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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熊拍拍     明末之帝国时代txt下载     明末之帝国时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四章 昆明攻防战(三)

    清兵的眼中满是得色,他们以为昆明城就要沦陷在他们的眼前,特别是身怀怨气的卓罗,更是眼中尽是热切之情。因为那天晚上的一战,经过清点之后,仅仅是甲喇、牛录就死伤了几十位,士兵的伤亡就更加惨重了,不客气的说,由他率领的这支八旗兵可算得上被打成了残废,如果不是整合罗托部残留下来的八旗兵,他现在都没有颜面来这里压阵了。

    好几次,他都想着要等到昆明城破的那一刻,冲杀进去,好在理智压制住了这种冲动,让他打定了主意的做一个旁观者,只是在这里压阵就是。

    可是,就在他们得意的时候,一阵惊天的轰鸣声响起。

    这次,那些清兵对于让他们刻骨铭心的炮塔算是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一颗远远比他们平时使用的炮弹大得多的黑球落入那群衣衫褴褛的百姓面前,溅起大片的尘土,虽然还没有炸死一个人,但是却止住了所有人的脚步,就连那些混在百姓之中的投诚兵也没有催促着百姓继续前进,对于他们来说,这清兵遭遇惨败的情况下,还要驱赶着百姓攻城,本来就是一件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

    吴三桂直直的看着那里,冷冷笑道,“让他们继续进攻,别呆在那里。”

    说完,催促进攻的战鼓敲响。

    那些混在百姓之中的投诚兵也不得不催促着百姓继续进攻,他们非常清楚的知道,吴三桂把他们的总兵控制在手上,并不是没有目的的,如果他们有任何叛乱的举动,这些总兵立刻就会人头落地。

    在这些投诚兵的催促下,那些百姓不得不再度朝前扑了过去,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群百姓,虽然隐隐约约的感觉到那颗炮弹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在冷冷的兵器威胁下,他们除了朝前扑去,又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说,他们还有什么期盼的话,就是昆明城不要下手。

    可是,孙新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让这些百姓扑进城来,绝对是灾难性的后果,这些百姓不会因此而活,同样,整个昆明的百姓也会因此遭殃,何况,他还隐隐的从孙永金那里了解到,吴三桂部的清兵可是一群杀人的大魔头,被他们屠杀的城池不知道有多少,让他们扑进城来,昆明城内的百姓,根本就没有幸免的可能。

    当永历、李定国从昆明撤离时,清兵几乎是不战而获得了昆明,可就算是那样,这块地方依然被杀了个尸山血海,无数城中百姓西逃也没能逃出一条命来。

    如今,八旗兵、绿营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那么清兵可以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就更可以想象得到了。

    因此,孙新一声令下,成排的火枪手举起枪来,然后听得孙新喊道,“瞄准那些百姓前面十步,开火。”

    清脆的排枪声响起,铅弹在空中呼啸着飞行,击打在百姓前面不远的地方,顿时又是止住了他们脚步。不过,这个时代的火枪能够有多少准头,那里说打百姓前十步,就能保证打得到,一些斜飞的弹丸,射进人群之中,立刻就有人扑倒在地上,让万千的人踩过,断绝最后的一丝气息。

    这时,他们已经逼近到了几乎能听见城头声音的时候,只见一名穿着朴素的人站在城墙上,大声喊道,“百姓们,我不想杀你们,但是也不要再前进,否则……”

    孙新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只要不是太蠢,都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孙七有点惊讶的打量着他,仿佛有点不认识一样,如果是在以前,孙新一定会按照程序办事,毫不犹豫的举起枪了,一轮排枪把这些百姓赶回去。但是,今天他居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更在这群人面前无聊的扯了一番话,尽管他的话,一点也不够打动人。

    想到这里,他也对着城下扯着嗓子喊道,“别来扑城了,就算你们能够冲进城来,外面的那些清兵也不会放过你们,他们会把你们连同昆明城里的百姓一起杀掉。”

    一些听清楚了他的话的百姓怔怔的站在那里,他们何尝不知道就算冲进城去,十有八九也是会死的,清兵的残暴他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只不过,在清兵的驱赶下,本能的朝着城中跑去,如果不是那些投诚兵下手不是太狠,或许他们连听一下城头的话都不可能。

    压阵于后的吴三桂,远远的站在炮塔的有效射程之外,看到城前的情景,冷声说道,“畏缩不前者斩!”

    听闻吴三桂的命令,几名骑兵飞驰而出,朝着攻城的投诚兵和百姓混成的队伍,冲了过去,对着那些投诚兵大声喝道,“平西王有令,胆敢畏缩不前者格杀勿论。”

    听到那些骑兵的话,投诚兵们心中一凛,同时看到那些骑兵已经拔出刀来,更是一阵恐慌,特别是那些投诚兵中的将领,怎么说也是跟着刘之复的亲信,一想到若是他们做出不轨的举动,定然危及总兵大人的性命,何况,他们现在处于这种两线夹击之中,除了拼命向前,突破城池之外,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催促着士兵,驱赶那些百姓再度朝前杀了过去。

    吴三桂微微的露出一抹笑容,他早就知道,如果大明再度兴起,这些投诚兵肯定会动心思,可是,就在自己的阵前,他们又能如何,一旦有所举动,他就能带着大军从后掩杀,何况他们的总兵还在他的控制之下。

    那些投诚兵只能是拼命向前,突破昆明城池,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如今果然如他所料,那些投诚兵再度催促着百姓朝着城池杀了过去,而且,一旦开始冲击,就算他们想要不卖力也是不行。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

    孙新看到这种情景,也不能再有犹豫,而且他天生的思维体系也不容他们犹豫,只听得一声令下,成排的火枪手再度举起枪来,这回可不是指向十步之前,而是指着人群之中。

    紧接着,排枪的声音响起,这些克隆人可没有孙七、孙新那么多的情感,依然是高效率的射击,一轮轮的排枪过去,连吴三桂的铁蹄的都抵挡不住的火力,那些本来就是战战兢兢的无辜百姓如何抵挡得了,顿时就是死伤无数,连带着他们后面的投诚兵也是伤亡惨重。

    可是,正是因为火枪兵真正的开始射击,所以冲击的百姓越发的停不下来,拿着竹梯,企图搭建上去。

    不过,刚刚冲到城下,数十颗“万人敌”落入人群之中,这可是古代般的手雷,除了笨重一点以外,威力可是一点都不小,只见得它们在密集的人群中轰然爆炸,那种伤亡不是一般的惨重,再加上城池附近的炮塔也是再不留情,一炮接着一炮的轰下来,这种连八旗兵都瞬间崩溃的攻击,就更不是这些毫无组织的百姓能够抵挡得了的。

    顿时,崩溃已经不可避免的到来。

    那些竹梯刚刚架了上去,还没有人来得及爬上去,整个扑城的军队就开始溃逃。

    面对那些崩溃的投诚兵和百姓,武装农夫组成的火枪兵还要继续射击,不过,孙新摆摆手,说道,“算了,没这个必要了!”

    在他的眼里,屠杀这些无辜的百姓既是他不愿看到的,对于削弱清兵的力量,也没有任何的作用,最多只是向吴三桂表明自己的决心而已。

    不过,他相信,拼着刚才的那一幕,相信吴三桂已经知道,纵然他们有多么的不愿,他们还是会开火的,因为在他们的身后,还有着昆明城满城的百姓。

    同时,就在刚才,他可以分明的看到,此次攻打昆明城的只是刘之复的投诚兵,从这些家伙的身上,他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什么,那些投诚兵似乎并不是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清兵。

    可是,他还没有理清思绪,孙七已经做出了决策,对着部下说道,“把那些八旗俘虏给我押上来,给我记住,其中有一个人至少得是牛录。”

    听到他的命令,那些克隆人毫不犹豫的就去执行,连番大战之后,他们手上的八旗俘虏可是不少,轻轻松松的就揪了一名牛录出来,同时顺带着还压了十几名八旗俘虏。

    当这些俘虏战战兢兢的压到城头之后,发现十几个柱子立在城头,然后就要把他们在上面捆个结实。几名祁三升部下的明军就站在柱子叛变,怒视着那些俘虏,让人心中不知觉的就是一阵颤抖,特别是他们手中的小刀,更是让他们不寒而栗。

    其实,根本就不用说,那些八旗俘虏就知道,这些明军想干什么,如果那些柱子旁边的明军拿着大刀,他们或许还能得个痛快,可是那种小刀,只会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是,这些八旗俘虏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可以他们既然落在了明军的手上,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挣脱得开,转眼就被捆了个结实。

    对于向来不杀俘虏的克隆人来说,这绝对是非常另类的事情,特别是对于孙新这种从武装农夫成长起来的古板克隆人。

    不过,就在此刻,孙新只是冷冷的看着孙七的举动,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只见他举起刀来,冲着一名八旗兵就在那里比划,然后“哗”的一下,就从他的耳朵旁边划了过去,顿时,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一支血淋淋的耳朵落在地上。

    不过,孙七说道,“叫什么,还没完呢!”

    话音刚落,又是一刀落下,这回不再是耳朵,而是胳膊,撕心裂肺的声音再度传来,一根右臂掉在地上,如今,他就算能够活得一条性命,也算是彻底的毁了,失去了右手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再上战场的可能。

    到了这里,孙七才说道,“告诉他,吴三桂自个带着兵上来出招,咱们就接着,如果他胆敢再驱策百姓上前,那么咱们手上也不是没有东西,他的那些嫡系手下的家眷我就不用说了,都还在我们手上看着呢,还有八旗兵,我也有不少,牛录怎么的也有几十个,甲喇同样也是不少。你去告诉他,他每用百姓攻一次城,我就杀一批,直到杀完为之。”

    说完,把一封信塞到他的嘴里,然后又是冷冷的说道,“你再告诉吴三桂一件事情,这回是八旗,下次就是他部下的家眷,我一直不知道吴三桂有没有把他的家属也一起迁到昆明来,不过我会好好的找一下的。”

    说完之后,挥挥手,让人将他吊下城头,朝着吴三桂的阵列驱赶而去。

    此时,那些清兵正在重新整顿队列,准备驱赶着百姓再度扑城。吴三桂想得很清楚,就算不能靠着这些百姓攻进城去,但是也可以极大的消耗明军的弹药,所以,尽管明军开火驱赶,但他依然要让这些百姓去送死,甚至于他还想抓更多的百姓前来攻城,直到那名奄奄一息的八旗兵来到他的面前。

    看到那名八旗模样,卓罗就是一阵大怒,不过,当他看到嘴里塞的那封信的时候,更是气得不行,猛然拿起千里镜就朝着城头看去,只见十几个柱子上,捆绑着一个个的八旗兵,那些明军正在一刀一刀的活刮着那些士兵,而且从那封信上,他可以知道,这些八旗兵中还有一个是满洲牛录。

    同时,他更知道,明军手上的俘虏绝对不是这么一点点,那天晚上被抓的就不说了,攻陷偌大的一个昆明城,又该俘虏多少人啊。

    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些明军还没有完,抓起那些半死不活的八旗兵挂在城头,虽然没能听见他们哀嚎的声音,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清兵都感到不寒而栗,因为他们可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直以来,就是他们这么折磨那些无辜的百姓,当同样的事情发生他们自己人身上的时候,一丝恐惧油然而生。

    因为这是一支有实力的明军,一路从腾越杀到这里,多少清军落入他们的手上,马宝、沈应时纷纷丧命,就连吴三桂最为亲信的杨珅和八旗老将赵布泰联手出击,都是一战而亡,如今八旗更是被打得灰头土脸,甲喇、牛录死伤无数,就连固山额真宗室罗托也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战死沙场,还是落入对方手中。如果真让他们这么一直折磨下去,八旗的颜面尽失不说,对着朝廷也不好交代,特别是那些被俘的清兵家眷再到朝中一闹,就更没法说了。

    不过,那名放回来的八旗兵又说道,“那些明军还说了,这次是咱们八旗,下次就轮到吴三桂部下的下属的家眷,他们还说要找一找平西王的家眷。”

    听到这句话,吴三桂心头一震,虽然他还没来得及将家眷迁入昆明,不过他的那些部下可是迁了不少,更在昆明圈了不少的土地,众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南明再无翻身的可能,没想到,腾越的一点点小小动乱,会演变成如此的的局面,一举围歼清兵集结在滇西的主力军队,然后一路乘胜追击,闪电般的发动攻势,使得昆明都丢到他们的手中。

    对于那些部将家眷的死伤,吴三桂并不是太在意,可是,一旦这么屠杀起来,他的部下定会军心动摇,对于他来说,这些军队才是他最为核心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离心。

    不过,吴三桂又如何会这么轻易的屈服,狠狠的下令说道,“再攻!”

    卓罗微微一震,说道,“你没听见他说什么吗?”

    对于卓罗,吴三桂可不能使什么脸色,和颜悦色的说道,“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攻下昆明才是要紧,否则朝廷责怪下来,无论是我,还是各位固山额真,恐怕都逃不了责罚。”

    听到他的话,卓罗也是微微一颤,虽然对于明军的所作所为,极端的痛恨,更知道,这种事情一旦传到朝廷的耳中,若是被有心人小小的利用一下,定然会倍受攻击,可是如果能够攻陷昆明,那么这种罪责或许能够逃得过去。

    于是微微点头,不再说什么。

    于是,攻击的号角再度响起,这次不仅仅是投诚兵在压着那些百姓,就连吴三桂的嫡系也是冲了出来,一门门红衣大炮胡乱的开火,明明有效射程不够,依然朝着昆明城乱轰。在这种密集的攻击之中,虽然大部分的炮弹落在城墙的前面,但是也有几颗落入昆明城中,只是这种炮火对于城墙实在没什么威胁,他唯一的作用就是鼓舞自己的士气,以及吓唬守城的明军而已。

    就在这种炮火的轰鸣声中,清兵再度发动了攻势,依然是百姓在前,投诚兵在后,紧接着还有吴三桂的嫡系部队,那些鸟枪营跟在后面,时刻准备压制上面的明军,还有一门门小炮被推了出来,夹杂在军队之中,准备在混战之中发动攻击。

    看到这种架势,孙七知道,吴三桂是打算孤注一掷,也是加强戒备,把昆明城中能够搜索到的武器都给搬了出来,万人敌、火油瓶等等应有尽有,擂木更是满地都是,大锅之中煮着沸腾的粪渍,虽然准备朝着攻城士兵的脑袋上浇上去。

    同时,还有几十名八旗兵和吴三桂嫡系的家眷被押上城头,双方的大战是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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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感冒头疼,所以发得有点迟!!

第一百零五章 昆明攻防战(四)

    在这种全面的攻势中,孙七也是再不保留,吴三桂的部队刚刚进入炮塔的射程,就毫不犹豫的开火,头大的炮弹不停的落入人群之中,一旦被直接命中,不管他们身上穿着几重铠甲,都是当场毙命的下场,开花弹爆炸之后,更有无数的铁屑飞溅出来,那种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壮观。

    一排接着一排的火枪向着对方轮射,铅弹铺天盖地的撒向人群,每一轮排枪过后,都有大群的士兵倒下,不过,立刻就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迅速的淹过刚刚被清空的那一片。

    不过,如今吴三桂使上了吃奶的力气,部下的将领更是知道厉害,何况他们中不少人还有家眷落在明军手上,使得他们心中万分焦急,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攻破城池,把他们救回来,特别是在孙七扬言要把这些家眷一个个屠宰掉的时候,这种焦急就更加明显了。

    因此,炮塔的轰击虽然猛烈,但是在将领的催促下,竟然奋勇向前,一路朝着城墙杀了下去,威势十足。

    在这种冲击中,就算是火枪手高效率的齐射也没能完全的堵住他们的攻势,如林的云梯搭在昆明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就朝着上面涌。不得不说,如果那支军队不要命的冲击火枪阵,凭着人数的优势,还是能够让他们近身肉搏的。就算是近代战争,通过攻击密度和火力密度的对拼,依然能够冲近身去,而孙永金的部下虽然也是火力十足,但怎么也比不上今天火力那么恐怖。

    今天吴三桂部的清兵依靠着无辜百姓作为掩护,在一层接着一层的压阵下,硬是让他们迫近了城墙。

    同时,那些鸟枪营的士兵也进入射程之内,一边装填着弹药,一边朝着城墙上进行射击,企图用密集的火力压制住火枪手的攻击。

    看到那些鸟枪营,孙七突然意识到什么,吴三桂那货敢情把他所有的鸟枪营都集中到了这面城墙上,否则怎么可能把他的火枪手压制得这么惨,虽然那些克隆人火枪兵都是悍不畏死,但是他可没有要让他们以命换命心思,他非常的清楚,在自己兵力居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对换肯定是不划算的。

    因此,他命令那些火枪手在打击敌人的同时,更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对于孙七的命令,那些火枪手自然是很坚决的去执行,而那些普通人组成的火枪兵,就更不用去说了,他们可不是那种不怕死的存在,虽然在不断的开枪反击,但绝对极好的利用了城墙的优势,每打上一枪之后,立刻缩回城墙之内,重新装填弹药,然后再悄悄的露出一个头去,朝着人多的地方轰上一枪。

    双方的火枪手你来我往,整个城墙的上空到处都是铅弹呼啸飞过的声音,昆明的城墙更是被打得“砰砰”直响,同时,还不时的有着弓弦响起的声音,相对于准头很是不好的鸟枪来说,这些弓箭手可是厉害了不少,只要有人稍稍的抬起头来,立刻就是一箭射了过去,常常直接射中面颊,当场毙命。在如此密集的火力,虽然火枪手们有着城墙的掩护,但也死伤了不少的人,甚至于还有着一种被压得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特别是当那些火炮架好之后,也不管城下是不是有着自己的人,朝着城头乱轰,一颗接着一颗的炮弹落入城中。没多久的功夫,刚刚才稍微有了点模样的城楼又再次被炸了个稀烂,偌大的一个明军旗帜,“吱呀”一声倒了下来,若不是让人立刻扶了起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明军已经惨败,清兵已经攻进城来呢。

    作为克隆人的孙七是不怕死,就算有智慧他也不怕死,不过为了更好的指挥,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死去,孙新负责整个城池防御的调度,而他则负责这个方向上城池的防守,如果阵亡,对于那些克隆人还好,对于普通人可是极其惨重的打击,甚至于还会造成混乱。

    所以,他早早的离开城楼,躲在城墙的后面,指挥着明军作战,说起来,自从腾越兴兵以来,一直可都是他们压着对方的城池打,这回却是清兵压着他们攻城,滋味很是不好受,看来满清的云贵主力,还是有点实力的。

    不过,为了保持这种压制力,吴三桂部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相对于城墙上的士兵,他们更是完全裸露在火力的射击之下,其中鸟枪营的士兵则是重点打击的目标。密集的子弹射入人群之中,几乎无时无刻都有着人在死伤,如果再非常不幸的碰上炮塔射击,那种伤亡就更加难以估量了。

    但是,最为惨烈的战事还是集中在城墙之下,只见成群结队的士兵沿着云梯攀爬,眼看着就要登上城墙,却没有料到,一个撞木突出,简陋的云梯立刻就被撞了下来,跟着下来的还有整个云梯上的人,七零八落的摔在地上,运气好的还能有一条性命,运气不好的直接摔死,或是弄成一个残疾。

    不过,这还算是好的,等到“万人敌”这种古代版的手雷落入人群之中,那才是真正的惨烈,当头被他砸到的,立刻就是脑袋开花,爆炸之后,更是死伤惨重。

    同时,那些立在城头上的虎蹲炮塞满了碎石,冲着城下就是乱轰,这种大炮虽然射程远远不如红衣大炮,但是一旦开火,那种大面积的杀伤也是极为恐怖的,里面的碎石飞溅出来,仅仅一炮就有可能杀死几十人。

    那些百姓都被挤到了城墙下,这种虎蹲炮能够攻击到的,自然就是压在后面的清兵,在他的轰击下,死伤无数。至于那些炮塔,则更是挑着清兵人多的地方乱轰,如果不是吴三桂和卓罗都站在炮塔的射程之外,或许孙七还会让炮塔对他们来一次密集射击呢。

    不过,仅仅就是这种清兵的伤亡,也是吴三桂等人难以接受的,因为无论死了多少百姓,他们都可以毫不在乎,但是这种士兵的死伤却是短时间内无法弥补的,特别是吴三桂嫡系部队的损失,就更加难以接受了。

    吴三桂的心脏抽搐得厉害,一开始,他是期望使用百姓来消耗昆明城的战力,可是孙七的威胁迫使他不得不早早的派出自己的嫡系部队,至于那些投诚兵更是顶到了攻城的第一线。

    如今,虽然那些投诚兵还没有百分之百的效忠于他,可只要运用得当,也是他在满清朝廷中保持影响力的的重要力量。同时,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投诚兵也会渐渐的淡化大明在他们心中的影响,成为值得信任的重要战力,毕竟南明的惨败更多的原因不在于他们战斗力的低下,而在于他们没能捏成一股劲来。

    可是,就是如此重要的助力,如今为了攻下昆明,他不得不将它们拼命的向外挥霍,甚至于不惜让这些投诚兵同他产生间隙,因为昆明城中有着他嫡系部下的家眷,除非里面的明军把这些家眷全都杀了,不然的话,他就不能轻易的放弃昆明。

    有时候,他倒真希望那些明军直接把那些家眷杀个干净,这样倒也清静,只是可惜,孙七显得很是节制,虽然还在战斗,可是依然每隔一段时间抓起一名八旗俘虏或是他嫡系部下的家眷,在城墙上一枪刺死,然后扔了下来。

    看到他们的举动,无论是吴三桂和卓罗都有一种抓狂的感觉,就像是要折磨人一样,偏偏不肯一次折磨完,就这么一刀一刀的刮下去。不过,要想保持这么强有力的攻势,他们就不能不让那些无辜的百姓去当炮灰,甚至于还有投诚兵。

    正当吴三桂再度拿起千里镜来,看向城头的时候,突然看见成排的石灰粉洒了下来,灰蒙蒙的一片,城墙下的清兵全都陷入抓瞎的境地,只有一种未知的恐惧深深的嵌入他们的心底,一丝混乱油然而生,那些攀爬到半路上的士兵更是觉得不好,努力的抹着眼睛,但是除了眼睛更加刺痛以外,再无任何作用,一些士兵感到不妙,急急的就要退去。

    不过,城墙上的明军那会让他们轻易退去,滚烫的粪渍浇落下来,劈头盖脸的砸到他们身上,顿时,就是一阵阵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一些人虽然也被烫中,但是没有当场毙命,就在地上打滚,更是搅得清兵一片混乱。

