结底,刘恭才是大汉的皇帝,所以制书还是要以天子的名义下达。
其实从古至今,皇帝“天下至尊”的地位都不曾改变过,不论哪朝哪代,权臣亦或者后宫当政,即便他们权倾朝野,也都必须借着皇帝之名才得以行事。
看着案上整齐排放的厚厚几叠简册,尽管对承相制有所保留。但到目前为止,刘恭还是很乐于接受这个结果的。
只是案上这些东西,跟“天平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一天看三十几万字奏章的秦始皇相比,的恭觉得自己无异于生活在天堂。
随手翻开一卷才看了个抬头,刘恭便蹙起了眉头
这是承相陈平和御史大夫曹蛮的联名奏疏。
三公之中,除去武职的太尉灌婴是绎侯周勃嫡系,与承相陈平素来不合外,另外两人承相与御史大夫竟然联名上疏,,
再往下看,刘恭的脸色逐渐转为凝重,只见竹的上除了“承相臣平、御史大夫臣蛮昧死言注”外,接下来还工工整整地用小篆写着:“臣谨与彻侯臣通,中二千石二千石臣婴、臣揭,谏大夫等议”长长的一行官职和名字。刘恭清楚这份奏章是在说什么事情了。
三日之前,刘恭在一份奏疏上写下“下御史”三字
而今天收到的这么一连串联合署名,看来便是朝臣们秉承着自己的“旨意”所商量出来的结果。
合拢竹简放到书案一旁,刘恭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你们还真是团结啊!”
虽然在这些日常事务上没事找事的做法,并不能使自己得到什么好处,但从这份奏疏上反映的问题,却还是颇有些值得深思之处。
在朝的彻侯如此之多,偏偏绮侯一系没有人在上面署名?算上中二千石二千石的官员,水衡都尉张辟疆难道就不够资格?又岂止是这么点人?
襄平侯纪通,阳信侯、典客刘揭,汝阴侯、太仆夏侯婴”
这就是群臣商议的所谓“群臣”?
淡笑着摇了摇头,刘恭翻开第二份简册准备细看,恰好此时偈者仆射张释之双手举着一卷竹简疾步入殿。
承相陈平年老体毒,故而处事时间极有规律,公文每天都是固定时间由承相府送出,再交到宫中。
“莫非又出了什么急事?”刘恭见状心下一沉,不禁如是想到。
注:蔡邑《独断》:“汉承秦法,群臣上书皆言“昧死言”
诸永高速开到黄岩,又去看什么岭上人家,吃顿饭最后拉肚子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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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天灾示警
且到离案前坏有二鼻左右距离的位置时,偈者仆射张释腆步,躬身向刘恭施了一礼,朗声道:“陛下,承相府送来齐地急奏。
听说是齐国出事,到恭心下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毛笔,顿时便有些紧张起来。
经过赵幽王子刘辟强加封为河间王,以及先后的几次召见、种种暗示之后,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兄弟婉转地向刘恭表达了“忠心。”业已经启程回到齐国。
难道是真的?
刘恭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么希望所知的历史能够重演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刘恭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本该在历史上发生的事情,按照自己的设计一点点地偏离预定轨道,因为这些,都是直接与自己命运相连,攸关生死的。
而今天的他,却是那么地希望公元前阳年的历史,会在此刻成为真实!
