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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太乙仙隐全文阅读

作者:若水     穿越之太乙仙隐txt下载     穿越之太乙仙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青楼之内

    很快的,风魂身边便聚集了不少环肥燕瘦的女人,只是不知怎的,这些女子虽然一个个长得不错,但在他眼中总是觉得太过俗气。然后他便意识到自己是在将她们与王妙想和孙灵秀相比,王妙想乃是天上女仙,冰清玉洁,而孙灵秀也是天生的媚骨,这些女人如何比得上?

    想到自己原本有机会将孙灵秀吃了,却好死不死地放过机会,风魂开始后悔了。那样一个美艳动人的姐姐愿意投怀送抱,自己又不是柳下惠,当时到底是哪来的毅力把她推开的?

    风魂越想越是后悔,真想回头再找他的灵秀姐姐去。

    老鸨见他突然不说话,心想这些女儿莫非他都看不上眼?于是将他拖到一边,陪笑道:“莫非公子爷对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么?年纪大些的?长得像男人的?或者……”

    风魂心中一动,在她耳边笑着说道:“不瞒你说,我比较喜欢年纪小一些的,越小越好。”

    老鸨犹豫了一下:“公子爷想必也知道,年纪太小的女孩子,官府可是只允许做青儿,不允许太早陪客的。”

    风魂又塞了两块“金碇”:“真的不允许么?”

    老鸨赶紧道:“官府当然是不允许的,但官府还不许老百姓造反呢,沿海的百姓还不是一样反了?”

    风魂又笑:“忘了告诉你,我不只是喜欢小丫头,还特别喜欢那种病怏怏的小丫头。越是那种病得站都站不起来,就算受了欺负也只能哭的小丫头,我越是喜欢……”

    老鸨喜道:“公子爷放心,多的就是这种。”

    风魂问:“多的就是这种?”

    老鸨并没意识到自己的失口,只是用手帕掩着嘴笑道:“公子爷的趣味还真是与别人不同呢,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就是。”

    没过多久,风魂便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果然,有一个最多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躺在那儿,苍白瘦弱,满脸恐慌。

    门被关上了,风魂走到床边看着这害怕的小女孩,脸上虽然平静,心中却已是怒到极点。这女孩显然经过了邪术的多次采补,元阴早已耗尽,就算扔在那里不管也根本活不了多久,然而那老妈子为了赚钱,竟仍要把她拖出来。

    这小女孩若再经糟蹋,只怕连能不能活到明天都很成问题。

    可想而知,这里确实是那朱孺子的藏身之所。那朱孺子在其它任何地方摧残幼女,都有可能被那些修道之人现,然而在这种烟花柳巷之处,再不堪的事也不会被人注意。而且那些洁身之好的修仙人士也绝不会跑到这里来,朱孺子从别处偷来幼女,采补之后就直接送给青楼,就算有人现,最多也只会以为那些女孩是遇到了人贩子,而官府对青楼买卖人口的事也从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经常有女孩病死,这些女孩既然入了青楼,那自然便是“贱籍”,是生是死也没什么人会去关心。

    风魂强忍着将这迎香楼直接拆了的怒气。

    他坐到床边,向那无力地想要缩到床角的小女孩说道:“你不要怕,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小女孩惊惧地看着他。

    风魂暗叹一声,从药袋中取出一粒固本还原的仙丹让她吃了,小女孩不敢反抗,颤抖着含入口中。仙丹入口即化,将她那亏尽的元阴弥补了一些。

    见这小女孩的脸色好了一些,风魂问:“你叫什么名字?”

    见他神情和善,小女孩渐渐也没那么害怕了,她低声回答:“小红。”

    “小红,”风魂说道,“我想在这里找一个人,你有没有见过他?”

    他将朱孺子的相貌特征说了出来,而小红越听越是慌张,身子往里直缩。风魂知道她必定是见过朱孺子,于是问道:“就是这个人把你抓来的?”

    小红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风魂又问:“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小红颤着声:“地、地下。”

    看着她那害怕的样子,风魂心中一痛。那些连这样的小女孩也不肯放过的人,难道就没想过,如果是自己的女儿遇到同样的事那又会怎样?

    在周广死在孙灵秀手中时,风魂会因为周广的死而感到内疚。毕竟,他并不是真的想害死别人。虽然在那之前他也帮王妙想杀了践天,但当时的形势,践天不死,死的就是王妙想和他,谁也没有办法。

    而现在,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亲手杀死一个人。

    他绝不能让朱孺子这种人再活下去。

    他看着小红:“你在这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出去……”

    小红听到他说会救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扑过来就抓住他的衣服,一脸泪水地看着他。风魂知道她害怕自己只是随便说说,其实却一走了之,心中一软,又坐回床边:“我有一个朋友被那坏人抓去了,她也是个女孩子,你也知道,我如果不赶紧去救她,她会生什么事,对吧?”

    小红默默地点头。

    风魂看着她:“我现在要去救她,你放心,等我救了她之后,一定会回来带你走的。”

    风魂帮她躺好,又用被子盖在她身上,临走之时还不放心,又在她的周围扔下几颗棋子,布下迷阵,以防自己离开时她被那老鸨又或是别的恶人带走。

    安排好后,他用遁法离开房间,寻着路往下方走。一路之上,各种****传来,如果是在平常时候,他或许还会觉得新鲜有趣,但此时此刻,只要一想到小红的遭遇,他便心生反感。

    他找到了一条暗道,潜了进去,却又现沿途被人设了许多禁制。显然,这些禁制一旦被触,那朱孺子很可能便会知警逃走。好在风魂的遁法乃是木公亲传,一路之上,将那些禁制小心破解,终于在不触那些禁制的情况下潜了进去。

    在通道尽头有数间密室,其中一间果然传出了彭兰的叫骂声。风魂潜到门口,隐着身形朝内看去,只见彭兰被反绑着吊在中央处,在她身前还站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那女人吃吃地笑着:“你再骂也没用,等我主人一回来,你就会喜欢了。”

    彭兰怒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不知羞耻?”

    那女人道:“是么?那我问你,你的身子可是已经越来越热?你的裙子底下可是已经开始湿了?。”

    彭兰又惊又怒地看着她。

    那女人笑道:“我已经按我主人的吩咐在你身上抹了一种叫‘女儿娇’的液体,这种液体可是由南海淫蚌的唾液炼成,再贞烈的女人也受不了。你现在虽然生气,但再过一会,你就会忘了自己是谁,只想找男人来脱你衣服。你会像母狗一样爬在我主人的身上,直到元阴耗尽,被活生生地**死。”

    彭兰的眼睛开始变得恐慌,她知道自己的身子真的已经在不受控制地生出反应。她的脸变得绯红,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她的身体虽然是道家元婴,不受寻常毒素伤害,但这“女儿娇”也不知是怎么炼成的,竟连元婴也一样起作用。

    风魂躲在门外,正想闯进去救出彭兰,却又忽地心生警戒,赶紧闪到了隔壁房间。只过了一会,果然听到那女人娇媚的声音:“主人,外头的情形如何?”

    朱孺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那小子跟疯子一样在城里到处破坏,弄得每个人都知道我躲在这附近。哼,像他这样瞎闹,翻了城也找不到我。”

    彭兰知道他说的是盱烈,心中既生出希望,又知道盱烈恐怕真的很难及时将她救出,虽然不想在敌人面前出丑,偏偏药性渐渐作,就算意识仍然保持着清醒,悬在半空的双腿也不自禁地摩擦起来。

    朱孺子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下:“不用急,很快我就会让你舒服的。”

    彭兰想要骂他,然而声音却变得娇喘无力:“你这恶人……杀、杀了我……”

    朱孺子**道:“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杀你?”

    那花枝招展的女子见到彭兰的样子,自己也情难自禁起来,她贴到朱孺子身上,低笑道:“主人,这丫头一定从没见人做过那种事,不知道其中的美妙,不如我们先做给她看。”

    朱孺子把她压到墙上,拔开她的衣服便吻在她的胸脯上。那女子像母鸡一样咯咯地笑着,声音淫秽不堪。

    风魂躲在暗处,心想这女人从背后看应该长得不错,怎么笑起来声音这么难听?当然,这并不是他所要关心的,事实上,他已暗暗取出了玄元砖,想要趁朱孺子与这女人做那种事的时候偷袭他。

    朱孺子总不至于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还能随时保持警惕吧?

    然而还没等风魂动手,那女子却出了一声惊叫,叫声惊惶,却又很快便戛然而止。

    彭兰微颤的声音传进了风魂的耳中:“你、你杀了她?”

    朱孺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当然要杀了她。我之所以留她在身边,只是让她帮我做些繁琐的小事而已。现在被你师弟这样一闹,我想不搬走都不行,像她这样的女人我要找随时都有一堆,又何必带在身边?”

    彭兰怒道:“那你也不用杀她……你、你……不许碰我……”

    朱孺子**着:“动啊,对,就是这样,我最喜欢看小女孩像你这样挣扎,来,小**也摇一下……”

    风魂听到这里,已知道再不出去只怕就迟了,连忙将玄元砖往上一晃,一道光束穿越地面,提醒盱烈他在这里。他自己却闪着身形进入那个房间。

    朱孺子现有人闯进来,也吃了一惊:“什么人?”

    风魂停在门口,见朱孺子已经掀起了彭兰的裙子,正从后边扶着她的臀部。他也不着急,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彭兰和吃惊地看过来的朱孺子。彭兰的眼神虽然还勉强保持着清醒,但身上已是香汗淋漓。

    风魂脸上含笑地看着躲在彭兰身后的朱孺子:“我是来找这个小丫头的。”

    朱孺子不知道风魂是怎么溜进来的,心中惊疑不定,他冷笑道:“你如果想救她,那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现在就杀……”

    风魂仍然笑着:“谁说我是来救她的?”

    话一说完,他的玄元砖已然出手,竟硬生生砸在彭兰的胸口。彭兰喷出一口鲜血,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

    风魂收回玄元砖,冷冷地道:“我是来杀她的!”

第三十二章 盱烈彭兰

    朱孺子没想到风魂一出手便将彭兰打成重伤,一时竟怔在那里。

    风魂淡淡道:“我杀了她的二师兄,又被她和她那个师弟追杀了好几天,你怎会以为我要救她?”

    彭兰此时也认出了风魂,她喷出一口鲜血之后,虽然身体受创,精神倒好了一些。她看着风魂,心想与其受辱,倒不如死在这人手中,于是叫道:“你这恶贼,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不然我早晚会要了你的命,替周师兄报仇。”

    风魂冷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他举起玄元砖又要扔出,朱孺子赶紧叫道:“且慢。”

    彭兰长得娇小可爱,又是元婴,朱孺子好不容易弄到手中,哪里舍得就这样让她被人杀死?只是他生性多疑,仍然不敢从彭兰的身后出来,只是陪笑道:“她已经被我下了药,半个时辰内若不与男人交合,必死无疑。兄台不如先让我把她玩个够,到时我再帮你杀了她。”

    风魂哼了一声:“若是你玩上瘾了,反而迷恋于她,帮她来杀我,那我岂不糟了?”

    朱孺子笑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我下的药淫毒无比,等作起来,不到元阴完全失尽她自己都停不下来,她现在已是必死无疑,何不让她舒舒服服地死去?”

    风魂心里暗惊,知道他说的只怕是事实,脸上却故作犹豫。

    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却传来一声巨响,一道剑光劈下,将地面劈开一条裂缝。风魂失声道:“糟了,她师弟追来了。”

    果然,盱烈已挟着怒气从天空直落而来,同时将长剑劈来。

    风魂冲朱孺子叫道:“我们一起对付这个小子。”

    话一说完,他便将玄元砖朝盱烈扔去。

    朱孺子叫声“好”,心中却已打起了鬼主意,想要趁着风魂拦住盱烈时,自己悄悄把彭兰带走。谁知风魂的玄元砖与盱烈的飞剑猛然一撞,紧接着风魂却喷着鲜血跌飞过来。

    朱孺子心想原来这家伙这么没用,连那小子的一剑都接不住。这一思考间,风魂已经撞上了彭兰。朱孺子冷笑一声,干脆伸脚一踢,想要落井下石,将风魂踢向盱烈,谁知他这一脚却踢了个空,只觉眼前一花,风魂竟带着彭兰闪到了远处,而玄元砖与盱烈的飞剑却一同攻了过来。

    朱孺子错愕之下,见风魂正抱着彭兰在门外微笑,这才知道他刚才竟是诈伤,心中立时又惊又怒,方一躲过盱烈的飞剑,便被玄元砖拍了个正着。

    幸好朱孺子在被玄元砖拍中时顺势一滚,虽然受了伤,还没有死在当场。他知道形势危急,黄光一闪,借着地脉遁走。

    “不要让他跑了。”风魂抱着彭兰从头顶的裂缝跃到空中,将玄元砖往地面乱照,果然照到了地底的朱孺子。

    盱烈对朱孺子早已恨之入骨,也不答话,将剑一扔,化作无数剑影落下,俱皆钻入地底。朱孺子也是倒霉,遇到了玄元砖这具有砌地之能的仙家宝物,又因为受伤遁得慢了一些,结果被盱烈的剑影封得无路可逃,只好纵出地面,想要从空中逃走,却被等在空中的玄元砖直接砸在脑门上,惨死当场。

    见朱孺子已经死了,风魂这才放下心来。然而,他的胸口忽地一紧,低头看去,只见彭兰已是眼带春情,满脸媚色,将身子直往他身上贴。

    他赶紧把彭兰扔给盱烈:“她被下了药,你先将她带走,我马上就去追你。”

    盱烈也看出彭兰有些不对劲,连忙带着她御剑而去。

    风魂回过头,只见迎香楼已经被盱烈刚才的那一剑劈得分开,虽然没有马上倒下,却无疑成了危楼,许多人正惊慌地从里往外逃,其中有不少男女还是光着身子的。

    他跃入楼中,找到小红,将她抱在怀中,这才用遁法朝着盱烈追去。

    他抱着小红离开石城,见前方有剑光闪过,于是便纵跃过去。他落在地上,见盱烈满脸忧色,而女神婴在他怀中已经昏迷,显然是盱烈出于无奈,只好先把她弄晕了。

    风魂取出一粒仙丹让盱烈喂给彭兰,试着看能不能解开淫毒,然而毫无用处,彭兰就算在昏迷中也不断地挣扎,那娇嫩的低吟听得风魂和盱烈这两个男人都不由得生出男性的冲动。

    小红在风魂怀中睁大眼睛看着彭兰,脸也变得羞红。

    风魂想了一想,向盱烈说道:“要想解开淫毒,唯一的办法便是行男女之事。我看得出,你其实非常喜欢你师姐,事到如今,你何不找个山洞与她结合,助她解开淫毒?”

    盱烈低头看着彭兰,摇头道:“这毒性太过强烈,以她现在的体质还没等淫毒散尽恐怕便会死去,就算勉强不死,也会像你怀中这个小女孩……”

    盱烈没有说完,但风魂却低头看着小红,心中替她难过。小红的元阴被那朱孺子采补得太过厉害,就算服用了仙丹,只怕也多活不了几年。

    他叹了口气,重新看着盱烈,又道:“任何事都有两面性,采补之术固然可以损人利己,却也可以损己利人。你在夺去她的元阴的同时,也将自己的元阳渡给她,让阴阳二气在你与她体内不断循环,只要支撑到淫毒散尽,她便不至于因为阴亏而死。唯一的问题是,由于她已经失了神智,本应该是合体双修,变成了单方采补,你与她的元阴元阳虽然不会耗尽,真阴与真阳却难免丢失,对你们日后的修仙非常不利。尤其是你师姐,她本就失了肉身,若再失了真阴,若要成仙,便只剩下转世度劫这个办法了。”

    盱烈低声说道:“只要能帮她活下来,最多我陪着她一起度劫,同生共死。只是,我并没有学过双修术……”

    风魂知道净明宗也是属于上清一脉,上清派与灵宝派一样,都看不起鼎炉之术。尤其是上清一脉,更加注重个人的修身养性和存思炼神,虽然不将双修术直接视作邪术,却也从不涉猎。盱烈既然是上清弟子,没有学过双修术也很正常。

    他说道:“我恰好记得一些。”

    他将从太乙天书中记下的双修法门告诉盱烈,盱烈本就入过魔道,所学较杂,很快便理解了其中奥秘。

    盱烈在附近寻了个山洞,想要抱着彭兰进入其中,却又有些犹豫。

    风魂问:“还有什么问题么?”

    盱烈低头看着怀中的女神婴,迟疑了一下:“虽然我确实很喜欢她,但我并不敢肯定她是否也喜欢我。如果我趁着她的神智不清占有她,那我又和那朱孺子有什么区别?”

    原来是这个问题。风魂笑道:“相信我好了,只要不是傻瓜,谁都看得出你师姐对你的心意。否则,你一天到晚不说话,又曾经杀过她,她却为何总是喜欢缠着你?再说了,就算她真的不喜欢你,大不了救回她之后,你跪在地上让她杀了你好了,总比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死去好吧?”

    盱烈这才抱着她进入山洞。

    此时,天色也渐渐黑了,风魂将小红放在树下,侧耳倾听,果然不一会儿,山洞里便传出了动静。尤其是女神婴彭兰,早已因为淫毒而迷失在**之中,出的呻吟与**虽然不堪入耳,却又稚气甜美,简直比风魂穿越之间在电脑上看过的日本H动漫的配音还要诱人。

    风魂心中暗笑,转过头来,却见小红竟是一脸惊恐,用双手堵着耳朵,全身颤抖。风魂知道山洞里传出的声音让她想起了曾经受到的折磨,赶紧取出数枚棋子抛在周围,用阵法将声音完全屏蔽。

    月亮升了起来,浅浅的银光覆在了山野,远远近近,都带着如画一般的迷朦。

    风魂见小红已在树下睡着,便纵了出去,遁入城中。城内虽然安静了许多,但白日被盱烈破坏掉的建筑依旧残缺着,而那迎香楼虽然被从上到下劈得分开,仿佛随时都要分成两边倒下,却又一直垂垂未倒。

    风魂知道那是因为盱烈留了余地,不想真的伤及无辜。他钻入那已空无一人的楼中,寻了两坛酒,又包了些果品,找了些厚毯,这才回到城外,将毯子盖在小红身上,自己开了坛酒痛痛快快地喝着。

    他在穿越之前,其实连啤酒也没什么喝,但自从那次在王妙想的陪伴下进入酒楼喝了一次后,便觉得这古时候的美酒果然醇厚怡人,开始喜欢起来。

    过了一个多时辰,身边紫光一闪,却是盱烈已从洞中掠了出来。盱烈看了风魂一眼,在他身边坐下,接过风魂递过来的另一坛酒,也不多话,咕噜咕噜地便一口气喝了大半坛下去,看得风魂怔。

    盱烈放下酒坛,见风魂盯着他,脸红了红,道:“我在入逍遥山之前,本也喜欢喝酒,只是拜师之后,师父师兄都是辟谷服气的修仙之人,我自然也不好一个人下山找酒喝。”

    风魂见这少年虽然看似沉默,其实却不像想象般那样难以相处,也笑了一笑,问道:“你师姐睡着了?”

    盱烈点了点头,看着风魂:“你帮我救回师姐,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风魂道:“我叫风魂,风月的风,魂魄的魂,以前只是一个靠下棋为生的棋手而已。”

    盱烈看着远处,犹豫了一下。风魂知道自己虽然助这少年救回了他心爱的师姐,却毕竟也害死过他的二师兄,想必他现在也不知该拿自己如何是好,于是说道:“你二师兄会死,我确实也有很大的责任,我也不想再逃,明日我便跟你们去见你师父,看他如何处置便是。”

    盱烈沉默了一下,忽地放下酒坛,将飞剑挚出。剑身泛出紫光,寒气迫人,又出浅浅荧光。

    风魂动容道:“好剑。此剑莫非也是仙家宝物?”

    他本就看出盱烈的剑绝非只是人间界的普通飞剑,它散出的光芒,简直不弱于王妙想那柄雪白色的仙剑。

    “此剑名为紫华流光剑,原本是上元夫人的女儿萦尘仙子所佩的仙剑。”盱烈静了一静,又道,“我母亲便是死在这支剑下。”

    风魂怔了怔。在离开孙灵秀前,风魂也听孙灵秀说了关于这少年的一些事,知道盱烈曾将妙济真君许逊误认作杀死母亲的仇人,又为了报仇入过魔道,甚至还毁去了彭兰的肉身,经过不少波折之后,最终才拜在许逊门下。

    盱烈又看向远处,道:“萦尘仙子是师父喜欢的人,她跟着上元夫人破出三界,去了素外界,这些年来,师父一直在寻找前往素外界的路径,想要找到她。”

    风魂见他说得平静,不像是心中还存有仇恨的样子。有些事情虽然说着简单,内中的纠葛,却只怕复杂得难以对外人说清。

    盱烈道:“萦尘仙子杀了我母亲,我本应恨她才对,但我为了替母亲报仇,又害死过师姐,她岂非也应该恨我?这些年来,师姐在我身边的日子,是我心中最快乐的时候,而在那之前,我却因为只看到仇恨,心中唯一的感受便只有痛苦。若是有人非要我在对萦尘仙子的恨,与对师姐的情之间选择其一,你说我该怎么选?”

    风魂苦笑。

    盱烈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你帮我救回师姐,我很感激。”

    风魂心生暖意,他拍了拍盱烈的肩,笑道:“如果不是为了追我,你师姐本就不会遇到朱孺子。算了,这种事也很难扯得清楚,你还是先回到洞中去吧。女孩子在这种时候都希望喜欢的人一直陪在身边,万一她醒来没看到你,生起气来,那可就谁也帮不了你了。”

    盱烈失笑一声,将那坛酒一口喝尽,又掠回山洞去了。

    风魂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少年倒适合用来交朋友。

    又坐了一会儿,他的身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小红在睡梦中着抖,显然是做了恶梦。

第三十三章 真君许逊

    天还没亮,小红便醒来了。风魂收起地上的棋子,听到山洞里也传出细微的声音,显然是盱烈与彭兰正卿卿我我地交谈着。风魂牵过小红,低声问:“你家住哪里?这两天我就把你送回去。”

    小红却流着泪默默摇头。

    风魂看她神情悲凉,心中轻叹一声,问:“莫非你的家人也被那恶人害死了?”