    那些无辜百姓本来就是战战兢兢,那里能够承受得住这种伤亡,如今更是直接崩溃,于是带动着那些投诚兵也陷入崩溃之中。

    可是,吴三桂的嫡系兵马就压在后面,手起刀落,就是几十个人头落地,那些投诚兵和百姓一阵惊慌,在督战队的压制之下,再度驱赶向了城墙下。

    孙七显然看到了这一幕,对着那些炮塔下达了命令,专门轰击对方的督战队。

    昆明城下并没有太多的掩护,那些督战队自然也暴露在炮塔的轰击范围之内,只是一直以来,炮塔没有专门的轰击他们,所以,虽然伤亡惨重,却一直没有到崩溃的境地,如今更是把城墙下的投诚兵和百姓重新赶了回去。

    这个时候,吴三桂倒也没有再把刘之复等人放在身边,在这种激烈的战况之中,就算他们想做什么手脚也难,而且在督战队的监视下,在城头明军的火力压制下,他们除了冲上城墙,再也没有更多的出路。

    如今,刘之复就在他的军中,不停的指挥着部下,一次又一次的驱赶百姓向前,可是,尽管有这些百姓顶在前面,他们依然伤亡惨重,如果不是后面的督战队压着,说不得已经陷入崩溃之中。不过,那些手下士兵的怨气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名亲信对着刘之复说道,“总兵大人,这仗根本没法打,吴三桂根本就是推着我们在前面送死。”

    与他一般想法的将领还有不少,都是在那里应和着,虽然吴三桂也派出了自己的鸟枪营在那里射击,但是最大的伤亡还是来自于这些投诚兵,他们对清兵本来就不是很心服,如今更是有了怨气。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城墙下又是一场大崩溃,那些投诚兵和百姓慌乱的朝着后方撤了过来。

    刘之复的几名部将躲在坑道之中,看到这种情况,连忙指挥着部下要去遏制住那些溃兵,驱赶着他们再度攻击昆明的城池。

    同时,一名部将悄悄的说道,“总兵大人,我刚才看了许久,城头的明军虽然杀了不少的八旗兵和吴三桂那些亲信的家眷,但是对我们的家眷却是一个没动。”

    刘之复微微点头,表示知道。其实,就在刚才,他也是看得清楚,虽然不断的有俘虏被刺死下来,但是其中确实没有这些投诚兵将领的家眷。

    他很清楚,这种情况的出现,绝对是有意的。

    整个昆明城里,虽然吴三桂亲信部下的家眷被抓了不少,不过更多的是这些投诚兵将领的家眷,他们在昆明城里作为人质,以保证他们的效忠,可是,如今明军杀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是投诚兵将领的家眷,这不能不让人深思。

    因此,刘之复更加起了保存实力的念头,虽然不停的在冲击着城墙,但是一旦遭受稍微惨重一点的伤亡,立刻就退了下来,然后再反复的冲击。

    孙七也是隐隐的感觉到这些投诚兵跟吴三桂的嫡系并非是一条心,所以让士兵抓捕俘虏上来的时候小小的注意了一下,如今,看到那些投诚兵的举动,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尽量的孤立满清之中最为顽固的敌人,这是孙永金在让孙七、孙新等人离开之前,定下的策略。

    因此,在发现投诚兵攻城压力减轻的情况下,孙七立刻将更多的火力集中到吴三桂嫡系的身上,一门门大炮朝着这些军队乱轰。

    吴三桂的嫡系部队和他收编的投诚兵都是大量装备火器的部队,可是在炮塔的面前也是吃尽了苦头。如今,孙七专门把火力集中到吴三桂嫡系部队身上的时候,更是打得他们伤亡惨重。

    那些被推出来的火炮,在炮塔的精准打击下,一个接着一个报废,炮手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的大,眼看着对城头的压力就小了很多,不少的明军已经明目张胆的探出头来,朝着城外进行射击。

    如果说这些投诚兵的伤亡,吴三桂还能够接受,大不了以后成了云南王之后,在当地征召就是。可是,他的那些嫡系部队的伤亡就是他不能够接受的了,这中间有多少是他从辽东一起出来的老弟兄,死伤一个都是没法补充的。

    如今,他们的关宁体系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八旗翻版,满清朝廷以八旗作为核心,然后再辅以大量的绿营,征战整个天下,而他吴三桂则以关宁系的老弟兄作为核心,辅以投诚兵、云贵的土司兵、以其一些当地征召的兵马,然后控制整个云贵。

    所以,对于吴三桂来说,其他的人都可以死,唯独自己的嫡系是绝对不能死的,只要他们还在,他吴三桂随时可以东山再起,如果这些老弟兄没了,他吴三桂就真的成了光杆司令。

    对于杨珅的死,他已经觉得万分的痛心,如今这种惨烈的伤亡,更是他无法接受的。

    就在此时,城下再度发生大规模的崩溃,那些简陋的云梯已经被城墙上的明军用火油瓶烧了个干净,同时被烧的还有大群的士兵。

    刘之复的亲兵连连杀了几个溃兵,依然止不住恐慌的情绪,裹胁着他们一起退去,直直的朝着吴三桂布置的督战队冲了过去。

    在炮塔的打击下,还有无数门大炮的轰击下,这些督战队也是极为惨烈的模样,当他们再次面临疯狂的溃兵冲击时,那里还支持得住,连连杀了好几名溃兵,也无法阻止住整个军队的崩溃。

    同时,那些投诚兵本来就对窝在后面的吴三桂嫡系部队充满怨气,他们可与那些手上没什么兵器的普通百姓不一样,手上也是有武器的,碰到这个时候,更是直接拿起刀来,同他们进行厮杀。

    一看到这种情况,有些督战队立马知道坏了,那里还敢阻挡,跟着溃兵一起陷入崩溃之中。那些脑袋不够清醒,没有看清楚形势的督战队,则死在溃兵的践踏之中。然后,整股溃兵朝着鸟枪营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把清兵的整个阵势几乎都要冲乱。

    看到这种情况,孙七大叹了一声可惜,如果不是他用沙袋堵死了城门,或许现在可以派遣骑兵冲击,将那天晚上的战事重现在昆明城外。

    同时,吴三桂也没有再逼着那些士兵前去作战,不仅仅因为天色已经太晚,更重要的是,他也实在承受不住这种伤亡了,那些士兵可是他安生立命的根本啊。

    卓罗更不敢逼着那些士兵去作战,他的八旗兵遭受重挫,根本就还没有恢复元气,那里敢阻挡乱成一团的溃兵,只是带着兵,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吴三桂恢复秩序。

    一番混乱之后,昆明城外渐渐恢复平静,在冬日的天空下,只是留下了满地的尸体,无主的马匹,破烂的旗帜,以及一声声的哀鸣。

第一百零六章 昆明攻防战(五)

    清兵大营之中,无论是吴三桂的嫡系部队,还是那些投诚兵,或者是满清的八旗精锐,如今都是低垂着头,再不复当日兵临城下的那种气势。

    攻城之战,向来惨烈,这些都是他们知道的,只不过以前都有红衣大炮在前方开路,轰开对方的城墙,如今,在那些炮塔的威胁下,红衣大炮根本就发挥不出威力,只能够是使用最原始的办法,用人去堆,很久没有如此作战的他们,感到极度的不适。

    何况,在孙七有意的打击之下,除了那些投诚兵之外,吴三桂的嫡系部队也损失颇重,几乎没有那支部队能够在这种攻城战中稍稍好受一点。因此,众人一想到以后还要这样日复一日的这样去攻打昆明城,他们就觉得不寒而栗,心中苦涩无比,可又说不出来。

    不过,真正让他们恐惧的还不仅仅于此,那些吴三桂的嫡系将领为什么会奋力的攻打昆明,不就是为了解决他们的家眷吗,但是按照今天城头的情形来看,说不得昆明城还没有攻下来,他们的家眷已经被杀了个干净。

    他们为什么要身负汉奸的声名,充当满清的狗腿子四处征战,不就是为了自个的荣华富贵么,不就是为了自个家族的延续和辉煌么。如今,他们的家人全都被杀了个干净,他们还有个屁的劲头。

    这个时候,今天有亲人蒙难的将领甚至于还有一点埋怨吴三桂,只不过平西王在这个团体中的威望正隆,而且他们这些辽东系的将领要想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也不得不依靠着吴三桂,所以,尽管心中有怨气,却没有说出来。

    当然,吴三桂的嫡系之中,也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没有把家眷迁入昆明城里,毕竟云南初定,他们忙于征战,还没来得及。如今看到同僚的模样,努努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嘴里,感觉怎么说也不对劲,一不留神,便说成了,“今天,死的那些家眷好像全都是我们辽东出来的。”

    本来是很无意的一句话,却提醒了那些有亲人蒙难的将领,他们不敢怪罪吴三桂,只得把矛头对准了那些投诚兵,一些莽撞的人,提起刀来,收拾起亲人丧生的悲痛,跌跌撞撞的就要去找那些投诚兵的麻烦。

    一旦有人带头,那些心怀怨气的吴三桂嫡系将领顿时被鼓动起来,带着自己的亲兵就冲到投诚兵的营中。那些投诚兵心知自己与那些吴三桂嫡系部队的分别,更知道自己的分量,看到闯营之人是吴三桂的亲信,气势上已经弱了几分,再加上今天经历惨败,更加阻挡他们不住,竟然让他们直接闯进刘之复的大帐之中。

    看见来人,刘之复微微觉得有点讶异,冷声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听到他的话,那些吴三桂的嫡系将领根本就没理他,大喝了一声,“把这个奸细给我拿下。”

    他们不说还好,一句话出来,周围刘之复的亲兵一阵大惊,投诚之后本来就过得战战兢兢,如今听到这样的话,更是本能的把刀拔了出来。

    那些吴三桂嫡系将领也是早有准备,他们的亲兵刷的一下同样把刀拿了出来,就等着一声命令,便要扑上去。

    那些刘之复的亲信很是机灵,看到吴三桂的嫡系将领来势汹汹,心知不能善了,连忙召集营中军队。因为,那些吴三桂嫡系将领的亲兵再是凶蛮,也抵挡不住整个营的军队攻击。

    刘之复对这些部下也是信任万分,虽然知道对方都是吴三桂最为信任的人,在军中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如果对拼起来,恐怕这些跟着他一起投诚的士兵将来都落不了好去,但是,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部下依然会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因此,脸上也是毫不畏惧,冷冷的说道,“你说谁是奸细。”

    那名将领看到刘之复的模样,顿时从冲动之中回过神来,现在身处刘之复营中,若真是对战起来,恐怕真讨不了好去,但是现在骑虎难下,跟在他后面的同僚都看着他呢,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另一名同僚可就忍不住了,他的一家老小今天死了一半,可算得上是最为凄惨的一个,只见他跳将起来,拿起刀子,指着刘之复的鼻子说道,“奸细说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刘之复你早就跟明军勾搭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戈一击。你的家眷都居住在昆明城里,不仅仅是你,你的部下,有不少将领的家眷也居住在昆明城里,今天杀了这么多人,偏偏没一个是你们的人,这就是明证。”

    听到那名将领的话,其他的人也是吼了起来。

    刘之复冷哼了一声,说道,“今天只有我部下的家眷没有被杀吗,别忘了,杨威的营中也同样没有人被杀。”

    “杨威,我等会就去抓他。”一名吴三桂的嫡系将领冷冷的说道。

    这时,另一名将领大声吼道,“别跟他啰嗦,先宰了他再说。”

    话音刚落,他就呼喝着身边的亲卫朝着刘之复杀了过去,他们是吴三桂的嫡系部下,是从辽东过来的老弟兄,心知,就算做得过火了,吴三桂也会维护着他们。

    在他的带领下,那些跟过来的将领也是再无顾及,命令着亲卫也抢杀了过来。

    刘之复的亲卫如何会让他们得逞,拼命的掩护着他们的总兵大人,同那些吴三桂的嫡系战成一团。

    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刘之复的营中,里面全都是他的士兵,经过白天的那一仗,对吴三桂的那些嫡系部下可说得上是怨气冲天,如今看见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又来闹事,更是恨不得撕碎他们。如果不是双方暂时还克制着,说不得就要上去动手,如今,看见吴三桂的嫡系亲信率先动手,仿佛等到了难得的机会,拿起长枪就朝着人多的地方攒刺,同时,让人招呼着更多人冲了过来。

    一时之间,惨叫之声连连。

    那些吴三桂的嫡系看到刘之复的士兵源源不断的赶来,心中暗暗叫苦,如今只有一举斩杀刘之复,方才有希望获胜,于是提起刀来,就朝着刘之复所在的地方冲杀。

    刘之复如何会让他们轻易如愿,再说他的身边还有着不少亲兵护卫,同对方战成一团,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胜负。

    可是,随着刘之复一方的士兵加入,这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很快就处于劣势,特别是在刘之复的亲信调来大队的弓箭手的时候。几轮箭矢过去,打得那些吴三桂亲信的亲卫死伤殆尽,就连将领也是连连杀死了几个,甚至于有一名总兵都死于乱军之中。

    这些吴三桂的亲信知道今天既然打上了,肯定没法善了,何况,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杀红了眼,猛然朝着围攻他们的刘之复士兵冲击。虽然在群殴之时,这些刘之复的士兵占据上风,但除了弓箭手以外,其他的人都没有什么良好的组织,各自为战,如今,被人一冲,竟然抵挡不住,再加上这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都是军中的悍将,更是让他们冲将出去,抢了马匹,就闯营而出。

    一众人怔怔的看着大帐附近的尸体,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就连刘之复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虽然他有保存实力之心,但却还没有下定反叛清兵的决心,而且就算要反叛,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反叛,没有明军的接应,在清兵的围攻下,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就算想要不反,也是不可能了,于是,脑袋一个激灵,对着众将喊道,“召集兵马,防守营盘,小心敌军冲击。”

    听到总兵大人的话,那些部下立刻回过神来,经此一战,他们可是把那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得罪得狠了,那些闯营出去的将领肯定会带兵前来攻打他们。

    这个时候,有人想说,让总兵大人去向吴三桂认个错,寻求他的调解,可是,看到地下那一众没能逃出生天的吴三桂嫡系部下,咽了口唾沫,把话全都给吞了回去。

    这种情况下,还指望吴三桂的调解,不是找死吗?

    其实,乱象一起,立刻就有人报到吴三桂那里。正为白天的战事而烦躁的他,当即就是一阵怒骂,明军就已经够难啃了,他的部下还不肯消停,如果再逼反了投诚兵,昆明城就更加难以攻打。

    于是,他当即带着大队兵马,要制止混乱的进一步扩张,甚至都做好了安抚刘之复的准备,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燃烧的火箭不停的射进刘之复的营盘之中,对方也不甘示弱,同样也是拿着火箭和鸟枪朝着对面进行对射,同时,在攻打昆明的时候,没能发挥出他们作用的火炮,这回才算是真正的大显神威,箭楼上的刘之复士兵全部被轰了下来,那些木栅的围栏更是被轰得稀烂,如果不是刘之复还在营盘之前插满的拒马、木枪,说不得这些吴三桂的嫡系兵马已经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在这种打击之下,刘之复的士兵尽管在顽强抵抗,但是也顶不了多久,陷落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而已。吴三桂的亲信士兵对于这一点显然极是了解,如今一不做二不休,凭借着自己的优势兵力,把刘之复团团围住,势必要全歼他不可。

    同刘之复一样,也属于投诚兵的杨威等部,远远的看着,现在避嫌还来不及呢,那里敢插一手进来,只是看着刘之复的遭遇,不自禁的产生一丝兔死狐悲的凄凉。

    卓罗等部的八旗兵更是冷冷的看着,那天晚上的仇他们还记得呢,虽然吴三桂是为了保存整个清兵的实力,不过,这不代表他不恨吴三桂。实际上,他在逃得一命之后,几乎冲动得要跟吴三桂见上一仗,幸好他理智尚在,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看到卓罗等人的样子,张勇等部的绿营就更是冷眼旁观了,甚至于还有一种看好戏的滋味。

    当吴三桂刚到刘之复营盘前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种情景,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种不可收拾的局面,他让亲兵招来一名亲信将领,大声喝问到,“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那名亲信将领看到吴三桂,听到他的雷霆之怒,心中也是一阵颤抖,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有错在前,如今更是弄得没法收拾,不过,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越是不能嘴软,立刻对着吴三桂大声说道,“禀告王爷,刘之复叛乱,我们正在率兵平乱。”

    “平叛!”吴三桂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可不是笨蛋,刘之复就算要叛乱,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叛乱,没有明军的接应,他根本就是找死。

    他知道刘之复同样不是笨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亲信逼着刘之复动手,逼得他不得不反。不过,事已至此,双方根本没有任何停火的可能,他也不可能惩罚他所有的嫡系亲信,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镇压叛乱。

    于是,丝毫不假以辞色的厉声说道,“你立刻带兵监视明军的一举一动,绝对不可以让明军乘乱冲击我军营盘,然后集中所有的力量,给我立刻把叛乱平息下去。”

    那名亲信听到吴三桂的话,脸上大喜,虽然吴三桂神色之中满是怒色,但是,却没有怪罪他们这些亲信,甚至于还维护着他们。

    不过,对于这样的命令,那些投诚兵虽然有所意料,可是心中的不满却是更加强烈,只是有苦说不出而已。

    那些吴三桂的嫡系也是知道这些投诚兵的心思,不敢强求他们一起去围攻刘之复,只要他们能够监视着城内的明军,不要乘势冲营便是。

    可是,纵然这样,那些投诚兵也只是懒洋洋的看着昆明城,完全打不起任何的兴趣,偶尔才朝着前方探查一番。

    同时,刘之复看到清兵攻击越来越猛,更是知道,自己彻底的被吴三桂抛弃,在优势清兵的攻击下,他们战败只是迟早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两声,没想到投奔清兵之后,竟然是这么个下场,早知如此,不如当日跟清兵拼到底完了,倒也不用被这个汉奸的罪名。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现在,唯一让人觉得庆幸的就是,他以及他的部将的家眷现在都在昆明城里。

    在清兵的攻势稍稍停顿的时候,他把亲信部将召集起来,淡淡的说道,“弟兄们,看来今天晚上,吴三桂那个汉奸是不会放过我们了,我刘之复对不起你们,原想着给大伙儿挣一条活路出来,没想到反而把大家都带到死路上去了。”

    众位部下的神色一阵黯然,当初若不是为了活命,他们也不会向清兵投诚,没想到,最后还是闹了这么一个结局。

    这个时候,有人说道,“你们说那些明军会不会乘乱冲营。”

    听到他的话,有人眼前一亮,说道,“若是明军乘乱冲营,或许我们还能逃出一条性命出去。”

    “没错,只要明军搅动了清兵的营盘,咱们乘着混乱,或许还能逃出一条性命。”

    众人商议一番,眼前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打定主意,坚守营盘,希翼着明军冲营,制造混乱。

    于是,双方的兵马杀得更加激烈,虽然清兵炮火不断,数次冲击,但毕竟经过白天的激战,现在是疲惫万分。如今,刘之复部军队为了活命更是顽强抵抗,再加上这些明军也是久经战火,善于使用火器,营盘扎得极好,防御坚韧,一时之间,竟然让清兵寸步难进,数次冲进营去,又数次被赶出来。

    当清兵再次被轰了出来的时候,吴三桂微微皱着眉头,因为时间拖得越久,明军乘机捣乱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个时候,就连那些最先挑事的吴三桂嫡系军队也隐隐的觉得不安,时不时的看向昆明城,他们倏然间感到,自己是不是太过于托大,营盘扎得离昆明城也太近了吧。

    此刻,不仅仅是那些吴三桂的亲信,就连监视昆明城的投诚兵,也在猜测着明军会不会乘机出城,清兵炮声如此猛烈,他们可不相信那些明军会毫无察觉。

    当云贵主力刚刚抵达昆明,清兵士气正锐的时候,明军都敢率骑兵挫一挫他们的锋芒,如今,大好时机就摆在明军的眼前,难道他们真的能这么眼睁睁的放过。

    他们不相信,但他们也不敢靠近去看,无论他们多么的隐蔽,只要靠近炮塔的射程,立刻就有炮弹轰了过来,它们不用炸个正着,只要飞溅的铁屑能够伤害到敌军就行。清军的投诚兵在连着尝试了几次之后,再也不敢尝试,这根本就是送死,再说,刘之复的遭遇也很是让他们心寒。

    所以,尽管清兵在监视着,却谁也没有主意到,孙七、祁三升等人在沙袋堆积的城门口挖了一个小小的洞,一名接着一名的长枪兵,还有一个接着一个火枪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输送出来。

    对着乱成一团的清兵大营虎视眈眈。

第一百零七章 昆明攻防战(六)

    城门口,祁三升笑着看向清兵大营,虽然白天激战了一天,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反而觉得格外的振奋。当孙七挑选着俘虏屠杀在城门附近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这究竟是想干什么。

    投诚兵刚刚归顺吴三桂,军心未稳,随时都有反复的可能。所以,沅江一乱,吴三桂立刻就带着大队清兵前去镇压,就是为了避免引起连锁反应,发动更大规模的投诚兵叛乱。如果清兵一路纵横,轻易的讨平沅江,或许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甚至于会对那些心怀两端的投诚兵将领小有震慑。可是,他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沅江居然坚持了如此之久,在他下定决心强攻之后,依然守住了城池,再加上孙永金奇迹般的从腾越崛起,一路斩杀清兵大将,如今,连昆明都给丢了。

    此刻,他不相信那些投诚兵还会死心塌地的跟着吴三桂,裂隙在清兵遭遇腾越惨败的时候就开始了,然后随着八旗兵的战败、昆明城的沦陷,一点点的扩大。

    而其中最为可怕的,就是吴三桂用来要挟这些投诚兵将领的家眷落入他们的手中,使得清兵失去了一张重要的王牌。

    这几天,他也没少给那些吴三桂军中的好友写信,劝说他们反正。虽然还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是那些投诚兵将领也没有立刻拒绝他。其实,那些将领做到这一点,他就很满足了,只要他们能够在攻城之时,少出一份力,那么对于吴三桂来说,便是一种极大的削弱。

    吴三桂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否则便不会在投诚兵攻城之时,在他们的后面压上大量的嫡系兵马。可是,这种拿投诚兵当炮灰的举动,使得双方的裂隙变得更大,甚至于怨气深结。

    所以,对于清兵大营的内讧,他一点也不觉得意外,遗憾的只是他们不能跟对方有所联络,一举击溃满清的云贵主力。

    就在此时,孙七走到他的身边,笑着说道,“怎么,担心这是对方使的计策,引诱我们上钩吗?”