隐隐带着几丝兴奋,刘恭摆摆手,看着身边的寺从向偈者仆射张释之走去,随即定了定神,挺胸危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开口问道:,“何事?。
偈有仆射张释之将竹简交给寺从双手接过,躬身答道:“回禀陛下,齐、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溃出,流民无数。”注
既然齐、楚两国同日山崩,那么范围必定不会相隔太远。
齐王刘襄擅杀承相、无诏起兵,虽然事后未受惩处,但承相陈平早就加强了对齐国的监查力度。齐国方面消息传来的比楚国更早,也是应有之义。
“哦?”刘恭闻言,紧绷的心弦立时为之一松。
虽然自己做足功夫,不必担心事败会被出卖,可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朱虚侯刘章两兄弟又是那般急功近利的性子,没有消息,也总比听到的是坏消息要好得多。
自寺从手里接过奏疏细看,刘恭很快就明白了事件的经过。
所谓的四月齐、楚同日地震注2,实际上是齐国济北郡内的泰山范围发生地震,波及子楚国薛郡,导致这一带出现山崩,又发大水出现泥石流之类的灾害。
“地震啊”刘恭抬起头深吸口气,许久之前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闪过,忽然感到胸口有些发堵,闭起眼睛想了想,道:,“召御史大夫前来见联
虽然不是发生在中央直辖的郡县,救灾之类由齐王、楚王他们自行处置,不过必要的诏书慰问、减免赋税什么,刘恭还是需要去做的。
“从御史大夫处调几个人去巡视一番,那些趁着天灾大发其财的贪官污吏,绝对不能放过。”这是刘恭除了召御史大夫曹蛮起草诏书外,所想到的另一件事。
注:《汉书五行志》:“文帝元年四月,齐、楚地山二十九所同日俱大发水,溃出《汉书文帝记》:“四月,齐、楚地震。二十九山同日崩,大水溃出
注推测地震应该发生在齐、楚交接处。而其中城阳郡此时已不属齐,城阳郡以东是临海的齐国狠娜郡,与楚国东海郡相接,城阳郡以西是齐国济北郡内有泰山,南邻楚国薛郡六国中鲁国故地范围,想来地震应该发生泰山比较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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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少君认亲
错失了人生最大机遇的“窦国舅”回到了宜阳,等待他的,将是继续在深山为主人烧炭的辛劳。(UU小说手打小说)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的命运,也在刘恭的注视下悄然改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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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郡,代国都晋阳,代王宫。
看着眼前跪坐着的少年,窦姬满眼通红,心情激荡之下早已经按耐不住,就想从席上起身上前。
殿中主位之上,代王刘恒见状微微皱眉,轻咳一声,窦姬这才咬了咬唇,重新坐定。
昨日有人向王宫投书,自陈姓窦氏,名广国,家在观津,幼时常与其姊采桑堕,并以此为信,欲认为代王长子刘启舅父。
“除书中所言外,另有何以为验?”代王刘恒神色肃然,淡淡问道,在他心里,对这个上门认亲的小舅子是不太相信的,召见只不过是顾忌王长子刘启到生母罢了。
窦姬不过是王府姬妾,只因自己先后没了几个嫡子,其所出的刘启年岁最长,方才风光起来,外人如何能够得知?代王刘恒始终怀疑这是宫中有人泄露了消息,联合外人欲求富贵的把戏。
殿上少年思索片刻,道:“阿姊西去时,与我决于传舍之中,乞淘米水为我沐浴,又求来饭食喂我,饭罢乃去。”(注1)
代王刘恒边上,窦姬听罢已是泣不成声,终于忍不住起身上前,握着少年双手,相对嚎啕起来。
代王刘恒叹了口气,平民姐弟爬树采桑并不稀奇,但窦氏入宫之前与幼弟作别,个中详情,旁人又从何得知?看窦氏的模样,想必是真的了
一念及此,代王刘恒再无疑问,随即默默离席而去,留下这对苦命姐弟好生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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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五祚宫,正殿路寝。
“陛下,去往蜀郡的人手都已平安归来,陛下要的人如今被安置在鲁侯邸中。”水衡都尉张辟彊站在刘恭面前,拱手说道。
路寝内只有两人,刘恭的心情似乎很好,自见到水衡都尉张辟彊起,嘴角便带着淡淡的笑意,听完回报更是笑得眯起了眼睛,
刘恭是对自己的计划太满意了,什么样的间谍细作能比得上“窦太后”最宠爱的弟弟,代王刘恒的小舅子来得让然防不胜防?四五岁起被拐卖,辗转换了十几户人家的小孩子,这样的身份背景,就算再怎么怀疑,也是无从查证。