    小红点了点头。

    风魂替她难过,想到,既然她失了亲人,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何不把她也收做徒弟,让她与红线做伴?想到这里,他取出太乙天书,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应小红学的仙家道法。然而竹简间云涌雾现,却没有显现出任何口诀。

    其实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小红元阴尽失,已不可能再练成任何仙家道法,但若放着她不管,她还能再活多少岁真的很成问题。而且,听那老鸨透露出的口风,在那迎香楼里,像小红这样的女孩恐怕还有好几个。

    风魂收起天书,想着到底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时,盱烈与彭兰已走了出来。

    女神婴彭兰此时已经听盱烈说了所有的事,知道是风魂帮助盱烈救了她,又见风魂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盱烈的样子,脸也不禁红了。她心中虽然感激,嘴上却不认输,哼了一声:“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放过你,你害死我二师兄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风魂使劲点头:“是极是极……不过在算帐之间,你们难道不该先请我喝杯喜酒?就算看在我替你们守了一晚门的份上,这杯酒你也应该要请我喝的吧?”

    彭兰就算再大方,毕竟也只是个方经初夜的女孩儿,被风魂这么一取笑,整个脸都红了起来,只好跺了跺脚,偷偷在盱烈手背上揪了一下,小声埋怨道:“都怪你……”

    她嘴上埋怨,心里其实却是喜欢,风魂与盱烈自然都看得出来,两人对视一笑。彭兰见他们笑得暧昧,更是脸色羞红,却又不好意思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只好不理他们,转过来拉着小红。

    她原本只是想利用小红转移一下话题,结果听到小红一边哭泣一边诉说遭遇,立时也大怒起来,恨不得找出朱孺子的尸体再把他碎尸万断,又想到自己竟差点遭遇到与小红同样的下场,也不由得心惊不已。

    彭兰与盱烈都是修道之人,自然也都看得出小红的情形。元气乃是人体的根本,身受重伤还有治愈的可能,元阴亏尽,就算不死也难免病痨一生,更何况小红本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毫无根基,如果不是服了风魂的仙丹,恐怕下个月都活不到。

    这天下受苦受难的人万万千千,沿海难民起事,北方各族乱战,身世凄凉的自然不只小红一个,只是这一个现在既然站在他们面前,而他们却束手无策,自然难免心中难过。

    彭兰看着盱烈,道:“师父或许有办法帮她,我们不如把她先带回逍遥山去。”

    盱烈还没有回答,风魂却先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彭兰与盱烈对望一眼后,一同看着他。

    风魂摸着鼻子苦笑:“逃跑总不是办法,如果你们师父非要找我,替你们二师兄报仇,那我早晚会被他找到的。”

    彭兰低声说道:“其实我二师兄也未必真的死了。”

    盱烈点了点头。周广的魂魄在投入地府前便已被吴猛收了去,虽然返魂之术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要看运气,却也并非绝不可能做到。

    风魂又道:“只是,我还要在这等一下我的女徒弟,她的御剑飞行很快,却不知什么原因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我想多等一下她。”

    于是,他们在这附近等了大半天,薛红线却始终没有出现。风魂担心这美丽女徒出了什么事,想要去太湖寻她,又觉得她可能是与亲人多相处了几天,不忍分离,这才耽搁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却有几道剑光一同往那石城飞去,风魂还在疑惑,彭兰与盱烈却惊喜地一同站了起来。一道剑光绕在他们头顶,彭兰赶紧向上空招手:“曾师兄,我们在这里。”

    落下的是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体形纤瘦,乃是净明十二弟子中的曾亨。曾亨看着他们,道:“师父正在城中,让我在这附近寻找你们,你们快随我去。”

    彭兰问:“师父他怎么会到这里?”

    曾亨道:“盱师弟昨日在那城中闹得满城风雨,早有路过的道士将他认出,告到了师父面前。师父听说他违背师命役使恶灵,甚至跑到闹市折腾,如何不生气?当然要带着我们前来找他。”

    彭兰听说师父要怪罪盱烈,赶紧叫道:“盱师弟是为了救我才做出那些事的,他要怪就怪我好了,不关盱师弟的事。”

    曾亨笑道:“这话你自己跟师父说去,总之,这次盱师弟看来是要受罚了。”

    说完,曾亨也不管他们,自己御剑跑了。

    彭兰气得跺脚:“小盱子,你放心,师父要是敢责罚你,我就、我就……”

    彭兰自己原本是妙济真君许逊的师妹,他们最初的师父谌母跟随上元夫人破虚而去后,她才由许逊的师妹变成了徒弟。许逊性情温厚,彭兰对他虽然尊敬,倒并不害怕,然而盱烈却是十二弟子中唯一一个由许逊亲自收下的徒弟,再加上盱烈曾入过邪道,许逊虽然平日温和,对大忠大义之事却极看重,又对盱烈颇有期望,生怕他再入岐途,自然也管得较为严厉。

    彭兰平日活泼爱动,却总喜欢缠着这个跟木头人一般的师弟,连她自己有时也想不明白。净明宗虽是道家门派,这十二弟子中,对飞升成仙、位列仙班感兴趣的却真没有几个,彭兰不受拘束的性情虽然与修道之途不太相合,她的师父及一众师兄们倒也都纵容着她,毕竟整个玉隆宫也只有她这一个女孩儿,其他人自然难免宠着她。

    此时,彭兰听到盱烈很可能要受罚,立时急了。她本就喜欢盱烈,昨夜更是连身子都给了他,关心则乱,当然想要替他出头。盱烈却知道师父突然赶到这里,绝不仅仅是找他问罪这么简单,于是牵住彭兰的手,向她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担心。

    风魂见这刚才还在急的女神婴被她的师弟这么一牵,竟真的就安静了下来,不觉好笑。

    事到如此,也没有什么好计议的了,他们带上小红,一同向那石城飞去。

    风魂跟着盱、彭二人落在城中的一个大院之内,院内散落着几个人,连那吴猛也在其中,知道这些人便是净明宗的十二弟子。

    吴猛见到风魂竟跟着盱烈彭兰一同出现,奇怪地看了过来。

    彭兰走到吴猛面前,低声问:“大师兄,二师兄他……”

    吴猛道:“幸好我带他回去得及时,师父又还存留着一些还魂香,总算将周师弟幸运地救了回来,暂时留在山中静养。”

    彭兰和盱烈听到周广未死,这才放下心来,连风魂也松了口气。

    吴猛又道:“师父正在里面等你们,你们快进去。”

    几人正要一同往里走,这时,却有一个“咕”的声音传来。彭兰等人愕然相顾,最后都看向了满脸通红地捂着肚子的小红。

    曾亨不知从哪又钻了出来,牵着小红,笑道:“这小妹妹像是饿了,我带她买些吃的去。”

    风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自己学了道法,又在大荒境吃了不少仙果,虽然没有刻意地去辟谷服气,但吃不吃东西早就无所谓了。而盱烈和彭兰也和他差不多,以至于三人一直都忘了小红只是凡间女孩,是会饿的。

    风魂看着曾亨,道:“有劳了。”

    曾亨将小红带走后,风魂又跟着彭兰盱烈往内走,穿过中庭,进入一个房间。然而房间的正中央站着的却不是妙济真君许逊,而是一个女子。

    风魂三人一看到那个女子,全都大吃一惊,盱烈立时挚出紫华流光剑,彭兰也咬牙切齿地抽出水火双剑,连风魂都忍不住将手放入怀中握住玄元砖,又惊又疑,心想:“我明明已经将他砸死了,他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就在这时,边上却传出温和纯厚的声音:“彭兰、盱烈,你二人不可无礼。这位乃是北极天紫微大帝座前使者,女宿星君朱玄真朱姑娘。”

    在门边上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正是彭兰等人的师父,逍遥山净明宗宗主许逊。许逊负手站在那儿,如清风一般不着痕迹,而风魂三人一进房间便被那女子震住,才未注意到他。

    盱烈与彭兰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并不是男扮女装的朱孺子,而是真正的朱玄真。只是,她与当时男扮女装诱骗彭兰的朱孺子实在是长是太过相似,如果不是细心分辨,简直难以看出区别。

    而在朱玄真的脚前躺着一具尸体,那才真的是已经成了死人的朱孺子。

    风魂知道眼前的女子竟是真正的女宿使者朱玄真,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将玄元砖掏出来。这朱玄真与践天同为北皇座下七宿使者之一,若是现践天的玄元砖落在他的手中,谁知道是否又会生出别的事端来?更何况,既然践天能够做出暗算王妙想的恶事来,这朱玄真是善是恶,只怕也难以说清。

    风魂心中还在想着,朱玄真却清清冷冷地朝他看了过来,他心中一惊,也不知自己所想的事是否已被她看破。

    朱玄真只是清描淡写地看了风魂一眼,便转过头去,重新注视着朱孺子的尸体,沉默无语。

    妙济真君许逊看着他的两个徒弟,问:“你们这两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朱孺子可是死在你们手中?”

    盱烈还未说话,彭兰却是口快,已抢着将他们追踪风魂,却被冒充朱玄真的朱孺子所骗,以及彭兰自己被朱孺子抓去,盱烈为了救她在城中大闹,而风魂在暗中搜寻朱孺子等事一一说了出来。有些事虽然只是盱烈告诉她的,但她却也说得有如亲眼目睹一般,让人听得惊心动魄。除了盱烈帮她“解毒”的那段,她一个女孩子家终究是不好意思说出,才含含糊糊地带了过去。

    许逊听到自己的女徒儿竟曾落在朱孺子手中,心里也难免大吃一惊,及至听到彭兰不曾被朱孺子所害,这才放下心来。彭兰虽然在最后关头因为害羞有所隐瞒,但许逊何等样人,早便看出他这两个徒弟一个失了真阴,一个失了真阳,昨夜必是一同在暗处行过房事,但净明宗门下弟子本就不禁婚嫁,再加上许逊其实也早便看出这二人在经过以前的许多事情之后,相互之间已生出情愫,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彭兰说完之后,又跺了跺脚:“师父,盱师弟是为了救我才带着恶灵在城中破坏的,你若是要责罚他,那就先责罚我。”

    许逊愕道:“谁告诉你我要责罚他?五鬼之术虽是恶法,但事急从权,而且盱烈虽然在城中破坏了不少建筑,但他在如此心急之下,仍没有误伤到无辜之人,我怎会因此怪罪他?”

    彭兰怔道:“可是曾师兄说……”

    许逊笑道:“有人告诉我盱烈在这里大肆破坏,我知道他断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担心你们出了意外,这才急急赶来,谁知没找到你们,倒找到了朱孺子的尸体。这朱孺子作恶多端,我几次三番都想将他找出来诛杀,却总是被他逃了,你们能够将他除去,那也算是替那些被他害苦了的无辜女子报了仇。”

    彭兰这才知道自己是被曾亨捉弄了,不禁气得跺脚,直嚷着要把曾亨揪出来揍一顿。

第三十四章 皆有苦衷

    许逊看向风魂,道:“若非风兄弟不计嫌隙,仗义相助,我这女徒儿只怕已遭恶人所害,许逊感激不尽。太湖之事,我的大弟子也已经全都告诉我了,周广用出六仪击刑这一凶格在先,孙姑娘为了自保,这才杀了周广。双方各有立场,本就难分对错,何况我的二弟子既然已活了过来,也就没有什么仇恨可言。我净明门下,仇可以不报,恩情却不能不报……”

    风魂方要说些客套话,却又想起一件事,赶紧说道:“这城中应该还有一些被那朱孺子所害的女孩,可以的话,还请宗主将她们一一寻出,妥为安置。”

    “这事无需人说,我也会去做。”许逊说到这里,忽地皱了皱眉,看向朱玄真,“星君……”

    风魂与盱、彭三人这才现朱玄真一直在看着他们,神情不善。他们心中一惊,同时想到:“莫非她是要替她弟弟报仇?”

    彭兰心直口快,直接冲着朱玄真冷笑:“你这样看着我们,是要让我们替你弟弟偿命么?”

    朱玄真淡淡地看着他们:“舍弟恶贯满盈,咎由自取,我本就有心下界取他性命,又如何会要你们偿命?我只是想要问你们一件事罢了。”

    彭兰与盱烈对望一眼:“什么事?”

    朱玄真冷冷地道:“舍弟丧命之处,我也曾去察看,并仔细推算了一番。他本想借地脉逃走,却被人找出了位置,又用剑雨逼得离开地面。我想知道的是,那件既能透进地脉追人遗迹,又砸死了舍弟的宝物,现在在谁手中,可否取出来让我看一看?”

    彭兰与盱烈没有想到她问的竟是这事,不约而同地看向风魂,风魂却是暗暗叫苦,知道这女宿使者定是已经看出朱孺子是死在玄元砖之下。

    玄元砖本是践天的遗物,他只是觉得这东西很好用,便顺手收了下来,现在看来,这随手的举动只怕是要给他惹出大麻烦了。

    风魂僵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许逊见他面有难色,沉吟了一下,也走到朱孺子的尸体前,仔细查看了一番。

    朱玄真淡淡地问:“许宗主可看出舍弟是死在何物之下?”

    许逊早就看出朱孺子除了脑门有一道浅浅的紫色印痕,身上并无其它致命的伤痕,他叹了一声:“这宝物既能直接攻击敌人的三魂七魄,又有彻地之能,难道是危宿星君的玄元砖不成?”

    风魂苦笑。当日王妙想被玄元砖重创之时,除了胸口有一些淤血,身上的伤并不重,然而她体内的元婴却受到了几乎无法治愈的重创。这透过皮肤伤人元神的奇特能力,确实不是一般的仙家宝物所具备的,也就难怪朱玄真和许逊都能这么简单的判断出来。

    朱玄真看着风魂,冷然道:“不久之前,危宿使者与王母娘娘座下的妙想仙子一同下界,诛杀那为祸人间的孙恩,结果他两人都如同消失了一般,再没有回天庭覆命。我也曾替危宿使者算上一卦,卦象显示的却是他有血光之灾。我这次之所以来到人间,主要便是奉紫微大帝之命,查清危宿使者和妙想仙子的生死……”

    风魂听到这里,忍不住冲口说道:“你是说,连妙想姐姐也没有回到天界?”

    朱玄真皱眉:“瑶池的王母娘娘也曾派人到人间寻找王妙想,却也没有找着,甚至连下界寻找妙想仙子的灵宝派女剑仙许飞琼也失踪了。此事已经在天庭之中引起议论,虽然践天与王妙想下界的目的是为了诛除妖师孙恩,但以那孙恩的本事,想来也伤不到危宿使者和妙想仙子。因此,到底生了什么事,确实是无人知道。”

    风魂听到王妙想竟然失踪了,不禁心急如焚,尤其是想到她当时是被自己气跑的,更是又内疚又难过,担心她真的出了意外。朱玄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践天其实是死在王妙想剑下,只以为他二人是一同出了意外,此时,见风魂脸上的担心不像是装出来的,心里想道:“他既然在担心王妙想,那王妙想与践天的失踪便应该与他无关。但他既认识妙想仙子,怀中暗藏的又分明是玄元砖,只怕还是知道些什么。”

    她语气放缓,道:“你若是真的藏有玄元砖,那便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它的?”

    谁知风魂却淡淡道:“我用来杀死朱孺子的并不是玄元砖,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想告诉你。”

    朱玄真立时愠怒起来:“你不说,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么?”

    她身子一闪,便要将风魂擒下,然而还没等她抓住风魂,一个人影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她看着挡在面前的许逊,冷冷地道:“莫非许宗主是要袒护此人?”

    许逊平静地道:“他对我净明宗有恩,我自然不能看着他受制于人。”

    朱玄真冷笑道:“许逊,莫要以为玉皇陛下已经降诏,让你进入灵霄宝殿担任要职,你便可以在我面前放肆。”

    盱烈与彭兰这才知道他们的师父即将位列仙班,不由得一同看向许逊。

    许逊微微一笑,向朱玄真说道:“星君言重了,在下做事,一向只求问心无愧。我看风兄弟话语中虽然有所隐瞒,但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没有苦衷?星君又何必非要逼问他?”

    朱玄真盯着许逊:“这事关系到危宿使者的生死,我岂能轻易放过?”

    许逊却道:“星君若是非要对风兄弟隐瞒的事穷究到底,许逊自然也毫无办法。只是,若是有人对北皇陛下隐瞒之事也穷究起来,星君又会如何?”

    朱玄真大怒:“紫微大帝一向嫉恶如仇,心怀仁义,许逊,你何德何仁,竟然连紫微大帝也敢质疑?”

    许逊不亢不卑地道:“我只是要告诉星君,人人心中皆有苦衷,就算是四御大帝也不例外。风兄弟若是有什么话不愿说出来,那也请星君看在许某的面子上,将他放过,免得彼此两伤。”

    风魂见许逊竟然为了他强行出头,不禁心生感激。朱玄真再怎么说也是紫微大帝座下的星将,而许逊只是一个人间地位,却为了他这样一个才刚刚认识的人不惜得罪天界上仙,单是这份义气,已让风魂心中感动。

    朱玄真长袖一拂,冷笑地看着许逊:“你若只是替人强行出头也还算了,却还用言语辱及紫微大帝,这可是你自己找死,莫要怪我。”

    许逊长叹一声,道:“紫微大帝德高望重,我又怎敢质疑。我只是想告诉星君,这天地之中,总有些事是难以说清楚的,便是连四御大帝也会有需要隐瞒之事,又何况是他人?”

    朱玄真见他说得诚恳,不禁也犹疑起来,心想:“此人一向拘谨谦厚,若非真的知道些什么,又哪敢说出这样大逆的话来?现在想来,我向紫微大帝陛下请求下界寻找践天时,陛下多番阻止,最后不得已之下才让我下界,莫非陛下真的如这许逊所说,有什么难言之隐?但陛下若真有苦衷,我在他身边多年,擅且不知,这许逊只是一个刚刚才接受天诏的下界地仙,他又如何会知道?”

    她心中念头纷转,想到最后,终究还是觉得北极紫微大帝定然不会犯错,倒是这许逊表面虽然谦恭,内里却未必不是奸狡之人,这风魂对他的两个徒弟有恩,他为了报恩,自然公私不分,甚至编出各种借口。

    朱玄真越想越气,面寒如水,无形的杀意不知不觉间从她的身上溢出。

    风魂知道她出手在即,心中一惊,他虽然感激许逊,却也不希望别人为了自己强行出头。他抬起脚便要站上前去,这时,一只小手却从身后紧紧地抓住他。他低头一看,却是小红不知何时也进入屋中,在他身后看着朱玄真,脸色苍白,全身抖。

    风魂知道小红也像他刚进房间时一样认错了人,赶紧转身将她抱在怀中。

    朱玄真也看到了小红的异样,见这小女孩一入房间便看着自己,满脸惊恐,不禁皱了皱眉:“她是怎么回事?”

    风魂回头怒视着朱玄真:“去问你的死鬼弟弟!”

    朱玄真这才明白过来,眼神不禁一黯。她走上前去,想要安慰小红,然而她走得越近,小红便越是害怕。朱玄真无奈之下,只好停在那里,却又忽地想道:“我在天界之时,他人有时会问我在人间可还留有亲人,我生怕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四处作恶的弟弟,总是骗他们说没有。许逊刚才说,天地之中,人人皆有苦衷,纵是仙神也不例外,其实这话也未尝没有道理!”

    她轻叹一声,看着许逊:“今日之事,便就此算了,我这弟弟虽然是自寻恶果,但既然已经死了,还请宗主替我将他葬了。等许宗主飞升之后,你我不妨再在天庭相见,那时,玄真再向宗主言谢。”

    说完之后,她便飘然而去。

    朱玄真走后,彭兰轻轻扯了下许逊的衣袖:“师父,你真的要上天庭了么?”

    许逊叹道:“天界近来事多,玉皇天帝已经下诏,命我上灵霄宝殿,担任天庭御史。”

    许逊初登天庭,便将担任御史这一要职,换了是其他人早已高兴得跳了起来,但许逊却反而面有忧色。彭兰知道师父最大的梦想不是位列仙班,而是前往素外界寻回他的恋人萦尘仙子,然而天帝诏命,谁也无法违背,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

    彭兰与盱烈都知道他们的师父这一上天,以后是再难相见,心里也不免难过……

    ******

    朱玄真离开后,许逊便让他的几个弟子去寻找那些被朱孺子所害的女孩。

    那天夜里,小红已经睡着,风魂来到中庭,却见净明宗宗主许逊正负手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月光皎洁,夜风清冷。

    风魂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许逊却先转过身来,道:“风兄弟可是有话想要问我?”

    风魂点了点头,将他对小红及那些女孩的担心说了出来。

    许逊叹道:“此事我也无能为力,我山中虽有一些灵药可以助她们延长寿命,却终究只是勉强帮她们拖延一些时日。那些女孩中有几个颇具慧根,如果没有遇到朱孺子,或许还有修仙习道的机会,现在也是绝无可能了。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将她们送回各自家中,没有家的,便在逍遥山下寻些善良人家收留,别无它法。”

    风魂心里一痛,其他女孩他甚至不忍心去见她们,但小红他既然已经遇到,便不免多关心些。尤其是小红在被他救出之后,对他非常依恋,他更不忍心看到这孩子只能活个短短的十几年便病死。

    许逊沉吟一下,道:“你若是想延长那孩子的寿命,其实也并非全无办法。”

    风魂赶紧追问:“什么办法?”

    许逊道:“让她进佛门。”

    风魂怔了一怔。

    许逊道:“道家注重元气,佛家却只讲究空灵。据我所知,在九嶷山附近住着一位神尼,若能让小红拜她为师,或许能够悟成正果。只是佛家与道门的修行截然不同,纵然有个好师父,若是自身悟性不够,再努力也是枉然。我虽然有把握让那位神尼收小红为徒,但将来成就如何,也只能看她自己。”

    风魂犹豫许久。佛门远比道门要清苦得多,青灯古佛,光阴虚耗,却也未必能够做到四大皆空。小红若是不进佛门,也许还能快快乐乐地活个十几年,若是进了佛门,能够看到佛光自然是好,否则的话,岂非连这十几年也浪费了?