    祁三升笑着说道,“就算这是他们的计策又能如何,反正无论他们内不内讧,我们都要劫营不是。”

    孙七听到他的话,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他的模样,祁三升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也受到了他的影响,开始有点不再把清兵放在眼里,明明居于兵力劣势,却偏偏一次次的攻击对方的大营。

    他再看向孙七手下的那些精锐部队,那些晚上,他所看见的只是骑兵,还稍稍的注意到了一下火枪兵,如今,那些长枪兵,似乎也很是不凡。

    这个时代,火枪远远还没有达到绝对阻敌的地步,需要长枪兵来进行掩护,如今,这些长枪兵隐藏在黑暗之中,肃杀之气油然而生,就连那些普通人士兵,也不自禁为他们感染,静静的站在那里。

    祁三升倏然感叹到,什么叫做不动如山,这就叫做不动如山。

    一直以来,他认为自己手上的兵马已经足够精锐了,如今再看到这支长枪兵,他只能是自叹不如了。

    其实,何止是他,就连参加过磨盘山血战的高文贵,也能够感受得到这支长枪兵的深深寒意。

    凭着这样的军队,或许野战也是有一定胜算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其实明军真正能够动员的军队,绝对不仅仅于此,李定国的主力兵马尚且未动,虽然经历一系列惨败,特别是许多军队已经被打散,但是,李定国绝对还能够动员得出来近万兵马。

    巩昌王白文选和孙永金手下的王品、李生明等人,将兵数万,征战缅甸,如果不是因为对于那些降军还不是足够信任,又是一支庞大的军队。

    孙永金另一强力兵团——孙一部,自从席卷丽江府之后,收编了大量的投诚兵,如今集结着这些兵马,以及相当一部分的土司军队,对着刚刚归顺满清的川南一带发动猛攻,如果他们回师攻击昆明,恐怕又有得吴三桂受了。

    滇南的那嵩、许名臣等部兵马,只要稍加休养,又是一支可观的军队,就算不能给予吴三桂造成极大的威胁,至少也能够把他骚扰得苦不堪言。

    不过,最为可怕的孙永金本部兵马,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呢,他不相信,作为一军主帅,不会不将最强大的军队留在手里。不能不说,在孙永金派遣孙新出征之时,确实是掏空了几乎所有的精锐,但是世人永远也想不到,前方损失的所有兵马,立刻就能从永昌城里得到补充,并且随着孙七等部的连番大胜,他甚至于还能再度扩张人口上限,传送出更多的军队出来。

    因此,如今的孙永金确实又有了一支庞大的军队,同时,更同李定国一起,朝着昆明杀来。

    倏然,高文贵发现,其实这个昆明城就是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清兵的注意力,然后一点点的被消耗,直到彻底的被围困。

    正在他的思绪间,最后的骑兵也整备完毕,只见孙七拔出长剑,朝着清兵的营盘一指,很是随意的说道,“进攻!”

    尽管是如此随意的一句话,不过谁也不敢小瞧,刚刚还如山一般站着的长枪兵,顿时动如雷震,完美的诠释了孙子口中那个军队的最高境界。

    孙七也没有刻意的规避那些投诚兵的监视,而是直接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如此惊天动地的声音,顿时就将懒洋洋的投诚兵吓了一跳,虽然还没有彻底的看清敌军,也能够感受得到那种攻势,于是慌乱的踢打着身边睡着了的同伴,大声喊道,“敌袭!”

    按理说,一直监视着昆明城的投诚兵对于孙七的袭击,应该不会觉得突然才是,可是经过一天的鏖战,这些投诚兵早就到了身心疲惫的程度,同时对于吴三桂嫡系亲信剿杀刘之复的行为感到心寒,对于协助的事情极为不上心,再加上孙七拥有自动防御的炮塔,根本不需要灯火来监视,于是有意熄灭了全城的灯光,弄得昆明城黑漆漆的一片,根本让人没法监视。

    如今,孙七率领大队袭击而来,投诚兵猝不及防,带领他们的将领大声喊道,“快通知平西王,大队明军来袭。”

    说完之后,就指挥着部下仓促布阵,长枪兵在前,弓箭手在后,稀稀拉拉的连成一片。

    这名将领反应也不算慢了,可是孙七的骑兵速度更快,黑夜之中,马蹄声急促传来,在整个白天的防守战中,这些骑兵是最为轻松的一群人,蓄势已久,就等着晚上发威的时刻。如今,他们如疾风一般的冲刺而来,对着仓促列阵的投诚兵就是一轮火枪。

    铅弹如雨点一般的射入投诚兵的阵列之中,顿时溅起血花无数,本来就是稀稀拉拉的阵型,现在变得更加不堪。不过,就算如此,那些火枪骑兵也没有贸贸然的冲将上来,依然在发挥着自己娴熟的轮射优势,第一排的骑兵迅速的朝着两边撤去,然后重新站在队伍的最后,继续装填弹药,而第二排的火枪骑兵被让开了视线,也是毫不犹豫的开火,如此往返,子弹连绵不绝。

    负责投诚兵弓箭手的将领一阵惊慌,黑夜之中,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进入射程,就是一阵乱箭射击。

    不能说这些弓箭手完全没有射中,但是火枪骑兵同样身负铠甲,只要不是射中要害,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多大的伤害。

    不过,投诚兵中那些顶在最前面的长枪兵却是伤亡惨重了,他们本来就是仓促迎战,再加上士气低落,面临火枪骑兵的轮射,只是几轮排枪,就让他们处于崩溃的边缘。

    孙七一直冷冷的看着那些投诚兵,对于这些士气低下的军队,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在他们身上花太多的时间,看见他们坚持不住,立刻就把重骑兵派遣了出去。

    黑夜之中,视野本来就没有多远,这种如同钢铁城墙一样的骑兵一出现在投诚兵眼前的时候,已经离这些投诚兵很近了,他们顿时一阵惊慌,因为他们知道,现在他们面临不再是惨败之中的明军,而是一路所向无敌的明军。因此,重骑兵还没有冲上来,那些堵在最前面的长枪兵已经陷入崩溃之中。

    重骑兵乘势掩杀,把投诚兵的阵势割裂开来,同时,火枪骑兵也再不是仅仅在那里射击,拿起马刀,朝着那些完全不成阵型的投诚兵冲杀上来。原来结阵便可以阻挡住无数骑兵冲击的杨威部兵马,陷入全线崩溃之中。

    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祁三升、高文贵等部兵马也杀将上来,更是催动着这些投诚兵疯狂的朝着自家营盘撤去。

    同样,在清兵营盘之中,吴三桂也陷入极大的尴尬之中。

    他集中最大的兵马前来围攻刘之复部,炮火阵阵,数次都以为要彻底的打垮刘之复部,但是,每次他都不得不失望,他没想到刘之复的抵抗会如此的顽强。

    于是,让人在营外大声喊道,“只惩首恶刘之复,余者不问,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当他们再度发起攻势的时候,刘之复部的军队抵抗果然弱了很多,但是,另一个消息,立刻让他入坠冰窟。

    “明军杀过来了!”如此简洁的一句话,但是他的杀伤力,绝对比刘之复营盘附近的激战更加恐怖。

    不过,吴三桂毕竟在沙场上征战了几十年,很快冷静下来,那些投诚兵就监视在昆明城的周围,就算这些投诚兵再是心中有所反复,也绝对不能如此仓促的造反,面对明军的攻击,说不定也能抵挡一二。

    于是,他心中微微思忖一番,对着一名没有家眷在昆明的嫡系将领下令,协助投诚兵坚守阵势,绝对不能让明军冲进营来,特别是不能靠近刘之复的营盘,从后面给这些清兵屁股上来上这么一下。

    那名将领领命之后,知道事情的轻重,而且没有家眷在昆明城里,自然对投诚兵将领没有多大的仇恨,当即就带着兵马朝着营外杀去,要去接应那处的投诚兵。

    可惜,他还没有走到阵地就看见了那些投诚兵,溃不成军的杨威部兵马,直直的朝着那名吴三桂嫡系将领的军队冲了过去。

    那名吴三桂嫡系将领大惊,大声呼喝着让那些投诚兵让开,不要让这些溃兵冲乱自己的阵势。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溃兵同他的兵马搅在一起,恐慌的情绪同样也传染到他的兵马身上。

    他拼命的想要恢复秩序,但是,随着溃兵的越涌越多,这种混乱哪能轻易平定得了,同时,孙七、祁三升等部的兵马立刻杀了过来。

    这个时候,那名吴三桂的嫡系兵马已经不再是恢复秩序了,而是应该开始逃命了,在这种混乱之中,他们根本就发挥不了战斗力,面对有备而来的明军,只能是挨宰的份。

    顿时,又是一场大崩溃,已经没有人存着作战的心思,都在亡命的奔逃。

    祁三升看着他们的情形,心中一阵感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虽然有着袭击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这些清兵基本上是一触即溃。

    他当然知道,并不是清兵战斗力变差了,而是孙永金的兵马一系列的胜利,使得清兵觉得胆寒,特别是那天晚上一战,赫赫有名的八旗兵完全是被压着打,再加上一系列的传言,使得清兵已经不敢轻易的同他们交战。

    如今,又是大群的溃兵形成,孙七、祁三升立刻率部追赶,他们要让这种崩溃的势头继续扩大,最好是整个清兵大营陷入混乱。

    吴三桂完全没想到,他的军队会崩溃得如此之快,他现在正把目光集中到刘之复的营盘,当营外的骚乱传来,刘之复的部队抵抗得更加的强烈,特别是刘之复亲自带队反扑的,顿时就遏制住了清兵的攻势,双方在大营之中厮杀不休,一时半分竟然分不出胜负。

    同时,溃兵已经朝着刘之复的营盘冲了过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名亲信部下,现在,他已经把军队基本上投入到攻打刘之复的过程中,被溃兵一冲,同样也被拉入混乱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 昆明攻防战(七)

    从溃兵冲进清兵大营的那一刻起,吴三桂就注定是要悲剧了,在历史中,因为夜袭,而使得占据优势兵力的军队一战而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次,吴三桂不仅仅遭受了孙七等人的夜袭,而且还要平定刘之复的叛乱,这种场面就显得更加混乱。当那名吴三桂嫡系亲信的军队被攻破之后,溃兵一路冲进刘之复的营盘,同几方的军队搅在一起。

    那些正在攻打刘之复的吴三桂嫡系亲信,在溃兵的攻击下,转眼也陷入崩溃之中,急急的朝着营外撤去。

    “明军杀过来了!”所有的人脑袋里都只留下这么一个念头,疯狂的撤退,那天晚上在八旗兵身上上演的事情不停的在他们的脑海里回放,然后整个人都被恐惧的心理紧紧的抓住。

    不能不说,那些吴三桂的嫡系军队反应还是很快的,看到溃兵出现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妙,虽然有着相当大的一部分人被冲散,不过也很有多人逃了出去,朝着溃兵还没有冲击到的地方冲了过去。

    惊魂未定的他们,看着烧着一片的刘之复营盘,自以为逃出了一片生天,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再看看四周,他们的建制完全被打散,只是稍稍的一数,就足足有着好几个营的兵马集中在这里。一个营就是好几百人,要让每个人都互相认识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何况现在还是几个营的兵马参杂在这里,不认识的人就更加多了,而他们的总兵大人更是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也没有个人来统领他们。

    这时,又是一队兵马跑了过来,众人一阵紧张,拔刀警戒,一名看起来是军官模样的人壮起胆子,大声喝问到,“你们是那个营的?”

    对面立马回答到,“我们是杨威杨总兵的部下,你们是那个营的。”

    听见对面答得这么干脆,这群人放下心来,杨威虽然也是一个投诚兵将领,但是还没有背叛清兵,同时也是今天被冲溃的清兵之一,于是大声喊道,“那你们过来吧!”

    得到他们的肯定回答,那队兵马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一副惊慌的模样,让众人一阵大笑,浑然忘记了,就在刚才,他们的神色也没有好上多少。

    正当他们要嘲笑一二的时候,突然听见拉响弓弦的声音,那名最先问话的军官轰然倒地,额头上插了长长的一根箭矢。

    这群清兵一阵愕然,不过刚刚过来的那队已经拔刀相向,大吼了一声,“我们是刘之复刘总兵的部下。”

    这群清兵猝不及防,当场就被杀倒了几个人,然后回过神来,又是杀成一片,此刻若有明军路过,一定会发现这诡异的一幕,双方都是大辫子不停的在空中飞舞,根本就是敌我难辨。

    不过,孙七、祁三升等部,可没打算去分辨什么,只要看到是辫子军就毫不犹豫的斩杀。

    刘之复的军队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在溃兵挤进营盘的那一刻,就与部将一起各自带着小队突围,一边同那些清兵厮杀着,一边大声喊道,“明军杀过来了,各自逃命吧!”

    围攻刘之复的军队本来就是军心动荡,再让刘之复的军队一吼,更加难以支持,碰上刘之复的叛军,没同他们厮杀多久,便再度陷入崩溃之中。

    同时,孙七、祁三升等部的兵马也把溃兵从刘之复的营盘之中撵了出来,朝着清军其他的大营冲了过去,把整个清军大营搅成一片混乱。

    吴三桂面色冷青的看着熊熊燃烧的大营,所有围攻刘之复营盘的人都陷入混乱之中,没有人能够分得清楚谁才是敌人,各自相聚成团,大声嘶吼着,“你们是那个营的?”

    可是,这样的问话,真的能够有效么。

    一支溃兵在大群的清兵围剿中苦苦的挣扎,大声的喊道,“我们不是叛徒,我们是杨威总兵的部下。”

    不过,无论那支溃兵如何的嘶吼,都没有人敢停下刀来,如今,他们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就一定是敌人。

    就在双方厮杀得起劲的时刻,倏然间,一阵排枪的声音的响起,他们还没有厮杀完,明军的火枪兵都突刺而来,跟着他们的还有大队的长枪兵。

    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声,“败了!”

    这群刚才还厮杀得激烈的清兵也再度陷入崩溃之中。

    “乱了,全都乱了!”一名吴三桂的亲信将领站在他的身边,神色颤抖的说道,“刘之复的叛军和我们的军队完全搅在了一起,明军更不知有多少。”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急促的军报传来,“刘偁营被冲散。”

    听到这样的话,吴三桂抽搐了一下脸庞,说道,“让所有的军队,各自防守好自己的营盘,任何闯入者,格杀勿论。”

    “可是,咱们的这么多老弟兄……”

    那名亲信的话还没有说完,吴三桂的怒声喝道,“下去。”

    对于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亲信,他现在可是烦透顶了,如果不是他们逼反了刘之复,怎么可能会遭遇这样的惨败,如今双方的军队搅在一起,众人敌我不分,几乎是见人就杀。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救出这些亲信,而是及时的壮士断腕,将还没有陷入混乱的军队及时的脱离开来。

    可惜,想的容易,真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那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正在努力的把军队撤回自己的营盘,却突然发现背后起火,一名亲卫对着将领说道,“不好了,明军已经杀进我们的大营,正在纵火肆虐。”

    那名将领顿时手足冰凉,面对如狼似虎的明军,他突然没有了对战的勇气,直到身边的护卫提醒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然后咬牙率队冲了回去。

    不过,这些明军可不会傻乎乎的在那里等着,驱赶着大营中的溃兵,就朝着另外一个完好无损的营盘冲了过去。

    面对这些冲过来的自己人,清兵一时间手足无措,特别是有些人还能够喊得出来营中兄弟的名字,就让他们更加肯定这是熟识之人了。

    就在他们犹豫的当口,这些溃兵冲进营来,紧接着便是大队的明军,原来在孙七、祁三升部追赶着杨威等人的溃兵杀进清兵大营的时候,高文贵同样也带着部队,向吴三桂嫡系军队的大营发动攻势。

    这些营盘之中的军队都调去攻打刘之复,没有剩下多少人,同时,经过一天的鏖战,也是疲惫不堪,那里有明军那般兴奋,稍稍一冲,就冲了下来,然后便是四处纵火,驱赶着溃兵朝着下一个营盘冲击。

    顿时,清兵大营之中出现了两个混乱的源头,变得越发的难以遏制,火光冲天,映得天空如同白昼一般,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传来。

    “总兵大人,刘之复率领亲卫攻破大营,纵火之后逃窜而去。”

    “启禀王爷,明军乘乱攻破我军大营,四处纵火。”

    “总兵大人,溃兵正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怎么办?”

    “启禀王爷,刘之复的叛军冲进火炮营,接连炸毁几门红衣大炮,然后在我军夹击之中,逃窜而去。”

    “启禀王爷,李如碧部和线国安部打了起来。”

    “启禀王爷,明军正在驱赶溃兵攻打我军辎重营。”

    “启禀王爷,我军粮草仓库着火,众军正在扑救。”

    “启禀王爷,明军打破了我军关押百姓的大营,那些家伙乘夜跑了。”

    一个接着一个消息的传来,吴三桂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铁青,他倏然间发现,昆明一战,恐怕比当年大顺军攻打山海关更加凶险,今日的混乱,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这种混乱最终还是会平静下来的,因为他下达了各营坚守阵地的命令,虽然在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清兵大营之中已经连着被冲破了几个营盘,同时,在接下来的进攻之中,一些清兵对着乱成一团的同僚心慈手软,再加上一些营盘本来就是兵力空虚,又连着被冲倒了十几个。

    但是,吴三桂的部下毕竟是久经沙场,虽然整个大营已经变得一团糟,但是还没有慌不择路的逃命,拼命的守住自己还能控制的营盘,特别是粮草重地。

    随着一些营盘的沦陷,剩下的清兵将领吸取了前车之鉴,对于已经演变成为溃兵的士卒再不留情,只要敢于靠近营盘,就是一阵乱箭,或是一阵排枪射了过去,就如同当日他们射杀八旗兵一样。

    卓罗、张勇等人,更是毫不客气。那天晚上,他们可是被吴三桂的军队打得惨了,心中积着怨气,迟迟不能发泄,如今吴三桂部的军队也遭遇这样的境地,怎么可能会放过,只要有溃兵靠近他们营地,立刻就是乱箭射出,毫不留情。

    因此,在这场扰乱之中,清兵各部基本上都有所损失,只有卓罗、张勇等部的军队毫发无损,甚至于在他们的营前还颇有斩获,当然,斩获的都是清兵的自己人,其中又主要是吴三桂的部下。

    孙七、祁三升、高文贵等部驱赶着溃兵又再度冲了几次,在清兵加强防御之后,这些坚固阵地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再加上孙七、祁三升等人也不愿意把有限的兵力投入到攻坚战中,于是,按照约定,悄悄的指挥着部队开始撤了回来。

    尽管如此,清兵的扰乱也没有因此而平息,乱成一团的溃兵四处冲击着,到处寻找出路,再加上刘之复散兵的四处作乱,以及一些本来就对清兵抱着不满的投诚兵浑水摸鱼,搅动得整个清兵营盘迟迟不得安宁,常常是乱成一团的两队人,在胡乱的奔逃之中撞倒一起,也没看清楚对方是谁,就是相互厮杀了起来,直到天色渐明,吴三桂开始派遣军队前来恢复秩序,才让他们发现,原来明军早就撤了回去,不仅仅是明军,就连刘之复的部队,也逃出去了不少。

    昆明城外的一个山岗上,刘之复远远的看着清兵的大营,跟在他身边的是整个晚上就随他一起作战的亲卫,如今,他们只剩下来寥寥三十多人。当然,这并不代表,他的整支军队已经全部阵亡,只是众军已被打散,一时之间,也聚不起来。

    那些亲卫同样也在看着清兵的大营,想当初,满清三路大军攻破李定国的防线,一路乘胜追击,杀奔昆明之时,何极强盛,何极的势不可挡,此后,就算经历腾越的一系列惨败,但是吴三桂率领云贵主力从沅江回师,再度兵临昆明城下的时候,也同样的军容颇壮。如今,来到昆明城下还没有几天,就连遭惨败,先是八旗兵在昆明城下来了一场大崩溃,然后吴三桂倾尽全力的一击,在昆明城的坚固城墙面前铩羽而归,紧接着,当天晚上,明军就发动了夜袭,让清兵自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

    现在,那些亲卫们所看见的就是满目疮痍的一座清兵大营,战火的硝烟还没有完全的熄灭,但是那种激战之后的惨烈已经分明的摆在他们的面前。

    正在这时,很是休息了一阵的刘之复说道,“走吧,再不走,吴三桂可就回过神来,要追击我们了。”

    说完,率领三十余名亲卫,朝着西面奔去。

    一名亲卫问道,“总兵大人,我这是要去那里。”

    刘之复叹了口气,说道,“去永昌,投奔大明广宁王。”

    此刻,吴三桂同样也在怔怔的看着清兵大营,由于身处其中,那种惨烈显得尤为明显,烧塌的箭楼比比皆是,掀翻的火炮更是随处可见,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伏在地上,形状各样,有些人是被大火活活的烧死,有些人是在溃兵之中被乱脚踩死,还有些人倒是战斗了,不过他战斗的对象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也许是明军,也许是刘之复的叛军,同样也有可能是清军。

    不过,无论他们是怎么死的,现在都在只能是挖个泥坑,一埋了事。

    看着这些死伤的军队,听着整顿完毕的统计,吴三桂的心在抽搐,经此一战,多少跟着他一起从辽东杀过来的老弟兄死在乱战之中。

    想到这里,他望向城头,紧紧的捏住了拳头,暗暗的发誓,定要屠尽昆明,方才罢休。

第一百零九章 昆明攻防战(完)

    与清兵大营之中的凄惨相对应的则是昆明城中的欢呼。

    李茹春先锋营的士兵,在大理府、顺宁府等地投降整编的绿营兵,各种各样的土司兵,由白文选、祁三升、高文贵等人带来,昨天没有出战的明军,孙一的民兵队转化而来的普通人士兵,腾越各个山寨转化而来的普通人士兵,他们虽然经历了整整一天的鏖战,不过这个夜晚,依然没法入睡,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孙七再度大败清兵,而且这回还攻进了清兵的大营,杀得吴三桂一败涂地。

    如果有谁还是不相信,那么就会有人指着天空,指着那通红的一片说道,“你说孙七将军,祁三升侯爷没有攻进清兵大营,那你说说这通天的火焰是怎么回事,你别告诉我,这是吴三桂自个烧的。”

    那些对于孙七胜利的消息还有所怀疑的人也不由自主的看看天空,然后闭上了嘴去。

    紧接着,孙七、祁三升等人全师回到昆明,只有高文贵没有按照约定,尽快的撤回来,正当大家担心的时候,高文贵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大胜!”

    这样的字眼很快在昆明城中传扬开来。

    这一夜,不仅仅是明军士兵没有睡着,就连昆明城中的百姓也无法入睡,如果不是街上的士兵巡逻不断,他们也想跑出来看看城外的通天火光。

    白天的战斗里,那些清兵把无辜的百姓驱赶出来攻城,让这些昆明城的百姓变得咬牙切齿,当孙七把八旗的俘虏抓出来,一个个的活刮掉,威胁清兵的时候,这些昆明城的百姓唯一的情绪就是拍手称好。

    吴三桂最初想如满清在北京城所做的一样,让自己辽东系的亲信,以及他们的家眷充斥昆明城中,来巩固自己的统治。于是,圈地,掠夺等等手段一个接着一个的施展在昆明百姓的身上,让他们苦不堪言。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彻底的把自己的亲信家眷迁进来,昆明就让孙七给攻破了,速度之快,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同时,吴三桂的暴行,更是使得昆明城的百姓对他深恶痛绝,听说清兵吃瘪,自然是拍手称好,听到清兵惨败,更是载歌载舞,唯一遗憾的是不能亲自拧下一个清兵的人头。

    当孙七、祁三升、高文贵等人从街上走过的时候,昆明城的百姓满是崇敬之情,不停的说道,“这就是孙七将军吗,那就是咸阳侯吗?”