在驿站洗澡吃饭的细节,原本这世上确实只有两个人知道,不,应该说“国舅爷”认亲前只有两个人知道,可谁叫咱是在那之后来得呢
多亏自己读书仔细,当时还专门为“传舍”两字查了辞海,又有社会上“黑砖窑”负面新闻不断,故此才印象深刻。
“等过了这一段,给他们一家人都安排个差事,恩,就在上林苑吧。”刘恭点了点头,吩咐道。
注1:《史记.外戚世家》:“广国去时虽小,识其县名及姓,又常与其姊采桑堕,用为符信,上书自陈。窦皇后言之于文帝,召见,问之,具言其故,果是。又复问他何以为验?对曰:‘姊去我西时,与我决于传舍中,丐沐沐我,请食饭我,乃去。’于是窦后持之而泣,泣涕交横下。”
第090章短折哀王
第090章短折哀王
建元元年六月,戊申,齐王刘襄薨。(UU小说手打小说)消息传至长安,已经是过了小暑。
刘恭当时站在阿房前殿台基的边上,身后是太中大夫贾谊、谒者仆射张释之、公车令袁盎与一众少年郎官。
前方不远处,曲城侯、左将军蛊捷带着三千兵卒正在操演。
进入六月中旬,天气逐渐变得闷热起来,阿房前殿平整而又空置的台基经过将做少府整治,便成为了最适合活动演练的大型操场。
对外只说是天子与郎官们的蹴鞠游乐场地,至于天子没有闲暇之时这里被用来做些什么,那就不在刘恭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左将军蛊捷奉召拱卫上林,苑内驻军尽归其统帅,禁中之外,在哪里练兵本就是他的自由。
看着眼前行列占阵井然有序军队,刘恭不禁暗暗点头,挂帅统兵不过两月,命令士卒便能做到令行禁止,左将军蛊捷确是一员良将。
曲城圉侯蛊逢当年随悼武王吕泽入汉定三秦,功侯位次第十八,身为其子,第二代曲城侯蛊捷历史上本是被汉文帝夺侯的命运,即便受到如此牵连,三年之后还是能够复国为将,由此可见其人之才。
当然,曲城侯蛊捷的命运轨迹记载在《表》中,具体如何刘恭并不清楚,他爱史不假,却不可能把整本书都背下来,启用蛊捷也是因为南宫侯张买所代表的亲吕势力所荐。
当平陆侯、宗正刘礼找到静静站在操场上注视着操演的刘恭,禀报了齐王刘襄的死讯时,对于这个结果早有准备地他表现的很是淡然。
某一个时刻,刘恭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齐王刘襄谥号定为“哀”字的真正含义。
“蚤孤”、“短折”、“功未施”,其实所有的形容,都没有“悲哀”一词来得更加贴切,表面上英武果敢,实则受人摆布,一生都是兄弟、下属利用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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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五祚宫,正殿路寝。
王位更迭自有定制,齐王太子刘则虽然只有十一岁,嗣位却是板上定钉的事情,有司很快便按照礼制准备好了分封诸侯王的策书,刘恭所需要考虑的,就剩下朱虚侯刘章兄弟该如何安置。
事实上,刘恭心中对此早已有了腹案。
汉文帝分封朱虚侯刘章兄弟城阳、济北两国,一南一北互呈掎角之势,正堵在齐国西进路上,刘恭大可以照此办理,以齐济北郡立东牟侯为济北王。
城阳郡还在鲁侯张偃手中,那便再割齐国一郡。
朱虚县属琅邪郡,以齐之琅琊郡立朱虚侯为琅琊王,或者把原先的吕国,后来的济川国封给朱虚侯刘章,让他们兄弟紧挨在一起?
国相驷钧、内史祝
未完待续————————
第091章齐文王则
第091章齐文王则
有成功把齐相召平之子召奴封为犁侯,并且没有引起一丝反对声音的例子在前,刘恭的动作也就愈发地大了起来。(UU小说手打小说)
这意味着朝臣们已经默认,只要不波及各位大佬在中央政府的权威,齐国问题与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当然,如果不是因为齐王刘襄起兵的事情,真正关心齐国的人也没有几个。
大家心里已经达成默契,把齐国当成了天子的出气筒。
尽管官面上没有承认,但是齐王刘襄想要夺位,趁着吕后驾崩,长安政局的不明朗浑水摸鱼,却是不争的事实。
实际上,安定下来之后的功臣们回过头想想,还是很不喜欢齐王刘襄当初敢于起兵,明目张胆挑战中央权威这一举动的。
长安城内部的事情,诸侯们要是都来横插一脚,那将跟随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彻侯们置于何地?诸侯们只要管住自己的封国就行,中央问题还轮不到他们插手。
所以等到六月间齐哀王卒,十一岁的太子刘则被正式册立为第三任齐王之后,丞相陈平随即上疏: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有功,可王。
于是,宗正刘礼便收到了这么一道诏书——
诏曰:“以齐之琅琊郡立朱虚侯为琅琊王,以齐济北郡立东牟侯为济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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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都临淄,齐王宫。