    只是,这毕竟是小红唯一的机会。风魂想了许久,终于叹道:“也只好这样了,多谢宗主愿意帮她。”

    许逊说道:“你也不用谢我,其实,我也有件事想要你帮我。”

    风魂道:“宗主请说。”

    许逊从怀中娶中一张捆好的宣纸,道:“我知道你与孙灵秀孙姑娘相熟,我想请你帮我将此物交给她。”

    风魂疑惑地将那纸卷接过,收入百宝囊中。许逊竟然连孙灵秀真正的名字也知道,让他颇为意外。

    许逊说道:“你帮我告诉她,妖灵界之事,天庭其实并不知情。如今的天界虽然人心不稳,却也并非如她所想,到处都是官官相护。她若是不肯相信别人,只想靠着自己一个人来改变妖灵界的命运,最终只会误人误己。”

    说完之后,许逊也没有容他多问,就这样负手离去。

第三十五章 玉女守门

    天亮之后,风魂向彭兰与盱烈告别,又找到小红,他也不隐瞒,把自己之所以要让她进入佛门的原因说与她听,又让她拜师之后,好好修行,这样,以后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小红抓着他,只知道默默流泪,让风魂也心中难过。最终,他只好狠下心来,趁彭兰安慰小红的时候,借着遁法离开。

    风魂一路往太湖而去,因为不知红线为何没有按着他托盱烈寄去的书信赶来见他,心里担心。而另一方面,他也很想知道长江的战况到底如何,孙灵秀有没有遇到危险。

    这一路之上,到处都是兵荒马乱,难民比前些日子要多得多。他找人打听,然而消息满天飞,只知道天师道已经兵败长江,天师孙恩已带着门下道徒逃到了南海,然而战事并没有结束,反而愈演愈烈,这次已不只是沿海八郡生起义,而是整个长江以南都开始被卷入了战火之中。

    天气开始转冷,不时有阵雨倾盆而下,到处都是逃亡的难民,有时又有追来的士兵将这些难民往回驱赶,甚至进行杀戮。风魂知道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什么,一路行来,也只能遇到的便帮上一些,大多数时候,只好赶自己的路。

    只是有好几次,他都听到一些难民在那悄悄议论,说是有人曾多次见到穿着红衣的仙女从天而降,为那些逃荒的难民辟山开路,驱赶追兵。风魂听着他们对那红衣仙女的形容,心想,难道他们说的竟是红线不成?

    直到临近历阳之时,他看到一群难民想要越过浙江,却被那洪流困住,这时,竟真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从云端落下,只是一剑,便将那江水劈得分开,助那些难民匆匆渡过。那些难民望空下拜,少女却已跃上云端,消失不见。

    风魂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想我一直在担心她,却原来她在到处做这些事情。

    他赶紧也纵上云端,踩着一片云彩,向那正要御剑而去的少女叫喊。少女赶紧跃了过来,欣喜地跪拜在他的面前:“师父!”

    风魂看着自己的美丽女徒儿,问:“你接到我的信了么?”

    红线点了点头。

    风魂又问:“那你怎么还在这里?”

    红线往地面看去,眼睛微红,低声说道:“我想帮他们。”

    风魂暗叹,心想整个时局已是如此,靠她一个人又如何帮得过来?只是,红线终究是一片好心,风魂也不能说她做得不对。

    他牵起红线,说道:“这些人似乎都在往南逃,我们先到处看看吧。”

    他们到处转了转,帮助了一些难民,也打听了不少消息。原来,建武将军刘裕在茅山道士的帮助下,借着风势大破天师道,天师孙恩也负伤而逃,而刘裕也在朝廷的命令下带兵追至郁州,迫使天师道连连败退,不得不退至海岛。然而,江州刺史恒玄竟趁着天师道之乱和荆州水灾一举攻下荆、雍二州,甚至连北府名将刘牢之也被恒玄收买,背叛朝廷。

    恒玄的父亲恒温在世前便曾经操控朝政,甚至随心所欲地废杀过皇帝,如果不是谢安在暗中悄悄弄鬼,恒温早已加封九锡,接受晋帝禅让。恒玄从小便自负才华,认为自己早晚能够继承父亲遗志,成为天下之主,他大肆招兵买马,最终趁着沿海之乱,大举进逼京城。

    恒玄为人强横,又性情暴躁,他自以为胜券在握,毫不收敛,一路之上惹得天怒人怨。他还未接近江州,江、扬各地的百姓已纷纷出逃,恒玄生性贪鄙,竟派兵追杀逃跑的百姓,又到处劫掠,百姓出于对他的畏惧,竟宁愿拖家带口地逃往同样困苦不堪的沿海各郡。

    风魂听到这些,只能摇头叹息。晋朝已经衰败,这恒玄既然势大,若能好好的善待百姓,收得人心,成为皇帝也是早晚的事。像现在这样弄得人人怕他,除了暂时威风一阵,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朝代更替的事,其实与他无关,真正让风魂担心的是,孙灵秀真的败给了刘裕。虽然这也是历史“早已注定”的事,但真的生时,还是令风魂有些叹息。

    他看着红线:“我们先去一趟南海……咳,你在想什么?”

    红线慌忙说道:“没、没想什么?”

    风魂疑惑地看着红线那微红的俏脸。

    红线的脸更加红了,她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徒儿只是在想……师父为什么要一直牵着我的手呢?”

    风魂这才注意到自己自从重新见到这美丽女徒后,便始终没有把她的手放开过,不觉大为尴尬,一时间继续牵着不是,就这样放开嘛,反而显得更加着相。

    其实他也不是刻意去牵红线,只是最近牵人牵惯了,见到王妙想用牵,见到孙灵秀也牵,在重遇红线之前,也一直牵着小红。所谓习惯成自然,对红线也不知不觉地牵了起来。

    红线看着师父那挠头的模样,扑嗤一声笑了出来。风魂不好意思地松开她的手,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最近剑术学得怎样?”

    红线想了一想,小声地道:“又多学会了一些。”

    风魂问:“学会了什么?”

    红线红着脸将手塞进风魂掌中:“学会了被师父牵手。”

    这丫头……

    ******

    深蓝色的海面虽然平静,天空却积满了乌云。湍流在海面之下涌动,不时有飞鱼跃出水面,快地滑行了数里,又潜了下去。

    红线说道:“师父,好像又要下阵雨了。”

    风魂点了点头,心中也有些疑惑。

    此时,他们站在海面上,看着那苍茫的大海,竟是难以辩认方向。而这阵雨也是奇怪,一下就下半个时辰,然后又停上半个时辰,紧接着又继续下。它就这样时倾时止,循环不休。

    风魂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一座海岛,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孙灵秀。

    再看向身边的美丽女徒,只见薛红线身上已被淋得湿漉漉的,乌黑的头搭在肩上,红色的裙子紧贴着窈窕的娇躯,胸口悄然地鼓出两座小峰,虽还不够饱满,却也极具曲线美。

    他干咳一声,不敢让这女徒儿知道自己在偷看她。

    阵雨又下了下来,雨帘一重重地铺去,由近而远,放眼看去,天地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师父,难道是我们误入了什么阵法之内?”红线悄悄问。

    风魂点了点头,也觉得这很有可能。现在他们被困在这里,别说不知往哪走,连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都弄不清了,几个方位看上去全都一样,也没有什么标志可以用来判断。

    他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红线把右手翻在他面前。

    风魂在她的手心划了几个交叉,然后让她转圈。红线按师父的话,右足点在虚处,亭亭地转了好几圈,雨珠随着红裙的旋动轻灵地洒开,看上去就像是雨中的精灵。

    她立在那儿,正想问师父转得可够,谁知眼前却连师父的影子也没有。

    风魂从远处向她飞来:“我让你在原地打转,你怎么越转越远?”

    红线一脸委屈:“徒儿明明就是在原地转啊。”

    “那就不会错了,”风魂点头,“散势鸷鸟,循因而动。这是战国鬼谷子传下的散势流水阵。我们虽然没有动,但水气却带着我们走。”

    “那要如何出去?”

    “很简单,”风魂说道,“任何阵势,最难的就是将其判断出来,只要知道它是什么阵法,破起来就简单多了。所谓山不转水转,水气既然想带我们走,我们就用‘玉女守门’,不被水气带动便可以了。”

    “那要怎么做?”

    风魂说道:“我教你。”

    他像摆模特一样,让红线双腿微弯,后背轻伏,又将紫绡剑插在胸前。红线的衣裳本就紧贴在身上,他又“不小心”多摸了几下,弄得红线脸红红的,煞是艳丽。

    “好了。”他拍了拍手,又见红线宛如小猫般的姿势很是养眼,不觉又多看了两眼。谁知只是这么一耽搁,两人间的距离突然变得远了,等风魂急急忙忙跳过去,红线竟已消失不见。

    风魂暗叫糟糕,知道不是女徒弟消失,而是他这做师父的又被水气带远了,只好哭笑不得地想道:“她倒是‘玉女守门’了,留下我一个孤男在这里无门可入!”

    风魂是个大男人,自然无法像红线一样摆摆姿势便可以“玉女守门”,好在这散势流水阵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用“玉女守门”才能破阵而出,否则这阵法就不叫“散势流水”,而应该改名叫“男人进不得”了。

    风魂从袋中取出几枚棋子抛在身边,棋子相互呼应,只一会儿便将身边的水气分了开来。天空坠下的阵雨有如幻境般诡异地扭曲着,无数的水珠在他的周围旋转。

    一缕阳光透了进来,他知道那就是阵口,赶紧纵了出去。

    他重新立在空中,只见,前方已是明媚的阳光,而身后的不远处却仍然是瀑布般的雨幕。他往下看去,心里猛地一震。

    在前方的海面上,停着不知多少的战船,这些战船布列整齐,场面极为壮观。他看着船上的旗帜,上面写的分明是“晋”与“刘”。

    这无疑就是刘裕所率领的建武水师。

    风魂看着那气势磅礴的场景,心中赞叹。这些水军本是朝廷为了拖延逆长江而上的天师道,临时组建出来当炮灰的,然而只是这短短的时日里,在刘裕的手中竟变成了无敌的雄师,刘裕能够成为南方的未来之主,绝不仅仅只是运气而已。

    他又往远处看去,只见被刘裕的水师团团围住的,却是一团迷雾,迷雾内一座海岛隐约可见。

    风魂想了想,便已知道是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孙灵秀和跟随她起义的天师道信徒便是被困在海岛之上,而那团迷雾则是孙灵秀用来阻止刘裕强行攻岛的鬼神之术。刘裕虽然已将天师道包围住,但鉴于天师道以往在海上的神出鬼没,为了不让“天师孙恩”逃走,便请茅山道士在外围布下了散势流水阵,逼迫天师道在这里做最后一战。

    刘裕的想法无疑是要尽快将天师道的残军消灭,然后北上,以扶持晋室的名义号召各路晋军一同对抗攻打建康的恒玄。而孙灵秀知道朝廷的局势已经越来越纷乱,刘裕不可能与她一直在这里耗下去,自然是能拖则拖,只要能够保存住这最后的实力,在这纷纷乱乱的时局下,多少还能有些机会。

第三十六章 改变历史

    风魂停在空中想要寻找红线的踪影,却怎么也没有看到。

    这时,从那些战船上腾出了几道身影,风魂知道那多半是帮助刘裕制遏天师道道术的茅山道士,连忙使了个身法,隐起身形。

    那几名道士惊疑地四处张望,无法看破风魂的太乙遁法。

    风魂潜身往海岛飞去。

    他进入那团迷雾之中,雾中不时有幽影掠过,那是天师道道徒所役使的鬼神。这些幽影在风魂的周围暴躁地飞着,它们虽然感应到生人的气息,却无法找出风魂的位置。

    风魂取出玄元砖,玄元砖照出的光束将迷雾破开,帮助他驱散鬼魂,深入到海岛上空。

    海岛之上的天师道道徒从那些幽影的反应中知道有人潜了进来,也立时散到空中,一同搜索。风魂不想与他们产生误会,于是现出身来,向其中一名天师道道徒说道:“我叫风魂,前来求见孙天师,劳烦兄台代为禀报。”

    那人将风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也不多话,一边让人到岛上通报,一边和其他人将风魂围住。

    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传话,让风魂进入岛中。

    风魂跟着引路的人落在岛上,岛中乱石峥嶙,还有一座被海风蚀化得千穿百孔的山崖。衣衫褴褛的灾民全都好奇地看着风魂,有说有笑,他们最近虽然连连战败,甚至被困在这里,却都没有心灰意冷。

    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反抗的话,面前还有一条艰难的路,若是不反抗,也早晚是被朝廷的各种苛税逼迫至死。天师道那众生平等的口号虽然看着虚幻,至少能让他们找到战斗的理由。

    风魂穿过石林间的崎岖小路,一个手持拂尘的道者站在路旁冷漠地看着他。

    那个人是徐道覆。

    上次见面时,徐道覆还在与践天一同设计暗算王妙想,而现在,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风魂,眼神冷淡。

    风魂本就不想与他交谈,也只是漠然地从徐道覆身边走过。

    来到一处石洞,引路的道徒揖了一礼便离开了。风魂进入洞中,然后便看到了孙灵秀。

    孙灵秀仍然穿着修长的绿色长裙,髻上失了步摇,却插着一朵粉红色的花。她的眼睛很是灰暗,神情也异常憔悴。

    她看着风魂,轻轻淡淡地说道:“我败了。”

    风魂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痛。

    孙灵秀在此之前,仅仅是带着身边的几十名信徒起事,却几乎无人可挡地攻克了沿海八郡,威震天下,之后又以奇计大破谢琰所率领的北府雄兵,连谢琰本人都死于非命。紧接着,她又将刘牢之甩得团团转,以让人不可思议的战略避开了晋军的主力,逆着长江直逼建康。

    然而,就在天师道几乎要攻下京城,人人都以为“天师孙恩”马上就要取晋室而代之的时候,她却碰到了刘裕。

    难道,这真的就是所谓的天命么?

    历史,真的就无法改变么?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得那样惨,”孙灵秀想要微笑,泪水却无法控制地流出来,“我的人比刘裕多,我的战船也比刘裕多,可他就那样顺着风势杀下来,我却怎么挡也挡不住。”

    风魂心痛地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孙灵秀说道:“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做得更好,却原来我……这么没用……”

    风魂不忍心去看她的痛苦。

    他捧着孙灵秀的脸吻了下去,孙灵秀的泪水流到他们紧贴在一起的双唇间,慢慢地渗了进去,是异样的苦。

    风魂将她缓缓地推倒在地,然后疯狂地吻着她,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停住她的眼泪。他剥开孙灵秀的衣襟,抚摸着那丰满而滚热的胸脯,孙灵秀慢慢地生出反应,回应着他。

    粗鲁的挤压,均匀的递送,这一刻,风魂只想让她忘却那无法磨灭的痛苦。

    这一刻,风魂只想让她记住,她现在只是他身体下的一个女人,而不是什么天师。

    海风钻过蚀穿的岩石,出呜呜的悲声,那悲声一层又一层地反射着,层次不清地回荡在他们耳中。

    夜渐渐地深了,人慢慢地静了。

    无情的风却永不停歇。

    风魂抱着孙灵秀,让她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她实在是太累了,自从上一次与风魂分开后,只怕便一直没有入睡过。

    摩擦之后的热度依然从她的**传递过来,让风魂刚刚熄灭的**又渐渐地燃起。这一刻的她,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以至于让每一个男人都忍不住想要一遍又一遍地去欺凌。

    这时,一个黑影从洞口掠过。

    风魂怔了一怔,他悄悄起身穿上衣服,掠了出去。

    淡淡的月光照在崖上,在崖前的倒影下,风魂又看见了手持拂尘的徐道覆。

    无形的气流在两人之间碰撞,激出的冷风撞上崖壁,出奇异的拍击声。

    “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风魂看着对方。

    徐道覆的目光在黑暗中透了过来,森森冷冷,他淡淡地道:“来自未来,知晓天机,是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风魂面无表情地回答:“也不是很有趣。”

    徐道覆道:“为什么要告诉她?”

    风魂皱了皱眉:“告诉她什么?”

    “还没有生的事,”徐道覆冷然地看着他,“为什么要把还没有生的事情告诉她?”

    风魂不明白地看着徐道覆。

    “你可知道她为了实现她的愿望,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徐道覆道,“她带着我们闯出了妖灵界,带着我们在这人间界开创出新的希望。以往,不管受到多大的打击,她总是能够一次次地站起来,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那是因为这一次她的对手是……”

    “那一战我们本有机会赢的,”徐道覆冷冷地看着他,“虽然晋军借着风势攻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我们以前也同样遇到过这种事,最终都取得了胜利。可是那一次,战争才一开始她便失去了信心,指挥到后来,她完全乱了方寸。那根本不像是她,她本不应该惧怕任何人,但那一刻,她却在害怕‘刘裕’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她在害怕那所谓的未来。”

    风魂脑中轰的一声巨响。

    他终于明白了徐道覆的指责。

    长江那一仗,孙灵秀本是能够赢下来的,她的军事才华绝不比刘裕差,她的战船数量也远过对方。然而,她却失去了必胜的信念……因为风魂将原本不该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告诉孙灵秀,刘裕才是命中注定的未来人主。

    孙灵秀相信他,孙灵秀知道风魂绝不会骗她。

    知晓那所谓的“未来”未必是一件好事,就像风魂一听到刘裕的名字,便下意识地认定刘裕不可能会战败。孙灵秀在知道刘裕是未来的皇帝之后,也不知不觉在心底生出了无法战胜他的潜意识。

    未来也许并没有被注定,是风魂那随口的一句话,让原本无可捉摸的“未来”变成了现实。他过于相信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东西,结果在不经意间影响了孙灵秀的信心,让原本有可能取胜的一场战斗变成了惨败。

    如果不是他的“预言”,孙灵秀就算败,也绝不会败得这么惨痛,败得这么狼狈。

    是他害了孙灵秀!

    他呆在那里。

    海风刮在他的身上,生出刀割一般的痛。他的脑中一阵纷乱,简直难以理清思路。

    等他重新看向周围的时候,徐道覆已经走了。

    山崖的倒影依旧覆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漆黑的怪兽在吞噬着他。

    他迷迷糊糊地回到那个山洞,洞中,他听到孙灵秀低低地唤着他:“魂弟……”

    他在孙灵秀的身后躺了下来,重新将那**而完美的娇躯搂在怀中。他只是离开了这么一会,孙灵秀的身体已变得冰冰凉凉。

    他们互相依偎着等待天明,黑夜却意外的漫长。

    “魂弟,”孙灵秀虚弱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带我走吧。”

    风魂心中一痛,他将手绕了过去,紧紧握着孙灵秀胸前那饱满的山峰,小声说道:“你真的能够一走了之么?你的信徒还在等你带他们重新取得胜利,你的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你。你还没有创造一个人与妖和平相处的世界……”

    “不可能有那样一个世界的,”孙灵秀落寞地道,“我只是在做一个梦,现在该是醒来的时候了。”

    “不对,”风魂将她的身子翻过来,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不只是一个梦,而是有可能真正实现的未来。”

    “可是……”

    “我来帮你,”风魂一字一句地说,“我来帮你实现你的梦。”

    “你想做什么?”

    “我帮你去刺杀刘裕,”风魂静了静,然后继续说道,“曾经有人对我说,定数也有反复无常的时候。不管刘裕是否真的是南方未来的皇帝,总之,我帮你去杀了他。”

    孙灵秀沉默了许久:“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

    风魂分开她的双腿并伏身上去,一阵拥吻之后,狠狠地撞进她的体内:“我有为你做更多事的理由……”

    ******

    风魂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也许,有些事根本就无所谓对和错,问题的关键只在于做事的人是否下定了决心。

    风魂下定了决心。

    他站在悬崖上,透过迷雾,看着那一重重的战船。刘裕是孙灵秀对未来失去信心的主因,要让孙灵秀重新恢复信心,便只有杀了刘裕,让她明白,未来并非不可改变。

    “伏羲卦术也有算错的时候,定数亦有反复无常之时!”

    这话是木公说的。

    他跃出悬崖,快地往下落,在足尖点到海面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便消失了。

    他借着水遁,以令人不可思议的度接近那些战船的中央,寻找着刘裕的位置。战场上的排兵布阵同样是暗合阵法,而弄清这些阵法对风魂来说没有任何困难。

    很快的,他便找到了主舰的位置。

    他从海底向刘裕的主舰潜去,海面之下并不是常人想象的一片黑暗,而是五光十色,仿佛是映入镜中的彩虹随着某种节奏扭曲成迷乱的世界。

    如果是其它时候,风魂或许会停下来欣赏。

    但他现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他还从来不曾想到过,自己竟然也会去充当一名刺客。

    在接近主舰时,他停了下来。

    水流在他的身边涌动,隐隐的,他似乎听到了奇怪的铃声。他取出玄元砖悄悄照去,结果在一些暗礁或是珊瑚之上,现了不少插在那里的三角形小旗。

    插下小旗的,自然是那些茅山道士。

    对于风魂来说,刘裕的手下哪怕有再多士兵都无所谓,反正那些士兵根本没有现他的本事。而真正让他头疼的,无疑还是这些帮助刘裕对付天师道的茅山道士。这些道士知道天师道中藏着能够撒豆成兵又或是役使鬼神的妖术师,自然会小心防范,不敢大意。

    风魂用术法杀了一条鱼,不一会儿,鱼血便已漫开,引来了附近的鲨鱼。风魂故意现出身来,不断地向这些鲨鱼挑衅,鲨鱼群狂怒地向他攻击。

    他将这些鲨鱼引入那三角小旗的阵眼之中,并将其中一条踢向暗礁。暗礁上的几支小旗被鲨鱼碰得折了,触动了警报。

    五名茅山道士捏着避水诀飞了过来,见到鲨鱼群,赶紧用术法将它们赶走,又四处搜了一阵,没有现什么异常,这才重新布好旗阵。

    而风魂早已溜了进去。

    风魂来到主舰之下,借木遁进入船中,隐起身形小心寻找。幸运的是,那些茅山道士虽然在外围布下警戒线,这主舰之内却只是些寻常士兵。风魂按风水之术判明主舱客舱,终于在一个船舱中找到了刘裕。

    刘裕虽然身为主帅,所穿的盔甲却比普通士兵的战袍还要破旧,舱内不但不见任何贵重物品,反而挂着残破的衰衣和斗笠,仿佛这里住的不是什么将军,而只是寻常的农夫。

    按照史书的记载,刘裕虽然出身寒门,却也和三国时的刘备一样,算是汉室的后代。刘裕在当上皇帝之后依旧勤俭度日,甚至将他曾用过的衰衣挂在皇宫之内,告诉子孙不可奢侈忘本。只可惜他的后代根本不能体谅他的苦心,反而嘲笑先祖是个“乡巴佬”,刘裕辛辛苦苦打下了属于他的一片江山,他的子孙却为了这片江山自相残杀,仅仅隔了几代,便败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刘裕正站在房中,看着桌上的地图陷入沉思。

    风魂隐在门边,内心犹豫。虽然刘裕的后代不成器,但他本人却确确实实是个明君,给南方百姓带来了一段安定的日子。

    他真的应该杀了这个人么?