    这时,又有人摇头晃脑的说道,“你们就只知道孙七将军和咸阳侯吗,如果没有孙新将军坐镇昆明,孙七将军和咸阳侯恐怕也不敢如此随意的出城破敌。”

    说话的是一个读书人,这些百姓对读书人还是颇为敬重的,因为他们见识更广,知道的东西更多,于是都是忙不迭的点头。

    不过,那名读书人还没有说完,只见他继续摇头晃脑的说道,“你们想想,这孙七和孙新是何许人也。”

    那些昆明城的百姓一片茫然。

    那名读书人看见他们的模样,一阵得意,然后说道,“无论是孙七还是孙新都是孙永金的家将,战事进行到这种程度,咱们大明的广宁王孙永金可是一直都还没有动呢。”

    听到那名读书人的话,这些百姓一阵惊喜,忙问道,“如果连孙殿下也动了,会怎么样。”

    那名读书人拿着折扇笑而不语,许久之后,才缓缓的说道,“你说呢?”

    说完之后,周围的百姓更是一阵狂喜,他们问道,“如果孙殿下也出兵了,既不是可以灭了吴三桂那个大汉奸。”

    那名读书人依然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拿着折扇点了点桌面,说道,“还有真满洲兵。”

    一番话出来,更是激起了昆明百姓对明军的信心,在那里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对,还有真满洲兵。”

    以前,真满洲兵可是能止小儿夜泣的东西,如今,却被昆明百姓如此轻松的谈起来,仿佛满清最为精锐的部队,可以随意揉捏一般。

    此刻,他们的无意识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就是没有提到晋王李定国,在他们的心目中,顶梁柱一样的存在应该是李定国才对。

    这个时候,又有人说道,“如果孙七将军再发动几次袭击会怎么样。”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说道,“恐怕清兵就要被赶出云南了吧。”

    “对,对,对,如果再发动几次攻击,清兵肯定会全军溃败的。”

    这时,那名读书人又摇着头说道,“夜袭之事,哪能接二连三的成功,诸位也把清兵看得太弱了点。”

    众人一听,忙问道,“那该如何才好。”

    那名读书人又是拿着折扇,点着桌面说道,“相峙于昆明城下,待到清兵疲惫之时……”

    周围的百姓一听,微微有点明白了,这时候,他们可没想过自己会失败,连番大胜,已经彻底的把昆明城的民气给鼓动了起来。

    此后的发展,果然如同那名读书人所说的一般,孙七、祁三升等人再没有主动出击,而是谨守城池。

    吴三桂收拾军队,清点人数之后,发现损失虽大,但并非完全没有一战之力,只是士气低落到难以想象。在这种情况下,要发动强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同时,再要驱赶百姓去充当炮灰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孙七残酷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在嫡系亲信遭受重大损失的情况下,他可不想去撩拨清廷的神经,也不想再让部下与自己离心离德,

    他远远的看着昆明,叹了一口气,然后说到,“挖掘堑壕,围困昆明!”

    卓罗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挖掘堑壕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同样也知道,清兵再没有强攻的实力。

    不过,吴三桂的措施绝对不仅仅于此,如今多尼逃往贵州,于是与卓罗联名,要求朝廷派遣更多的援兵前来昆明,毕竟,相对于明军来说,清兵占领了整个天下,拥有着更多的资源,随时可以调动大批的绿营。

    吴三桂坚信,清廷绝对不会弃云南于不顾,在这里,拥有着南明最后一位正统皇帝,在磨盘山之后,永历完全没有军事力量,清廷尚且满怀顾虑,如今,孙永金强势崛起,清廷就更加不能让他做大了。

    同时,他的堑壕战术,也产生了奇效。

    在炮塔的射程之外,清兵就开始挖掘堑壕,一点点的朝着昆明城推进,虽然炮火依然不断,但是在厚厚的土层面前,这些开花弹的威胁几乎降到了最低。

    清兵躲在堑壕之中,任由炮弹如何的轰鸣都是可以完全不用顾及,因为炮弹最大的威胁,飞溅的铁屑被厚厚的土层挡住,只要不是直接命中,就不会产生多大的威胁。

    在近代战争中,那种恐怖的炮火,人类都可以在堑壕之中生存,而炮塔的威力,显然比不上那些现代大炮,因此,只是一个小小的改变,竟然极大的削弱了炮塔的威力。

    不能不说,人类在战争中学习的速度是很快的。

    清兵看到炮塔再也威胁不到他们,又是一阵嚣张,更加飞快的挖掘堑壕,吴三桂更是下令,若是攻破昆明城,让他们肆意的快活三天。

    这些清兵当然知道吴三桂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便是毫无军纪约束的三天,肆意妄为的三天。

    于是,低落下去的士气再度高涨起来,一个个叫嚷着要攻克昆明城池。

    孙七远远的看着清兵的举动,微微笑道,什么也没说,任由他们朝前挖掘。

    祁三升说道,“就让他们这么干吗?”

    孙七还是淡淡的笑道,“不急!”

    听见孙七如此说,祁三升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他确实不急,昆明城里,清兵给他们留下了大量了粮草,足够时间来跟他们耗了。

    当然,孙七的不急,可不是绝对的毫无作为,当清兵的堑壕挖到炮塔射程的一半路程时,他又是淡淡的笑着挥了一下手。

    一队骑兵喷涌而出,在如此的距离上,那些清兵根本来不及防御,再加上为了躲避炮塔的轰击,清兵也不敢集结大队兵马,就算想要防御,也没法组成阵型,眼睁睁的看着骑兵冲到眼前,紧接着就是一轮排枪冲着他们的脑袋劈头盖脸的射了过去。

    杀完一队,骑兵便朝着另一处挖掘堑壕的清兵冲了过去,又是引起一阵惊慌,看到刚才那队清兵的下场,这些清兵忙不迭的逃跑,可他们如何跑得过马匹,转眼的时间,又被杀骑兵们居高临下杀了个干净。

    城头上的明军一阵痛快,嘲笑着那些躲在炮塔射程之外的清兵,因为他们看见同僚被杀,却没有谁敢冲过来,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挖掘堑壕的同僚亡命的奔逃,甚至于有人急得爬出了堑壕,然后死在轰鸣的炮塔攻击之中。

    不过,这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接下来的挖掘,清兵派出了大量鸟枪手帮助防御,双方正式陷入相峙之中。

    昆明城中的百姓已经预料到了这种局面,倒也没有大惊小怪,依然对明军充满了信心,因为昆明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第一百一十章 投诚

    楚雄府境内,蜿蜒曲折的山路之中,一支军队缓缓而行,如果有人曾经见过昆明城附近的战斗,一定会记得这些军队的模样,纵横飞驰的骑兵,穿着一身精致的锁甲,马背上挂着硕大的牛皮布袋,几杆不常见的火枪别在腰间,神色飞扬,眉目之间隐隐的显出一股英气逼人的味道。

    在他们的后面,是一条更加漫长的军队,刺刀和长枪在冬日的映照下,闪烁着慑人的寒光,虽然是一路跋涉而来,虽然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但是行伍丝毫不乱,甚至于连他们的脚步都仿佛是在踩着鼓点前进一般。

    再往后,这支军队就像是突然间被截成了两段,虽然一样是旌旗挥舞,虽然一样是穿着明军的服饰,但是他们的步调异常的随意,与前面的军队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可是,绝对没有谁敢小看了他们,因为就在那种随意之中,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队伍,只有老兵才能够散发出这种肃杀之气。

    那股肃杀之气弥漫在空气中,让所有看见他们的人都为之凛然,也自然能够引发他人对此的赞叹。

    远方的一座高山上,稳稳的站立着三十多人,满脸的尘土,显然是在群山之中艰难跋涉所致。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神色间的徘徊之意,仿佛在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而且是跟山下的那支军队有着关系的决定。

    他们拿着千里镜,轮流的扫视着山下的那支军队,徘徊与犹豫之情渐渐消散,慢慢的走向坚定。其中一人微微叹了一句,“不愧是晋王李定国的军队,即使困窘到如此地步,也拥有着让人为之胆寒的气势。”

    另一个人微微摇头,一边回忆着什么,一边说道,“孙殿下的军队更为可怕,原以为昆明城里就是他的全副家当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见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怪不得楚雄、姚安等府不战而降,让明军轻而易举的杀到昆明城下。”

    “也不知道昆明城下如今是什么光景,面对如此坚城,又不知道吴三桂还能想得出什么招数。”

    话音刚落,便听见微微的一声叹息,正在讨论不休的人们顿时闭上嘴去,眼睛齐刷刷的看向最中间的那人,神色之间尽是敬畏之情,然后听得他缓缓开口,说道,“无论吴三桂还能想得出什么样的招数,在如此强军的夹击之下,都是必败无疑。”

    这一句话,更是让众人神色一凛,仿佛他说出来的事情,就一定会实现一般。

    这时,最中间的那人再次说道,“看来经此一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让我们看清楚了云南的形势。”

    听到他的话,跟在他身边的人,更是齐声说道,“愿听总兵大人吩咐。”

    原来这座山岗上的三十多人就是从昆明城一路溃逃出来的刘之复部,经历重重血战之后,他身边的亲卫又连伤近十人,甚至于连刘之复都差点倒在清兵的追击之下,幸好路上碰见同样溃逃的部将,这才挣扎出一条性命,一路逃进倒戈向明军的楚雄府,彻底的摆脱了清兵的追击。

    刚刚闯入楚雄府不久,他们就一头撞上了正朝昆明开拔的孙、李二番的联军,如果不是他们躲避及时,说不得当场就被明军击杀,谁叫他们一路仓惶奔逃,根本没有机会更换服饰,还是一副清兵的模样。

    只是他们虽然逃得一条性命,但是刘之复的一名亲卫却被活捉了去,如今生死不知,只希望这支兵马没有随意屠戮俘虏的习惯,到时候也好救他出来。

    如今,他们对山下的那支兵马算是看够了,犹豫之情尽皆消散,就等着刘之复一声令下。

    看着部下的神色,看着他们坚定的目光,刘之复也是再无顾虑,说道,“剃辫子。”

    话音刚落,他便将辫子甩到胸前,手起刀落,一根长长的辫子立马剃了下来。

    他的亲信部下们自然是有样学样,三十多根辫子齐刷刷的割了下来,然后相视而笑,纵马朝着山下的那支军队飞驰而去。

    此刻,他们谁也没有留意到,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的身边隐藏着七、八个明军,看见他们离去,面面相觑,很是纳闷的相互问道,“清兵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明显是刚加入明军的小伙子咬着指甲,想了半天,说道,“该不会是想投降了吧。”

    “要我说,就是投降。”另一个也明显是新兵蛋子的人说道。

    这时,一名老兵睨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派人向军中汇报。

    这些哨探速度飞快,刘之复等人还没有冲到明军跟前,便先把信息送到。不过,这个时候,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感受到有人朝着自己冲过来了。

    三十多个人,行走在山间,惊起鸟雀无数,那些李定国部下的老兵,一眼就能看出有多少人冲下山来,只是微微一望,继续毫不在意的朝前走。

    孙永金可不是什么老兵,自然看不出来,可是他却毫不担心,因为他对自己的部下拥有着绝对信心。

    不过,哨探信息的传来,还是让他心理有了一个准备,同时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晋王李定国。当刘之复等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无论是孙永金还是李定国脸上都丝毫没有惊异之色。

    刘之复也是干脆之人,来到军前,直接单膝跪下,交出腰间的跨刀,露出割断的发辫,胡乱的披散在脑后,让看见他的人,一眼就能知道,这是投诚之意。

    孙永金手下的兵丁绝大部分由传送过来的克隆人组成,根本就不懂得犹豫,收下武器,便将他带到了孙永金和李定国的面前。

    刘之复这人既然能够被吴三桂任命为总兵,说明他绝对不是一个笨蛋,而且一旦决定一件事情之后,更是干脆得很,看见孙永金便很是利落的跪了下去,说道,“参见晋王殿下,参见孙殿下。”

    孙永金微微笑着,说道,“你就是刘之复。”

    李定国微微有点咳嗽,在孟定一带作战之时,身染瘴疾,虽然来到永昌之后,再度让大夫开了几副药,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不过为了维护一代名将的威严,依然作色喝道,“听说你当了满清鞑子的总兵,如今看起来很是风光啊!”

    这个时候,是个傻子也能够听得出来,李定国说的是反话,经历孙可望的内讧之后,李定国曾经对这些投靠满清的将领很是恼火,也充满了极大的不信任,因此,只是一番话出去,便吓得刘之复汗水涔涔而下。

    孙永金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一句话不说,看看刘之复如何应对。

    只见他一边如倒头葱一般的磕头,一边说道,“当日我军孤立无援,这才不得不投降了满清鞑子,出此下策,绝非我的本意,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晋王殿下,孙殿下原谅。”

    他一边说着,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虽然我不得已投降鞑子,但是一直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无时无刻不是想着光复大明的江山,若有虚假,天打雷劈。”

    “如今,我听闻孙殿下和晋王殿下兴兵西南,要灭了吴三桂那个狗贼,自然是忙不迭的前来投靠,甚至于不惜与清兵在阵前决裂,连连掀翻了清兵十数个大营,也要与晋王殿下和孙殿下汇合一处。”

    孙永金听着,听着,怎么觉得刘之复越说越过分了,孙新早就快马来信,把昆明的情况说的一清二楚,刘之复在看见明军连番大胜之后,确实产生了动摇,但是他的叛乱绝对谈不上是什么心怀大明,不过是想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最后再让吴三桂嫡系亲信临门一脚,逼迫的不得不造反。

    攻破清兵十几个大营,这中间当然有刘之复的功劳,不过像他这样厚脸皮,把所有的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还是不多见。

    李定国看着他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这货简直就是明军的耻辱啊,而且这家伙还曾经算是他的部下,于是咳嗽着对孙永金说道,“见笑了,见笑了!”

    孙永金表示很无所谓的耸耸肩,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大半年了,他早已不是当时的那个小愤青,做什么事情都完全是凭着头脑发热。在接触了一些人和事之后,特别是接触了那些投诚过来的人之后,更懂得了,世界上绝对不存在什么完人,刘之复这货虽然看起来不着地,但是既然能被吴三桂重用,定然有着他的过人之处。

    于是,对他的胡扯,也不点破,只是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很随意的问道,“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这么半天,可是半点没说你究竟能做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吗?”

    刘之复听到孙永金的话,微微一怔,接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大喜过望的神色,然后很是坚定的说道,“虽然投降清兵一事,有着如此众多的无奈,但是,我也知道,仅仅凭着三言两语,就能赎罪,那也是不可能。因此,若是两位殿下要与昆明一起夹击清兵,我愿为先锋,为保我大明江山,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凭着区区三十多人,是没法担任先锋一职,所以,还请允许我稍稍的收拢的一下自己的军队,他们虽被打散,但部将都还忠诚,听说我归顺大明,自然会前来投靠,到时候又是一支可用之师。”

    孙永金微微点头,刘之复的这句话,他是相信的,不过,这支遭遇如此打击的刘之复部的军队,可用之师,人数绝对不会太多。所以,凭着这一点,刘之复想要在他的军中有所作为,那是很难的,不过,孙永金还是决定用他,只是犹豫着,李定国是否会原谅这些叛徒,于是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李定国已经率先说话了。

    “西南陆沉,多少将领不得已委身投敌,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叙国公马惟兴、淮国公马宝、将军塔新策、公安伯李如碧、宜川伯高启隆,这些都是我们大明江山中,能征善战的骁将,当年孙可望内犯,如果不是他们的支持,根本没可能取得交水之战的胜利;文官里面,东阁大学士张佐宸、户部尚书龚彝、兵部尚书孙顺、侍郎万年策、大理寺少卿刘泌,这些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他们投降满清还能有这样的地位吗,我是绝对不信的;对于宗室岷藩朱企鋘、武靖侯王国玺,这些都是皇亲国戚,投降清兵,对于他们来说,更加的没有好处。所以,我不相信,有谁是存心的想要背弃朝廷,出卖大明的,如果不是真的到了迫不得已,或者是失望透顶的地步,绝对不会走出这一步。”

    孙永金微微一怔,同李定国一路过来,虽然只是稍稍的几次接触,但是也能感受得到,他怀揣着一点心思,郁郁寡欢的神色显而易见。一开始,他以为那是身染瘴疾所致,如今看来,是对自己西南战败之后的一番反思,特别是在看到孙永金所取得成就,以及孙新一路传过来的捷报后,这种反差,就更加引发他的深思了。

    不过,孙永金自己是知道的,如果没有城镇中心,他根本不可能取得这么多成就,更没法一路杀到昆明去。

    这时,李定国又说道,“说起来,咱们大明这么多的官员,难道天生就是准备给清兵投降的吗,这里面难道没有我的责任吗?”

    李定国说出这话,根本就不是需要他人前来回答,在稍稍的咳嗽了一下之后,接着说道,“当年孙可望内犯,我与巩昌王白文选等人破敌于交水三岔口,威势无双,深得陛下信任,可惜平定叛乱之后,却没有以大局为重,歧视原孙可望的部属,强行分出晋系、秦系,引得将士离心,这是其一;大乱之后,我本该与蜀王刘文秀同舟共济,共度时艰,可是我无容人之量,于蜀王心生间隙,在清兵入侵的关键时刻,调回蜀王,使得清兵凭空占据贵州,这是其二;云南战败之后,又是心中茫然无措,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撤退,使得众将士分散各地,失去了主心骨,不得不投降,说起来,造成这样的局面,我的过错更多。”

    说完之后,李定国仿佛是长舒了一口气,把胸中的郁结之气一下子就吐了出去,就连因为瘴疾而显得有点憔悴的脸,也好看了许多,然后笑着对孙永金说道,“孙殿下,接下来的事情,便由你来处理吧,若是肯收留刘之复,那么他所收拢的军队,自然也归入你的军中。实话说,刘之复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孙永金看见他脸色好了很多,也很是替他高兴,李定国刚才的一番话,更是让他有所感触。在抗清的这段历史当中,李定国取得的成就是最大的,但是这不代表李定国就是神,他依然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也会出现一些普通人的毛病,比如对刘文秀缺乏容人之量,鄙视那些孙可望曾经的部属等等。

    不过,李定国身上更有很多值得让人看重的东西,其中最为难得的便是那朴素、简单、直白的情感,正是因为这种情感,他才会对背叛了明朝的孙可望部属如此的痛恨,同样也是因为这种情感,他才会对永历这样的废材皇帝不离不弃。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把整个南明的兴亡都扛到了肩上,他绝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

    同时,他的那种反思更是值得惊叹,刚才所说的这些东西孙永金在后世也看见过,不过,那些都是事后诸葛,不足以称奇。如今,李定国一一道来,才真正的能够让他震惊,因为那不是出于一个旁观者的口中,而是出于一个当局者的口中。

    在这种震惊之中,李定国已经远远的离去,然后把刘之复就这么甩给了孙永金,完全的交给他处理。

    刘之复痴痴的看着李定国远去的背影,五味交杂。

    这时,孙永金已经开口说道,“任何理由都不足以为你们的背叛所辩解,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们一个机会,知道为什么吗?”

    刘之复听到孙永金的话,连忙伏下头去,大声说道,“那是因为晋王殿下和孙殿下是仁义之主,古语有云,仁者无敌,所以两位殿下一定可以打垮吴三桂,收复西南。”

    “你扯吧,你!”孙永金吐了口唾沫,“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忍者无敌。我给你机会,就是给予其他投降清兵的将领一个机会,你就是我树立的榜样,懂不?”

    刘之复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小的明白!”

    孙永金摇摇头,表示很无奈,然后说道,“吴三桂的部下有着将近一半是像你一样的投诚兵,我并不打算把他们全部杀光,当然,这也要看他们怎么做,如果他们非要给我理由宰了他们,那我也是绝对不介意的。”

    刘之复是个精明的人儿,听到孙永金的话,那里还能不明白,忙不迭的说道,“孙殿下请放心,我这就写信劝告那些以前的同僚,绝对不会让他们做傻事的。”

    孙永金微微点头,刘之复连忙笑嘻嘻的跑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密谋

    云南的冬天并不冷,但围困昆明的清兵,却觉得阵阵寒意袭来。

    天色刚明,他们就不得不扛上各种工具,灰土着脸,钻进堑壕之中,然后持续向前推进。

    杨威、李如碧等部,便是这些挖掘堑壕的急先锋,八旗兵和吴三桂的嫡系部队就压在他们身后,名义上是压阵,但更多的是监视。

    对于这些投诚兵的满腹怨气,吴三桂是很清楚的,不过,现在他却需要这些投诚兵来充当炮灰。驱策百姓的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法再大规模的进行,每当他稍稍冒出这样的苗头,孙七就会毫不犹豫的送来一个半死不活的俘虏,让那些八旗兵和自己的亲信部下,脸色很是难看。

    吴三桂一直都是相信实力的,所以他在投降清兵之后,一直紧紧抓着这支以他为首的关宁军,并在接下来的征战中,渐渐的把他们凝聚在一起。同时,他更知道,这个团体愿意以他马首是瞻,是因为他在维护着这个团体的利益,他可以背叛大明,也可以背叛满清,但是绝对不能背叛他们。

    当年在山海关向清兵投诚,或许就是基于这样的境况,如今征战十余载,满清的江山变得越来越稳固,要想保住他们的利益只能是紧紧的跟在八旗兵的后面。所以,尽管他非常乐意于看到八旗兵的削弱,因为这样朝廷就会更加倚重于他,但是若因此就觉得他拥有背叛朝廷的胆量,那未免太抬举他了。

    如果让明军在昆明城头一点点的把那些八旗俘虏杀掉,那么一定会在北京城里引起轩然大波,那些八旗兵的家眷再到各自旗里一闹,虽然清廷会顾及到他现在实力,不会轻易的撕破脸皮,但是成为云南王的梦想则会离他越来越遥远了。

    按照现在的形势,他唯一能够利用的就是这些投诚兵,就算如此行径会引发他们的怨气,也顾不得了。不过,不要钱的安抚话语,还是可以随意的抛撒出去,只听得他对李如碧、杨威等人说道,“各位总兵,我知道你们的委屈和怨气,但是昆明一日不下,云南便一日不宁,咱们的富贵便没法得到保障。伪王李定国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对于背叛之人,最为痛恨,当年交水一战,孙可望落败,他便分出了什么晋系和秦系,对于自家兵马百般封赏,对于原孙可望的部属却是百般欺辱。如今,若是你们再落到李定国的手上,会是怎么个下场,想必不用我来说了吧。”

    杨威、李如碧都是聪明人,纵然真的有着满腹的怨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表露出来,虽然不像刘之复那样脸皮特厚,但是也笑容满脸的说道,“平西王请放心,自从我们投诚的那一刻起,便于清兵荣辱一体,就算不是为了别人,为了我们自己也会拼死平定云南。再说了,昆明城里不是也关着咱们的家眷吗,挖掘堑壕虽然辛苦,但是总算有了办法,而我们也是绝对会不惜辛劳救出自己的亲人的。至于那些明军施展的小小手段,我们绝对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因此动摇。”

    吴三桂微微点头,虽然杨威等人并没有刻意强调,自己是绝对忠诚的,但是,他们那番话,还是让人稍稍放心了一点,于是说道,“你们也下去,催促着弟兄们加把劲,在他们援兵到来之前,攻克昆明。”

    杨威、李如碧等人立马大声答道,“请王爷放心,我们定然不辱使命。”

    说完之后,他们立刻带领着亲兵去巡视挖掘堑壕的进程。

    只听得前面一阵喧哗,一个堑壕之中的清兵大声喊道,“骑兵杀过来了。”

    “慌什么!鸟枪手准备!”一名小军官模样的人呼喝着,让一队鸟枪手站在堑壕的边缘,把黑洞洞的枪口伸出去,然后神色紧张的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骑兵。

    豆大的汗珠不停的从脑门上流下来,那名小军官模样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不过身为指挥者的自觉还是让他不停的安抚着身边的鸟枪手,在那里说道,“别紧张,放近了再打!”