宽敞明亮的大殿之内,国相驷钧、内史祝午、中尉魏勃三位深受齐哀王刘襄重用的实权人物尽皆在座,大殿正中的主位上,是十一岁的新任齐王刘则。
“高祖皇帝置齐国,立长子为齐王,领临淄、博阳(后改称济南郡)、济北、胶东、胶西、琅琊、城阳七郡七十三县,诸民能齐言者皆予之……”
国相驷钧居右,内史祝午居左,中尉魏勃坐在右侧驷钧下首,说话的是齐国相驷钧,在这个时候,还是由齐王舅公第一个开口最为合适。
齐王刘则一袭袀玄,身形略显臃肿(注1),端坐上首默默地听着,抿紧了嘴唇,努力想使自己稚嫩的脸庞看上去能够威严几分。任先生说过,大王已是一国之主,年纪虽小,也要表现出王者应有威仪,绝不能让臣下小觑。
只听国相驷钧回顾了齐国自悼惠王起的光辉历史,以及齐王一脉高祖长子长孙的崇高地位后,愤然总结道:“先王尸骨未寒,天子如此作为,哪里还有半点顾念骨肉之情”
齐王刘则的小嘴抿得愈发紧了,任先生说过,大王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不要随意在别人面前发表意见,要先让所有人说完,再一锤定音。
内史祝午听罢,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缓缓道:“高后在时,以济南、济北先后封与孝惠帝子,倒行而逆施,却使吕氏拥膏腴之地,如今因先王之功,才将其地复之予齐。朱虚侯、东牟侯亦有诛吕之功,又是悼惠王子,以齐地王之,似乎也说得过去。”
“你说什么?”国相驷钧怒了,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都是庶子,跟他这个齐哀王母舅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样两个路人似的家伙,凭什么来分自己外甥,哦不,现在是外甥孙了,他们凭什么来分自己外甥孙的身家。
要知道,汉初所谓诸侯王“掌治其国”、“封者受茅土,归以立社稷。”只要没有太过重大的违规行为,实际上俨然就是国中之国,诸侯王相在国内就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割走两郡,也就是变相缩小了国相的权利,国相驷钧怎肯就此干休。
中尉魏勃见势头不对,赶紧扯了扯驷钧的衣袖,对他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国相驷钧见状冷哼一声,转过了头去。
中尉魏勃道:“话虽如此,可谁不知道这是天子的借口,朱虚侯他们兄弟是什么居心,诸位莫非不知?”
不言琅琊王而呼以旧称朱虚侯,其实也代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思。
两个郡有多少财赋?属吏、土地、军队,都密切关系到他们的自身利益,这才刚刚拿回来多久,就要再割一次?
内史祝午叹了口气,道:“既是诏书已下,可见朝中诸卿对此都是赞同的,起码他们不愿出面,多说何益?”
国相驷钧看了对面的内史祝午一眼,虽然还是不甘,却也知道他说的没错,无奈转头对着齐王刘则,唤道:“大王……”提醒外甥孙可以解散了。
齐王刘则点点头,暗暗松了口气,端这么久的架子,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了,心里不免有些跃跃欲试,轻咳一声,道:“寡人初继王位,决意拜任书为郎中令,执掌王宫守卫。”
注1:《史记.扁鹊仓公列传》:“文王病喘,头痛,目不明。臣意心论之,以为非病也。以为肥而蓄精,身体不得摇,骨肉不相任,故喘,不当医治。”据淳于意的医案所载,齐文王刘则年未满二十,就已经是百病缠身的样子,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原因就是过于肥胖。
第092章方士任充
第092章方士任充
很快,刘恭就在五祚宫收到了齐王刘则任命新郎中令的消息,而与之相对应的,是代王刘恒以中郎卫绾为太仆,傅王长子启,窦建、窦广国俱为郎中。(UU小说手打小说)
也许是为了验证窦广国身份的真伪,也许只是窦少君的认亲让窦姬更加思念家乡的亲人,代王刘恒之后又使人去了一趟赵国,在窦姬的故乡清河观津找到了一个叫做窦建的年轻人,也就是窦氏的长兄——窦长君。
一家团聚自然是件天大的喜事,历史上窦氏兄弟不能得到重用,那是因为好不容易夺权成功的功臣集团害怕外戚坐大,再次分走他们的权力,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任何机会的缘故。(注1)
现在没了功臣们的掣肘,又正是代王刘恒需要韬光养晦、积蓄实力的时候,身边可以多两个信任的人,做起事来当然也要便宜许多。
而对于窦姬来说,兄弟的职位越高,也就意味着好不容易占上代王长子名分的刘启,在母族方面的助力越大。
“成为郎中只是第一步”看到间谍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刘恭心中对自己精挑细选出来扮演“窦国舅”的“黄头郎”邓通满是期许。
郎官是多么美好的职位啊
——与王起居,坐者诵诗书,立者习礼容。
“铜山什么的就不用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某人会不会学那《封神演义》里的商纣王?”