    只是,一想到昨夜孙灵秀在他怀中那憔悴而无助的样子,风魂的内心便蓦然一痛。他猛一咬牙,取出玄元砖便朝刘裕掷去。

    然而,刘裕却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数道风声急掠而来,风魂心中一惊,收回玄元砖,纵起身形穿了出去,却已迟了一步。三名仙风道骨的茅山道士已将他围在中央。

    此时,风魂已经明白到,他落入了陷阱之中……

第三十七章 魏夫人

    风魂脚下点着战船的主桅,双手轻轻负在身后。他的前方与左后方飞着的是两个身穿紫羽华衣的中年道者,而右后方的道士则要年轻许多,身背木剑,有些紧张。

    前方的道者脸上无须,面目阴沉,他一手握着阴阳拂尘,一手持着句曲山镇山之宝龙虎流金铃,铃声以奇妙的韵律虚虚实实地响着。他看着风魂,道:“句曲山茅固、茅衷,与门下弟子陶叔景在此,我看阁下也是修仙之士,为何要与妖人为伍,做出行刺他人的不耻勾当?”

    风魂淡淡道:“原来是茅山宗定录真君与保命真君,久仰,久仰。”

    茅山宗三茅真君,此时竟有两个在这里。

    三茅真君即是大茅君茅盈、二茅君茅固、三茅君茅衷,这三兄弟生于汉初,得上元夫人《三元流珠经》而成地仙,为茅山宗的开山祖师。上元夫人破虚而去后,他三人分别被王母娘娘赐为司命真君、定录真君、保命真君,在人间济世救民,传播上清道法。他三人在吴中一带声望极高,吴中百姓感激他们的善行,甚至已开始将句曲山改称为茅山,并一直持续到千年之后。

    风魂将目光转了一圈,从茅固、茅衷、陶叔景三人身上扫过,茅山宗一向长于各种神通道法,直至道教式微的千年之后,仍然有不少人打着“茅山道士”的名头,以除魔灭妖为名坑蒙拐骗。

    风魂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被困住了,然而,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这点。他只是不明白,他已经很小心了,然而对方却像是早算到有人要暗算刘裕,并在这里设下陷阱等着他。

    风魂固然心中惊疑,却不知二茅君茅固看着他,也是暗自疑惑,心想:“此人虽然不似长年修真之人,但根骨极佳,遁法中带着青气,虽然不知心性如何,但所学必是正宗的仙家道法,与天师道的那些妖术师不同,为何却会与那些妖道为伍?”

    茅固看着风魂,再次喝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师出何门?”

    他想的是,若这青年是其它正宗道派的门下弟子,看在他还未酿下大错的份在,将他警诫一番,也就是了。

    然而风魂本就无门无派,他所学虽然是大乙东皇传下的道法,但这“大乙门下”,到现在算起来也就只有他和他的美丽女徒儿两个人。风魂知道自己就算告诉对方他的道法是东皇亲传,对方多半也不会相信。东皇不但是四御之,更是上一任的天帝,像风魂这种来历不明的人误打误撞地得到他的亲传,一般人如何能够相信?

    他暗暗想着脱身逃走的办法。

    茅固生于汉朝初期,活了几百年,又长时间在人间济世,如何看不出风魂的打算?他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龙虎流金铃挥了挥:“你逃不走的。”

    无形的护罩从流金铃上飞往风魂,要将他罩在其中。

    风魂却身子一闪,如电光般闪向陶叔景。

    他看出围着自己的这三人之中,茅固和茅衷都是地仙的级别,在他们的手中定然讨不了好,只有这陶叔景的修为相对弱些,于是打定主意要以他为突破口。

    陶叔景的修行比起句曲山的三位祖师虽然要差得多,但他却是大茅君茅盈的徒,亦是年轻一辈中天分最高的,如何会将风魂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家伙看在眼中?

    陶叔景冷哼一声,左手五指伏在掌心,右手抽出桃木剑,喝了声“打”。

    此为茅山道术中的“五雷正法”。立时间,氤氲从虚无间生出,雷霆开始闪现。

    风魂纵着身法,在那一道道闪电中穿梭,而他的身后,流金铃出的罩气依然紧追着他,三茅君茅衷亦用开旗咒召出手持大刀的雷庭战将,一刀劈向风魂。

    风魂心知形势危急,祭出玄元砖便往后挡。茅固和茅衷都没有想到风魂身上竟然藏有上界星将的仙家宝物,大吃一惊。

    茅固忙用龙虎流金铃将玄元砖逼住,而茅衷召出的雷将则跃过玄元砖,朝风魂迫去。然而就只是这一耽搁,风魂竟已用遁法穿过了陶叔景施出的五雷屏障,紧贴着他。

    陶叔景左闪右避,想要摆脱风魂,然而风魂却如影随形,让陶叔景无处可逃。

    那雷庭战将手持大刀想要劈下,茅衷担心连陶叔景也一同伤到,连忙将其制止。没过多久,开旗咒的效果便已消失,那雷将的身子一闪,自回雷庭去了。

    陶叔景眼见自己无法摆脱敌人,赶紧脚踩禹步,快念道:“仁高护我,丁丑保我,仁和……”

    还没等陶叔景的“六丁护身咒”念完,风魂早已一脚把他踢入海中,同时笑道:“六丁神还在睡觉,没空保护你。”

    说完,风魂召回玄元砖,身子一闪,遁空而去。茅固和茅衷俱用道术追袭他,却都被他从从容容的避过。

    茅衷大骇:“此子所用的道法既非我们上清一脉,又非灵宝一脉,与虚静和神霄更是不同,虽然另创一途,却又分明是玄门正宗。他到底来自何处?”

    茅固亦是沉默不语。

    这时,一个清淡和蔼的女子声音从云端之上传来:“这是太乙救苦天尊传下的大乙道法,在此之前,大一东皇陛下从未将道法传与他人,你们自然不认得。”

    茅固与茅衷望着云端下拜,茅固道:“此人的遁术不可小视,我们虽早有防备,却仍然被他轻易遁走,若他下次再来刺杀刘将军,我们恐怕难以防住他。夫人可有什么办法?”

    云端上的那位夫人说道:“无妨,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便是为了妙想那傻孩子,我也应当去见一见他。”

    ******

    风魂绕了一圈,见自己已经摆脱了敌人,这才往海岛飞去。

    帮助孙灵秀对付刘裕的想法失败了,一时间,他也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先去见孙灵秀,其它事到时再说。

    这时,有人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挡住他的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踩着云轮,穿着青衣,还扛着一面黄色的大旗。她一边挡住风魂,一边唱着歌儿:“咦!玄感妙象外,和声自相招。灵云郁紫晨,兰风扇绿轺。小女子黄灵微,奉上真司命南岳夫人之命,请风魂风公子亲往一谈。”

    她连最后一句都是唱的。

    风魂看着她,问:“上真司命南岳夫人是谁?”

    小女孩又唱:“咦!上真司命南岳夫人啊,就是紫虚元君。”

    风魂还是不明白:“紫虚元君又是哪位?”

    小女孩继续唱:“咦!紫虚元君啊,便是魏夫人。”

    风魂大吃一惊:“你说的魏夫人,便是受锡于天台霍山,得玉虚宫清虚天王之命主持上清派的魏存华魏夫人?”

    风魂在大荒境时也经常向浴月问些关于天界仙神的事,其中便多次提到这位魏夫人。魏夫人在天界女仙中的地位几乎仅次于王母娘娘和上元夫人,而更重要的是,上清派的重要经文《黄庭经》,正是由她受元始天尊之命修订整编,再传到人间,成为茅山、净明、全真等各家道派的立派宝典,而她本人更是受玉虚境元始天尊之命主持上清奉道,乃是上清派名义上的一派之主。

    要知道,人间界当前最主要的两大道家宗派茅山宗和净明宗都是属于上清一脉,而仙界中像王妙想、张道陵、沈羲等上清弟子亦是数不胜数,由此便可以知道魏夫人的地位到底有多高。

    不过净明宗在五代之时逐渐式微,到了宋末元初才开始再次盛行,玉真子刘玉在将净明宗改为忠孝净明道后,虽然还是奉许逊为祖师,镇派典籍却不是《黄庭经》,而是《太上灵宝经》,净明道被归入了灵宝派,但这也是后来的事。

    风魂听到要见他的竟是魏夫人,心中自是难免惊疑,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含笑问道:“我不去行不行?”

    小女孩这次没有用唱,只是撇了撇嘴:“你说呢?”

    还没等风魂回答,她便已将黄旗一展,竟幻出一道金光,将风魂卷了进去。

    风魂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漫山奇兽、遍地清流的山中。他不知这里到底是黄旗幻化出的虚假天地,还是自己被传送到了哪一个洞天福地,只是事到如今,他除了往前走,也没有其它办法。

    没过多久,他便在一棵苍松下见到了魏夫人。

    魏夫人身穿彩色云裳,梳的是飞仙髻,髻上还插着一根金凤钗。虽然已得道多年,但她的容貌看上去却只有三十来岁,肌肤光洁如玉,神情淡定清雅。

    在她的身后,那个叫黄灵微的小女孩已经站在那儿。

    风魂朝着魏夫人拜了一拜,魏夫人微笑道:“公子请坐,我让灵微冒昧地将公子请来,还请公子莫要责怪。”

    风魂在她的对面坐下。

    魏夫人见风魂虽然被莫名其妙地招到这里,却神情从容,没有现出丝毫慌乱或是紧张,不禁暗自点头。她本是天界仙阶较高的少数几个女仙之一,风魂虽然算是木公门下,却毕竟只是下界凡人。然而风魂虽然在举止间对她表示出敬意,目光却毫不闪避地与她对视,仿佛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的尊卑之分。

    她却不知,风魂本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未来,在那个时代,人人平等的理念早已深入人心。现实虽然未必全都是公平的,但至少法律的原则便是公正与平等。更何况风魂本就是一名棋手,任何一局棋,对面而坐的两名棋手之间,棋艺或许有好有坏,身份却不存在高贵与卑下。

    魏夫人心中想道:“此子与他人不同,难怪妙想会中意他。”

    风魂不知道魏夫人心中所想,他虽是被迫来到这里,但既然来了,心里的一些问题便忍不住想要问出来。他看着魏夫人,道:“夫人可是从瑶池而来?”

    魏夫人点了点头:“我确是从瑶池来到这里,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想要问我?”

    风魂低声说道:“不知妙想仙子近日可曾回到瑶池?”

    魏夫人摇头:“不曾。”

    风魂心中一惊:“那夫人可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魏夫人看着他:“实不相瞒,我虽然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但她到底是生是死,有无危险,我却毫无所知。”

    风魂心中紧张:“她究竟去了哪里?”

    “妖灵界,”魏夫人表情凝重,“此事我本不应该透露给你,但你既然如此关心她,我也就不妨说给你听。妙想与另一名叫做许飞琼的女仙,原本是一同奉王母娘娘之命前往妖灵界查探动静,谁知她二人进入妖灵界没有多久,我便接到了妙想用飞剑传书之法传来的书信,信上却只有一片血迹。王母娘娘担心她二人安危,想要再派人前去接应,然而妖灵界的入口竟已被人封住,谁也无法进出。”

    魏夫人说到这里,袖子轻拂,一支雪白色的仙剑飞了出来。

    仙剑之上血迹斑斑。

    风魂一眼便认出这是王妙想的飞剑,整个人震在那里。对于任何剑仙来说,都绝不会轻易地让所佩的飞剑离开自己。

    王妙想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竟要用她护身的仙剑来传递一封血书?

    “此剑本是舜帝所铸,剑名飞雪!”魏夫人看着雪白的仙剑,“若非迫不得已,妙想绝不会抛下此剑。只是,单从那纸血书,我们也无法看出她和飞琼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更不明白妖灵界此时到底形势如何。”

    虽然不知道现了什么事,但仙剑传血书,谁都知道她们必是遇到了极大的凶险。

    风魂沉默了一下,忽地问道:“夫人可否将飞雪剑暂时交给我来保管?”

    魏夫人看着他:“你可是想去妖灵界寻找妙想?只是,妖灵界与人间界唯一的通道便只有北极天的森罗万象境,而森罗万象境已经被人封闭,根本无法进入。”

    风魂疑惑地问:“我曾听说,这森罗万象境是归北极紫微大帝统辖,有谁这么大胆,敢在紫微陛下的眼底将它封锁?”

    魏夫人没有说话。

    风魂想起那危宿使者践天便是北皇座下,心中更是惊疑。他伸出手接过飞雪剑,静静地凝视着它。

    魏夫人道:“公子可知道在北极天,除了紫微大帝之外,还有哪几路仙神?”

    风魂想了想,说道:“我唯一知道的便只有北皇座下的七宿使者,而真正见过面的,也只有危宿使者践天和女宿使者朱玄真。”

    “北方有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魏夫人淡淡道,“这七宿使者虽然皆是真仙,但除非偷袭暗算,否则谁也敌不过妙想。然而,北极天真正不容忽视的却并非这七宿星将,而是北极四圣。”

    “北极四圣?”

    “这四圣,乃是北府驱邪天篷元帅、元景丹天天猷元帅、元照临虚翊圣元帅,以及玄天上道真武元帅。”魏夫人低声说道,“北极天的事务其实多半都是由这天篷、天猷、翊圣、真武四圣共同管理,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向紫微大帝汇报。而分管森罗万象境的不是别人,正是其中的翊圣元帅。实不相瞒,紫微大帝虽然素来仁义,但治下不严,往往会被底下人欺瞒,这也是天庭中不少人都知道的事。”

    “夫人的意思是……”

    “紫微陛下得道已不知多少万年,与玉皇陛下又一向交好,为人绝无问题,”魏夫人说道,“而那翊圣元帅既然分管森罗万象境,妖灵界内若是生了什么异常,他绝无不知道的道理,所以,若是有人对紫微大帝有所欺瞒,多半便是这翊圣元帅。而这翊圣元帅的来历,其实连玉皇天帝和王母娘娘都不清楚,只知道他又名黑杀,在封神之劫时才成为四圣之一,又有人将他称为黑杀真君。”

    玉皇虽然是名义上的三界之主,但他成为天帝的时日毕竟不长。而四御大帝一向各有统辖,玉皇也无法在这短短时日内将所有的权力都收归于天庭,只能是暂时维持原有的分治局面。而真正让玉皇大帝担心的不是别人,乃是素有野心的西方太极天皇大帝,在西皇还没有甘心臣服天庭之前,若是北极天先乱起来,那恐怕是玉皇和王母娘娘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风魂将翊圣元帅黑杀的名字记在心中,魏夫人专门将此人的名字说出来,自然是在提醒他,王妙想和许飞琼若真是在妖灵界出了事,这黑杀真君只怕是难逃干系。

第三十八章 欺欺骗骗

    松叶飘落,沿着溪水慢慢地向山下流去。

    风魂向魏夫人说道:“多谢夫人将这些事告诉我,夫人可还有什么其它事么。”

    魏夫人道:“我想知道,风公子与那妖师孙恩究竟是何关系?”

    风魂知道这才是魏夫人找他谈话的正题,他也不隐瞒,只是说道:“我视她为姐,想要帮她,如此而已。”

    魏夫人凤目微闭,过了一会,才慢慢道:“公子可知道,我为何能够提前知晓刘裕有危险,并让茅固与茅衷兄弟二人小心防范?”

    风魂摇头。

    魏夫人道:“人间界如今一片乱象,天庭自然会多加注意。玉皇早已让知机殿的旋枢、天机各星详细推算,得知那建武将军刘裕便是南方的未来人主。按理说,这刘裕既然有天命护佑,一生之中应当绝无凶险。然而昨夜旋枢星君竟推算出刘裕今日可能遇刺,再继续推算,所有的卦象却都变得模糊不清,竟像是整个人间界的定数都将被人改变。此事太过古怪,王母娘娘不得不派我下界,想要弄清到底生了什么事。”

    风魂沉默不语。如果刘裕真的死在今日,那所谓的“历史”自然全都改写了。

    魏夫人盯着风魂:“自从三清化身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以来,三界之中万事万物皆有定数,按理说,绝无可能有人能够轻易地改变天命。然而风公子却似乎是天命中的异数,我真的很想知道,公子究竟是来自何处?”

    风魂听到这里,已知道王妙想并没有把他是来自未来的事告诉别人。在大荒境时木公便曾经说过,若是人人都能“穿越”,这三界之中早就乱了,看来这话竟是真的。他仅仅是动了刺杀刘裕的念头便已让天庭一阵紧张,若是真的杀了刘裕,那所谓的“天命”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所要做的事,到底是对是错?

    魏夫人见他没有回答,于是轻叹一声:“公子既有改变命数的能耐,那更该小心谨慎才是,若是被有心之人轻易利用,犯下大错,岂非反会给三界众生带来无数灾祸?那样的话,公子又于心何忍?”

    风魂说道:“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没有人利用……”

    他顿在那里。

    孙灵秀也知道他是来自未来。

    如果她昨夜是故意装出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用眼泪来打动他,让他在心软之下主动帮助她对付刘裕的话……风魂越想越是心寒。

    他很希望自己这忽然闪现的念头是错的,然而内心中却隐隐地出现一个声音,告诉他,孙灵秀昨夜的样子很可能真的是装出来的。

    魏夫人平静地注视着他:“我虽不知公子你从何处而来,但像公子这种非常之人,哪怕只是活着,对三界来说已是意味着危险,若是其它时候,不管公子有无犯错,我都将先取公子的性命再说。”

    风魂问:“那夫人为何没有这么做?”

    魏夫人道:“那是因为我相信,东皇陛下绝不会将道法传给一个心存恶念之人,我更不想让太乙一脉因我而断绝。但若像今日之事再次生,我必定不会放过公子。”

    风魂沉默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夫人若是没有别的话了,请容在下告辞。”

    他固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对是错,却也绝不轻易屈服于他人的警告。

    魏夫人却凤目一转,并没有因风魂明确表现出的抵触而动怒,反又笑了一笑:“倒是还有一件事,危宿使者践天的玄元砖,可是在你手中?”

    风魂干咳一声,正要回答。

    魏夫人笑道:“践天死有余辜,你将他的法宝收了去,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然而天界之中几乎人人都知道玄元砖乃是危宿使者的宝物,如今危宿使者失踪,他的宝物却在你手中,那岂非人人都知道他的死与你有关?”

    风魂尴尬地挠了挠头。魏夫人的担心当然很有道理,至少那女宿使者朱玄真便差点因为玄元砖找上他的麻烦。只是玄元砖确实好用,如果让他就这样交出来,他也有些舍不得。

    魏夫人轻轻地取出一枚金光流转的铁丸:“这是昔日东皇陛下赠与我的石精金光化形丸,公子何不用铸炼之法,将那玄元砖铸炼成别的事物?”

    “多谢夫人。”风魂将石精金光化形丸接过。将玄元砖铸炼成其它形状的法宝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他虽然没有学过铸炼之术,但太乙天书中应该会有这方面的知识。他既然打定了去妖灵界寻找王妙想的主意,那自然要小心谨慎,若是再让别人认出玄元砖来,谁知道会不会惹出新的麻烦?

    魏夫人道:“灵微,替我送风公子出去吧。”

    小女孩黄灵微从魏夫人身后跳上前来,黄旗再次一展,仙风刮过,将风魂眼前的山山水水晃得扭曲起来。

    风魂现自己重新回到了海上。

    他将王妙想的飞雪剑与魏夫人送他的石精金光化形丸一同放入百宝囊中,同时凝视着迷雾中的海岛,想了许久,这才飞入其中。

    很快的,便有一名天师道徒出来为他带路,他进入岛中,落在山崖之上。

    孙灵秀已经等在那里。

    海风吹拂着她的衣裳,勾勒出极具冲击力的曲线美,风魂回想着昨夜将她那**的**搂在怀中时的美好感觉,心里却涌起淡淡的难过。

    孙灵秀微笑着向他迎下,他却不知不觉间退了一步。

    孙灵秀定在那儿,脸色微微一变。

    风魂道:“刘裕还活着。”

    孙灵秀道:“我知道!”

    风魂问:“你昨晚的样子……可是装出来的?”

    孙灵秀滞了一滞,静默许久,然后轻轻一叹:“嗯。你的心肠太软,我知道我只要表现得柔弱一些,你一定会主动帮我。”

    见她竟然主动承认,风魂只好苦笑:“你把我看得很透。”

    “但我也明白,我不可能骗你太久,”孙灵秀神情黯然,“我只想让你知道,如果我有别的选择,我绝不愿意对你做这样的事。”

    “我知道。”风魂点了点头,然后沉默。

    他并不想责怪孙灵秀,世事如棋局,这就好像下棋一样,孙灵秀下出骗招,他自己不曾看破,反而心甘情愿地跳进去,就算输了,也只能怪自己太大意。

    他只是有些心痛。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纸卷递向孙灵秀,同时淡淡地说道:“这是净明宗许真君托我交给你的,我昨晚一时忘了。”

    “妙济真君许逊?”孙灵秀有些错愕地将纸卷接了过来。

    风魂不想多做停留,事实上,他也不知道留在这里还能与孙灵秀再说些什么。他转过身,向岛外纵去。

    孙灵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寂寞地不言不语。过了许久,她才叹息一声,将那张纸卷慢慢地展开。

    纸卷内还藏着一小张羊皮纸,那是一张地图。

    孙灵秀先是看着纸卷上的一行行字,脸上渐渐地现出冷笑,然而才看向地图,紧接着,却是一片震惊。

    妖术师徐道覆从远处飞了过来,见到孙灵秀那呆的样子,皱了皱眉。孙灵秀将那小张地图朝徐道覆递了过去。

    徐道覆疑惑地接过地图看了一眼,紧接着却也错愕起来:“天师,这张地图从何而来?”