    不得不说,这些投诚兵的作战素质还是不错的,他们能够在明军和清兵的长年拉锯战中存活下来,就是一个明证。面对飞驰而来的骑兵,纵然万分紧张,他们依然能够沉得住气,眼睛死死的瞪着前方,没有命令,绝不胡乱开火。不过,在这种堑壕之中,他们的人数太少,没法发挥轮射的火力,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一轮火枪能够把那些明军的骑兵给吓住。

    可惜,交战了如此多次后,就连那名小军官也知道,这绝对是奢望,一轮排枪过去,三四个骑兵栽倒在地,但后续的骑兵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甚至于他们的火枪都没有开火,完全就是等着冲近的那一刻。

    那名小军官一看这个架势,就是急了,大声吼道,“长枪兵出来,把那些骑兵给我挡住。”

    堑壕之中的清兵早就扔掉了手上的工具,战战兢兢的伸出长枪,那些鸟枪兵则急着装填弹药,想要再发射一轮排枪。

    可是,那些骑兵如何会让他们如愿,冲将上来,拿起早已装填好弹药的火枪就朝着堑壕里乱轰,瞬间就把对方杀了一个崩溃。

    杨威看着自己的部下遭遇如此的窘境,完全没有了在吴三桂面前的笑容可掬,脸庞在微微的抽搐,铁青着,仿佛就像要吃人一般。

    他身边的部将,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明军袭营的那个夜晚,他们全军崩溃,已经是损失惨重了。如今,好不容易重新聚拢起来,又摊上这么倒霉的差事,昆明城外,几乎每一寸堑壕都是他们用鲜血挖掘出来的,特别是那些军队中精锐的鲜血。

    这时,一名部下对着杨威说道,“总兵大人,听说明军再次从永昌出兵,你觉得清兵还能顶得住吗?”

    说这话的时候,这名部下显然没把自己当作清兵中的一员,但是杨威以及其他的部将居然神色不变,仿佛这句话理所当然一样,半晌之后,杨威才说了一句话,“咱们既然投了清兵,现在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就不要再想其他了。”

    话语之中,他的部下们隐隐听得出来,那种被逼的无奈和不甘。

    其中一名部将更是心中微微一动,想起昨天晚上的哪位军中熟人,或许给总兵大人引见一下,也未尝不可,多一条路,总归是件好事,想必总兵大人也不会怪罪。

    于是,悄悄的在杨威身边耳语一番。

    听到那名部将的话,杨威稍稍一怔,像是微微犹豫了一阵之后,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杨威的大帐之外,那名部将带着一名清军小兵装扮的人走了进去,双方似乎相谈甚欢,深夜之后,放才离开。

    几乎是在同时,李如碧的营中,同样有着一位清兵模样装扮的人坐在大帐之中,只见他轻轻的品着一杯好茶,然后好整以暇的说道,“公安伯,你可得想清楚了,若是真的想要投诚,那是要乘早的,毕竟想要投诚的可不仅仅只是你这一家,投得迟了,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肉,你们喝汤了。”

    说话之人,看起来不过是一名小兵,但是李如碧身为堂堂的一名总兵,却对他满脸的笑容,如此倨傲的言语出来,也没有半点懊恼的意思,反而是着意巴结着说道,“刘将军所说的,我如何能够不知,只是吴三桂那个狗贼监视得颇为严密,我们纵然要动,也是不得机会啊!再说,此事机密,还得细细布置才是。”

    那名小兵淡淡一笑,说道,“那我便静候佳音。”

    说完之后,抱拳离开。

    李如碧忙站起身来,将他送了出去。

    这时,一名亲信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叔父真的打算投了明军。”

    李如碧看向那名亲信,更准确的说,这名亲信实际上便是他的侄儿,是最值得信任的人,于是也不瞒他,说道,“这投不投诚可是极为讲究的一件事,你觉得,如今昆明一战,究竟谁的胜算更大。”

    那名亲信听到李如碧的话,便知这是总兵大人考校于他,是着意栽培之意,于是答道,“叔父,侄儿以为昆明一战,清兵连遭败绩,士气大跌,但是依然占据着人数优势,何况云贵主力,本来就是清军之中一等一的精锐,所以士气虽低,但也能够压制得住对方。再说挖掘堑壕一事,虽然缓慢,但确有成效,所以谁胜谁败,实在是难以预料。不过,如今晋王和孙氏兵马合流,从永昌直逼而来,若是与昆明之敌两线夹击,清兵的人数优势将不复存在,甚至于会因为腹背受敌,而惨遭败绩。”

    李如碧听见侄儿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接着说道,“侄儿说得不错,若是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吴三桂胜算实在不大。可是,如此简单的道理,平西王会看不出来吗,他可是征战沙场几十载的老将,精明着呢。”

    他的侄儿一听,立马问道,“叔父的意思是说,平西王是有意为之。”

    李如碧再次表示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我问你,你觉得是清兵的势力更大,还是明军的势力更大。”

    他的侄儿毫不犹豫的回答到,“当然是清兵的势力更大。”

    “没错,确实是清兵的势力更大。”李如碧一口说道,“其实这就是吴三桂最大的依仗,现在满人的江山渐渐稳固,除了云南的永历、夔东十三家、福建的郑成功、张煌言等部,其他的地方,尽数平地。因此,尽管昆明一战,清兵形势危机,但是他们却有更多的后援部队可以增援,京城之中,尚有八旗劲旅无数,整个天下,更有几十万绿营,而湖南、广西、贵州、四川则可以对云南直接进行支援。所以,虽然清兵暂时居于劣势,但是只要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在云南打下一个钉子,不让明军重新控制云南全境,等到援兵到来,立刻就能翻盘。”

    一番话过来,说得他的侄儿恍然大悟。

    看到侄儿的神态,李如碧很有一种满足的感觉,然后继续说道,“纵然吴三桂有所依仗,但是现在毕竟是他最艰难的时刻,对于他来说,重要的并不是清兵是否能够笑到最后,重要的是他是否能够笑到最后。其实,吴三桂虽然投诚清兵已经有了十几年,但是他的关宁铁骑一直紧紧的聚在一起,从来没有被分散过,从这里,我们就能看到,吴三桂同清兵也并不是完全的一条心,说到底,他最后的目的,还是为了裂土称王。云南就是他打算独霸之地,当年沐家在明朝的地位,就是他吴三桂的志向所在,所以,纵然目前局势如此的险恶,吴三桂依然不肯撤退。”

    他的侄儿连连点头,然后再想到刚才的哪位刘之复的使者,不解的问道,“那么叔父究竟准备怎么做呢。”

    李如碧微微一笑,“雪中送炭,终归是好过锦上添花的。明军在云南的势力正在逐渐膨胀,动摇的投诚兵将领越来越多,对于晋王李定国来说,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不少,再加上我们曾经做过背叛明军之事,这次就算回去,将来也不好自处。”

    “那么叔父的意思?”

    “侄儿,敢不敢跟叔父一起赌一赌,若是能成,将来好处必然不少。”

    他的侄儿马上点头,说道,“一切全听叔父吩咐。”

    李如碧很是欣慰的点点头,然后说道,“从今天开始,我的营帐内外,必须挑选绝对亲信之人,可明白。”

    “是!”他的侄儿很是干脆的答道。

    这时,李如碧又说道,“同刘之复使者的联系,绝对不可断绝,将来或许会有用处,你可明白。”

    “侄儿明白。”

    “好,你先下去吧,我要出去一趟。”

    李如碧说完之后,只带上一名最为亲信的人,就朝着吴三桂的大营之中跑了过去。

    当他来到大帐之中,只见杨威已经站立在那里,看见他进来,满面笑容的说道,“李总兵,你可是让我们好等,不知跟那位刘之复的使者谈得可好啊。”

    看见杨威的模样,李如碧微微一愣,暗叹了一句,好险。

    他也是知道,吴三桂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可没想到,竟然对他们早有监视,把一举一动都调查的如此清楚,那名使者想必一进来,就被他们注意到了,而刘之复居然会自以为做得隐秘,还想着以此一举撼动清兵的云贵主力。

    这时,吴三桂笑着摆摆手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就说嘛,李总兵向来都是忠心的,你还不信,现在你该相信了吧。”

    杨威听见吴三桂的话,也是“哈哈”笑了几声,对着李如碧说道,“刚才跟王爷打了一个小赌,李总兵可不要怪罪。”

    李如碧连连摆手,表示不会介意,然后抱拳说道,“王爷,刘之复这个狗贼果然是个叛徒,现在居然意图策反我等,虽然我等忠心耿耿,必然不会为他诱惑,但是大明的威望尚在,并不是所有的将领都能做到我们这等地步,刘偁、塔新策、马惟兴等人恐怕就是心存观望,若是不能获得几场大胜,恐怕镇不住他们。”

    听见李如碧的话,吴三桂露出很有兴趣的模样,说道,“那你有什么主意。”

    “其实刘之复派人前来策反一事,并非完全是件坏事。”说到这里,李如碧淡淡一笑,稍稍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朝廷是肯定不会放任云南失陷的,定然会再度派遣大军前来。可是,若我们不能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有所表现,恐怕会让朝廷大失所望,甚至于轻视了我等,到时候,朝廷为平西王许诺的地位,恐怕就会成为问题。”

    李如碧的话说得极为直白,吴三桂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却是有所动容。

    李如碧没有再停顿下去,而是继续说道,“昆明城高池厚,我们急切之间难以攻下,所以我们唯一能下手的只能是孙永金和李定国两位伪王的联军。而且,孙李联军也才是真正值得我们可虑的,虽然听说人数不多,但是想必尽皆精锐,实力与昆明之敌不相上下。若是我们能够重创孙李联军,则昆明之敌便成孤军,再难有所作为。”

    杨威微微点头,承认他说得很对,吴三桂则依然没有表情,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李如碧见状,急忙又是说道,“明军肯定也是知道,若是让朝廷的援军再次来到昆明,他们刚刚打出的大好局面就会瞬间化为乌有,所以,如今定然非常焦躁,渴望着一举夺得胜利。而且我听说,哪位孙殿下是个极为年轻的人,胆大妄为,同我们的数次战事,都是以少击多,极为行险。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我们能够将计就计,布下陷阱,不怕他不会上钩。”

    听到这里,连吴三桂都微微的赞叹,再也不是面无表情,而是鼓励的对着李如碧说道,“云南瘴疾之地,那些八旗兵是待不惯的,而且满洲兵再无当年的勇力,也受不得边地的苦楚,到时候,这块地方,还是得依靠我们才行。如今,只要我们渡过这道难关,将来的富贵还怕没有保障。”

    吴三桂的话其实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简直就是在说,跟着我,好好干,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到吴三桂的话,李如碧一阵大喜,忙不迭的说道,“多谢王爷栽培!”

    说完之后,三人都是一阵大笑!

    此刻,李如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前脚刚刚踏进吴三桂的大营,立刻就有人传信到了明军手中。

    那名刘之复派遣过来的使者一阵怒骂。

    另一名看起来像是一个剑士模样的人,神色很是淡定,浑然没在意的说道,“没事,孙殿下早就料到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要去劫粮

    李如碧是个很讲效率的人,在吴三桂的大帐之中,悄悄的密议一番,便将一封信递到刘之复的使者手上,一边拍着他的手,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此信关乎我大明江山的气运,你纵然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他的安全,切记、切记。”

    听着他的话,那名刘之复的使者,一边暗暗的骂道,一边郑重的回到,“公安伯请放心,我就算是不要这条性命,也绝对不会让这封信有丝毫的闪失,若是碰上清兵哨探,纵然不能力敌,也定会销毁了这封信去。”

    听到他的话,李如碧像是放下心来,然后把自己的侄儿叫到跟前,说道,“这是我的侄儿,你想必已经认识,我就不再多做介绍了,这一路过去,清兵定然重重阻拦,若是没个人遮护,难免会有所闪失,而且有些话,不能随意写在信中,也只能是让我的侄儿传达才好。”

    对于李如碧的苦处,刘之复的使者表示很是理解,上面的话,表面上是说让他的侄儿照顾他们,更重要的是保护他侄儿的平安,于是一口应承下来,说道“公安伯请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李兄有任何差池。”

    对于刘之复使者的承诺,李如碧表示大感放心,于是派遣他的侄儿,朝着楚雄府的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过来,看见几波清兵哨探,不过都被李如碧的侄儿骗过,然后一路闯进孙永金的军中。

    看着李如碧以及他侄儿的表现,刘之复的使者心中暗笑,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李如碧的虚伪,只怕真让他们给骗了过去。

    他是刘之复的亲信,对于刘之复的命令向来是言听计从,何况,对于刘之复再度投明军一事,也是他喜闻乐见的,于是请命充当使者,期望能够说动一些投诚兵的将领,在双方交战的时刻,倒戈一击,所以,当他听到李如碧耍花招的时候,除了恶心,再也没有其他了。

    同时,对于孙永金所拥有的实力,也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他浑然没有想到,李如碧做得如此隐秘,也会轻易的查探清楚,这说明他的间谍已经遍布清军营中,说不得就连刘之复的军中也拥有着他的人。

    想到这里,他便感到不寒而栗,幸好归顺了明军,不然的话,说不定什么时侯,被人割了脑袋都不知道,于是对孙永金的军事力量感到更加的敬畏。

    其实,孙永金可以做到这一点,是很简单的。

    在明军连番大胜的情况下,不仅仅是杨威、李如碧这些大将在悄悄的动着心思,一些低级的小军官也不是没有想法。

    孙永金在腾越崛起之后,就招募了大量打散的明军,现在随着祁三升、高文贵、吴三省等人的加入,这些跟投诚兵有着各种关系的明军就更多了,双方曾经站在战壕里,长年的同清兵进行对峙,建立起了深厚友谊,不是说散,就能散的,何况,他们之中不少人都是出生于云南、贵州两地,就算一起作战的情分可以撇去不讲,那么同乡之情也是能轻易抛撒的吗?

    所以,孙永金的部下不仅仅在拉拢着像李如碧、杨威这样的总兵一级人物,同样也与各个把总、小兵有着交情。如今,投诚兵对清兵怨气深重,套交情的就进行得更加容易了。

    再说了,晋王李定国和孙永金挥师东进,越过了楚雄府,朝着昆明直插而去,已经开始极大的威胁到了清兵的侧翼,彷如一柄铁锤,随时都会砸到吴三桂和卓罗的身上,把他们击打得粉碎。

    如此的情景,虽然不是孙永金刻意为之,他不过是需要孙新和孙七的大部队增加声望来提升人口上限而已。不过,事情的发展完全超乎了他的料到,更没想到孙七和孙新会如此的给力,让他又多出了上万的精锐士卒。如今,跟李定国的主力军队汇成一团,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仿若一座大山压了过来。

    这种压力轻易的传递到每一个清兵的身上,特别是那些对满清心怀不满的投诚兵身上。

    心思灵活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多准备一条路呢。在大明还有希望的情况下,又有谁是心甘情愿的要给别人当奴才,做二等公民呢。

    于是,悄悄把他们总兵的行踪透露一下,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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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碧的侄儿在刘之复亲信的引见下,来到孙李联军的营中,看见大喜过望的孙永金,心中一阵窃喜,暗暗想到,果然如叔父所料,这个大明朝冉冉上升的新星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藏不住心思,做事冲动,面对诱惑缺乏镇定。

    如今,他真正担心的是跟孙永金在一起的晋王李定国,这可是个打老了仗的名将,当年手握重兵的孔有德就折在他的手上,还有满洲的一名亲王——尼堪,也是在他身上身首异处,何况此人向来善于伏击,也不知能不能引诱他们上当。

    不过,为了将来的富贵,为了他们李家以后的地位,他不能不出来搏上一搏。此刻,吴三桂正面临进入云南以来最大的窘境,只要帮助他渡过难关,将来富贵,自然少不了他们的。

    于是,他定了定神,对着孙永金和李定国抱拳说道,“罪臣参见晋王殿下、孙殿下,叔父自从不得已投降清兵之后,日日思念重归大明,如今看见两位殿下兴兵西南,心中欢喜之情难以言表。不过,清兵集结与昆明一带的兵力众多,就算两位殿下与昆明城齐心合力,恐怕也没法轻易的战而胜之。因此,叔父日思夜想,才想出了一个妙计。”

    孙永金和李定国相视而笑,对着李如碧的侄儿说道,“有什么妙计,说出来听听。”

    李如碧的侄儿一听他们的话,便知有门,忙不迭的说道,“俗话说,计毒莫过于劫粮,贵州通往昆明道路艰难,粮食转运不易。如今,清兵只所以能够坚持至今,完全是依靠收刮云南百姓的口粮而维持,并且将粮草尽数集结于大营后路。如果两位殿下能够烧毁清兵粮草,那么吴三桂近十万大军将不战而败。”

    李定国笑道,“计是好计,但是你怎么知道守粮之人会毫无防范呢,再说了,吴三桂这个狗贼一向老奸计滑,说不得,这个粮草重地就是吸引我们的陷阱,等到我们一过去,就落入他们的伏击呢。”

    李如碧的侄儿一听,觉得晋王李定国果然不简单,于是又是说道,“晋王殿下果然英明,吴三桂那个老贼确实是这么想的,那个粮草重地也确实是吸引两位殿下过去的陷阱。不过,吴三桂那个狗贼也是知道,若是连粮食都是假的,肯定骗不了两位殿下,所以虽然是个陷阱,但粮食却都是真的。既然我们知道清兵在那里伏击,为何不将计就计,以炮火轰击他们的伏击之地,然后乘乱杀进他们的粮草重地,把清兵的粮草一焚而尽。”

    听到这里,孙永金做出心动的模样,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们知道这伏击之地在何处。”

    看见孙永金的神情,李如碧的侄儿一阵大喜,果然还是年轻人更加按捺不住,听到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无论有多少风险都会试一试。

    于是,他忙不迭的说道,“孙殿下,在下的叔父深得吴三桂那个狗贼的信任,再加上他们连遭大败,纵然心知我们这些投诚兵并非完全的心服口服,也不得不用,所以,在下的叔父也是伏击中的一员,到时候,只要把伏击之地稍稍的向两位殿下一通报,同时,叔父的兵马再临阵倒戈一击,定要清兵死无丧生之地。”

    就在此时,李定国说道,“若是你们没有背叛满清,反而给我们下了一个陷阱,既不是要让我们有去无回。”

    听到李定国的话,李如碧的侄儿顿时一惊,因为他说的话一点也没有错,他们就是要让孙永金和李定国有去无回,将他们各个击破。如今,被李定国一句话点出来,那种震惊是无以复加的。不过,李如碧既然派他前来做事,自然也是有着几分机灵的,于是在那里说道,“晋王殿下的犹疑也不无道理,所以叔父才会派侄儿前来两位殿下的军中,到时候,通报伏击之地也是在下,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定然性命难保,我想叔父是不会让我来送死的。如果两位殿下还是不信,到时候,还可以让我在前面领路,如果中了埋伏,我肯定会第一个死。”

    说到这里,李如碧的侄儿见他们还没有回答,立刻又是激了一激,说道,“我与叔父相信两位殿下是能够力挽狂澜的,值此生死存亡之际,难道两位殿下惜生怕死,不敢一试吗?”

    如此激愤的话,他不相信对方会不上当,而且哪位孙殿下还是血气方刚的男儿,怎么也会试上一试。

    果然,他看见孙永金跳将起来,在那里嚷嚷道,“你说谁贪生怕死,我自腾越兴兵以来,什么时候怕死过,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伏击吗,别说有你的通风报信,就算没有,我也一样能闯的过去。你放心的告诉公安伯,我一定会烧了清兵的粮草,给吴三桂一个好看。”

    看见孙永金的举动,李如碧的侄儿一阵大喜,磕头说道,“那么,在下这就去告诉叔父,一定要彻底的把清兵赶出云南。”

    同时,他还悄悄的看向李定国,看到他无奈的摇摇头,更是有一丝灵感闪过心头,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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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兵大营之中,李如碧的侄儿就在吴三桂和他叔父的跟前,抱拳说道,“禀告王爷,果然如你所料,孙永金那小子血气方刚,听说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毕其功于一役,自然不肯放过,一口应承下来,只是伪王李定国还有所怀疑,似乎不大肯相信。”

    吴三桂微微点头,一边敲击着桌面,一边说道,“那你认为,他们究竟会不会来。”

    听到吴三桂的问话,李如碧的侄儿毫不犹豫的一口答道,“会来,绝对会来。”

    听到如此肯定的回答,就连吴三桂也觉得有点惊异,然后问道,“为什么?”

    这时,李如碧的侄儿像是炫耀自己的发现一样,在那里说道,“因为孙、李二番并非是铁板一块。李定国气量不足,这在他处理孙可望叛乱一事上就能够看得出来,如果不是他百般的不信任那些孙可望的降将,也不至于弄得贵州转瞬尽失。而孙永金也不是一个知道收敛的人,仗着自己屡立奇功,手下又有一帮家丁、亲信,做事张狂,事事抢着做主,此次劫粮一事便是他在李定国还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一口答应下来的。”

    听到侄儿的分析,李如碧很是赞赏的点点头,想不到他只是在孙永金和李定国军中转了一圈,便看出这么多的事情出来,于是,用鼓励的目光示意他再说下去。

    看到李如碧的目光,他心中更是狂喜,把自己的分析继续说了出来,“虽然孙永金取得几场大战的胜利,但毕竟根基浅薄,明军余孽之中,大多数是原大西军残部构成,对李定国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就算是原来整编的一些南明军队,跟李定国等人作战日久,有着深厚情谊,所以,孙永金要想轻易的取代李定国在大明心中的地位,只有建立不世奇功才行。在这里,请让我说句不恭敬的话,咱们集结在滇中的军队,或许就是他想建立不世奇功的垫脚石,而计毒莫过于劫粮,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会来。”

    听到他的这一番分析,就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吴三桂也变得有点动容了,而他这稍纵即逝的表情,也立刻被李如碧的侄儿捕捉到了眼里,心中更是窃喜,然后大起胆子,居然又说了起来,“其实,孙永金与李定国方面的矛盾肯定不仅仅存在于西面的那支军队之中,恐怕昆明城里也存在着。说起来,孙永金奇迹般的崛起,他本身拥有的军队能够有多少,更多的是依靠整编原来明军的残余部队才能够膨胀至此,若是我们能够稍稍的挑拨一下,便拥有了各个击破了机会。”

    说完之后,李如碧也是恍然大悟,大叹了一句,“不错!”