想到此处,刘恭勾起嘴角,笑容愈发地邪恶了,前来汇报的水衡都尉张辟彊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战,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寒。
继续研究起了竹简上的内容,当刘恭看到卫绾这个名字时,忽然想起另一个人来。
前几天有个郎官丢了金子,他便被怀疑是盗金者,这人买来黄金归还失主,却没有加以辩驳,后来他的同舍回来承认自己拿错黄金,才知道是一场误会。(注2)
刘恭闻知此事,当时就记起了那个“学《老子》言,不好立名,称为长者。”的塞侯直不疑,觉得此人以后或许有用,便将其安排在了水衡都尉张辟彊属下。
——卫绾以戏车为郎起家,事文、景、武三朝,历任中郎将、河间王太傅、太子太傅、御史大夫乃至丞相,封建陵侯,凭的就是“醇谨”二字。
——那一家子的用人风格,最是信任石奋、卫绾这类“敦厚”之人,现在自己手里有个本就该受到重用的直不疑,好的又是黄老。
——邓通的家人早已从蜀郡被接到了上林苑,再派一个烧炭的“工友”过去,就不怕他能逃得出自己的掌心。运气好的话,或许还可以更进一步,要知道,塞侯可是凭军功而封的。
想到此处,刘恭很快就有了定计,道:“过几天,给直不疑安排一个新的身份,就让他去代国投靠‘窦少君’吧”
“唯”水衡都尉张辟彊应诺。
指尖轻轻拂过简册上齐国郎中令的名字,刘恭心里生出一种十分微妙的熟悉感觉,凝神苦思,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疑惑道:“这个任充?”
刘恭并不知道,隐匿身份成为齐王刘襄座上之宾的任书,如今改名任充,借着齐国少主在位的机会,终于由幕后走到了台前。
水衡都尉张辟彊道:“任充就是齐哀王在位时所信重的那个方士,之前与琅琊王似乎颇有些联系,不知怎么,齐王为太子时便与之交好,如今对他,更是言听计从。”
“方士——琅琊王——刘章——齐王——”默默梳理着思路,刘恭对齐国的这位新任郎中令越发感到好奇。
朱虚侯刘章为什么能够封王,刘恭心里一清二楚。
方士之于君王最大的作用是什么?在齐王刘襄身边开始方士云集的时候,刘恭就知道,他的“暴毙”已经无法避免,问题只是早晚罢了。
而炼丹需要原料,刘恭只需要提点一下,朱虚侯刘章自然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任充与没有成为琅琊王时候的刘章有些联系,并不让刘恭感到意外,但是一想到他在齐王刘襄死前就攀上了太子,这就有些出乎刘恭的意料了。
刘恭曾交代过朱虚侯刘章行事谨慎,甚至以刘兴居为例向他叮嘱,可以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事情,没有必要让第三个人参与进来。
但这又怎么解释任充的行为?
究竟是多大的信任,才使得新齐王继位第一件事,就是让他做了郎中令?难道任充觉得以齐王太子的年纪,他会比自己的父亲更宠信方士?