    孙灵秀道:“这是妙济真君许逊让风公子带来的。”

    徐道覆怀疑地道:“天师觉得这张地图是真的?”

    “以许逊的为人,想必不至于用一张假地图骗我们,”孙灵秀道,“只是,许逊又如何会有这张地图?莫非他真的去过妖灵界?”

    徐道覆说道:“我曾听过传闻,说许逊为了寻找他的恋人,曾经踏遍三界。如果这传闻是真的,那他去过妖灵界也绝非不可能的事。只是,就算他真的去过妖灵界,又找到这地图上所画的神秘通道,他又为何要将这地图送给我们?”

    孙灵秀道:“众所周知,妖灵界唯一的入口便是黑杀真君主持的森罗万象境,我们当初亦是牺牲了许多人,才闯过了黑杀真君布下的防线。然而这地图所画的,却是妖灵界的另一处出口,而且这出口竟是位于玄天境……”

    徐道覆道:“玄天境乃是北极四圣中的真武元帅管辖之处。”

    孙灵秀的眸中闪过光芒:“莫非,这地图其实是真武元帅所画?”

    两人讨论了一阵,并无所获。

    此时风魂已经走远,孙灵秀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幽幽地叹了一声。

    风魂离开海岛,又跃过船阵,向外遁去。那些茅山道士显然得到通知,并没有人拦他,甚至替他将散势流水阵打开一道缺口。

    他飞出阵外,回头看去,不管是战船还是海岛都已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马上回到6地,而是继续在海上游转。红线在散势流水阵中与他分开后,既然没有在那海岛周围出现,那多半是跑到阵外去了。

    他逛得心不在焉,一方面,王妙想的生死让他担心,而另一方面,虽然想装作并不在意,但孙灵秀的行为仍然让他的心底隐隐作痛。

    天色已晚,风魂落在一片露出海面的珊瑚礁上,脑中不知不觉全是前一夜与孙灵秀互相拥吻的画面。

    她当时的样子真的全都是装出来的么?

    风魂在礁石岛上无意识地踱着,总感觉自己像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他停在那里,忽地想道:“也许,我根本是错怪了她。有些东西可以装出来,但还有些东西是骗不了人的。当我将她抱在怀中时,她身体的放松。当我将她压在身下时,她身体所传递出的紧张和喜悦。当她要我带她走的时候,她语气中的呜咽和苦楚。还有当她承认她是在欺骗我时,她眼中的难过……这些怎么可能全都是个谎言?”

    “可是,若她没有欺骗我,那她又为何要承认?”风魂想着。

    有些念头本就是越理越乱,风魂现在也是如此。

    月亮在海面上升起,有人在月光下踏云而过。

    风魂以为是红线,脑中混乱的思绪还没有理清,人却已纵上前去。然而,那个路过的家伙却不是他的美丽女徒,而是一个体型高大,身背宣花大斧的汉子。

    风魂一眼便将这汉子认了出来,马上要回头逃走。

    但那个家伙也已经看了过来,立时大喝一声,纵身挡在他的面前,冷然道:“小子,想不到你自己跑来送死,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里逃!”

    风魂没有想到竟会在这里撞见西皇座下的北极战神符奚斤,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这家伙不但想要抢夺青龙之圭,而且性情暴躁,跟他说什么也没用,于是想也不想便一砖砸去。

    “玄元砖?”符奚斤一斧劈在砖上,震得金光四溅,“践天的玄元砖怎会在你手中?”

    风魂收回玄元砖,淡淡道:“这是践天先生送给我的,他已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了?”

    符奚斤手持劈山斧,惊疑地看着风魂:“他说了什么?”

第三十九章 为师不尊

    “当然是你与他互相合作的事。”风魂双手负后,“我和践天先生已经结拜为兄弟,他将这玄元砖送给我,我也将青龙之圭送给了他。怎么,他还没告诉你么?”

    “有这种事?”符奚斤打量着风魂,果然没有在他身上查探到青龙之圭溢出的灵气。而以风魂的本事,自然也没有能力从危宿使者践天的手中抢到这玄元砖。

    符奚斤冷冷道:“他既然拿到了青龙之圭,为什么不来找我?”

    风魂心想,果然是你把青龙之圭的事告诉践天,让他来找我抢夺。他心中念头一转,脸上却装出无奈的样子:“他暂时躲了起来。当日在会稽城时,我将青龙之圭送给他,作为回报,他帮我擒住妙想仙子……”

    符奚斤冷笑:“他帮你擒王妙想?王妙想上次不是还救过你么?你为何要让践天帮你擒她。”

    “她上次救我,只不过是奉了东皇陛下之命罢了,”风魂恨恨地道,“我本以为她是对我有意思,想要让她成为我的女人。谁知她不知好歹,不但对我冷冷淡淡,还摆出一幅看不起人的样子。我在无意中得知践天兄准备对付她,于是就跟践天兄做了笔交易,只要他能帮我得到那臭女人,我就把青龙之圭送给他。”

    符奚斤问:“如此说来,你已经将青龙之圭给了践天?他帮你把王妙想弄到手了?”

    “那是自然,”风魂一脸**,“嘿,你肯定不会想到,那个女人看上去虽然贞烈,被我喂下用南海蚌母的唾液制成的‘女儿娇’后,会变成什么样的骚样。”

    符奚斤暗想:“南海蚌母的唾液的确能够让任何女人变成荡妇,这小子既然对这个都有研究,看来他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王妙想貌美如花,就算这小子对她起了色心也不奇怪。”

    符奚斤问:“既然王妙想已经被你们擒住,那践天又为何要躲起来?”

    “这都是我的错。”风魂叹一口气,“我以为她既被玄元砖重伤,又被我喂下春药折磨了好几天,虽然未死,却也是奄奄一息。谁知她趁着我的大意,竟在死前用最后一口元气强行将她的飞雪剑强行送出,剑上还挂着一封血书,我们听说那封血书已被她的飞剑送到了南岳夫人魏存华手中,又不敢确定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只好先躲起来看看情形。”

    “王妙想飞剑传血书,此事我倒也听人说过,”符奚斤淡淡道,“你们竟敢将昊天金母座下的女仙**至死,难怪出事之后不敢露面。不过据我所知,那封血书上除了血迹,并没有写任何东西,否则,单是魏存华一个人便足于将你们碎尸万断。”

    风魂心想:“妙想姐姐你可不要怪我,我只是嘴上随便骗他一骗,绝不是真的想要把你‘**至死’,虽然我确实想让你在我面前脱光衣服摆出骚样……咳,我想到哪去了?”

    他向符奚斤赔笑道:“将军说的是!事实上,践天兄早已有心带我前去投靠西皇陛下。他告诉我,他与将军您相熟,只要有您帮我引荐……”

    这时,符奚斤突然喝问:“你说什么?”

    风魂怔了怔:“我是说,践天兄有心带我投靠西皇陛下,如果将军肯帮忙引荐的话……”

    “践天想要背弃紫微大帝,投靠太极天皇陛下?”符奚斤的脸上越来越阴沉,“他对你这么说?”

    风魂见这家伙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却突然变脸,立时知道自己必是说错了话,

    他虽然是在骗符奚斤,但所说的话倒有不少都是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践天用玄元砖将王妙想击成重伤是真的,王妙想飞剑传血书也是真的,甚至连风魂自己向王妙想求爱不成这一点也是真的。然而现在符奚斤显然再次开始怀疑他,而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心里不禁暗暗叫苦。

    “你撒谎的本事确实不错,我差点就被你骗了。”符奚斤慢慢地露出冷笑,“但你可知道,践天恨太极天皇恨得入骨,纵然全天下的人都臣服于太极天皇陛下,他也绝不会臣服?”

    风魂怔在那里。

    那践天明明与这北极战神符奚斤相互勾结,却又将符奚斤的老板西方太极天皇视作仇敌,这种事他如何想得到?况且,践天所做的事显然已经背叛了北极紫微大帝,若没有西皇这种级别的金仙收留他,他到底哪来的胆量暗算王妙想,犯下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天庭追杀的重罪?

    “践天此人素来将恩怨看得极重,”符奚斤继续冷笑,“我曾经对他有恩,因此,虽然我在西皇手下做事,他仍然视我为友。然而太极天皇陛下连他的老婆都抢了,你觉得,他会心甘情愿地成为西皇的手下么?”

    ******

    风魂已经完全怔住了。

    他原本猜想,危宿使者践天暗算王妙想的做法多半是出于西皇的授意,但现在看来,践天显然是另有原因。践天本就是北极天的七宿使者之一,普通的仙神肯定无法收买他。

    虽然说王妙想如果死在会稽,直接受益的便是孙灵秀和她的天师道,但就算孙灵秀真的在人间界当了女皇,难道践天还会希图她赐下的人间官职不成?

    其实这件事他本有机会向孙灵秀问个清楚,只可惜他并不是很喜欢询问别人的**。再加上王妙想没事,践天自己反而死了,他也就没什么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孙灵秀与践天、西皇之间的关系真的是扑朔迷离,让人难以琢磨。

    符奚斤既已知道风魂是在骗他,如何不怒?而玄元砖既然在这小子手中,那么践天分明已是凶多吉少。

    他猛然举起劈山斧。

    风魂转身先跑。

    符奚斤更是大怒,踏云直追。风魂打不过他,逃跑的本事却还算好,左闪右突,绕得符奚斤头晕。

    符奚斤追得不耐烦,身形突然变大,直有顶天立地之势,劈山斧幻出无数斧影,直往风魂盖去。风魂已是无处可逃,只好大骂他作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道红光从远处急地掠来,撞入斧影之中,紧接着便是“咣”的一声巨响,狂风乱卷,脚下的海浪也涌起无数水柱。

    符奚斤大吃一惊,退了几步,这才看清挡在风魂面前的乃是一个红衣少女。

    这少女自然便是薛红线,她挡在师父面前,紫绡剑横在那里,竟是硬生生将符奚斤那势能开山裂地的斧影接了下来。她的太阴剑诀走的是至阴至寒的极端,只是立在那儿,便自有一股寒气溢出。那溅起的海浪莫名地凝成了冰柱,又一根根坠入海中。

    风魂也没想到自己这美丽女徒竟能将北极战神如此强劲的斧势接下,又见她虽然身形不动,红裙却微微颤着,知道她其实也接得勉强,赶紧拉着她便往远处遁走。

    符奚斤刚才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那一斧竟会被一个小丫头接下,怔了一怔。此时见到风魂又要逃,赶紧继续追。他知道风魂滑头,一边追一边扑天盖地地用斧影乱扫,让风魂逃得极是狼狈。

    风魂知道形势不妙,暗叫糟糕,幸好红线及时缓过气来,叫了一声:“师父,抱紧我。”

    风魂赶紧将她从后边牢牢抱住。

    符奚斤方自觉得已将他二人困住,谁知斧影之下红光一闪,薛红线竟载着风魂如疾电般窜得远了。

    符奚斤见这突然出现的女孩儿不但能硬接他一斧,其剑遁更是快得不可思议,不禁也惊诧不已。他提着劈山斧在后头直追,虽然他仗着身形硕大,一步便达数百丈,却怎么也无法追及。

    正当他不得不放弃的时候,前方的红光却又突然顿住,然后往下直坠。

    风魂也吓了一跳,红线明明飞得好好的,怎么忽然一下就失控了?他担心红线是在刚才的那一击中受了伤,赶紧问道:“红线,你怎么了?”

    薛红线想要控制剑势,偏偏又是害羞又是慌乱,反而越坠越快,只好缩着身体羞羞地说:“师父你这样抱我,我、我快不起来。”

    风魂这才觉自己从红线胁下绕过的两只手,竟刚好交叉覆在她的胸口上。

    她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风魂只觉得触手一片柔软,感觉极是美妙,忍不住更是揉捏了一下。红线只是一个方自育成熟的女孩子,被师父这么一摸,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胸前凸点在师父手心中的滑动,如何不羞?偏偏敌人越追越近,她又不敢把师父一个人扔下,只好努力控制剑势。

    风魂大声鼓励:“加油,徒儿你要知道,身为修仙之人就算遇到再大的挫折也要坚持下去,你要把这当成小小的试练,心剑合一,不要被任何外在因素干扰……”

    红线气道:“师父,你再一边说话一边摸我,我、我就把你踢下去。”

    符奚斤在后边追着,只见前方的红光一忽儿快一忽儿慢,即将追上之时,对方马上又逃得远了,待要放弃,对方却又摇坠起来。他以为风魂是在把他当猴子耍弄,更是怒到极点,干脆将劈山斧朝他们猛力掷了过去。

    风魂与红线现形势危险,赶紧一个祭出玄元砖,一个御着紫绡剑,齐心合力挡住符奚斤的劈山斧。三者都是仙家法宝,撞在一起,立时劲气狂卷,浪花乱溅,连月色都暗了下来。

    待风消浪止,符奚斤收回劈山斧定睛一看,只见天际有道红光一闪即逝,显然是那师徒两人逃得没影了。

    脚下是一座小小的孤岛,符奚斤落在岛上,脸色极是难看。

    这时,一条黑龙从海中穿出,在符奚斤的头顶绕了一圈后,又落了下来,变成一个身穿黑色裘衣的青年。

    这青年正是风魂曾经见过一面的南海龙太子敖常。

    南海龙太子向符奚斤恭手行礼,疑惑地问:“将军,适才生了何事?”

    符奚斤冷哼一声,不想让敖常知道那个叫风魂的小子居然再一次从他手中逃脱,他看着敖常,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

    敖常赶紧道:“将军只管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灵秀姑娘仍以为我们南海龙族会在暗中助她,却不知道我们已经和刘裕取得联系,今晚便撤去迷雾,助刘裕将她一网打尽。”

    符奚斤道:“孙灵秀和她身边的那些妖术师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太极天皇陛下不想让人知道他曾和这些人有所接触。你务必将他们全部除去,不可漏下一人。”

    敖常犹豫地道:“那些普通信徒倒还好办,但以灵秀姑娘的奇门遁甲之术,若她存心要逃,只怕难以将她困住。”

    “那个女人不用你操心,”符奚斤冷冷道,“到时自会有人将她的级送给天皇陛下,你只要派你的南海水族守住周围,别让其他人漏网便是。还有,不要让人知道你今晚所做的事与我有关。”

    敖常赶紧应命。他本就是被迫听命于西皇,心里其实巴不得与这北极战神撇清关系,就算符奚斤不说,他也不敢让人知道他们南海一族和太极天皇在私底下有所牵连。

    符奚斤如何看不出敖常的心思?他冷笑一声,道:“你们南海龙族若是一心一意向着天皇陛下,日后西皇登天帝位时自会有你们的好处。若是三心二意蛇鼠两端,惹得天皇陛下火,小心你们连这南海都呆不下去。”

    敖常赶紧低头,直说不敢。

    符奚斤再哼一声,跃空而去。

    直到符奚斤去远,敖常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苦苦地叹了一声,也化作龙形去了。

    等到敖常也去得远了,只见青气一闪,风魂却牵着他的美丽女徒从一块巨石内跳了出来。刚才他其实只是施了个幻术假装逃远,自己则带着红线躲了起来,没想到却在无意中听到了符奚斤与敖常的这一番话。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孙灵秀今晚有危险,这里本就是南海龙族的地盘,若是敖常带着他的虾兵蟹将暗中出卖孙灵秀,恐怕孙灵秀和她底下的那些人真的是一个也别想逃走。

    风魂踱了几步,终究是心里担心孙灵秀。也许孙灵秀昨晚真的是想利用他,但不管怎样,他都无法坐视孙灵秀遇到危险而不理不会。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美丽女徒:“红线……”

    薛红线捂着胸口便跳得远远的。

    喂,别把你的师父当成色鬼啊!风魂干咳一声:“那个,徒儿,刚才为师并非故意要摸……咳、故意碰到你那里的,你要相信我!”

    红线低着头:“师父啊……你不许再提这件事。”

    “好吧,不提。”

    “也不许再故意摸我。”

    “好吧,不再故意摸……但要不是故意的呢?”

    “如果不是故意的,”薛红线脸红红地看着其它地方,“那、那倒没什么关系!”

    风魂的心怦怦地跳得极快。

第四十章 劫数难逃

    月亮已升到了海面的正上空,红线用剑载着师父,一直往南飞去。

    “师父啊。”

    “又怎么了?”

    “为什么你教我的剑术,你自己都不会呢?”

    “那是因为太阴剑诀只有女孩子才可以学,”风魂解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可为什么师父您别的本事,好像也不怎么厉害呢。”

    “那是因为……因为……”

    “师父,你真的是神仙么?”

    “这个,”风魂在她身后尴尬地说道,“从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我不是神仙,是你自己不信的吧。”

    “师父,”红线偷笑,“难道说,你自己的道法也是刚学的?”

    “这个、那个……嗯。”

    “师父,我知道修仙之人单从外表是看不出年龄的,”红线又问,“有一些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其实可能都有几百岁了。那师父你呢?”

    “我?我其实……也大不了你几岁。”

    “有一百多岁么?”

    “应该……比你大个四五岁吧。”风魂叹气。如果考虑到“时差”的问题,那就不是他大红线四五岁,而是红线大他一千多岁了。这个时代,他的曾祖父的曾祖父的曾曾曾祖父只怕都还没有出生。

    “原来是这样,”红线偷笑道,“我就说呢,一开始我还觉得师父很厉害,后来就越看越觉得师父和传说中的得道仙人有些不同,御剑之术一点不会,打起架来好像也不怎么厉害,路上看到漂亮的女人就目不转睛……”

    “喂喂,我好歹也是你师父,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风魂大惭。

    “不过呢,”红线想了想,轻笑着说道,“有个这样的师父其实也很不错呢。”

    “咳,你是在安慰我么?”

    “才不是么?”薛红线眼睛一红,低声说道,“如果不是遇到师父,徒儿现在恐怕早就死在那片深山老林中,也就不会再有机会明白父亲和兰夫人对我的关心,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不但学会御剑飞行,还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天地。徒儿……是真的很感激师父呢。”

    这丫头……

    风魂叹一口气。当初薛红线进入山中寻找仙人,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他当时能够遇到她并收她为徒,也更像是命运的安排。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从遥远的未来来到这个陌生的古代,有红线这样一个女徒弟陪在身边,感觉也没有那么孤独了,因此,能够收下红线当徒弟,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离家太远,远得就算走遍整个世界也无法回去……这样的寂寞又有谁能够明白?

    月亮突然消失,漫天都是乌云。

    他们已经进入了散势流水阵。

    这一次,风魂没有再让红线去“玉女守门”,而是直接用棋子在他们身边布下阵势,帮他们穿过水幕进入阵内。

    风魂看到,那座海岛已不再被迷雾笼罩,刘裕所率领的晋军已经在进攻海岛。而空中不时有身影掠过,显然是天师道道徒正与茅山道士一同斗法。天师道所使用的是撒豆成兵及各类役鬼之术,而那些茅山道士用的则是开旗咒和五方卫灵等符录斋醮之法,一时间,鬼神乱飞,遍地阴风。

    茅山宗虽是上清一脉,以个人的存神修炼为主,然其斋醮行符之术却极为纯正,唐代之后,甚至有“茅山为天下道学之宗”的说法,更何况句曲山的镇山之宝龙虎流金铃和神玺玉制章皆是王母娘娘亲赐的仙界法宝,全力施用之下,那些天师道道徒自然渐渐地被压制住,难以抗衡。

    而海水之下更是暗潮汹涌,显然是南海龙族在暗中相助刘裕。

    几名茅山道士现了风魂和红线,想要上来拦截他们。风魂不想与他们动手,立时让红线用金光纵带着他闯入战团。

    动万物者,莫疾乎雷;桡万物者,莫疾乎风;风雷相交,倏忽千里。红线的太阴金光纵挟着风雷左突右闯,不管有谁拦截,都被她轻松跃过。一般的道士和普通士兵更是只看到红光闪过,连跃空而过的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清。

    风魂让红线落在岛上,然后抓住一名天师道徒:“天师在哪里?”

    那名道徒给风魂带过路,认出了他,惊疑地说道:“在后崖……”

    风魂扔下他,借着遁法便往山崖掠去。在崖后,他果然看到了孙灵秀。

    孙灵秀站在那儿,轻轻摸着一个巨型妖物搭在地上的脑袋,那个妖物正是那只被她取名叫做卢循的吡铁。她看见风魂,惊讶地愕了一愕,然后便眼带笑意。

    “灵秀姐姐,”风魂跳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跟我走吧!”

    “傻弟弟,”孙灵秀微笑地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脸,“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风魂急道,“西皇让南海龙族在暗中帮助刘裕,想要把你置于死地。”

    “南海龙族在暗中听命于太极天皇?”孙灵秀只是怔了一怔,然后便又淡然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从一开始他们便是因太极天皇之命才假装与我合作。我若真的能够成为人间之主,他们自然能够从协议中得到好处。我若是做不到,反正他们也不会失去什么。”

    “姐姐……”

    “魂弟,你明知道我骗过你,你还这么担心我,我真的很高兴。”孙灵秀注视着他,“不过你真的不应该来的,战场之上太过凶险,你还是尽快离去吧。”

    “你跟我一起走。”

    “他们不会让我离开的,”孙灵秀凄凉一笑,“我若继续活着,对谁都没有好处。不管是南海龙族还是西方太极天皇,甚至还有王母娘娘和紫微大帝,他们都不会希望我继续活下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既然活在这天地之中,便自有无法逃脱的命运,我原本有机会做得更好,但现在既然输了,那我也无话可说,我已经是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死子,现在只是被人提开而已。”

    风魂心中一痛,他将孙灵秀猛力地抱在怀中:“不,不管有多少人想要你死,至少我希望你活下去,就算为了我……”

    “太迟了,”孙灵秀轻叹一声,“魂弟……已经太迟了。”

    “还来得及……”

    孙灵秀却慢慢地将他推开,晶莹的泪水缓缓地流淌在她的脸庞:“前晚,你没有把我带走……现在我已经走不了了。”

    风魂只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痛。也许,在他们相拥而睡的那个晚上,孙灵秀是真的想要跟他走,然而他却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历史并没有因为他的决定而被改变,等他开始明白自己的错误时,命运便已经成了无法被阻止的车轮。

    “魂弟,走吧,”孙灵秀将一张小小的纸卷塞进他的手心,“不要因为我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在这里,快点去妖灵界,那里有另一个人需要你去救她……”

    风魂怔了怔,低下头去,现孙灵秀递来的那张纸卷竟是一份地图。他愕然抬头,看着孙灵秀:“姐姐,难道这是……”

    “进入妖灵界的地图,”孙灵秀梨花带雨地微微一笑,“森罗万象境已经被人封闭,这张地图画的便是从玄天境进入妖灵界的办法。我也不知道这张地图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我想,许逊应该没有必要骗我。”

    风魂这才知道,这张地图竟是许逊让他带给孙灵秀的。他看着孙灵秀,低声问:“姐姐,你知道妙想仙子在妖灵界遇到危险的事?”