    吴三桂也是赞赏的说道,“李总兵,你有一个好侄儿啊!”

    同时,吴三桂也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对着李如碧说道,“李总兵,现在就下去准备吧,此战若是能成,你叔侄二人居功至伟,将来的荣华富贵,绝对是少不了你们的。”

    李如碧叔侄闻言大喜,忙不迭的说道,“多谢王爷栽培,我叔侄二人敢不尽犬马之劳!”

    说完之后,他们便急急的下去布置。

    同时,吴三桂也布置开来,孙永金和李定国的两万大军不是一个小数目,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得下去的,多尼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若是没有绝对优势,说不得会吃上一个大亏,到时候就不是他利用内线优势,将对方各个击破,而是孙永金如同一柄大锤,把他砸碎在昆明城前,因此,要想顺利的灭掉这支劲敌,必须调动足够的军队才行。

    那些投诚兵是轻易不能调动的,伏击一事,极其隐秘,走漏不得半点风声,若是其中有人临阵叛变,前去通风报信,那么他的一切计划都成镜花水月,他可不想真的像告诉孙永金和李定国的那样,让人用大炮把伏击的士兵活活的给轰出来,所以,前去伏击之兵,必须绝对可靠,就算是已经表明绝对忠诚的李如碧部也不能完全的带过去,只能是少数的一部分,并且是要在他亲信监视之下。

    因此,他能够调动的只能是自己的嫡系亲信,以其一部分洪承畴标下的绿营,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让卓罗派遣一部分真满洲兵过去。

    对于自己的嫡系亲信,那是绝对可以信任的,而且调动起来也不会出任何状况。

    至于洪承畴标下的绿营,虽然跟张勇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但是,要想调动他们还是做得到的,经历了李成栋、金声恒反清之后,剩下的绿营大多是效忠于清廷的,并不会在满清一片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做出反叛的举动。

    清廷赋予了他协调双方的权力,只要他一纸命令压过去,这些绿营不敢不从。

    对于卓罗的八旗兵虽然不是他想调动就能调动的,但是这种捡便宜的好事,八旗兵一向不肯错过,而卓罗就更加不愿错过了。因为卓罗是个聪明人,经历了昆明城下的那一场惨败之后,如果他不能有所建树,回到京城,绝对有他的好果子吃。

    如此一来,他相对于自西向东而来的孙李联军便拥有了人数上的优势,再加上是伏击,想要失败都难。

    于是,吴三桂大队的嫡系兵马悄悄的离开了清兵大营,紧接着,便是一些绿营兵,再然后,就连卓罗也派遣了巴思汉等八旗将领朝西而去。只是,这一切举动,都是在夜色的遮护之下,不仅瞒过了城头的明军,连自己一个阵营里的投诚兵都瞒了过去。

    此刻,谁也不知道,那些吴三桂嫡系亲信和一些绿营的大营之中,他们所有的士卒,都只剩下了一个任务,就是拿着旗帜走来走去,同时不断的弄出袅袅炊烟,做出一副清兵依然还在营中的假象。

    同时,吴三桂更下达了一个命令,任何清兵,禁止相互串营,若有发现,格杀勿论。

    这一道命令下来,更是引发了投诚兵的一阵费解,不过,似乎依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出来。

    每天依然是大群的清兵压在他们的后面,逼迫着他们去挖掘堑壕,如果说一定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八旗兵出来得更多了,有时候甚至还能看见卓罗的旗帜。

    一直以来,八旗兵是不大参合到这种事情上去的,常常只是派出一点士兵出来监视一下就算完事,更多的人躲在营中,舒舒服服的享受着各种掠夺来的东西。

    其实,这个时候,只有卓罗自己才明白,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完全是因为清兵的兵力不足。

    他不停的看着城头,若是这个时候明军向他们发动攻势,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得住。如果是在以前,哪怕他面对十倍以上的敌人,也绝对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在经历过那么几场战事之后,这种想法却变得根深蒂固,只要稍稍触及,就会忍不住的担忧。

    此刻,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吴三桂不要在外面拖得太久,乘着城内的明军还没有发觉,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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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三桂如何会不知道此战的关窍,一旦城内的明军回过神来,向清兵大营发动攻势,那么就不是他各个击破了,而是他遭受明军内外夹击,形势瞬间就会变得格外危急。

    所以,他刚到达伏击地点,就急急的布置,以自己嫡系兵马作为第一阵,洪承畴标下的绿营作为第二阵,李如碧部的投诚兵和巴思汉的真满洲兵作为第三阵。

    等到明军进入伏击圈后,以号炮为准,次第发动攻势,务必要全歼孙永金和李定国的这支联军,彻底断绝昆明之敌的希望。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做出一系列的动作,就是放出一个巨大的诱惑,在彻底消除对方戒心的同时,也把他们引入自己的预设阵地。

    李如碧的侄儿,就是这个诱饵的引路人。

    在孙永金和李定国前往清兵粮草重地的路上,山林之中突然钻出几个人出来,细细一看,不正是李如碧的侄儿么,经过吴三桂的一番赞赏和勉励之后,他的气势竟然变得浑然不同,隐隐的有着一股大将之风。

    在克隆人士兵的带领下,他挺胸来到明军之中。

    孙永金看着他的模样,差点笑了出来,事情还没成,这家伙就摆出了样子,不过,暂时就先让他得意一下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调虎离山(一)

    几乎是在李如碧的侄儿刚刚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孙永金就用最热情的姿态,给他来了一个熊抱,然后大声说道,“李兄啊李兄,你可是让我好等,难道你不知道我急着绝了清兵的粮草吗?”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如碧更是一阵大喜,一切果然如他所料,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面对如此机会,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它从手上溜走,只是没有看见李定国,让他微微觉得有点担心,于是在那里问道,“晋王殿下呢?”

    一听到李如碧的话,孙永金有意露出不满的神态,仿佛一听到李定国的名字,就有一股怨气埋在心里,不吐不快,在那里说道,“晋王殿下不会来了,这家伙,老是说什么要谨慎,这世上,有那场战争是靠谨慎打赢的。如果我要是谨慎,当日面对马宝三倍的兵力,就不会为了一些村民强出头了,也就不会以远少于清兵的兵力一路从腾越杀过来了。”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如碧在那里频频点头,而心中却是一阵窃喜,因为心中的猜想更加证实了几分,李定国与孙永金之间果然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

    不过,他心中也有一丝惋惜,这个矛盾爆发得实在不是时候,不能一举歼灭孙永金和李定国的联军。

    这时,孙永金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说道,“你是怕我人太少,灭不了清兵是不是,这个你大可放心,咱的兵一个可以顶清兵十个,别说吴三桂现在还把主力军队集中在昆明城附近,就算他把云贵主力全部调过来,也能让我给吃了。”

    李如碧的侄儿心中冷冷笑道,这家伙也未免太大言不惭了吧,清兵精锐,那是在征服天下的过程中得到验证的,他一个小小的无毛小儿,居然也敢说一个可以打清兵十个,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他心中虽是如此想到,但口上却是不说,反而在那里大加赞赏的说道,“那是,清兵那个脓包样儿,我在昆明城前已经见识过了,同孙殿下的精锐之师,那是没得比的。要我说,就算是晋王李定国的兵马,恐怕也不如孙殿下许多。”

    孙永金听到他的话,更是刻意的得意大笑一番,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说得好,咱们就得这样藐视清兵,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真的满万不可敌。再说了,晋王殿下也没那么小气,他兵马还是让我带了一半出来。”

    听到他的话,李如碧的侄儿更是一阵大喜,如此一来,纵然李定国不至于全军覆没,也绝对会元气大伤,等到平西王吴三桂灭亡了孙永金之后,他便只能如丧家之犬,仓惶而逃了。不过,这话他如何会说出来,只见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在那里口是心非的说道,“如此一来,孙殿下的胜算定然更大,必然马到功成,一举奠定这不世奇功。”

    孙永金忍不住又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兄,你真是太会说话了。”

    说完之后,他又是着意的张狂大笑一番,然后才说道,“好了,李兄,咱们就不废话了,你快告诉我清兵在那里伏击,我这就用大炮把他们轰出来。”

    李如碧的侄儿连忙抱拳说道,“我这就在前领路。”

    孙永金也不客气,让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同时对身边的哨骑使了使眼色。

    顿时,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撒了出去,虽然山路艰难,要想发现对方的伏击是件极困难的事情,不过让这些稍稍试一试,终归不是一个坏事。

    当然,这一切都瞒着李如碧的侄儿。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孙永金已经完全的落入陷阱,正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只见,越往前走,山路便变得越发陡峭,树林和草丛密密麻麻的分布在两边的山上,如果一个人蹲在草丛中,别说是从远处,哪怕是走到了身边,也没法轻易的看得出来。如果此处真的存在埋伏,只要孙永金一踏入这条小道,两边的弓箭手和鸟枪手再朝着中间发射,他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尽管孙永金并不算一个能征善战的悍将,也一眼看出这是一个绝好的伏击地点。

    就在此时,李如碧的侄儿站定下来,指着不远处的几处山头说道,“孙殿下,吴三桂的伏兵就在此处,只要击溃这支兵马,清兵的粮草重地,便再无任何防守。”

    这个时候,孙永金不再是一副张狂的模样,轻轻一挥手,十几门火炮被推到阵前,那些传送过来的炮手动作极其娴熟,转瞬的功夫就架好了火炮,朝着李如碧侄儿所指的地方一阵乱轰。

    看着这些炮手的动作,李如碧的侄儿一阵心惊,无论是清兵的炮手,还是明军的炮手,他都是见识过的,他们之中不乏优秀之人,能够将红衣火炮打得又快又准,但是这种炮手是一支军队之中最为精贵的宝贝,怎么可能像孙永金一样,随随便便的拖出一队炮手,就是如此精锐。

    正在他思绪间,震天的轰鸣声传来,这些炮兵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试射,第一发炮弹就精确的落到他所指的小山上,阵阵烟雾随着炮弹的落下,不断的弥漫出来,仿佛炸得漫山遍野都是。

    看到这种情景,李如碧的侄儿更是一阵大惊,悄悄的猜想着,如果是他潜伏那座小山头上,究竟能挺得了多久。可他只是稍微想了想,便不停的摇起头来,也就是在摇头的过程中,突然间瞥见了那些黑乎乎的炮子,它们与清兵平时用的炮子有所不同,于是不自禁的指着这些炮子想要问什么。

    “这是开花弹。”他身边的一名士兵很是轻松的说到,同时神色之间隐隐的有着一丝得色。

    此刻,他浑然没有想到,只是这么一句话,让李如碧的侄儿吓愣了神去。

    因为他所指的那几座小山头确确实实存在着不少的清兵,而且还是一些绿营兵,吴三桂为了让他们表演的更真切一点,甚至于没有告诉他们,他们只是一群诱饵。

    这群诱饵之中,有一名绿营兵将领,那就是洪承畴标下的提督,张勇。吴三桂非常清楚,昆明城下的那一战,他同张勇结怨已深,不是轻易能够化解得了的。何况,张勇此人,向来对清廷忠心耿耿,他数次拉拢他,都毫无效果,可说得上是清廷监视他的一颗棋子。

    所以,充当诱饵这样的好事,吴三桂当然忘不了他,将他的士兵密密的布置在小山头上,然后再让李如碧的侄儿指出来,要用孙永金的火炮活活的将他轰死。

    一颗接着一颗开花弹从张勇的脑袋上呼啸而过,震天动地的爆炸声连绵不绝的传了过来。

    他不知道如此隐秘的伏击,明军是怎么发觉的,而且刚才明明躲过了对方哨探侦查。

    他更不知道明军究竟用的是几斤的炮子,竟然会有着如此威力,几乎每一颗炮弹落在地上,都有着一种惊天动地的感觉,仿佛这座山都变得不那么踏实,随时都会被轰塌下来一样。

    不过,最可怕的是炮弹爆炸之后,那飞溅而来的铁屑,铺天盖地的,撒得漫天都是。他们隐藏在山坡上,几乎没有任何防御工事,全身裸露在炮火的轰击之下,无论身上穿了几重甲,被铁屑击中,立刻就能炸得皮开肉绽。

    同时,因为炮火轰击而折断的树木,更是不停的栽倒在那些清兵面前,时不时就能压死、压伤几个。那些重伤未死的在树下不停的呻吟,恳求着别人来救一救他,凄惨异常。

    如此挑战人类神经的轰击,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承受得了的。在持续不断的轰炸下,有人忍不住站了起来,慌乱的就要朝山的另一面跑去。可是,那些人一旦站了起来,反而更加容易被飞溅出来的铁屑击中,眼看着人刚刚站起来,转眼又倒了下去。

    看着那些彻底倒下的同伴,潜伏在草丛中的绿营兵心在不停的滴血,一名张勇的亲信,更是跃到自己的主将身边,带着哭腔喊道,“提督大人,我们让吴三桂那个狗贼给卖了,他这是要把我们当饵啊!”

    这个时候,张勇如何能不知道,自从进入云南以来,吴三桂就打着成为云南王的主意,对洪承畴标下的两大提督,自然是刻意拉拢,而他次次拒绝,已经是隐隐的把吴三桂给得罪了。

    在昆明城前的那个晚上,双方更是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如果不是因为同为清兵,说不得立刻就会打起来。如今,吴三桂更是假公济私,乘机借明军之手来铲除他了。

    想到这些,张勇一阵愤恨,对着部下说道,“咱们对着明军冲杀一阵,然后立刻撤退,不能再让弟兄们挨炮了。”

    说完之后,一声号炮,几个山头的的绿营兵同时发动,漫山遍野的都是清军的士兵,气势汹汹的朝着明军冲杀而来。

    孙永金乐呵呵的看着冒出头来的清兵,对着李如碧的侄儿说道,“干得不错,将来朝廷嘉奖,我一定会记你一功的。”

    李如碧的侄儿忙笑着说道,“多谢孙殿下。”

    看着他的表情,孙永金又是一笑,然后一挥手,枕戈待旦的火枪兵成线性阵摆开,将枪口对向清兵,慢慢的将他们放近。

    清兵伏击被发现,本来就是心慌意乱,如今看见好整以暇的火枪兵,更是一阵恐惧,如果不是凭着一股气在朝前冲,说不得立刻就会调转回头,演变成溃败之势。

    不过,这仅剩的一口气,也随着火枪手的一轮排枪泄了下去,雨点般的子弹铺天盖地的飞射而来,那些冲将上来的绿营兵毫无组织,在火枪的射击下,栽倒了一大片。

    虽然只是一轮排枪,虽然只是倒下了最前方的一批人,但是挨了无数炮击的绿营兵却瞬间胆气尽散,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败了!”

    然后,整支清兵有如山崩一般,全军溃败。

    这个时候,若是有将领能够收容一二,维持秩序,也不会败得一塌糊涂,但是张勇已经说了,只要冲一阵就好。

    所以,那些将领别说去维持秩序,他们自己本身就在开始逃亡了。

    看见自己的主将们都是如此,那些清兵那里还提得起什么士气,顿时,兵败如山倒,所有的人,都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李如碧的侄儿站在队伍的前面,将清兵的表现尽收眼底,如此淋漓尽致的表演,实在是看不出丝毫的破绽,于是心中大赞,对吴三桂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做大事的人,就算是诱饵,也能够下得出血本。

    他相信,张狂冲动的孙永金不可能不上当,面对清兵的溃兵,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冲杀上去,扩大战果,进而一举焚毁清兵的粮草。

    他坚定的这么相信着,于是激动起来,大声吼道,“清兵败了,冲啊!”

    说完之后,他就拔刀朝前冲去,很是冲了一段距离之后,才发现那些火枪兵纹丝不动,对他的话,浑然未觉。实际上,不仅仅是那些火枪兵,就连应该近身肉搏的长枪兵,也是毫无反应,呆呆的看着前方。

    那些剑士倒不是毫无反应,他们在一边看着溃败得一塌糊涂的清兵时,一边不时的用余光瞟了瞟这个突兀的站在阵前的傻瓜。

    是的,此刻那些剑士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瓜,李如碧的侄儿很肯定。

    孙永金也在用很是玩味的目光在看着他,更是让他心下一沉。

    不过,他毕竟跟着自己的叔父在战场上打滚许久,纵然心中满是犹疑,还是飞快的跑了回来,对着孙永金说道,“孙殿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今我们应当乘着清兵溃败,一路乘胜追击,撵着溃兵冲杀进他们的粮草重地。否则的话,让清兵回过神来,加强防御,就轻易攻他们不下了。”

    孙永金玩味的意思变得更浓了,大手一挥,对着那些骑兵说道,“李兄说得很好,咱们如果不追一追,都对不起清兵的这场溃败了。”

    说完之后,火枪兵让开道路,骑兵奋勇而出,朝着绿营兵的屁股踹了过去,杀得他们更加疯狂的逃跑。

    李如碧的侄儿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孙永金最终还是要追的,不过是要骑兵开路,步卒在后而已。此刻,就是他最好的脱身时机,于是马上说道,“孙殿下,我也去冲杀一阵,你带大队兵马跟上。”

    说完之后,他就要跟着骑兵一起冲杀出去,只是觉得肩上被人重重的一拍,然后再难移动半分。

    李如碧的侄儿顿时急了,他原计划乘着明军追击之际,钻入树林之中,乘乱脱身,如果一直被紧紧的扣住,可如何是好,于是回过头去,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孙永金说道,“李兄劳苦功高,帮我们破了鞑子的伏击,你说我们能让李兄上战场,去送死吗。”

    围在孙永金身边的剑士,立刻高声呼道,“不能!”

    说完之后,这些剑士一阵大笑,此刻,就连那些普通人士兵也稍稍的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听见孙永金的话,李如碧的侄儿差一点就要哭了起来,俗话说,人一旦急了,就常常会看不清楚形势,他居然没有听出孙永金和周围那些剑士的嘲笑之意,在那里大言不惭的说道,“孙殿下,咱们叔侄二人自知,虽然是不得已投降的清兵,但已经是罪孽深重,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清兵,还请殿下成全。”

    孙永金一边笑着,一边摆手说道,“不急,不急,追击敌人这样的辛苦差事怎么能让你去做,再说了,你们叔侄二人立下这么一个大功,以后肯定是要封王的,我怎么能让你轻易犯险呢,是不是?”

    “那里,那里,小的不敢居功。”李如碧的侄儿已经开始有点哆嗦了,因为骑兵虽然在追杀着绿营兵溃卒,但是步卒依然丝毫未动,只是列好了阵势,等在那里。

    就在这时,孙永金突然说道,“安营扎寨,占据两边有利地形,架炮防御。”

    一句话过去,李如碧的侄儿顿时手足冰冷,这那里是要追击溃兵,分明就是防守的姿态,然后他再看向孙永金那满是玩味的笑容,倏然间发现,他被耍了。

    想通此节,他拔腿就跑,可是一只坚实的大手就按在他的肩上,让他如何都移动不开。挣扎了两下,他立刻抽出刀来,可是刀未出鞘,剑锋已经抵到了他的脖子上,冰冷得可以渗出血来,一下子就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孙永金笑着说道,“李兄就是好学啊,这个时候还能向别人请教剑术,实在难得、难得啊!不过,我可要警告你哟,这些剑士都是一个可以打十个的,而且手重,一不留神,就会把胳膊啊,脑袋啊什么的划拉下来。”

    听到孙永金的话,李如碧的侄子更是不寒而栗,再不敢有所动作。

    这时,孙永金又是喊道,“不过李兄既然如此好学,咱们也不能掖着藏着,就让李兄学学我们安营扎寨的功夫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部下,下了李如碧侄儿的刀,把一个铲子,塞到了他的手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调虎离山(二)

    近乎疯狂的逃跑,那些作为诱饵的绿营兵用他们的生命谱写了一场最为真实的戏剧,这种表演,就连潜伏在山路两边的清兵也感到叹为观止。他们相信,任何人都预料不到,如此真实的一场溃败,实质上只是一个诱饵。如果让他们自己看见如此情景,绝对没可能放弃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果然,那些追杀着绿营兵的明军骑兵一头就扎进了清兵的口袋里,只顾着追杀那些慌不择路的绿营兵,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存在着埋伏。

    就在此刻,数名绿营兵朝着山坡上爬了上来,看得那些伏击的清兵一阵心慌。如果那些明军骑兵为了这几名绿营兵,朝着山坡上追杀而来,极有可能发现掩藏在草丛和树林中的清兵。此刻,仅仅只有小股的明军骑兵进入伏击圈中,那些大队的步卒连个影子都没有看见,若是此刻被发现,那便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一点,那些掩藏起来的清兵恨不得跳将起来,直接宰了那几名朝着山坡上逃跑的绿营兵,心中不停的骂道,这些家伙怎么就这么不专业呢,连当个诱饵都当不好。

    幸运的是,那些骑兵朝着山坡上连着开了几枪,打死三名绿营兵后,见再也射击不到,便不再理这些逃散的绿营兵,而是继续朝前追击,要去撵那些大股的溃兵。

    看见他们远去,那些潜藏起来的清兵很是送了一口气,一名哨探更是及时的把情报传到当官的那里。

    就在山坡的一个小疙瘩里,那名哨探向着清兵副都统石国柱汇报到,“启禀副都统,明军骑兵已经冲了进来。”

    “看看明军步卒还有多远。”听到明军已经进入口袋,石国柱也是一阵兴奋,急促的向哨探下着命令。

    那名哨探也是知道,现在是歼灭这支明军的大好时机,也是他立功的大好时机,于是,在接到命令之后,就悄悄的潜了过去,很是探出一段距离,才再度回报,“启禀副都统,没有看见明军步卒。”

    石国柱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就说道,“什么?”

    那名哨探听见石国柱的问话,再次答道,“启禀副都统,没有看见明军步卒。”

    石国柱知道,他听得很清楚,绝对没有错误,于是咬着牙齿说道,“再探!”