到底是防患于未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任充的动机至关重要,刘恭不喜欢猜测。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任充两个字,刘恭皱眉说道:“密切关注任充的一举一动,朕要知道,这个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注1:《史记.外戚世家》:“绛侯、灌将军等曰:‘吾属不死,命乃且县此两人。两人所出微,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又复效吕氏大事也。’于是乃选长者士之有节行者与居。窦长君、少君由此为退让君子,不敢以尊贵骄人。”
注2:《史记.万石卫直周张传》:“直不疑,南阳人也。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归,误持其同舍郎金去。已而同舍郎觉,亡意人疑,不疑谢有之,买金偿。后告归者至而归金,亡金郎大惭,以此称为长者。”
第093章天命弑君
第093章天命弑君
郎中令掌宫殿掖门户,位列九卿,是距离国君最近的高级官职,大夫、郎、谒者皆其属也,与掌宫门卫屯兵的卫尉加在一起,便等若是掌握了整个宫廷的武装力量,历来非亲信近臣不可得。(UU小说手打小说)
正因如此,刘恭将此职交给周亚夫时,功臣中最担心皇帝秋后算账的绛侯周勃,才会变得如此心安。
建元元年六月末,天下诸侯看到的,不仅是年幼的齐王宠信方士。
更多的,还是齐国由此可能产生的动荡。
以及,自高祖六年始封,曾经的天下第一大国即将到来的没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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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中,头顶金冠的刘恭一身骑装,正慢悠悠地沿着小路往林深处行去,身后是郎中令周亚夫、太中大夫贾谊和负责护卫天子的少年郎官。
在没有现代化娱乐设施的时代,越来越自由的刘恭开始逐渐地理解,为什么史上有那么多君王,都有着各式各样的奇怪喜好。
生活是在是太过乏味,刘恭觉得比起旅游、角色扮演这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来说,田猎无疑是最最经济健康的活动了。
而且,还能用来演练兵法。
外间的兵卒还没有形成合围,猎物之间还很松散,所以大家就这么一面搜寻,一面漫无目的地走着。
忽然,有只灰茸茸的兔子从草坪里窜过,刘恭忙勒紧了缰绳。
郎中令周亚夫见状紧跟着停下,举起右臂,行进中的队伍立时一顿。
自马上取下弓箭,搭弦、张弓、瞄准、放箭,动作一气呵成,刘恭的箭术还是当年绛侯周勃亲自传授,看上去颇有几分架势。
“嗖”地一声,羽箭离弦,只余下弓弦犹自在耳边微微震动着,发出“嗡嗡”之声。
少年们都是凝神屏息,纷纷紧张地注视着前方,时刻准备在猎物中箭地刹那,为天子喝一声“彩”。
可惜,羽箭很快落地。
灰毛兔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猎物果然还是赶成一团的好打刘恭对此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开始就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随便瞄了一下,根本没等兔子进入被射击状态。
想想人家“康熙大帝”的皇太子,五岁随父往景山射猎,连发五箭,就能射中一鹿、四兔,简直是百发百中,自己前些日子的那些小小“战绩”,又能代表什么?
“何人为朕猎得此兔?”刘恭放下手中长弓,调转马头,对身后的少年们说道。
待郎中令周亚夫带着几人领命而去,刘恭催动胯下坐骑,目视前方,道:“朕近日读《韩非子》,见其中一篇,觉得十分有趣。”
这个时候,最靠近刘恭身边的,只剩下一个太中大夫贾谊。
“未知陛下读的,是《韩非子》哪一篇?”
“古之所谓圣君明王者,非长幼弱也及以次序也。以其构党与,聚巷族,逼上弑君而求其利也。”刘恭拣着紧要的念了两句,笑问道:“舜逼尧,禹逼舜,汤放桀,武王伐纣,此四王者,人臣弑其君也,而天下誉之。贾卿以为,此说然否?”
这是《韩非子.说疑》中句子,显然,这种想法与儒、墨两家的“禅让”之说背道而驰。
太中大夫贾谊为博士时就曾为刘恭讲经,知道天子有着从功利的角度出发,去辨析史籍的爱好,看得出在这个本来就有争论的历史事件里,天子肯定会更倾向与“弑君”一说。
由于高祖刘邦起自平民,几乎不具有法理和意识形态的任何正统性,所以在立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当朝都十分致力于宣扬秦始皇之残暴,以及关于高祖斩白蛇之类能够表达“天命所归”的传说。
虽然无法预见景帝之时,辕固和黄生关于汤武是“臣弑君”还是“受天命”的那场辩论(注1),但是在这一点上,博采百家的太中大夫贾谊倒是与主流相合,希望天子支持儒家尧舜禹禅让故事论点。
天子可以说他们“弑君”,可是自己不行,否则高祖皇帝的作为成了什么?
可惜,秦始皇当年“史官非秦记皆烧之”,没有了事实为依据,两种看法谁明显也说服不了谁。
沉吟片刻,贾谊叹了口气,道:“上古之事,史失其载,臣实不知。”
史籍失载么?