    “嗯,”孙灵秀叹道,“魂弟,不要怪我没有把这事告诉你。妖灵界远比人间凶险得多,我故意瞒着你,便是不想让你遇到危险。不过,我虽然知道黑杀真君关闭森罗万象境,便是为了捉拿王妙想和许飞琼,但她们现在到底是生是死,我却也没有消息。毕竟,人人都以为森罗万象境是妖灵界的唯一入口,在此之前,连我也不知道还有别的路。”

    风魂沉默着。此时,他也恨不得赶紧前往妖灵界寻找王妙想,然而,他又无法就这样离开孙灵秀。

    “魂弟,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请你帮我,”孙灵秀说道,“你进入妖灵界之后,若是遇到一个叫师道宣的人,请帮我把这张地图拿给他看。太极天皇绝不会让我和道覆他们活着离开这里,我也只能将这张地图托付给你。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并不想强迫你……”

    “我会帮你找到他的,但我也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风魂看着孙灵秀。

    孙灵秀的表情是那样的平静,就仿佛是阵雨过后那朵散出清香的荷花。也许,从一开始,她便做好了死的觉悟,虽然也曾犹豫,虽然也曾害怕,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她却能如此轻松地去面对。

    海岛上,兵器相交的声音越来越近,天空中,那些茅山道士也完全控制了局面。

    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云端之上传来:“孙姑娘何必再负隅顽抗,徒增无谓牺牲?句曲山茅盈在此,特来向天师讨教!”

    大茅君茅盈也到了。

    孙灵秀没有理会茅盈的求战,只是慢慢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风魂:“魂弟,你走吧!”

    风魂咬了咬牙,正要说话。这时,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入他的耳中:“风公子,今日之事,已不是你所能作得了主的,世事不可预料,有人想要她死,自然也有人想要她活,你若留在这里,于你于她皆无益处,何不如她所说,尽快离去?三界之中,乱象已生,公子既不属劫数中人,能不牵连其中,还是不要被牵连的好。”

    风魂听出说话的乃是魏夫人,不禁四处张望。然而孙灵秀仍然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红线在远处看着他们,没有走近,显然,魏夫人所说的话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

    风魂心中一动,想道:“听魏夫人的意思,似乎是太极天皇和南海龙族虽然想要灵秀姐姐死在这里,但魏夫人却有心保住她的性命,而我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反而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想到这里,风魂不敢再做停留,只好低声向孙灵秀说了一声“保重”,掠到红线身边,带着红线朝岛外飞去。

    一个扛着黄旗的小女孩现出身来,朝风魂招了招手。

    风魂赶紧牵着红线飞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烛龙之毒

    风魂跟着黄灵微从那些茅山道士让开的缺口离开,还没飞多远,几条蛟龙却从海中飞出,将他们拦住。

    为道的黑龙正是南海龙太子敖常,他现出人形,惊疑地看了风魂和红线一眼。

    “咄,”黄灵微叱道,“你们这些臭蛇,为什么要挡我?”

    敖常身为龙太子,却被一个小女孩骂成臭蛇,让风魂听着好笑。然而敖常却没有露出半点怨怒,只是朝黄灵微陪笑道:“灵微仙子怎会出现在此?莫非南岳夫人……”

    黄灵微哼了一声:“夫人已回天台霍山训道去了,你找夫人有事?”

    敖常道:“那仙子您不陪着夫人,怎会跑到这里来?”

    黄灵微撇嘴道:“夫人知道茅家三兄弟今日准备帮助刘裕对付那些妖道,她让我来告诉他三人,那妖师孙恩以妖术祸害人间,断不可让其逃了。又让他三人除恶之后,回句曲山,不可再妄行干预人间战事,她还说……喂,你是什么身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生气地瞪着敖常。

    敖常心想:“是你自己要说出来的。”

    他又看向风魂,淡淡地问:“风兄又如何会在这里?”

    风魂笑道:“我为何会在这里,似乎与敖兄无关。”

    敖常目光闪烁:“风兄言重了,只是小弟得到指示,今日此地有战事生,为防那些妖人逃走,只许人进,不许人出……”

    “不许人出?”黄灵微冷笑道,“也包括我么?”

    敖常赶紧挤出笑脸:“仙子说笑了,仙子自然不包括在内。”

    黄灵微哼了一声,扫了风魂和红线一眼:“那我的朋友呢?”

    敖常嘴里苦:“这个……自然也不包括在内。”

    黄灵微不再理他,只是向风魂和红线说道:“我们走。”

    说完,黄灵微便扛着她的黄旗往前飞,那些龙族自然没有一个敢拦她。

    经过敖常身边的时候,风魂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敖兄,你这样活着,不觉太累了些?”

    敖常长叹一声:“习惯了!”

    他好歹也是一名“太子”,却见谁都要陪笑脸,这个也不敢得罪,那个也不敢得罪,连黄灵微这样一个小丫头都能欺负他,确实是让风魂无比同情。风魂善意地朝敖常笑了笑,然后便跟在黄灵微的身后。

    很快的,黄灵微便将风魂二人带到了散势流水阵的外围,

    风魂看着黄灵微,笑问:“他们龙族莫非是被西皇陛下抓到了什么把柄?”

    “他们活该,”黄灵微嘴角撇了一撇,“其实王母娘娘和夫人早就知道南海龙王所做的丑事,偏偏他还生怕别人知道,结果受了西皇的威胁,弄得他们南海龙族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风魂失笑地摇了摇头。

    既然将风魂师徒两人带了出来,黄灵微也就扛着她的黄旗离开了。

    ******

    按照那份地图,要去妖灵界,便只能先到玄天境。

    风魂让红线用金光纵载着他往北走,不但越过长江黄河,甚至穿过柔然。

    此时的长江以北同样是处于战火之中,甚至比南方还要更乱。自从苻坚在淝水大败后,原本被他统治的北方各族纷纷反叛,鲜卑族慕容垂在北方称王,国号为“燕”,命太子慕容宝率大军征讨同为鲜卑部落的拓跋氏族,而漠北的柔然、敕勒等游牧民族也想在中原分一勺羹,各族的军事冲突持续不断,普通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红线见北方同样是一片残败的景象,心中难过。

    风魂也无法安慰她。

    过了柔然,天气越来越冷,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好在风魂和红线都已算是修道之人,对风雪并不畏惧。他们寻了不少地方,又问了一些地方神灵,终于来到了玄天境。

    天界不只是分为“九重”,还有“九野”,九野之下,还有各处仙境。这些仙境,或是荒无一人,或是为各路仙人和修真者长居之处,皆是凡人到不了的地方。毕竟这天界的仙神也是不知多少,没事的时候不可能都挤在灵霄宝殿,更何况一些小仙小神连登上灵霄宝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是散在这些仙境之中。

    而这些仙境也有小有大,管束这些仙境的仙人,职位也各有高低。这就像同样是龙族,受封于四海和五湖,与受封于不知名的小江小河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大一些的,像太一东皇的大荒境,王母娘娘的昆仑境,南极仙翁的长生境,基本等同于这些金仙各自的封国,而像森罗万象境、玄天上道境、元景丹天境这一类的,地位虽然要差上一些,只能算是“省与直辖市”的级别,但能够坐镇此间的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仙人。

    玄天境虽然也到处都是晶莹一片,却并不寒冷,镜影般的湖泊散布在各处,树木也以常年不落的古桃为主。仙人与修道者散居在各自的仙山,不像人间界总能找到让人聚居的城市和村镇。

    风魂来到一个叫炎山的地方,通往妖灵界的秘密通道烈龙窟便是在这山上。虽然叫做炎山,但不知为何,却有一条条散着寒气的溪流从山上流下,让其蒙上了模糊的雾气,却又有一种朦胧的美。

    风魂带着红线来到了烈龙窟,炎山之上虽然到处都是冰流,然而此处却异常地燥热。焦黄色的土壁裂开口子,淌出红色的浆水,热气滚滚,凝而不散。

    风魂看着地图,在地图上,烈龙窟被涂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显然是在暗示其中的危险,而炎山山顶却有一处涂着蓝色,这两处是整张地图标记得最明显的地方,但又没有更多的说明。

    “师父,我们要到山顶去看看么?”红线问。

    风魂想了想,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先进入烈龙窟探探再说。

    从窟口进入数百尺,通道便往下折去。红线用剑遁载着风魂越降越低。

    窟内越来越热,让风魂极其难受。倒是红线因为所炼的太阴剑诀专积阴气,身上自自然然地生出一股凉气与空气中的燥热相抗,风魂只好从后边紧贴着她。

    进到极深之处,红线突然停住。

    “怎么了?”风魂低声问。

    “师父,好像下面有点不对劲。”红线小声回答。

    风魂往脚下看去,果然下面烈焰滚滚,不断腾出让人目眩的火光。

    火光之内,竟张开了两只黑色的眼睛。

    红线立时意识到危险,赶紧掉头便往上飞去。然而那团烈焰竟在他们身后直追,并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那竟是一条火龙。

    烈龙窟内有雷无风,红线的金光纵难以施展开来,而那火龙有如往外喷的岩浆一般,气势惊人。而四壁上更是流出无数浆水,竟将他们的退路隐隐封住。

    红线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

    火龙向他们吐出温度极高的热气,热气翻滚,竟将他们罩入其中。

    红线只觉得师父的身体在她身后一沉,竟似要掉下去。她吓得赶紧拉住师父,急飞出窟口。

    她担心窟口仍不安全,只好沿着左侧绕了一圈,落在一处阴暗的山峡内,结果方一落地,风魂便栽了下去。

    在风魂的后背已是一片水泡,脸色黑。他艰难看着红线,虚弱地说道:“徒儿……师父出丑了!”

    然后便昏了过去。

    红线慌忙从风魂的百宝囊中取出仙丹喂入他的口中,然而却毫无用处。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喊着师父,急得想哭。

    这时,旁边却传来一阵桀桀的笑声:“小娃子,你们怎么跑到烈龙窟里去了?那烛龙可是生于洪荒之始,它的毒火连大罗金仙也能焚成飞灰,你师父已被火毒攻心,活不了多久了。”

    薛红线看去,只见在石壁上挂着一个全身焦黑的老太婆,这老太婆体形矮小,身上缠着一条条火蛇。这些火蛇从壁里钻出,将她紧紧缠住,让她无法逃走。

    此处也不知是什么地方,顶上浓烟覆盖,四处闪着火光。这老太婆的身体已经和石壁混成了一色,而火蛇和石壁上流出的溶浆也极难区分,使得红线刚才竟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老太婆虽然怪异而丑陋,但红线并不害怕。她瞪着这老太婆,将紫绡剑紧紧握在手中。

    老太婆的笑声有如鸦叫:“你看我也没有用。烛龙的毒火不比寻常,一般的修道者沾之即死。你师父还能活着,想来修行算是不错的了,却也撑不了多久。”

    红线急道:“有没办法救他?”

    老太婆哼道:“看到那些散出寒气的溪流没有?若是将溪中的水取来替你师父洗一下伤口,你师父……”

    还没等她说完,红线便已掠了出去。

    “性急的小丫头,”老太婆呱呱笑道,“我还没告诉你取水的办法呢,那些溪水可是碰不得……”

    话还未完,薛红线却已掠了回来,她用剑鞘装了一些溪水,小心倒在风魂背上,并用手替他轻轻擦着。风魂背上的黑气在溪水的作用下,终于减轻了许多。

    老太婆惊疑地看着红线:“小娃子,你不会冷么?”

    红线没空理他,只顾着替师父清洗被炙伤的地方。然而黑气虽然减轻不少,却无法完全褪去,而那散着寒气的溪水若是不小心溅到别处,便会马上冻结成冰。

    “只靠玄寒水是无法完全驱尽火毒的,”老太婆在旁边冷笑一声,“小娃子,你先回答我,你碰这些溪水不会觉得冷么?”

    红线此时也知道要想救活她的师父,只靠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她看着这怪异的老太婆摇了摇头。

    老太婆暗自忖道:“这玄寒之水连我也无法碰触,她却只如无事一般,她学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老太婆将声音压得极低:“如果你真的对这玄寒水毫不畏惧,那你师父倒还有救。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和你师父为何要到那烈龙窟去?玄天境内,谁都知道那是烛龙被困之处,轻易不会去接近它。”

    红线说道:“我们是要从那里去妖灵界,师父有一张地图,说那里是妖灵界的入口。”

    “妖灵界入口?”老太婆桀桀地怪笑不止,“不管那张地图是谁给你们的,总之,那个人定是要害死你们。我在这里活了上千年,从来也不曾听说从烈龙窟可以进入妖灵界。更何况窟内就算真有秘道,你们又如何通过它?那烛龙有形无质,便是仙人也穿不过去。”

    红线此时也猜到那张地图多半是骗人的,但这已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此时,她唯一想做的便是救活师父。

    老太婆道:“你过来,我告诉你救活你师父的办法。”

    红线放下师父,靠近那全身焦黑的老太婆。

    老太婆道:“再近一些。”

    红线又往前走了几步,然而,一条火蛇却从这老太婆身边的石壁上蓦然钻出,迅捷地卷向红线。红线在遇到风魂之前,能够在那样的荒山野岭中独自活下来,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这老女人虽然装得和善,红线心中却早有戒备,眼见火蛇卷近,她只冷笑一声,紫绡剑闪出光芒,立时便将这火蛇逼退。

    红线退回原地,盯着这老女人:“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有救你师父的本事罢了,”老太婆嘿笑,“你听着,要想解你师父体内的烛龙火毒,只有先取得太阴玄寒玉。这玄寒玉原本是太一东皇所佩的仙家宝物,后来由太一东皇送给了北极紫微大帝,又经了几人之手,落在这玄天境中。”

    太阴玄寒玉?红线心中一动。她问:“那它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山顶之上,”老太婆道,“在这炎山山顶有一个天然湖泊,名为玄寒天池。这山中溪流里的溪水,便是从那天池流下来的。只是,管理玄天上道境的真武元帅已在这山中布下无数禁制,但是无妨,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去做,这些禁制便能一一避过。此外,在天池附近还有四只神兽分镇在周围,守在南面的是玄天灵龟,我可教你骗过它,这样,你便可以进入天池。”

    “然后呢?”

    “然后就简单了,”老太婆怪笑着,“在那天池里,你会看到一个比你小上一两岁的女孩儿,太阴玄寒玉便挂在她的胸口。你切切记着,不要和她说话,只要把玄玉从她身上抢过来带回这里,放在你师父心口处便可以了,你师父沾染的火毒不多,时间又短,最多半个时辰便可恢复过来。”

    红线咬了咬下唇:“你为何肯帮我?”

    “你这娃儿年龄不大,疑心倒不小,”老太婆哼了一声,“我当然不是平白无故帮你。我被这些火蛇缠在这里,只有太阴玄寒玉才能弄断这些火蛇,我只要你在救活你师父后,把那玄玉借我用上一用便可以了。”

    红线虽然有些不太相信她,但事到如今,除了按这老女人所说的去做也别无它法。何况,对方只是要她在救活师父后才借用玄玉,这条件也不算过分。

    当下,红线便将这老太婆所嘱咐的事项一一记下,这才提着剑,往山顶飞去。

第四十二章 池中女孩

    红线往炎山山顶飞去,沿途果然遇到各种禁制。然而那老太婆显然对这些禁制非常了解,她按着老太婆所说的去做,或是小心渡过,或是悄悄破解,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在天池南面的坡上,老太婆所说的灵龟正守在那里,这灵龟大得有如小山。

    灵龟虽大,却好哄骗,红线将紫绡剑悄悄放出,松动了一块半人高的石头,石头滚下斜坡,引起了灵龟的注意。灵龟的口中吐出一道电光,瞬间将那圆石击得粉末,它慢慢地爬了过去,小心查看,而红线早已从它的身后偷偷溜过。

    红线来到天池附近,藏在暗处朝池内看去。池面之上寒气逼人,而池中果然有一个漂亮的女孩。那女孩穿着洁白的衣裳,寂寞地伏着一块石头,半个身子沉入水中,裙脚托在水面,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失了伙伴的天鹅。

    红线正要飞过去,看这女孩儿身上是否真的藏有太阴玄寒玉,然而,另一边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只好又躲了起来。

    池中的女孩儿也看到有人接近,便游了过去:“癸儿,你帮我摘到雪莲花了么?”

    接近天池的是一个梳着双髻的丫环,她还没有靠近湖面,便是被寒气逼得全身抖,只好将手中的雪莲花朝池中的女孩儿抛了过去:“小姐,这雪莲花难找得很,我也只寻到这两朵呢。”

    女孩儿欣喜地接住雪莲花:“两朵也就够了,这么多花儿,也只有雪莲花才不会在这里冻坏。癸儿,你快离开吧,不要又被冻得病了。”

    癸儿虽想陪她多说些话,无奈此处实在太冷,她不敢多作停留,只好马上离开。

    等癸儿走开后,女孩儿轻轻拔弄着这两朵新摘的雪莲花,落寞地叹了一声。

    她叹息方完,一道剑光却突然窜了过来。女孩儿吓了一跳,却现落在面前的竟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她睁大眼睛,一脸疑惑,少女却已直接伸手拔开她胸前衣襟。

    一块晶莹透明的白玉挂在女孩儿的**间。

    女孩儿从未想过竟还有别人能够跳进这至寒至冷的湖水之中,更没想到这陌生的少女一跳过来便对她“耍流氓”。她张着小口,一脸惊愕,怎么也无法明白生了什么事。

    而红线也不理她,直接从她胸口摘下玄玉便往回跃去。

    红线跃出天池,正要迅逃走,谁知身后却传来一声尖叫。红线怔了一怔,回过头来,却见那女孩儿已是一脸恐慌,在水中挣扎,然后快地沉了下去。

    红线大吃一惊,赶紧又跳了回去,将那女孩儿从水中捞起。

    她抱着女孩儿跃到一块巨石上,低头看去,只见这刚才还是好端端的女孩,此时竟是全身烫,皮肤也覆上了一层黑气。

    红线忙将玄玉重新放回她的胸口。

    女孩儿这才渐渐地平复下来,皮肤上的黑气也逐渐消失,她紧捂着心口的玄玉,眼中的惊恐逐渐消失,只是呆呆地看着红线。

    红线也呆呆地看着她。

    远处传来那个叫癸儿的丫环担心的询问声:“小姐,你怎么了?”

    女孩儿看了红线一眼,回头叫道:“我、我没事,癸儿,你先回去吧。”

    等癸儿再次走远,女孩儿才看着红线,怯生生地问:“你、你是谁?”

    薛红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先问道:“你的脚怎么了?”

    此时,这女孩儿趴坐在石上,细腰倚着石头,然而自膝部以下的部位竟是空的,只有空荡荡的裙脚紧贴着巨石滑入池中。

    红线那瞪眼的样子让女孩儿有些害怕,女孩儿缩了缩身子,才小声地回答:“我,我的脚接触过烛龙的毒火,爹爹为了保住我的性命,只好把、把……”

    红线沉默了一阵。

    毫无疑问,这女孩儿虽然断去了双腿,但体内的火毒仍然没有完全排尽,只好随身带着太阴玄寒玉勉强维持住性命。那老太婆叫红线不要和她说话,就是怕红线知道实情后,不忍心把玄玉抢夺过来。

    “可是,”红线想着,“若不把太阴玄寒玉带给师父,那师父岂不也是性命不保?”

    女孩儿看出她的为难,低声问:“你想要玄玉,莫非是有其他人也……”

    “我的师父,”红线不想瞒她,“我的师父也沾染了烛龙的火毒,有人告诉我,只有你身上的玄玉才能救他。”

    “可是,”女孩儿小小声地说,“我、我如果离开了玄玉,也、也会死的。”

    红线只觉得整个头都是痛的,就她的本心来说,当然更希望先把师父救活再说。可是,她毕竟跟这女孩子无冤无仇,若是就这样把她害死,也是于心不忍。

    “你师父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嗯,”红线叹了一声,“如果不是他救了我,又教我御剑之术,我现在早就已经死了。”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只要把我也带到你师父身边,让玄玉同时接触到我们两人,这样,他可以用玄玉解毒,我、我也不会有事。”

    红线心中一动,觉得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她看着面前的女孩:“你真的愿意跟我下山?”

    “嗯,”女孩儿点了点头,“我也不希望看到别人死去,而且,你如果非要抢走我的玄玉,我、我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红线心想:“这倒也是,我如果非要抢走玄寒玉,她也不能怎么样。再说了,这太阴玄寒玉本是东皇陛下的佩玉,而东皇陛下又算是我的师祖,我就算拿走玄玉,也不能算作是抢。现在她既然自愿跟我去救师父,那其实也算是救了她自己。”

    于是,红线便背起这个断腿女孩,依着原路往山下飞去。在过完那只蠢笨的灵龟后,红线问:“你为何要一直待在那天池之中。”

    女孩儿说道:“我中的火毒太深了,便是玄玉也无法完全治好我。爹爹无奈之下,只好让我一直泡在池中,希望那至寒之水能够慢慢消去我体内的火毒,只是……”

    “只是没什么用处?”

    “不,一开始还是很有用的,”女孩儿说道,“刚开始的时候,我连动也无法动弹,玄玉只能勉强保住我的性命,后来在寒水中泡得久了,渐渐的也好了许多,现在虽然没什么力气,但身子也可以动了。只是肺腑间残余的最后那点火毒总是无法驱除,爹爹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红线又问:“我把你**天池,不会有问题么?”