    许久之后,那名哨探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回答到,“启禀副都统,还是没有看见明军步卒。”

    听到他的话,石国柱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大声喝问到,“你可探清楚了。”

    这个时候,那名哨探那里还有半分要立功的心思,只希望石国柱不要将气撒到他的身上才好,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探的很清楚,在那队骑兵后面不仅没有明军步卒,连半个明军都没有看不见。”

    实际上,石国柱心里是明白,这名哨探不可能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只是他不愿相信。现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一把将那名哨探丢到一边,三两步冲到山坡上,把一支千里镜伸出草丛,隐隐的看见几名明军骑兵在追杀着那些绿营兵。

    他看了许久,倏然间发现,就连这股骑兵部队,也不是什么大部队。

    这时,他的不远处,传来一阵很是轻微的声音,只听得他们在那里说道,“咱们在这个草丛里蹲这么久,就是为了伏击这么几百名骑兵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咱们是被发现了。”

    “别吵、别吵,若真让那些骑兵发现了,小心军棍。”

    听到这些士卒的对话,石国柱的心在往下沉,此刻,连这些小兵都看出不对了,他作为清兵的副都统,如果还看不出来,那他也不会身居如此地位,更不会成为吴三桂的心腹了。

    他知道,此刻吴三桂正巴巴的在后面等着他号炮的声音,然后次第发动攻势。如今,伏击一事有可能要泡汤了,但接下来如何处置,总要身为主帅的吴三桂拿出个策略来,于是,立刻派遣传信兵,跋涉在荆棘之地,朝着吴三桂所在的地方汇报过去。

    实际上,这个时候,吴三桂已经不是巴巴的在等待,而是心怀焦虑和愤怒,看见石国柱的传信兵,劈头盖脸的骂过去,“你们副都统是干什么吃的,明军的骑兵都已经追杀到我这里了,为什么还没有听见他的号炮声,难道明军还没有全部冲进来吗。你告诉他,如果明军太多,就把他们拦腰截断,先吃掉一部分。”

    听到吴三桂的骂声,那名传信兵愣了神去,半晌之后才答道,“启禀王爷,除了那队骑兵之外,我们没有看见任何明军。”

    “什么?”听到他的话,吴三桂也是有点不可置信,为了吸引明军,他不惜把自己的粮秣重地告诉对方,更采用欺骗的手段,让大队的绿营上演了最为真实的一场大溃败。

    从他前几次与明军交战的情况来看,这支从腾越崛起的军队作战凶狠,纵然是面对八旗兵也毫无畏惧,反而跃跃欲试,一旦发现战机,一定会发动雷霆攻势,不将当面之敌碾成粉碎,誓不罢休。

    正是因为了解到这支明军的作战习惯,他才敢于制定如此策略。正所谓骄兵必败,这支明军连番大胜,已到了把清军浑然没有放在眼里的地步,再加上,清兵占据天下,兵源众多,他们要想平定云南,只能是在清军援兵到达之前,彻底的驱除吴三桂和卓罗带领的云贵主力。

    如今,他们应该更加暴躁的向溃兵发动攻势,乘机焚烧清军粮草,一举奠定云南局势才对,怎么可能只是派遣几百骑兵进行追击,这分明就是在敷衍了事。

    吴三桂不相信他的判断会出现错误,思忖了许久,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支明军虽然作战凶狠,但是精于设伏的李定国定然对他们有所指点,这才故意拿几百骑兵前来试探。想通此节,他顿时觉得有种拨云见日的快感,对着那名传信兵说道,“让你们副都统小心埋伏,绝对不能让明军看出破绽,既然李定国要跟我们比耐心,我们就跟他们比一比试试。”

    那名传信兵得令之后,立刻再度朝着伏击的第一阵的跑了过去,为了不让追击的明军发现,他不得不行走在满布荆棘的小路上,冲到石国柱身边的时候,他的衣裳都已经被刮烂了好几处。

    看着他的模样,石国柱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问道,“王爷怎么说。”

    看到石国柱鼓励的目光,那名传信兵觉得,虽然在山路之中跋涉艰难异常,但也算是值了,于是,飞速的将吴三桂的命令传递了过去,说道,“王爷下令,继续埋伏,绝对不能让明军看出丝毫破绽。”

    “嗯!你下去吧。”在听完了吴三桂的命令之后,石国柱就明白了。如此布置,一定是认为明军太过谨慎,故意拿几百骑兵前来试探,而大队兵马依然在后,视情况而动。而且他埋伏在那里,要小心翼翼才能避免被发现,就算派出哨探,也探不了多远,所以未必知道明军的真实情况,倒是安安心心的埋伏在这里好。

    于是,石国柱再不犹豫,让部下安安静静的埋伏好,饿了就吃干粮,不得有丝毫的扰动。

    同时,身为心腹的他,更明白此战对于吴三桂的重要性。清兵遭遇败绩,可以从其他地方抽调兵马,再次进攻,纵然不及,也能维持住当年孙可望与清军的对峙线,但是吴三桂若败,不仅实力丧失,更会被清廷所看轻,而世镇云南这样的好事,也再落不到他身上。实际上,吴三桂仅仅只是保住实力还不行,必须在这场战事中有所建树,才能为清廷所倚重,让他稳定西南局势。

    所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吴三桂也一定会坚持的,坚持到明军踏入他的伏击圈中。

    可惜的是,这样的美梦吴三桂也没能坚持得太久,那些明军骑兵像是发现了清兵的伏击一样,突然之间开始撤退。

    不过,他们就算是撤退,也不肯撤远,在逃出石国柱第一阵伏击圈后,就在不远的地方,再次聚集,仿佛是双眼茫然的朝着山头上看。

    看到这一幕,石国柱感觉到要坏,他不明白明军怎么就发现他们有埋伏呢,于是拿着千里镜朝着对面望去。

    这时,他发现,对面的那些明军骑兵同样也拿着千里镜朝着他所在地方看了过来,分明就是有所察觉,顿时感觉到,遭了,想不到他们辛苦了这么久,在这个小山坡上啃着冰冷的干粮,忍受着虫子的撕咬,依然被他们所察觉。

    此刻,他几乎就要下令,全军而出,先干掉这支明军骑兵再说,只是想到吴三桂的命令,这才忍了下来。

    就在此时,明军突然找了一块异常高大的树干,在小道之上竖了起来,紧接着,掏出一面宽大的白色旗帜,上面扭扭捏捏的书写着几个大字,非常招摇的挂在树干上。

    石国柱的千里镜把上面的几个大字看得异常的清楚,只看得他咬牙切齿,狠狠的捏着一块碎石,那种愤恨的程度,就像是要把这块碎石直接捏碎一般。

    当他放下千里镜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进攻,全军进攻。”

    说完之后,号炮响起,埋伏在附近的上万兵马,朝着区区几百名骑兵杀了过去。

    第一阵既然发动进攻,第二阵、第三阵的兵马自然跟上,号炮次第响起,一起朝着没几个人的前方奋勇拼杀。

    这时,一名在石国柱身边不远处埋伏的清兵对着一名识字的人问道,“兄弟,咱们副都统大人究竟看见了什么,竟然气成这样,咱们都埋伏这么久了,怎么就因为一杆旗帜前功尽弃了呢。”

    识字的那人笑而不答。

    从他的神色,这名清兵非常肯定的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是认识这几个字的。

    于是,心中愤愤的想到,不就是认识几个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拽成这样,好像没他就不能认识这字一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那面旗帜的地方冲杀过去,只要把那面旗帜抢到手上,还怕找不到认识他的人么。

    就这么想着,他一路冲锋在前,朝着那面旗帜的所在直奔而去。

    明军的数百骑兵看到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的清兵,那里还敢交战,忙不迭的一路撤去,那种慌张的模样,让冲锋在前的清兵一阵惊喜,因为那群骑兵居然连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旗帜都给丢在了路上。

    最想得到那面旗帜的清兵第一个冲到树干下,急急的把那面白色旗帜扯下。这个时候,那些明军的骑兵已经跑得很远了,他自问没有本事凭着两条腿,追上对方四条腿,于是拿起那面旗帜,细细的看了起来,一边在那里看,还一边拉住一些不慌不忙的清兵,问道,“你认识这上面的字吗?”

    那名被拉住的清兵嚷嚷着说道,“你干什么,干什么呢,我还要追击明军呢。”

    那名拿着旗帜的清兵唾骂到,“你追击个屁,几万大军,追击区区几百名骑兵,难道你还想捞得到什么汤喝。”

    那名不慌不忙的清兵想想也是,其实他本来也没对追击明军抱多大的希望,在他们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时候,这些骑兵就毫不犹豫的跑了,想要追上他们,根本就是做梦。

    于是,也铺开了那面旗帜,在小道旁边看了起来,支吾了半天说道,“除了这个‘三’字,其他的我一个都不认识。”

    不过,在他们铺开旗帜的那一刻,已经吸引了无数的清兵,其中一人指着它,一字一句的说道,“上面写着,吴三桂什么什么的!”

    众人一听,便知那家伙把不认识的字,全用“什么什么”代替了。同时,在听到吴三桂几个字的时候,心中猛的一跳,感到不好,忙不迭的又朝着前面追击而去,不管能不能追上,终归是尽力了不是。

    这时,石国柱正急着寻找那面旗帜,正好看见那群清兵,呼喝着要将旗帜一把火焚毁。这个时候,吴三桂也快马冲了上来,对着石国柱一阵质问,“你怎么回事,难道没有听到我的命令吗。”

    石国柱当然听到了吴三桂的命令,可是他也知道,吴三桂对这一仗报着极大的希望,如果不解释清楚,再是心腹,说不得也要掉脑袋的。于是,狠了狠心,指着那面旗帜说道,“王爷,咱们肯定是被李如碧那个狗贼给卖了,明军根本就是知道我们在埋伏,拿着几百骑兵,在这里玩我们呢。”

    “胡说八道,李如碧如今跟满洲兵在一起,而且还有我们的人监视,他敢背叛我们,就不怕自己掉脑袋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那面旗帜看了过去。

    不过,只是这么一眼,他就差点昏厥过去。清兵入关以来,他挨的骂声不算少,绝大部分都集中在背叛大明一事上,所以已经小小的有点免疫力了,无论对方如何羞辱,都能够承受得下来。只有今天的这面旗帜,是他绝对难以接受的,因为上面赫然写道,“吴三桂你个傻*逼!”

    这绝对是他生平第一次遭受智慧方面的侮辱,顿时羞恼成怒,狠狠的下达了命令,“给我杀,杀了姓孙的那个杂碎。”

    一声命令过去,清兵嗷嗷叫着朝前冲杀,最初那名抢夺旗帜的清兵也知道不好,连忙丢下旗帜,也跟着冲上去。虽然直到这个时候,他依然不知道那面旗帜上写着什么,但只要让吴三桂知道自己看过了,一定饶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不寒而栗,冲得更加凶猛,只想着离那面旗帜越远越好。

    冲锋之中,巴思汉也同样冲到了这个树干处,看见吴三桂的亲信正在焚烧一面旗帜,瞥了一瞥,发现有几个字不认识,对着不远处的李如碧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李如碧只是朝着上面一看,脸色大变,在最初听见号炮不对的时候,他就隐隐感到不妙,如今更是惶恐。从这面旗帜上,他就能看出,明军识破了清兵的埋伏。同时,他更知道一旦出现这样的事情,清兵一定会第一个怪到自己身上,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阵哆嗦。

    这时,巴思汉见他没有回答,很是不满的喝问到,“我问你,上面写的什么?”

    李如碧又是一阵哆嗦,对着巴思汉答道,“启禀将军,上面写着一些侮辱平西王的话,不说也罢。”

    巴思汉听到之后,一阵大笑,他从这个战场上,很轻易的判断出来,吴三桂的伏击没能得逞。不过,他不仅没有感到失望,反而幸灾乐祸,因为那天晚上的仇,他还记得呢。于是,双目一瞪,威胁着李如碧说道,“说,上面写的什么。”

    李如碧又是一阵哆嗦,非常难以启齿的说道,“上面写着,‘吴三桂你个傻*逼’。”

    听到这样的话,巴思汉先是一愣,然后更加狂笑起来,丝毫不顾及身边那些吴三桂嫡系亲信的感受。

第一百一十五章 调虎离山(三)

    巴思汉的羞辱,对羞恼成怒的吴三桂嫡系亲信来说,绝对是火上浇油的举动。自他们投诚清兵,入关作战以来,几乎是每战必胜,基本没有碰到过什么对手,就连占据了大半个四川的刘文秀,最后也为他们所击退,那份战绩就连纵横天下的满洲八旗也不敢轻视,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蔑视和侮辱。

    虽然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见“傻*逼”这么一个词,但是那种语境,他们是绝对能够感受得出来的,如今再加上巴思汉的一番嘲笑,更是怒不可遏,急需寻找什么东西发泄一番。

    此刻,集结在这里的清兵足足有近四万人,而且全部都是精锐,就算不是伏击,也未必就怕了区区两万明军,于是,驱赶着手下的兵马,朝着前方杀了过去。

    巴思汉冷冷笑着,率领八旗兵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他是打定了主意,没到战局确定的一刻,绝不出手,让吴三桂去拼死拼活吧。

    同他一样的还有那些作为弃卒的诱饵兵,他们现在对吴三桂是恨之入骨,不从背后捅一刀就不错了,指望他们能够与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同心协力攻打明军,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张勇就跌坐在草地上,看着伏击的清兵跳将出来,要去攻击不知道还有多远的敌军,冷冷的笑了笑,什么也说,同样什么也没做。

    只是,从他嘴角微翘,面带讽刺的神色之中,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并不看好冲出去的吴三桂嫡系军队,以及一些与吴三桂要好的绿营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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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永金显然不知道,他用拖把歪歪扭扭画出来的几个字,会让吴三桂产生如此大的反应。不过,当他从千里镜里看到狂怒的清兵时,同样也不看好他们。因为兵书上有一句话叫做,不可怒而兴师,吴三桂这家伙显然忘记了这一点。

    就在清兵傻乎乎的埋伏在草丛中时,孙永金的部下已经好整以暇的修建了三重马防栏,更在山路两边的山坡上架好火炮,火枪兵更是排好了阵势,正等着清兵一头撞上来呢。

    怒不可遏的清兵显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样的事情,只知道一鼓作气的向前冲,然后看见无数异常招摇的明军旗帜,仿佛是在显摆一样吸引着他们冲上去。

    最先响起的是山路两边的火炮声,一枚又一枚的炮弹落入清兵的人群之中,顿时死伤一片。

    不过,清兵依然在凭借着自己人数上的优势,在朝前猛冲,而且在遭受激怒之后,士气高涨,面对孙永金凶猛的火炮,他们居然没有退却,而是冲得更加凶猛了。

    可是,狭隘的道路成了清兵攻击孙永金的最大障碍,清兵空有人数上的优势,但是在几乎只能单骑行军的道路上,就算他们从山路两边漫过去,最前排的士兵,也增加不了多少人。

    相对于准备了很久,居高临下的站在山路两边的孙永金部属,他们的人数就显得更加少得可怜了。只见得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火枪手,他们躲在马防栏的后面,举起枪支,极端整齐的指向那些冲锋的清兵,然后听见挥舞着长剑的军官一声令下,顿时硝烟弥漫,就像是在山腰上突然喷出大片的云雾一般,景象极其的壮观。

    不过,那些冲锋的清兵却丝毫没有心情去欣赏如此壮观的精致,如雨的铅丸铺面而来,击打在他们的斗笠上,立刻在脑门上开上一个巨大的血洞,如果是打在他们的铠甲上,无论他们穿了几层棉甲,都能直接击穿,然后射进他们的身体里,有些人中了铅弹,一时半会又死不了,便倒在地上嚎叫,引得军心更加动荡。

    不过,吴三桂部下的嫡系兵马毕竟是久经沙场,尽管第一轮排枪给了他们当头一击,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慌。明军向来重视火器,鸟枪、大炮应有尽有,他们与明军对阵十余载,什么样的火器没有见过,如果要说眼前的这支明军火器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他们的火枪打得更猛,打得更快。但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他们作为火器的本质,一旦被人近身,威力无边的火器就会成为烧火棍。

    因此,尽管曾受着极其恐怖的伤亡,清兵依然在奋勇向前,甚至时不时的打响自己手中的鸟枪,虽然没有打伤敌人,不过总算是给自己的队伍壮了壮胆。

    可惜,他们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斗志,当第五轮排枪响起的时候,冲锋在前的清兵已经是死伤枕藉,而他们所进攻的距离如同蚂蚁前进一般,离那些火枪兵依然是如此的遥远。再加上他们属于仰攻的地位,在对方居高临下的打击下,就显得更加绝望。

    当出现第一个清兵坚持不住要撤退的时候,这种绝望便在无限的扩大,扩散到每一个人身上,只听得有人在那里喊道,“无望了,先撤吧!”

    只是一句话,却像吹响了清兵撤退的号角一般,这群狂怒的清兵再次冒着火炮的轰击,撤了回去。

    撤退的动作虽然慌张,但是现在毕竟还是清兵拥有更大的人数优势,再加上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赶来,很快稳住了阵脚,不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孙永金用千里镜看着一路撤回去的清兵,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战事的发展出乎自己意料的顺利,不仅在清兵的诱饵身上狠狠的赚了一笔,还将清兵主力部队狂怒的引到自己面前。

    如果不是此刻自己兵力不足,他真想派遣部队反击一把试试。此刻,或许吴三桂还没有想到,他现在所面对的这支兵马,早就不是他探查到的那支两万人的联军,李定国已经分了一半的兵马,昼夜兼程,从另一个方向绕了过去。

    孙永金看着那些正在整顿部队的清兵,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说道,“让进攻来的更猛烈一些吧,让我看看传说中的关宁铁蹄究竟有多厉害。”

    孙永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清兵在这里持续不断进攻的时间越久,那么他们付出惨重代价的可能性就越大。

    如孙永金所预料的一般,在那面旗帜的侮辱下,吴三桂第一次失去了自己的理智,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他,居然被人用“愚蠢”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这要他如何能不怒不可遏呢。再说,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到其他清兵的耳里,那他不是成了一个笑柄么,特别是传到那个一向跟他不对付的尚可喜耳里,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怪话出来呢。

    因此,他刚刚来到孙永金的阵前,就收拢那些溃败的士卒,准备再度组织进攻。

    石国柱作为吴三桂的心腹,当然也同样饱含着愤怒,那面旗帜上的字,相当于在他们整个团体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如果不把场子找回来,别说会被清廷看轻,以后面对其他的清兵也不用混了,至于指挥其他的清兵,世镇云南就更不用提了。

    当下也是拿着千里镜远远的朝山头上看去,然后微微一笑,对着吴三桂说道,“王爷,看来这姓孙的颇不知兵,虽然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但居然想仅仅依靠鸟枪手挡住我军,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刚才我军来得匆忙,没有充分准备,被他们几轮鸟枪打了下去,若是精心准备,反复冲击,相信定然可以把他们拿下。”

    石国柱显然不知道多尼的骑兵与孙七的火枪兵进行对阵的那一仗,那个时候,可是站在开阔地形上,又是拿着骑兵去冲,最后还是把八旗兵打了个一片惨淡。如今,在如此狭隘的地方,又只能是展开一些步卒,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吴三桂依然点了点头,对石国柱的话表示认同,咬牙切齿的说道,“抓到那个姓孙的,我要亲手活刮了他。”

    从他的表情上,也可以分明的判断出来,纵然是身居他那样的地位,依然不知道多尼究竟是怎么败的。不过想想也是,多尼遭遇这种惨败之后,只会说他遭遇了多少多少明军,自己又杀死了多少多少敌军,怎么会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呢。

    所以,吴三桂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虽然在昆明城前,他见过孙新施展过一次火枪齐射的威力,但是那天毕竟是黑夜,再加上,火枪手一旦被靠近就再无战斗力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的扎在他的脑海里,使得他最终低估了这些火枪兵的实力。

    他这一低估不要紧,但接下来却要让他的嫡系亲信和一些绿营兵用血来让他重新认识一番。

    只见石国柱精心挑选了一批士卒,很是说了几句鼓励士气的话语,然后,挥刀向前,清兵再度发起了攻势。

    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清兵的这次攻势与开始那场乱糟糟的模样有了极大的不同,在奋勇向前的同时,也显得更加的有序,而且一阵压着一阵,如果有人敢后退,立刻就会被他身后的清兵斩杀。

    如此一布置,使得这场攻势在一开始就显得异常的凌厉。

    两边山头的火炮在持续不断的垦犁着狭小的山路,破空而出的铁屑不断的飞舞在空中,成批成批的清兵不停的倒下,可是这群清兵就是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的,反而越战越勇,因为他们知道,只有抵近之后,他们才能避免这种恐怖的火炮杀伤。

    可是,在他们还没有彻底的免于火炮威胁时,雨点一般的铅弹再次在空中呼啸着射了过来,利用这段狭隘的地形,利用两边山地的梯形优势,孙永金把他的火力发挥到了最大,几乎每一轮齐射过后,都会有着大量的步卒倒在弹雨之下。

    同时,这些火枪兵还凭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可以向清兵全方位的开火,并不一定非得干掉了前排的清兵,才能杀伤后排。

    如此优势,对于清兵这种逐级压阵的进攻方式,破坏性不是一般的可怕。当冲锋在前的士兵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恐怖的伤亡,想要撤退的时候,那些在后压阵的清兵发现,他们本身已经伤亡惨重,处于崩溃的边缘,那里还有精力再制止前排清兵的崩溃。

    转眼的时候,清兵在留了一大堆的尸体之后,不得不再次陷入崩溃之中。

    石国柱怔怔的看着崩溃下来的清兵,一名溃退下来的将领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在那里喊道,“王爷、副都统大人,明军的火器太猛,咱们根本就冲不过去,甚至于连靠近他们都不可能,还是得等到我们的大炮也跟上来才行啊。”

    石国柱脸色铁青,咬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经过这一场战斗,对冲破火枪兵防御拥有极端信心的他,也发现这种梯形阵列的恐怖。

    只见山坡上,孙永金的火枪兵密密麻麻的摆出了九排战线,每一轮排枪,都由三排进行齐射,使得他们射击出来的铅弹如雨点一般的密集。同时,第一轮排枪射击完毕,后面的三排又接着来一轮排枪,其间根本不用变换队列,不停的发射,火力密集而又连绵不绝。

    看到这种威力,石国柱可再也不敢说孙永金是个不知兵的毛小孩。利用这种梯形的优势,孙永金的火力丝毫不减,而清兵则无法完全的展开正面,不得不用极少的兵力冲击对方的优势火力。

    石国柱心知,就算他挑选士兵再冲一次,境况也好不了多少,最多再朝前推进一点,依然没法同对方进行肉搏。

    如果他想拿鸟枪兵同对方进行对射,那就更加扯蛋了。明军在山头展开了多少人,他们在狭隘的小道上能展开多少人。

    十几杆枪打他们一杆枪,怎么看,怎么对方更有优势。

    同时,吴三桂也是脸色稍变,尽管心中狂怒异常,他还是分明的感受到,此战的艰难。

    不过,想要让他们轻易的认输也是不可能的。

    如此灰溜溜的回去,以后他们还想不想在清军里面混了,难道要他天天听着耀武扬威的八旗兵骂他“傻*逼”,难道要让尚可喜那个混蛋也知道这个笑话。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于是,他们硬着头皮,推来了一辆辆的运粮车,上面载满沙袋,然后推着前进。每一个运粮车的后面,都跟随着十几名清兵,然后高举着盾牌,在炮火的轰鸣下战战兢兢的前进。