刘恭点了点头,这才是他说《韩非子》有意思的原因所在,《春秋》为经虽好,但作为史书范本,却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记得足以动摇禅让说根基的史料,是直到西晋时期才被盗墓贼挖出的《汲冢书》,与武帝朝孔子旧宅壁中所得古文经传并称中国文化史四大发现之二。
这两项发现曾被许多学者否过,刘恭难辨真假,但若《汲冢书》真有其事,那便必定还在汲县古冢之中。
——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不与父相见。
要把它挖出来改写上古历史么?这可比造纸什么有意思多了
注1:《史记.儒林列传》:“清河王太傅辕固生者,齐人也。以治诗,孝景时为博士。与黄生争论景帝前。黄生曰:‘汤武非受命,乃弑也。’辕固生曰:‘不然。夫桀纣虐乱,天下之心皆归汤武,汤武与天下之心而诛桀纣,桀纣之民不为之使而归汤武,汤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为何?’黄生曰:‘冠虽敝,必加于首;履虽新,必关于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纣虽失道,然君上也;汤武虽圣,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过以尊天子,反因过而诛之,代立践南面,非弑而何也?’辕固生曰:‘必若所云,是高帝代秦即天子之位,非邪?’于是景帝曰:‘食肉不食马肝,不为不知味;言学者无言汤武受命,不为愚。’遂罢。是后学者莫敢明受命放杀者。”
第094章爱幸少年
第094章爱幸少年
骑着马在苑中又逛了一会儿,左中郎将晁错来报,道是此处合围已成,刘恭微微一笑,把《汲冢书》与孔府壁《尚书》之事暗暗记在心头,一夹马腹,招呼身后少年行猎去也。收藏~顶*点*书城书友整~理提~供
那些散落的竹书要在那土里埋藏至晋才能见得天日,现在只有地名,比不得曲阜孔壁那般目标明确,再加上历代沿革,范围实际要比刘恭所记的河南汲县大上许多,又有什么好急的。
待得天色渐暗,刘恭命宦者丞张余将所得猎物拿到长杨宫去,交给太后身边的太官先做准备,正要打马回宫,就见壶关侯刘明上前禀报,“陛下,水衡都尉张辟彊请见。”
刘恭闻言蹙眉,微微一顿后,调转马头道:“诏水衡都尉至长杨宫见。”说完当先打马往长杨宫方向而去。
绣衣卫的情报架构已经初步搭起,目前隐蔽在水衡都尉的职能之下,以均输钱币散耳目于郡国之间,张辟彊这么晚来找自己,肯定是因为这方面的事情了。
从长杨宫偏殿里面换上常服出来,水衡都尉张辟彊已经到了,此刻见到刘恭,张辟彊躬身施了一礼,道:“陛下长乐未央”
刘恭摆摆手,几步走到摆满简册的书案后坐下,开口问道:“何事?”
“淮阳陈县治下,有数名儒生串联上书,请为淮阳王母上尊号。”顿了顿,水衡都尉张辟彊道:“算算日子,公车令明日便会将奏疏呈至上林苑。(注1)”
“王母尊号这便是要朕下诏,尊那潘氏为淮阳王太后么?”刘恭冷哼一声,道:“若朕不愿意呢?他们是怎么个说法?”