    “只是这一会,并没有关系,”女孩在红线背上说道,“而且,你、你身上好像有种奇怪的气息,和玄玉给我的感觉很像,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算她不说,红线也能隐隐感到从背上传来的那丝寒气,似乎与她的太阴真气非常相似。只是那丝寒气虽然微弱,却连绵不绝,从她背上的肌肤一阵阵地传递而来,渐渐地充斥了她的全身,让她觉得异常舒适。

    其实,红线的太阴真气与这太阴玄寒玉的能量本就是同根同源,也同样都有解除火毒的功效。若非如此,在烈龙窟时,那烛龙的毒火本已将她和风魂困住,她又如何能够安全无事,连紧挨着她的风魂,也仅仅是背上沾了些许火毒?

    只可惜她虽然有太阴真气,却不曾学过太乙白玉轮,否则,只要用隔体双修之法将她体内的太阴真气度给风魂,也就根本不用来找这玄玉。

    “我、我叫灵凝,”女孩低声说道,“你、你呢?”

    红线听灵凝说话时总有一种怯生生的感觉,心里好笑。她道:“我姓薛,叫薛红线。你平常很少和别人说话么?”

    灵凝小脸一红:“我爹爹从、从来就不爱说话,我又一直泡在天池水中,别人一靠近那里就生病,我从、从小到大也不曾像现在这样说这么多过。我、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红线怔了一怔,心想:“从我抢她的玄玉到现在,其实我和她也没有说什么太多的话,如果这样也算是她从小到大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那她真是蛮可怜的。”

    她对灵凝不知不觉生出一份同情,于是说道:“可惜我暂时无法在玄天境留太久,等师父好了后,我可能便要跟他一同离开。不过,等以后有空时,我一定会来找你,我不怕那天池的寒气,想陪你多久都可以,好么?”

    灵凝心中一喜:“嗯。”

    很快的,她们便来到山脚。红线带着灵凝飞到她的师父身边,将她放下。

    灵凝坐在风魂面前,眼睛忽地睁大:“你师父竟是男、男的么?”

    “是啊,”红线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灵凝捂着胸口的玄玉,差点哭出来。

    红线也猛然醒悟过来。

    要想救她师父,就必须把这太阴玄寒玉放在她师父心口处半个时辰以上。可灵凝同样也离不开玄寒玉,因此,唯一的办法便只有他们两人胸口对胸口地贴在一起,并将玄寒玉置于两人之间。

    灵凝一开始时,以为红线既然是女的,她的师父必定也是女子,也就没有担心此事。却没想到风魂不但是个男人,而且年纪极轻。灵凝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要她坦胸露乳地与这样一个青年男子抱在一起,她如何不会惊慌?

    红线悄悄地提起剑鞘,心想:“此时还是救师父要紧,我不如先将她敲晕,再把她移到师父身上。这样,师父可以解毒,而她反正都昏过去了,也就不会害羞。”

    这个办法实在是太“两全其美”了,红线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得意。她将剑鞘举在灵凝头顶,正想往下敲。

    这时,旁边却传来桀桀的怪笑声:“丫头,你怎么连她整个人都带了过来?嘿嘿,凝儿,我的凝儿,我们母女真是好久不曾见面了。”

    灵凝这才看到那个被火蛇捆在石壁上的老太婆,身子不禁缩了一缩,然后整个人定在那里:“你、你是……”

    “你已经认不出我了么?”老太婆的笑声中充满了怨毒,“你真的已经认不出我了么?”

    灵凝失声道:“娘……你、你还活着?”

    红线大吃一惊。

    她们竟然是母女?

    “那个人可是告诉你我已经死了?”老太婆盯着灵凝,满是火痕的身体因为怪笑而乱颤着,“他自然巴不得我早点死,你们都巴不得我早点死。他把我捆在这里,让我受尽火蛇的折磨,我却偏偏不死,我偏要看着他怎么疼你爱你。”

    灵凝看着已经不**形的母亲,心中剧痛,她流着泪:“娘,难道是……是爹爹他……”

    “当然是他把我困在这里,”老太婆冷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灵凝摇着头,泪流满面:“爹爹只告诉我说,有恶人将烛龙引到家中,他只来得及将凝儿救出,而娘你……”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么?”老太婆恨恨道,“那么我来告诉你吧。当日你差点死在烛龙的毒火之下,你爹没有本事找到真凶,便怪我没有把你保护好。他恼我怪我,便把我捆在这里,日日受这阴火折磨……”

    “不、不会的,”灵凝掩着脸,“爹爹绝不会、绝不会……”

    “凝儿,对不起我的是你爹爹,我也不怪你,”老太婆叹道,“你过来,让我好好的看看你。这么多年,你也长大了。”

    灵凝哭着便向她母亲爬去。

    薛红线看着这对凄凉相见的母女,想起自己的母亲便是因为父亲的薄情含恨而去,不禁心中难过,心想莫非天下的男人都是这般无情无义?然而,等灵凝离她的母亲越来越近时,红线却又想起一事,赶紧向灵凝叫道:“别过去。”

    这丑陋的老女人既然明知道天池中泡着的是自己的女儿,却仍然让红线上山抢夺太阴玄寒玉,分明就是想让她的女儿死在那里。

    灵凝却没有理她,只是用力爬向自己的母亲。她的双腿本就残废,又没什么力气,身体在地上拖出泥痕。

    红线想要跃过去将灵凝拦住,但是却迟了一步,一条黑影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瞬间缠上灵凝,将她拉向她的母亲。她身上的玄寒玉本就是那些火蛇所惧之物,立时,那些火蛇纷纷逃散,来不及逃的,也被玄寒散出的极寒能量冻结,碎成冰片落在地上。

    那老太婆脱身而出,立时将灵凝搂得紧紧的:“女儿啊,你真是我的好女儿。”

    灵凝呼吸越来越急促:“娘,你搂得太紧,我、我喘不过气来……”

    红线又惊又怒,这老太婆神情怨毒无比,眼中更是闪着凶戾的光芒。她哪里是在抱她女儿?她的样子,分明便是想将灵凝活活掐死。

    红线用剑指着这老太婆,怒道:“把灵凝放开。”

    老太婆却冷笑一声,用她那焦黑的手撕破灵凝的衣裳,摘下太阴玄寒玉抛给红线:“你还是赶紧救你的师父去,再拖下去,你师父就算能活下来,也会跟这丫头一样变成残废。我跟我女儿的事,你最好少管。”

    说完,她抱着灵凝便向外头掠去。

    红线接过太阴玄寒玉,低头看去,只见师父身上的黑气越来越重,知道那恶毒的老太婆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骗她。她赶紧把风魂翻了个身,又将玄玉平放在风魂的心口位置。

    然后,她跺了跺脚,御着剑光便往那老太婆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四十三章 风魂灵凝

    灵凝体内残留的火毒早已深入肺腑,一离开玄玉,身体马上便燥热得无法忍受。她向母亲哭喊着,然而那老太婆却毫不理会。

    很快的,那老太婆便把她拎到了烈龙窟窟口,桀桀笑道:“死丫头,上次我将烛龙引到家中都能被你活下来。现在我直接把你扔进去,看你爹还怎么救你。”

    灵凝体内虽然难受,意识却还勉强保持着清醒。她这才知道母亲竟是一心想要她死,不禁万分难过,心想:“娘为什么这么恨我?”

    母亲那因为怨恨而扭曲到极点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明白,要怪就怪你爹爹去,谁让他什么都瞒着你!明明只是他跟外头不知道哪个贱女人偷生的贱种,却非要带回家中,还要我把你当成亲生女儿照看。我嫁了他几百年,他却把你这个贱丫头当成宝,我为你跟他吵了几句,他便要夺去我的仙籍,把我赶出玄天境。哼,他这么无情无义,我便让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再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偷生的宝贝女儿。”

    老太婆将手一松,灵凝便坠了下去。

    底下焰火翻腾,显然是那烛龙马上便要出来。老太婆向下看着,口中竟因为兴奋而出怪笑。

    忽地,一道剑光从她身边窜过,追上灵凝。

    想要救灵凝的自然是薛红线,她抱住灵凝正要往窟口飞去,那老太婆已勃然大怒,也跳了下来,一掌劈向红线:“想救这野种?你干脆陪她一起死。”

    这老太婆被火蛇烧得全身焦黑,却仍然能够活下来,自然也不是凡人。她一掌拍下,**强劲阴风,红线抱着灵凝左闪右避,竟是无法脱身。

    红线冷叱一声,紫绡剑自动抵御在她的头顶。然而这通道本就不大,毫无闪避的空间,而老太婆却是不顾自身也要将她们打落下去。

    红线瞅了个空看向脚下,只见烛龙已经腾了上来,炫目的火光中藏着漆黑的两只眼睛,吼声回荡不休,震得碎石与岩浆乱溅。她朝这恶毒的老女人叫道:“再不让开,你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老太婆恨恨道:“我被那些火蛇折磨成这副模样也要活下来,为的就是要亲手杀了这野丫头,你以为我会放过她么?”

    眼见烛龙越来越近,红线只好硬着头皮往外闯。然而那老太婆却猛然将她抱住,拖着她和灵凝往下坠,竟真的是想和她们同归于尽。

    红线怒道:“你这疯女人,难怪你老公宁愿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也不要你。”

    老太婆狂笑道:“男人本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要是相信男人,那就是……想跑?”

    红线本想趁她说话挣脱她,但这老太婆实在是反应太快,她只挣脱了一半,双腿仍被抱住。

    烛龙已经冲了上来。

    无奈之下,红线只好把灵凝往上一扔,同时让紫绡剑化作红光托住灵凝,载着她往洞口飞去。

    那老太婆现灵凝要被送走,急怒之下,想放开红线往上追,却迟了一步。烛龙已经涌了上来,将她和红线一同卷入那翻翻滚滚的毒火之中。

    而灵凝被剑光载着,不但飞出烈龙窟,更是绕了一圈,直飞到风魂身边方才坠落在地。

    灵凝喘着气,用尽全身之力才勉勉强强爬到风魂身上,紧接着便也昏迷了过去。

    周围的光线时明时暗,火蛇仍不断地从石壁上窜出,又再缩回。

    地上,一个清秀的女孩儿,和一个来自人间界的俊郎青年,就这样上身紧贴地倒在地上,在他们的胸乳之间,夹着一块透明的白玉……

    ******

    风魂觉得他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到自己被火烧死,一会儿梦到自己被水淹死。此外,他还梦到有人送他两个馒头,他吃着吃着就咽死了。

    然后,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感觉自己的胸口真的被压了两个柔软的小馒头。

    这时,他才现躺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个女孩。

    他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周围,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如果说这是一个春梦,那眼前的场景也未免太糟糕了些;而如果说这是一个噩梦,一睁眼便看到一个女孩半裸着胸部压在自己身上,那这样的“噩梦”以后不妨多做些。

    女孩显然也现他醒来了,身子因为紧张而缩了起来,眼睛紧闭,不敢睁开。风魂甚至能够通过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肌肤察觉到她那急促的心跳。

    “那个,”他终于忍不住轻轻问道,“能告诉我你是谁么?”

    “我、我叫灵凝。”灵凝觉得好害羞。只是,她生怕风魂体内的火毒没有完全驱除干净,不敢马上起身。

    “你哭过?”风魂现自己的皮肤冰凉凉的,这种冰凉感并不只是从夹在他与灵凝胸乳间的玉石上传来,更多的还是源于女孩流在他肩上的泪水。他不知道灵凝为什么非要躺在自己身上,见她似乎犹犹豫豫不敢起身的样子,他也只好一动不动,“能告诉我,生了什么事么?”

    灵凝点了点头,小声地从薛红线上山抢玉石开始说起。她本就不擅言辞,再加上知道原来那女人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难怪总是想要杀她,而红线为了救她,却又与她的母亲一同葬身在烈龙窟中,她越说越伤心,哽哽咽咽的,眼泪也越流越多。

    风魂这才知道在自己因火毒昏倒之后,竟生了这样的事。他默察体内,现体内的火毒早已消失,赶紧半抱着灵凝坐起,却看到了那支因失了主人坠落在地的紫绡剑。

    灵凝紧捂着破碎的衣襟,勉勉强强遮住**:“你、你的毒……”

    “我已经好了。”风魂担心红线安危,将紫绡剑收入百宝囊后,想要抱起灵凝。他一手环在灵凝背上,另一只手往她的腿弯勾去,谁知却捞了个空,只勾到那空空的裙脚。他怔了一怔:“你的脚……”

    灵凝低着头,只是流泪。

    风魂想起自己的父母因车祸去世时,妹妹芷馨也是这般难过。而这女孩的遭遇却比芷馨还要悲苦得多,至少,他的父母在世的时候,对芷馨是极好的。

    虽然想要安慰她,但眼下还是查找红线要紧。无奈之下,风魂只好将空着的这只手托住她的臀部,带着她向外掠去。

    他们来到烈龙窟口,见深处仍是毒火涌现,而红线和灵凝的母亲却都失了踪影。灵凝知道她们必是凶多吉少,一个毕竟是她的母亲,尽管现在已经知道并非亲生,但对灵凝来说仍是有着感情,而另一个虽然才刚刚认识,却又是为了救她而死。

    她悲从中来,更是泪流满面。

    风魂却沉吟半晌,然后带着灵凝离开窟口,将她放在一块石上:“能让我看看玄玉么?”

    玄玉一直被灵凝捂在心口,见风魂想看,她虽在悲泣之下,还是多少有些害羞,只好将被撕破的衣襟小小地掀开一些,露出乳沟。风魂看着太阴玄寒玉,见上面刻着奇怪的纹痕,再仔细辩认,看出那是用古篆刻下的“太阴”二字。

    他取出太乙天书,将红线所练的太阴剑诀又读了一遍,暗自忖道:“红线未必会有事。”

    只是,这种想法也多少算是自我安慰,如果红线还活着,那她又为何没有再上来?而且紫绡剑坠而无光,分明便是已经和它的主人失去了精神上的联系,以此分析,红线就算没死,也必是重伤到连将自己的飞剑召回的能力都没有。

    风魂沉默着踱了几步,灵凝见他苦思,也不敢去打扰他。

    风魂看向烈龙窟,心想:“不管怎样,我都不能扔下红线不管。为今之计,只有先下去查看一下再说。然而那毒火太过厉害,红线有太阴真气附身,未必有事,我却是碰都碰不得。这太阴玄寒玉虽然可能能帮我抵御毒火,但灵凝却离不开它,我总不能带着灵凝一同下去冒险?”

    他想了许久,竟是无计可施,不禁恨恨地想:“烈龙窟明明是置人于死的凶地,那张地图却说它是进入妖灵界的入口。以此看来,许逊竟是故意用一张假地图来瞒骗灵秀姐姐,他一副忠厚模样,想不到竟是如此恶毒的人。”

    只是,虽然觉得许逊很可能是包藏祸心,但风魂回想着与许逊的接触,却又觉得他实在不像是那种大奸大恶的人。

    他将那张地图取了出来,仔细看着,但不管怎么看,上面确实标明了妖灵界与玄天境的秘密入口就是这烈龙窟。只是,烈龙窟的位置涂上了鲜明的红色,而这炎山山顶却又有一个地方涂上了深蓝色。而这两个位置,是整张地图上最显眼的两个所在。

    灵凝从他的手弯处看过来,风魂心中一动,将地图上的蓝色位置指给她看:“这山顶的位置,莫非就是天池?红线就是在这里找到你的?”

    灵凝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嗯。”

    风魂又仔细地看了看地图,结果注意到在天池与烈龙窟之间,隐约画着两条虚线。他掠到一条溪水旁边,见这由天池流下来的至寒之水果然是冷得惊人,他只是站在溪边便已有些受不了。可想而知,山顶的天池只怕更是阴寒,连神仙也未必能够接近。

    至阳至烈的烛龙……至阴至寒的湖水……

    风魂猛然醒悟过来,忖道:“我真是该死,在进入烈龙窟前红线曾问我要不要先到山顶看看,我却只顾着要早些进入妖灵界寻找妙想姐姐,没有多加思考,结果不但差点害死自己,现在更是连红线都生死不明。她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必将无法安心。”

    他又想到:“这张地图恐怕不是许逊画的,只有久居于玄天境的人,才能想出这种办法。只是,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他自己也未必能够进入烈龙窟,那他又是如何确信窟内藏有通往妖灵界的神秘通道?”

    他抱起灵凝,往山顶遁去。

    他急着找回红线,没有想太多,灵凝却被他这样一个明明还很陌生的男子抱来抱去,又是看胸又是摸臀,早羞得连心底的难过都暂时忘了,只是缩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身上的男人气息。

    风魂一路上山,现沿途埋下了各种禁制,好在他虽然不会御剑,但擅长的就是列势布阵和破解各类禁制。他一边破解一边靠近天池,没有耽搁太多。

    巨蛇突然窜了过来,盘成一圈挡在风魂面前,口吐红信,目露凶光。

    风魂心中一惊,正要想办法应付,灵凝却先伸出手来,朝那只巨蛇说道:“龙儿,我在这里。”

    巨蛇立时消除了敌意,长长的身子朝他们绕了一圈,又将脑袋递了过来。灵凝摸着它的头,说道:“他不是坏人,你让他过去吧。”

    巨蛇慢慢地游走了。

    风魂问:“这蛇是你爹安排在这里保护你的?”

    灵凝点头:“嗯。”

    风魂心想,她父亲只怕不是一般的仙人。

    这玄天境本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一般的凡人到都到不了,更别说住在这里。而灵凝体内虽然没有道家真气,不曾经过什么修行,但她骨秀清妍,显然早已入了仙籍,甚至很可能是天仙中人。

    这世上的凡人并非都只有靠修炼或是服丹才能够成仙,也有某一人修炼成仙然后举家飞升的,即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比如舜帝成仙,他的两个妻子娥皇和女英自然也跟着入了仙籍,又比如黄帝登龙上天时,他的一些大臣抱着龙须,也上了天界。但总的来说,能够带着家人一同成仙的,都绝非一般的修道者,若非在人间积有大功,便是在成仙前便已经名动三界,连天庭也不得不重视他和他的家人。

    此外,还有一出生便位列仙籍的,亦即“天仙”。比如王母娘娘,她得道于混元之初,又为女仙之,她的一众女儿自然也全都是天仙。甚至连梁休这种上界星君的私生子,虽然名义上还不算仙人,却也能随随便便地在天界当个金童,只是他自己太固执,否则,要是肯让他的母亲替他走走关系的话,当完金童之后,在雷部供个职位,就算不是仙,那也是“神”了。

    这也和人间的科举一般,有人十年寒窗,好不容易才考上个举人,然后从品阶最底的地方官做起。而有人摊了个好父母,一出身便注定要当个郡主啊王子啊什么的,还有一些虽然不是出身于王室,但父母是朝廷重臣,只要自己不犯大错,一成年便也能世袭个闲职。

    天上人间,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

    当然,此时的人间界还没有科举这一回事,整个晋朝实行的都是“九品中正制”,若是出身低贱,不管你读多少书都当不了官,而寒门庶族,也绝对入不了上三品。

    天界至少比人间界要好得多,虽然也有裙带关系的存在,但总的来说,要想在天庭担任要职,受人尊重,仍然要靠自身的修为。而像玉皇王母,四御大帝,也全都是历了无数劫难的金仙,凡入圣,谁都无话可说。否则的话,像魏夫人、许逊这类靠自身修行位列仙班的,哪还有什么机会?

    而灵凝虽然没有修炼过什么仙家道法,但身中烛龙火毒,却仅仅是断去双腿,又能够长期泡在天池寒水之中,虽然有一部分是借助了太阴玄寒玉的功效,但她自己也无疑是天仙体质,才能坚持到现在。

    风魂抱着灵凝来到天池附近,见此处果然寒气逼人。他又将周围的地形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越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他将灵凝放在一旁,从囊中取出许多符纸,然后用朱砂在每张纸上画上咒符,再将这些符低贴在一块将天池寒水拦住的巨岩之上。

    他重新抱起灵凝飞到空中,心想自己即将做的事无疑是大手笔,若是成功也就算了,若是出了差错,只怕非得被守卫玄天境的天兵天将抓起来关一辈子不可。但为了找到红线,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灵凝虽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也看出他表情凝重,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风魂道:“我要杀了那只烛龙。”

    话一说完,他便将手往那巨石一指,喝了声“震”,那些符纸立时爆开,将巨石炸得四分五裂。天池中的至寒之水找到缺口,滚滚地往山下涌去,风魂一直盯着,见其真的自行找出一条河道,直往烈龙窟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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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笨鸟敬上。

第四十四章 镜反之门

    天池寒水一阵阵地涌进窟内,立时间,大地震动,窟中传来震天动地的吼声。那烛龙乃是至炎之物,有形无质,这天池之水却是至寒,又有质无形。两者撞在一起,立时引得阴阳对流,寒气与热气不断腾起,整个炎山都像是要裂开。

    灵凝看着这惊天动地的景象,只觉心惊肉跳。远处更有镇守玄天境的天将现异象,挟着雷云滚滚而来。

    风魂见另一边的山腰处有几个丫环玉女惊慌地往山顶跑来,于是向怀中的灵凝问道:“她们是来找你的么?我这就送你过去。”

    灵凝却抓住他的手臂:“你、你可是要到那窟内找红线姐姐?我、我跟你一起去?”

    风魂道:“我也不知道那烛龙是否真的死了,你跟着我,很可能有危险。”

    “红线姐姐是为了救我才掉下去的,”灵凝急道,“我怎能不去找她?而、而且她万一也中了火毒,我、我的玄玉还能帮她。”

    风魂见她神情,分明便是不愿回家,而且她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虽然红线体内有太阴真气,但那烛龙的毒火实在是太过厉害,风魂自己只是背上沾了一点便差点命丧黄泉,灵凝本是天仙体质,他父亲又为她找到了太阴玄寒玉,却仍然保不住双腿。红线整个人掉入烛龙体内,就算能活下来,也难保她不受火毒伤害。将玄寒玉带在身边,或许能够及时救助红线。

    远处阵旗汹涌,雷云已然逼近,风魂也没有时间多想,干脆便抱着灵凝闯进已覆盖了半座炎山的迷雾之中,直飞入烈龙窟内。

    他们往下落去,通道内尽是雾气,这雾气既不炎热,也不寒冷,显然是天池寒水与那烛龙互相融消后,已合为一气。

    灵凝在这炎山之上长居多年,怎么也没想到风魂竟能用这种办法来杀死烛龙,不由想着:“他、他到底是什么人?不过爹爹也曾说过,烛龙虽然可怕,但克它之物却也就在它身边,以爹爹的本事,定是也早就想到用天池水杀死烛龙的办法,他却为何不做?从我有记忆开始,娘便一直对我不好,却原来,我竟是爹爹跟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难怪她不喜欢我。这明明是爹爹对不起娘在先,他又一直瞒着我,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她心中酸楚,不知不觉又流出泪来。

    ******

    烈龙窟内的通道非常的深,风魂降了大半个时辰,竟仍然没有到达地底。

    越到下方,空气间的浮力越大。

    周围渐渐明亮起来,风魂往下看去,只见脚下竟是一潭清池,池水极清,里面流动着梦幻般的光芒。

    他知道必是那天池寒水流下来后,一部分化作雾气,剩下的与烛龙有形无质的身体混成一片,然后聚在这里。烛龙固然已被消灭,而水中的至寒之气也消失了。水中杂质经过至阳之火的洗炼,没有被焚去的自然都是具有非凡特性的晶砂,故能出这种奇异的光芒。

    只是,这些水既然聚在这里,那这里自然便是底部,而他们一路过来也没有现别的岔道,由此看来,那张地图果然是骗人的,至少,风魂看不出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他再往前走,进入妖灵界中。

    除非潜入水下看看。

    但这些水既在这里形成清池,自然是已寻不到其它可泄之处,要想在水中寻到其它道路只怕是不太可能。唯一期待的,便是希望能在水中找到红线。

    由于没有地方可以放置灵凝,风魂只好捏着辟水诀带她潜入水中。水中流动着红与蓝两色细沙,晶莹透亮,他潜到深处,却仍然没有找到红线的踪迹。

    他心中已开始生出绝望。

    这时,他感到自己的脚底像是接触到什么光滑平整的东西,然后身边的水流卷起一道旋涡,将他往上方直送。

    他抱着灵凝浮出水面,心中疑惑,不明白刚才生了什么事,待要再往下潜,怀中的灵凝却“咦”了一声。风魂方要问她现了什么,她已先说道:“这、这不是我们刚才到过的地方。”

    风魂猛然醒悟过来,这才注意到此处已不是烈龙窟。

    虽然同样是一条往上方直通的道路,但烈龙窟的土壁因为常年被炎火焚烧,已是一片焦黑,而这里的却更像是一条寻寻常常的地底通道,周围也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只是,自己刚才明明是往水底潜着,然后又被那道奇怪的涡流送了上来,按理仍然应该是被送回原来的水面才对,又怎会到了另一个地方?

    风魂不太明白,于是再试一次。这一次,他同样是潜到深处,结果那道涡流再次生出,等他重新回到水面,结果现水面之上土壁非常焦黑,他竟是又被送回了烈龙窟内。

    他明白生了什么事,看来,这烈龙窟底部真的通往另一个世界。而水底显然藏有一个像镜面一样的“门”,只要碰触到那个门,整个人便会被传送到另一个世界。而那个“门”似乎具有某种像地心一样的磁力,因此,不管是对于这两个世界中的哪一个,这道门的位置都是处于“下方”。

    而因为那神秘磁力的关系,这些水才会聚在这里无处可泄,因为水只能往下流,它穿过那道门后,“下”就变成了“上”,于是它就只能将那道门淹在中央。

    既然弄清楚了,风魂也就再一次潜下去,前往“另一个世界”。

    红与蓝两色晶砂在他身边沉浮着,他心中一动,一只手搂住灵凝,另一只手用了个捉光掠影的道术,将这些晶砂全部收进百宝囊中。这些砂粒能够经受烛龙的烈火焚烧而不化成灰烬,自然不是一般的铁砂,若是用来铸炼,必是上好的材料。

    他和灵凝再次从水中冒出头来,看着这个不知是哪里的地方,虽然此处已不是玄天境,但是否真的如地图所示的是妖灵界,他们却也不得而知。

    风魂只好抱着灵凝往上飞去,这一次的通道并非像烈龙窟一样是笔直的,而是弯弯曲曲,途中又分成许多岔道,有些岔道还是死路,而形成这些地下通道的岩石也非常古怪,有的红有的紫,还有一些又是透明的,显然与人间界的地层并不一样。

    风魂不管那么多,只是往上方飞着,遇到堵死的道路便另寻一条,心想这样子总是能够到达地面。

    飞了许久,他不知不觉也累了,正想找个地方休息,却现怀中的灵凝满脸通红,身子轻颤,像是极为愤怒又万分惊恐。风魂低头看她:“怎么了?”

    灵凝哭道:“你、你这恶人,再一直摸我,我、我宁愿死在这里。”

    风魂呆了呆:“我哪有一直摸你?”

    灵凝怔了一下,这才想道:“他的左手始终搂着我的后背,右手托着我的大腿,虽然这个位置也有些羞人,却一直没有乱动。可、可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我?”

    风魂学过道法,在黑暗中也能看得真切,灵凝却什么也看不到,一开始还以为是风魂品行不端,趁着黑暗欺负她,心里又是羞怯又是害怕,既后悔不该跟着这个明明不认识的人到这陌生之地,又担心他会有更过分的举动,只好一边紧张一边想着,不如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寻死。

    乃至风魂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风魂的两只手始终抱着她,他又没有第三只手,怎可能一边双手抱她一边在那羞人之处摸个不停?

    这一想,灵凝反而更加慌恐,哭道:“你、你看看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难道是虫子?”

    风魂用眼睛将她的身上扫了一遍,这才现乱动的居然是他的百宝囊。这百宝囊本是用绳子系在他的腰上,却不知在何时跑到了灵凝的双腿之间,而且囊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动着,使得灵凝误以为是他在做那不安份的事。

    他赶紧改成用左手将灵凝拦腰搂住,右手探入百宝囊,将那一直挣扎的事物取出。

    那竟是红线的紫绡剑。

    紫绡剑在他手中幻大,并出红色光芒。它在那动个不停,风魂把持不住,不得不松开它,它却向上方直飞而去,只留下一道红影。风魂想要追它,但它的度实在是太快,风魂怎么也追不上,只好任由它去,心中倒是不忧反喜。

    灵凝低声道:“这、这只剑岂不就是……”

    “嗯,”风魂道,“是我那女徒弟使用的飞剑。这支仙剑是太一东皇所传,自有灵性,它现在自行飞去,定是红线在远处召它。看来,我那女徒弟平安无事,只是误打误撞地闯到了这里。”

    知道薛红线没死,灵凝心里也好受了些,又想道:“她既然活着,那母亲说不定也不会有事,母亲虽然对我不好,我、我却也不希望她出事。”

    风魂却知道,红线练的是至阴至寒的太阴剑诀,能够在烛龙的毒火中活下来倒也正常,而灵凝的母亲却没那个本事,必是已经化成了灰烬。这时,他想起一事,又将手探入囊中,将王妙想的那支飞雪剑也取了出来。然而,紫绡剑虽然寻主而去,这飞雪剑却仍然死气沉沉,毫无反应。

    他心中黯然,对王妙想更加担心起来。王妙想的修行远胜出红线,这飞雪剑却没有像紫绡剑一样寻主而去,那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此处并非妖灵界,要么是王妙想已经生意外。

    此时,风魂已开始相信许逊给他的那张地图并非是用来骗人的,此处多半便是妖灵界,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王妙想真的出了事。

    他轻叹一声,将飞雪剑寒到灵凝手中:“这剑你先拿着。”

    飞雪剑生出洁白光芒,将黑暗抵消了一些。灵凝见风魂好端端的给她一把剑,心中疑惑。

    风魂对她笑道:“你拿着它,如果现我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就用它给我一剑,看我还敢不敢欺负你。”

    灵凝这才知道风魂是在逗她,不觉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也明白自己前面是错怪了风魂,只好脸红红地说道:“对、对不起!”

    风魂将她重新抱好,笑道:“应该是我要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用玄玉救了我,我现在早已经死了。”

    灵凝赶紧道:“但、但是是红线姐姐先救了我,如果不是她,我、我就被我娘扔下烈龙窟了。”

    风魂道:“可如果红线没有去抢你的玄玉,你也就不会下山,更不会见到你娘,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灵凝又道:“可、可是……可是……”

    风魂见她呐呐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什么来,不禁暗中失笑。这女孩实在是太过单纯善良,不管怎么想,都是风魂和红线无端端的把她先扯了进来,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反而一直在担心红线的生死。

    还有刚才也是,虽然风魂并没有存心“欺负”她,但她一个好好的女孩儿,跟着风魂跑到这陌生的险地,而且从救他开始,也没有被他少吃豆腐,结果却因为不小心误会了风魂那么一次,下意识地便向他说对不起。

    她这么单纯,反而让风魂过意不去,感觉自己和她比起来恐怕真的是什么恶人也说不定。

    风魂抱着她继续往上飞,又见她虽然因为太少和人交流而时常有些紧张,但内心深处似乎是喜欢与人说话的,于是便一边飞一边陪着她说个不停,又讲了些人间界的趣事,这些事对灵凝来说自是倍感新鲜,不知不觉地便笑个不停。

    又飞了许久,风魂终于飞出了地面,紧接着却是浑身一震。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四十五章 昏天暗地

    此时,他们站在一座山峰顶上,空中是电光闪动的乌云,便是乌云散开的地方,也全是青潆潆的一片。山下到处都是炉火,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全都如同奴隶般忙碌着,还有一些高大的神人在监视它们。

    死气沉沉的黑土向四面八方铺开,没有花草树木,有的只是峥嶙的怪石和光秃秃的山峰,不时有寒风刮过,卷起乌黑的尘土,让这本就灰暗的天地显得益丑陋。

    灵凝颤声道:“这里真的是妖灵界吗?我记得以前爹爹说过的妖灵界,不、不是这个样子的。”

    风魂沉声道:“它本应该是什么样子?”

    “它应该是非常美丽和宁静的地方,”灵凝低声说道,“爹爹说过,妖灵界并不在天命的覆盖之下,因此天庭很少主动干涉这里,只是让这里的妖族自行管理。而妖族和人类不同,很少自相惨杀,因此这妖灵界便等同于世外桃源,连一些不想在天庭任职,喜欢清静自在的仙人都慢慢地迁到了这里。这、这个地方多半不是妖灵界。”

    恐怕这里真的就是妖灵界!风魂想着。

    如果妖灵界仍像以往一样和平安宁,孙灵秀又何必带着她身边的人闯出妖灵界,试图在人间重新建立一个人与妖和平共处的世界?

    只是,这里究竟生了什么事?

    风魂正想拿出地图查看一下,山脚却突然起了骚乱,几道黑光闪现,紧接着却是一道红光腾起,快地向天边纵起。风魂一眼认出那道红光正是御着紫绡剑的红线,想要隔空将她叫住,却已太迟。而几个神人追上天空,却也只能望着红线的背影兴叹。

    风魂见那些人显然是要捉拿红线,心想他们只怕不是善类,担心被他们现自己,于是也在身边扔下棋子,布下“青烟锁云阵”将自己和灵凝的身形藏住。

    那些神人有的倒长双臂,有的长有两个脑袋,俱都与常人不同。他们身上并无妖气,却又和那些经过修行身带仙气的仙人不同,显然都是入了神道。

    数千年前,帝俊与刑天互争帝位,三界中不但凡人死了无数,连仙人都差点死个一干二净。为了防止同样的惨况再次生,在天帝俊因旧伤作,历五哀而死之后,东王父接掌天庭,与西王母一同上奏三清,请求将天地人三界覆盖在天命之下,这才有了三清化身鸿均,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之事。

    于是,在天命的影响下,万事万物皆分出等级与次序,仙神人鬼妖,仙与神无疑是处在最高阶层,而妖类却是最低贱的。其实早在女娲造人之后没多久,仙与妖便曾有过连番大战,结果却是妖族大败,妖王共王亦触不周山而死,从那之后,妖类便再也没有与天庭相抗的能力,而随着人类的兴盛,妖族更是越来越衰败。虽然如此,为了安抚妖族,天庭仍是将不在天命覆盖之下的妖灵界划给了愿意服从天界管束的妖类,只是派一些仙与神进行看管。

    毕竟,狗急了都会跳墙,妖类虽然势弱,却也多少都带有些与生俱来的本事。而天界也不像别人想象中的那么安稳团结。

    天庭不但将妖灵界单独分给妖族,甚至还允许那些积功德修道行、并成功度过雷劫的妖类位列仙籍,虽然由妖修成仙,要远比由凡人修成仙要困难得多,却也算是给了它们“上进”的机会。

    而一些完全听命于天庭的妖,也可以和人间界某些有威望或是有功德的凡人一样,通过“封神”成功进入神道。这种事在三界之中其实也并不稀奇,就比如三国时的关羽,他虽然武力群,却根本没有修过道法,靠自身修行是不可能成仙的,但因为为人忠义,受百姓爱戴,于是在死后被天庭封为武财神,接受人间香火。而人间界各地的山神、灶神和土地神,其实也基本都是当地德高望重的凡人在死后进入神道,成为地方神灵的。

    而这些神灵之间又各有区别,能在天界任职的,又被称为“天神”,一般修道者口中的“神仙”,便是将这些天神也算在其中。而那些仅能在天界之外当个地方神灵的,虽然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也是神仙,却地位卑微,一些修道之士甚至根本不将他们当作是神仙中人。

    追逐红线的这些神人,无疑都是从妖族进入神道的,因此才长得这般奇怪。

    这些神人追不到红线,只好散在附近,仔细搜寻。其中有两个神人落在风魂身边,却没有现风魂和红线。

    其中一个神人虽是人身,却长有鹰头,他看着风魂二人出来的那个洞口,说道:“那只红剑好像是从这里飞出来的,我们可要下去搜一搜?”

    另一人叫道:“要去你自己去,这些地下通道复杂得不得了,以前也有人下去之后迷了路,再也上不来。为了防止那些奴隶逃到这些地道中,山下的洞口全都封死了,只是这峰顶上的几个还留着,你下去之后,要是找不到路出来,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那人被同伴这么一说,自然也不敢进去了,只好说道:“那丫头也真有本事,不知从哪跑了出来,巫罗大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擒住她,正要对她用刑,逼她说出她是从哪来的,结果莫名其妙地又飞来那支红剑,她一抓住剑,捆住她的铁索说断就断,连整个人都一下飞没了。”

    另一人道:“不过,巫姑大人已亲自追她而去,她定然跑不了多远。”

    两人议论一番,怎么也猜不透那红衣少女到底是何来历,而其他的神人搜了半天,也同样没搜出什么东西来,最后只好各自散去。

    等他们一走,风魂便现出身来,他用右手取出地图,由于还要抱着灵凝,不太方便,干脆便把地图交给灵凝,让她来研究。灵凝看着地图研究一番,然后说道:“原来这里叫丰沮山,想不到在玄天境与妖灵界之间,竟真有这样一条神秘通道。能找出这样的一条路,还真是不容易呢,只是……只是……”

    风魂问:“只是什么?”

    灵凝脸一红:“没、没什么?”

    其实她心中想的是:“只是,这地图上的字迹怎么有些眼熟?”

    ******

    风魂带着灵凝潜到山下。

    那些做着苦工的妖脖子上都挂着项圈,仿佛是在象征着他们那低贱的身份。他们在挖掘搬运着某种矿物,稍慢一些,往往便会挨上鞭子。

    其中一些充当苦力的妖显然还是老人和孩子。

    一个身体虚弱的孩童倒在地上,立时有神人踩住他,连抽了几鞭,逼他起来。

    旁边有个模样与人类无异,只是面有白斑的大汉朝那神人怒道:“翟宣,你自己原本也是妖,现在受封成神,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同族么?”

    那神人一鞭便朝那白斑大汉抽去,抽得皮开肉绽。那大汉却巍然不动,只是怒视着他。

    那叫做翟宣的神人冷冷道:“你们是妖,我是神,你们如何算是我的同族?我若不这样对你们,便也得跟你们一样受苦受累。”

    说完,他又抽了脚下孩童一鞭。

    那白斑大汉大怒,冲上去便要推开翟宣,谁知他项上钢圈却闪过冷光,然而生出倒刺。白斑大汉立时倒在地上,满脸痛苦。

    翟宣冷冷地说道:“你最好也老实些,否则白白的死在这里,就不要怪我。”

    这时,一个地位更高的神人飞了过来,问:“出了什么事?”

    翟宣赶紧恭身道:“这几人想要偷懒,我已惩罚了他们。”

    那刚回过来的神人皱了皱眉,冷然看着周围,大声道:“天尊即将与婴勺夫人大婚,你们若是按时建成玉坛,巫罗大人得到天尊赏赐,你们自然也能够多少得到些好处。若是误了时辰,天尊一怒之下,不但巫罗大人与我等受罚,你们也难逃一死。我也不想逼尔等太过,你们最好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之后,神人自行飞走,翟宣则重新监督这些妖族奴隶做着苦工。

    风魂带着灵凝,借遁法悄悄溜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冥思苦想。

    灵凝看他的神情像是充满疑惑,忍不住问道:“你、你在想什么?”

    风魂却奇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每次说话之前都要咬一下嘴唇?”

    灵凝没想到自己的小习惯竟会被他注意到,不禁俏脸一红,小声说道:“小时候,我每次和我娘说话,都惹得她讨厌我。所以,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不爱和我说话的,每次说话前,都会为难一下,于是就、就这样了。”

    风魂心生怜惜,不由说道:“那是你母亲不好,你这么善良可爱,谁都会喜欢和你说话的。”

    灵凝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她可爱,心中不觉生出奇妙的喜悦。她红着脸,又说道:“可我爹爹也很少和我说话。”

    风魂问:“你父亲可是跟其他人也不爱说话,整天板着脸的那种人?”

    灵凝扑嗤一笑,点了点头。她父亲虽然也不怎么说话,对她其实却是极好的,不像对其他人,总是一脸严肃。

    风魂说道:“我只是在想,刚才那个神人提到什么天尊,这天地六界之中,到底有几个神仙有资格被称为天尊?”

    灵凝想了想,道:“虽然不多,却也不少。四御大帝和玉皇陛下,都是可以被呼为天尊的。而天庭二十八部之中,只有雷部的雷君可以享用天尊之名,即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这是因为雷部有除恶之职,时常要代表天庭对人间至邪至恶的奸逆进行惩处,别的二十七部,最多也不过是正神而已。五岳大帝中,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不但总管人间祸福,而且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自然也可被称为天尊,其他四岳之主虽称大帝,其实却都是虚职,你要是称他们天尊,他们一定会被你吓到的。至于其他,应该便没有了。”

    风魂奇道:“你明明很少和人说话,怎么对这个却记得这么清楚?”

    灵凝红着脸道:“就因为没什么人陪我说话,我在天池里寂寞时,便只好让癸儿帮我找些书来看。偏偏家中的书大多数都是些道德经灵宝经之类的道书,我不太看得懂,只有这天庭的仙位表,反正都是些官职和人名,我闲着无事,也就看了几十遍。”

    这么无聊的东西,居然能看上个“几十遍”?风魂真不知道自己是该佩服她还是同情她。

    “对了,”风魂想起一件事,“我听说紫微大帝座下有个北极四圣……”

    灵凝听他突然提到北极四圣,心立时跳得快了起来。

    风魂却是问她:“那北极四圣之中又有个天篷元帅,他可是姓猪?”

    灵凝掩嘴笑道:“天篷元帅原本是西天女护法摩利支天座前的御车将军,后来因事触犯佛规,才投入天庭。他乃是西土之人,怎可能姓猪?”

    风魂心想,他现在不姓猪,以后也会姓的。

    灵凝又道:“不过天篷元帅长得可真吓人,我虽然只见过他一次,却被他吓得不轻,也不知西牛贺洲的人,是否都长得像他这样?”

    风魂问:“可是大鼻子,大耳朵,还拿着个大耙子当武器?”

    “他又不是猪,怎么会是大鼻子大耳朵?”灵凝笑个不停,“不,但是他却有三头六臂,头赤红,又总是光着脚丫,看上去脏兮兮的。他的兵器可不是什么耙子,而是天篷印和撼帝钟。还有,他看上去总是满脸煞气,非常吓人,口音也怪怪的,让人听不太懂。”

    看来《西游记》果然全是瞎编的!风魂叹气。

    不过按灵凝所说,天界中能够被尊称为天尊的,总共就只有那几个金仙和天神,玉皇和四御大帝暂且不说,那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和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在天界也全都是位高权重,想来怎么也不至于跑到这妖灵界来称王称霸,那么,刚才那神人口中的“天尊”却又是谁?

    要知道,妖灵界虽然也是天地六界之一,但对于一般的仙人来说,它却只算得上是“化外之地”,许多人宁愿在天庭当个闲职,也不愿跑到这妖灵界来。毕竟天庭属于“天帝脚下”,总是会有晋升的机会,而在妖灵界这种地方,就算做了再多事,也很难得到提升。

    难道真的是紫微大帝?

    妖灵界与天地人三界“唯一”的通道便是森罗万象境,因此,这里虽然名义上不归北极大帝管,但有什么异状却都是北极大帝最先知道,再上奏天庭。因此,北极紫微大帝若真的有心侵占妖灵界,天庭确实很难知道。

    但紫微大帝若真有野心,现在天界之中,东皇已经返虚而去,南极生长大帝原本就没有什么实力,紫微大帝完全可以和西皇联起手来,推翻初登天帝之位的玉皇,瓜分三界,甚至继天帝位也有可能,又哪会在乎区区一个妖灵界?

    更何况,玉皇之所以能够继天帝位,据说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紫微大帝全力支持。若是紫微大帝真有野心,当初便可以与西皇齐心合力,将重选天帝之事压下来,使天界重回上古时期四御分治的局面,岂不比现在更好?

    灵凝也知道风魂在疑惑什么,然而,虽然她背熟了仙位表,但那些神人所说的“天尊”的身份,她同样也猜不出来。

    对于普通修道者来说,能够称神入圣已不容易,想要成为“天尊”,那无疑是妄想。

    灵凝低声说道:“此地的‘天尊’,恐怕是某个人自封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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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太乙仙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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