“《春秋》有云:‘母以子贵’。我大汉以孝治天下。”水衡都尉张辟彊拱手再拜,话锋一转道:“且,故淮阳王强薨,国人甚怜之。”
前元五年秋,先帝孝惠长子、上一任淮阳王刘强薨,适时国中关于刘强“非正常死亡”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其重点不外乎是“淮阳王的先帝长子身份之于今上有大妨碍,才被太皇太后贬斥。”
虽然谣言快速被当时的河南守吴公上报,并且抓到了主犯平息下去,但是民间议论已成,大家对那位淮阳哀王还是十分同情的。
故淮阳哀王强与今淮阳王武同母,潘氏有育先帝两位皇子之功,其前元四年所谋因涉及后宫秘辛无法公开,在民间看来,倒成了无罪加诛的受迫害者。
“果然还是不肯老实啊”刘恭叹了口气,当时就猜到放归潘氏肯定还有手尾,让丞相陈平派人去监视的用意也是因此,现在一句正名就能再闹出尘封已久的旧事,不论成败都能使自己与淮阳王刘武生隙,那人端的是好算计。
四年前流言一案虽无证据,刘恭心中却早就有了定论。
刻意强调淮阳王刘强的正统性,实际上就是弱化其他人的地位,它能为否定刘恭“嫡子”甚至其他“孝惠诸子”的身份预做注脚——因为大家都有问题,所以太皇太后才要迫害先帝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制造舆论、利用舆论是代王刘恒一生都在使用的伎俩,现在潘氏尚处于绣衣卫监控之中,淮阳王刘武又幼弱未壮,国事尽握丞相申屠嘉(注2)之手,这件事极有可能还是出自代王刘恒的手笔。
水衡都尉张辟彊当然知道刘恭说的是谁,对此推断也很是赞同,道:臣闻代王礼言事者,不伤其意,群臣无小大,至即便从容言,王止辇听之,其言可者称善,不可者喜笑而已。代地臣民皆颂王之仁贤,世俗褒扬。”说道这里,张辟彊加重语气,道:“其中尤以儒生为最。”
“建陵侯倒是出的好主意”刘恭冷笑着,对当初只顾私利提及此事的建陵侯张释厌恶不加掩饰,沉吟片刻,道“既是如此,那潘氏就不必再留了。”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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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郡,代国都晋阳,代王宫。
“今日午后,大王……大王又去了窦少君……窦少君府中……”宦者署正厅之内,小黄门战战兢兢地低头汇报着,在他身前正对着厅门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着纱縠单衣佩三采黑綬的少年,十五六岁左右的年纪,面如傅粉,唇若施脂,生得一副好相貌。
听完回禀,俊美少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小黄门便如蒙大赦,转身疾步往殿外走去。
眼见着小黄门跑出殿外,俊美少年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头望向右下首坐着的另一位与他相同服色,二十岁出头的敦厚年轻人,语气阴柔,说道:“你都听见了?”
敦厚年轻人抿唇,略带沉重地点头应了一声,蹙眉说道:“然大王之事,非是我等可以左右,多说何益?”
“北宫伯子”俊美少年的声音尖利起来,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他姓赵名谈,与那敦厚年轻人北宫伯子同属代王宫中宦者,俱是代王刘恒爱幸之人(注3),尤其是赵谈以星气幸,出入骖乘,须臾不离左右。
“窦广国着黄帽而幸进,任太中大夫,其兄窦建迁中大夫,友申屠嘉为郎中。”赵谈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了这句话,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代王刘恒了,想象着窦氏兄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嘴脸,恨声道:“此事非省中亲近之人如何得知?”
宫中皆知宦者丞赵谈善于望气,却没有人知道,赵谈自己根本就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这只是他用以固宠的手段。也正因此,赵谈才对窦少君戴黄帽而应代王梦一事耿耿于怀,认为是有人刻意安排。
——这不只是夺宠,简直是在红果果抢他的饭碗
相形之下,北宫伯子则显得淡然许多,道:“那衣裻带后穿,大王可未曾说过。”
诚然,代王刘恒在长安梦见黄头郎推之上天的故事许多人都知道,作假的确不难,但当中诸多未被宣之于口的细节窦氏少君都能对上,在北宫伯子看来,那就非人力所能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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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元年六月末,广阿侯任敖薨,谥“懿”,子竟嗣,拜太中大夫。
诏曰:「汉家之制,推亲亲以显尊尊。尊淮阳王母曰淮阳太后。」
又曰:「建陵侯有罪,削为关内侯。」
秋七月,诏曰:「代王子明纯厚慈仁,建以为代太子,立窦氏为代王后。」
注1:《汉官六种》:“公车司马令,周官也,秩六百石,冠一梁,掌殿司马门,夜徼宫中,天下上事及阙下,案:和帝纪注引作‘诸上书诣阙下者,皆集奏之’。凡所征召,皆总领之。”
注2:申屠嘉高祖故吏,史载孝惠时为淮阳守,未言其后如何,这里便当高后分梁而置淮阳国时申屠嘉顺理成章任淮阳丞相。
注3:《史记.佞幸列传》:“孝文时中宠臣,士人则邓通,宦者则赵谈、北宫伯子。北宫伯子以爱人长者;而赵谈以星气幸,常为文帝参乘;邓通无伎能。……文帝时时如邓通家游戏。”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