    咋一看去,这分明就是很久没用过的车战了。

    如此的进攻战术显得异常的缓慢,那些运粮车简直就是在用龟速在前进。

    不过,尽管缓慢,它所起到的掩护作用还是显而易见的,运粮车上的铁屑挡住了飞溅的大部分铁屑,使得清兵避免遭到直接打击。

    可是,如果要说他们完全的扳回了局面,那也说不上。

    从山头上呼啸而来的炮弹太过密集,时不时就能正面砸中运粮车,沙袋被砸得腾空而起,运粮车更是直接被炸成了稀烂,躲在后面的清兵几乎全部阵亡。

    但是,最可怕的不是这些,而是那辆炸烂的运粮车偏偏还要堵在路上,让后续的清兵前进不得。

    “快,快,快,把那辆车推一边去。”清兵的小军官大声嘶吼着,让他的部下冒着炮火,清理道路。

    就在这种清理之中,又是不知多少人死伤。

    一些士卒忍受不住这时不时爆炸在身边的炮弹,大声的喊道,“等我们的大炮上来吧,这仗没法打了。”

    “这是平西王的命令,你们谁敢抗令。”当官的一边躲在运粮车的后面,一面呼喝着,逼着那些清兵继续推着小车不断的前进。

    就这样,在铺下了一路的尸体,推开了无数破烂的运粮车之后,这些清兵终于推进到了山脚,然后便是如同雨点一样的弹雨倾泻而来,再次把他们压得抬不起头来。

    “鸟枪兵,鸟枪兵在那,让他们来跟对方进行对射。”

    其实,根本不用他们去喊,石国柱已经派遣鸟枪兵在一路运粮车沙袋的掩护下,推进到了前排,拿起鸟枪就朝着对面狂射。

    如果让他们的鸟枪兵在毫无遮护的情况下,同对面的优势火枪兵进行对射,石国柱是不敢的,但是如果有所遮护,那就不一样了。

    鸟枪兵拥有着沙袋作为掩护,而对面的火枪手又如此密集,几乎可以做到每枪必中了。

    想到这里,石国柱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承认这支明军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但想要他们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也是不可能的。

    此时,他仿佛能够看到对方的火枪兵在毫不遮护下,被他一阵乱轰,陷入崩溃之中。然后他再让大队兵马跟上,一举就攻破这支明军,再一路追杀,从他们过来的方向,一路追杀回去。

    可惜,他所预料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清军之中的鸟枪兵开火的同时,那些成排的火枪手突然朝后退去。

    石国柱怔怔的看着,暗想,这些明军想要干什么,难道这样就崩溃了吗。

    不过,连他自己都知道,这种想法就是做梦。

    只见那些火枪手在一边跑的时候,一边就不见了,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只留下一个小脑袋在外面,同样拿着鸟枪在射击。

    石国柱顿时气急,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那些明军居然挖了堑壕,现在他们同样拥有掩护了,而孙永金则笑了,凭着清兵如此效率,要想同他近身肉搏,那该是何年何月的事啊。

    就这样相峙着吧,他打了个哈欠。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调虎离山(四)

    从清兵调动鸟枪手与孙永金部对射开始,相峙的局面就已经决定了。实际上,在清兵向孙永金的预设阵地发动进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双方相峙的结局。

    孙永金部占据着地利的优势,吴三桂部则拥有着人数上的优势,同时,狭隘的道路,难以行走的山坡,也限制了双方进行大规模的迂回,只能是在这么一块狭长地带进行无休止的进攻和防守。

    当又一轮冲锋,被火枪手的排枪打下来时,掩藏在沙袋后面的清兵变得更加沮丧,一颗又一颗炮弹不停的在他们身边爆炸,尽管拥有着沙袋作为掩护,但是死伤依然难以避免。

    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战斗最为打击士气。可是,这个时候的清兵将领,仿佛是铁了心一样的要攻克这座山头,不停的驱赶着士兵,扑到前方来,然后一次次的发动攻势,再一次次的被赶下来。

    巴思汉用千里镜看着前方的战斗,冷冷的笑了起来,对着一边的李如碧说道,“李总兵,你觉得如果我们的大炮上来了,能打得垮明军吗?”

    现在的李如碧正哆嗦着在思考另一个更为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吴三桂会怎么对付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巴思汉的说话,使得他一时间没有听明白,一脸茫然的看过去。

    看见他的模样,巴思汉更是冷冷的一阵嗤笑,再次问道,“我问你,如果我们的大炮上来了,能不能攻下对面的山头。”

    自从发现自己被骗之后,李如碧就没把注意力集中到战斗中去过,于是张着嘴胡乱的答道,“应该、可能会攻下对面的山头。”

    “哦!”巴思汉满脸玩味的问道,“真的吗?”

    李如碧顿时大汗淋漓,说话变得更加结巴,答道,“只是有可能。”

    巴思汉这时假意做出思考的模样,然后说道,“这么说的话,也有可能攻不下对面的山头。”

    说完之后,他异常干脆对八旗下达了命令,“撤退,明日就回咱们在昆明城外的大营。”

    那些八旗兵丁得令之后,一阵欢悦,在这荒山野岭一样的地方,待了这么久,他们早就待腻了。再说了,吴三桂的伏击已经被对方看破,急切之间要想攻下明军的坚固防御又是基本没有可能,还不如回到清兵大营畅快。

    于是,加紧撤退,转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八旗兵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吴三桂的耳中,对于这些满洲兵,他们没有丝毫的办法,尽管他被册封为平西王,但说到底,这些满洲兵才是主子,而他们只是奴才。

    不过,对于八旗撤兵的消息,那些吴三桂的嫡系还是一阵愤慨。

    就在这时,吴三桂下了一个命令,“把李总兵叫来,让他的兵上去。”

    那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闻言大喜,忙不迭的把李如碧拖了上来,让他驱赶着士兵,向孙永金的阵地发动了攻势。

    在密集的弹雨面前,如此举动,根本就是拿这些投诚兵当炮灰,李如碧如何会不知道,不过,他更知道,这些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将他恨之入骨,怀疑他将清兵的伏击计划告诉了明军,这才导致了伏击的失败。

    实际上,这怎么可能,但他已经没有解释的机会,只能是硬着头皮朝前进攻。

    如今,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清兵的大炮能够及时赶来,别让他们老是在这里挨炮了。

    在投诚兵们强大的意念面前,清兵的大炮还真让他们盼了过来。在催促之下,这些炮手飞快的架好大炮,然后冲着两边的山头疯狂的倾泻炮弹,企图将明军的火力彻底的压下去。

    几乎就是从清兵大炮开火的那一刻起,蹲在山脚下的李如碧部投诚兵压力顿减,遭到清兵炮火袭击的明军火炮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到对方的火炮身上。

    一场小规模的炮兵对决,就在这种情景下展开,双方都是互不相让,炮弹不停的在空中呼啸而过,然后传来震天的轰鸣声。

    这个时代的火炮,效率的低下是显而易见的,这种对射,别说是在一天时间里,就算是让他们打个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分得出胜负。

    看到这种情景,孙永金笑得越发甜了。凭着这种进攻的烈度,他可以确信,吴三桂将精锐部队尽数调往这里,清兵大营已经空虚,吴三桂的嫡系部队和他收编的投诚兵部队,被彻底的分离开了。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保证自己在清兵的优势兵力面前,坚守阵地。

    同时,吴三桂也渐渐的从暴怒的情绪之中恢复过来,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对,然后猛的一拍大腿,从地上跳将起来,大叹道,“不好,我们中了明军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的那些嫡系亲信被主帅的举动吓了一跳,然后再听到吴三桂的说话,一些精明的将领顿时也想到了什么,冷汗涔涔而下,从腾越崛起的这支明军实在太可怕了。

    自从他们将嫡系精锐尽数调到此处伏击之后,清兵大营基本上是由卓罗的部分八旗兵和绝大部分的投诚兵把持。

    如果是在以前,只要卓罗的真满洲兵在,他们无论如何不会产生大营空虚的感觉,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相信,卓罗一定能够压得住那些投诚兵,并彻底的击溃明军的攻势。

    但是现在,他们却在身上冒出一股冷汗,这支从腾越崛起的明军对真满洲兵毫无畏惧之心,更数次战胜八旗主力,隐隐的有一种威名更胜的势头。如果是他们进攻卓罗的八旗兵,谁也不敢打包票,卓罗一定能够坚持得下来。

    再加上,他们在这里同明军交战如此之久,虽然能够看到李定国的旗帜在山头不停的飘扬,但是鬼知道李定国还在不在这里,因为眼前的这支明军与他们以前遭遇的明军战斗风格迥异,相比于善于使用地雷、骚扰和伏击的李定国部来说,眼前的这支军队,更加善于打阵地战。

    如果清兵大营遭到李定国和昆明的夹击,吴三桂的嫡系亲信们,在心底里,已经给卓罗统领下的八旗兵宣判了死刑。

    八旗兵一败,那些心怀两端的投诚兵那里还会坚持,说不得立刻就会倒戈相向。

    等到清兵大营惨败,昆明之敌再向他们这支孤军发动猛攻,则清兵的云贵主力将荡然无存,西南战事败局已定,无力回天了。

    如此的结局,让吴三桂麾下的众将领不寒而栗,神色之间,不由自主的看向山头上孙永金的旗号。进入云南之后,一切都很顺利,李定国和白文选已经被逼迫得逃亡边地,大量的明军源源不断的投降,更是让吴三桂的实力急剧膨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投诚兵最终将被他们消化,彻底的效忠于他们。

    可是,自从孙永金在腾越崛起以来,连斩清兵大将,一路杀到昆明,这次的调虎离山之计,说不得又是他的主意。

    想到这里,吴三桂的嫡系亲信就是一阵愤恨,一名将领不假思索的说道,“自从这个人在腾越兴起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顺当过,如今看这情形,恐怕他没有在此处留下多少兵马,不如乘机一鼓作气,攻破他的山头,杀了此人。”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反对,“那姓孙的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尽管兵力可能不多,但绝对不是我们急切之间能够攻得下来的。如果在这里担搁太多的时间,被昆明之敌合围,我们就算是彻底的完了。要我说,现在我们应当乘着明军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掐断我们退兵的道路,迅速撤退。昆明就不用管了,直接撤回贵州,同多尼的八旗、李本深的绿营合并一处,或许还能坚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刻就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的家眷不在昆明,当然能够说得出这样的话。”

    一句话出来,刚才那名建议的清兵将领,顿时气绝。

    不过,他不说话,不代表其他的清兵将领也不说话,只见有人指着刚才阴阳怪气的那人说道,“如果不是你们急着把家眷迁入昆明,享受荣华富贵,会被人抓住吗,会被人当作人质吗。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如何保全我们整支军队,而不是保全你的家眷。”

    听到他的话,另一名没有家眷在昆明的将领也大声嚷嚷着说道,“没错,只要我们实力尚在,紧紧的抱成团,清廷就不敢小看了我们,我们的地位也才能够得到保障。”

    虽然此人说得很有道理,但是那些家眷在昆明城里的,有着自己的一番考虑,所以绝不肯让步,双方吵成一团,然后齐齐的看向吴三桂,要让他拿出一个主意出来。

    吴三桂冷冷的看着他们,轻轻的锤了锤那些有家眷在昆明城里的将领,然后缓缓的说道,“你们都是跟我从辽东杀过来的老弟兄了,你们说说这十几年来,我吴三桂有没有亏待过你们。”

    众将领面面相觑,不知吴三桂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过也有明白的人知道他的意思,咬了咬牙说道,“当年闯贼攻打山海关,如果不是王爷带着我们挣扎出一条路来,说什么我们也活不到现在。如今天下大定,更是王爷为我们搏出了一番富贵,要我说,王爷为了我们这些辽东的老弟兄,可说得上是呕心沥血,所以,今天我撂下一句话,王爷让我往东,我就往东,王爷让我往西,我就往西,决无怨言。”

    这个时候,石国柱也是回过神来,大声说道,“王爷,请下令吧。”

    “好!”吴三桂欣慰的说了一句,然后把目光同样看向山头上孙永金的旗帜,看着李如碧在火枪的齐射下,再次败下阵来,然后做出了决定,因为冷静下来的他,已经能够判断得出,李定国十有八九已经不在这支军中,而是朝着清兵大营杀奔而去。

    可真够狠的啊,他默默的念叨,然后再转过头来,面向自己的嫡系亲信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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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三桂在那条狭隘的小道上,正打得激烈的时候,一支军队同样也在崎岖的山路上飞驰。

    冲在最前面的是孙永金的火枪骑兵,虽然披着锁甲,但是在崎岖的山路之中,依然能够纵马飞驰,没有一丁点困难,仿佛他们天生就应该在山路中行走一般。

    从这种行军之中,基本上就能够看得出一支军队的素质了。

    李定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对于这种军队的素质,感觉尤为明显,于是心中忍不住一阵感慨,拥有如此精兵,怪不得能够一举扳回云南的局势,要把清兵的主力部队全都埋葬在这块土地上。

    相对于仅仅只是想把清兵撵出云南的李定国来说,孙永金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彻底的歼灭这支清兵的云贵主力,为将来收复西南的战役奠定基础。

    面对孙永金这几乎疯狂的想法,李定国倏然间产生一丝感觉,或许他真的老了。同时,也让他产生了一股要帮助孙永金的冲动,如果真的能够将清兵的云贵主力埋葬在昆明城外,那绝对是不亚于桂林大捷和衡阳大捷的骄人战绩。

    调虎离山的计策,就是孙永金想出来。可是,当面对袭破清兵大营这样风光的事情时,孙永金却丝毫没有贪功的念头,毅然决然把这个好差事交给李定国,而将最吃苦的差事留给了自己。

    就凭着这颗赤诚之心,李定国也觉得自己应该感动了。

    于是,昼夜兼程,一刻也不肯停息的朝着清兵大营的背后杀了过来,饿了就吃一点干粮,困了就在马上打个小盹,直到看见清兵大营的那一刻,才让士卒们稍稍的歇息片刻。

    但是,他作为一军主帅,却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飞快的派人联络城中的明军,相约攻击的信号。

    自从清兵大营基本上只剩下投诚兵后,尽管卓罗加紧了警戒,但是他们的围困依然像个筛子一样,轻轻松松的就让明军漏了过去,相互传递消息毫无阻碍,双方很快达成一致,就等着进攻的一刻。

    对于如同筛子一样的警戒,卓罗不是不知道,可是知道又能如何。那些投诚兵根本不肯尽心尽力,无论是马惟兴还是刘偁都是不值得相信的投诚兵将领,他们不叛乱就好了,难道还指望他们能够全力围困明军吗?

    如果是在以前,卓罗根本不惧这些心怀两端的投诚兵,杀鸡儆猴等种种手段施展上来,保证让他们服服帖帖的,再让他们将领之间相互牵制,无法拧成一根绳,自然更没法威胁八旗兵的地位,甚至于那些投诚兵还不得不巴结着他们,像一条听话的狗一样摇尾巴。可是现在,虽然胸中有着种种手段,但是一样也不敢施展出来。强敌环视,一个不小心,引发内讧,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所以,他第一次低姿态的安抚了这些投诚兵将领,希望暂时稳住他们。

    当马惟兴、刘偁、塔新策等人听见他安抚的话语时,脸上稍稍的闪过了一丝讶异,然后便是毫不犹豫的效忠话语,瞧他们的模样,仿佛比他们这些满洲兵更加忠诚于清廷一般。

    不过,只有天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效忠于清廷,是不是跟明军完全没有勾结。

    所以,这些效忠的话语并没有让他好过多少,反而让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时不时的从睡梦中惊醒,无论看见任何人,都感到极端的不可靠。

    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抬头望向天空,突然之间,异常的怀念京城的景色,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于是微微的感叹了一声,同时也在想着,在月光如此明亮的一个晚上,明军该不会来傻傻的来袭营吧。

    他在傍晚时分,可是仔仔细细的巡查了一番,每个营盘都防守得严严死死,绝对没有任何可乘之机。

    就在此时,突然之间,一种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卓罗凭着自己的直觉就能够感受得到,这是骑兵突击的声音。

    几乎是在他感受到骑兵袭击的那一刻,守营的清兵也发现了大队的骑兵。

    警戒的声音响起,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

    “昆明城里的明军前来扑营了!”

    顿时,整个清兵大营都变得扰动了。不过,这些军队不愧是精英,在得到警报的情况下,神色之间虽然慌张,但防御的工作也进行得有条不紊。大队的清兵从帐篷中扑了出来,拿起鸟枪、弓箭指向营外,一队队的长枪兵、刀盾兵也在整齐列阵,随时准备进行肉搏。

    看到清兵大营没有陷入混乱之中,卓罗松了一口气。

    依靠营寨进行防守,明军就未必真的能够冲得进来,再说了,要杀到他这里,明军必须连续攻破几座汉军的营盘才行。

    就在此时,更加惊天动地的的声音响起,卓罗怔怔的听了一会,很快就发现,这股声音是从自己后方响起来的。

    紧接着,燃烧的火焰冲天而起,那是吴三桂嫡系亲信转移之后的空虚营盘。

    再然后,一名哨探冲到他的面前,大声说道,“不好了,伪王李定国从后面杀过来了。”

    一句话,卓罗有如五雷轰顶,仅仅一个昆明城中的明军就够难缠了,现在还要加上李定国,这……

    一个词眼闪过他的心头,那就是“败局已定”。

    不过,他毕竟还是见过世面的,与多尼这样的家伙有很大的不同,很快冷静下来,大声喝道,“不用惊慌,防守好营地,巴思汉和吴三桂会带兵来增援我们的。”

    听到他的话,清兵稍稍镇定下来,不过,他的厄运还没有终结,这时,昆明方向的防线再度传来一阵骚乱,然后传来消息。

    只见一名清兵哭丧着脸,在他的面前喊道,“完了,马惟兴那个混球,他造反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调虎离山(完)

    马惟兴的叛变,对于卓罗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打击,他以汉军构建起来的防御战线,不仅瞬间被砸开了一个大窟窿,更让其他防守的清兵措手不及。

    刘偁的营盘就在马惟兴的不远处,敌袭的警报传来,整营的士兵都变得紧张兮兮,全部将目光移向营外,随时准备打响鸟枪或是射出弓箭。

    没有人料到马惟兴会突然发难,更没有人预料到会变生肘腋,在几名左臂捆着白丝带的清兵接应下,马惟兴轻轻松松的的攻破了营门,朝着他们背后杀了过来。

    一直看向营外,毫无防备的鸟枪手和弓箭手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被马惟兴部一阵乱砍乱杀,死伤一片,转瞬就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刘偁带着亲卫部队压住阵脚,说不得当下就会陷入全军崩溃之中。

    刘偁此人极其勇猛,更加可怕的是他还能够处危不惊,面对这等危机,依然面不改色,一边朝前厮杀,遏制住马惟兴部的攻势,一边收拢逃散的士卒,企图重新集结成团。

    处于他营盘两边的清兵看到情况不妙,同样也在拼死做着努力,一样的在收容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溃兵,一边的从两边进攻,希望增援刘偁一把。

    得到友军的支援后,刘偁更加奋勇攻击,身先士卒,数次打掉了马惟兴搅动他阵列的攻势,渐渐的居然有了一丝要稳住营盘的迹象。如果让他肆意的发展下去,说不得真的重新收拾好队伍,把溃兵们从没头没脑的慌张中解救出来,然后要同马惟兴部来一场对持。

    可惜,既然刘偁能够得到清兵的支援,那么马惟兴当然也能够得到明军的支援。刘之复的信他是看见了,既然连他这样被逼无奈才投诚的人,都能够得到良好的待遇,那么他如果能够立上一功,待遇就更加不用说了,至少明军不会再追究他投降清兵一事。

    因此,这些天来,他早就与昆明城中的明军有所接触,并悄悄的定下计议。

    如此一来,他的叛乱便与刘之复被逼无奈遭人围攻之时,有了极大的不同,他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着极其坚强的盟友。

    他在攻进刘偁营盘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抢占面向昆明的营门,只见几个左手上捆着白色丝带的清兵打开营门,挥舞着火把,紧接着,大队铁盔铁甲的骑兵蜂拥而入,连绵不绝。

    领头的一名骑士对着马惟兴的部下说道,“兄弟们,干得不错,接下来,让你们看看我们的本事。”

    说完之后,大队的骑兵也不停留,朝着双方还在相峙的地方杀了过去。

    刘偁此刻正杀得畅快淋漓,一刀砍死一名马惟兴的步卒,兴奋的大声叫道,“让你们从背后捅刀子。”

    马惟兴的士兵也不示弱,大声吼着,“狗鞑子,杀的就是你们。”

    不过,面对这些同样是投诚兵的人,也有人喊道,“弟兄们,鞑子是什么待我们,你们还没有体会,干嘛还要给鞑子卖命。”

    听着马惟兴部一口一个“鞑子”,要说刘偁部没有动摇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们毕竟跟了刘偁太久,总兵不发话,他们一时之间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就在此时,帮助他们下决心的人来了,惊天的马蹄声响起。

    刘偁的部属顿时感到不好,反应敏捷的马上便想到发生什么事情,大声喊道,“不好,马惟兴把明军放进来了。”

    果然,仿佛是在呼应他的喊声一般,穿着铁甲的重骑兵出现在刘偁部的面前,朝着那些左臂上没有捆上白色丝带的清兵就是一阵乱砍乱杀。

    刘偁刚刚聚集起来的士卒,再次陷入崩溃的边缘。

    看到援兵到来,马惟兴部则越战越勇,冲着慌成一团的刘偁一阵冲杀。

    就在此时,又有人撕心裂肺的喊道,“刘偁,刘总兵死了!”

    原来刘偁一直冲锋在前,身先士卒,面对重骑兵的冲击,自然也是首当其冲,虽然身边的亲兵拼命护卫,但是在重骑兵的攻势面前,他们这些没有列成阵势的步卒如何抵挡得住,当下就被冲了个崩溃。

    等到有人发现刘偁不见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死在重骑兵的刀下,然后被万千马蹄踩过,成了一团肉泥,如果不是他的衣着确实有点与众不同,还不定有人能认识他呢。

    这一声喊声过后,本来就是军心动荡的刘偁部,变得更加难以支撑。能逃跑的拔腿就跑,跑不掉的,忙不跌的扔下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马惟兴部对这些同样身为投诚兵的刘偁部本来就抱着同情,对于投降的士卒倒也友善,一时间,引得更多的人投降。

    当消息传到卓罗那里的时候,只听得一名哨探说道,“刘偁阵亡,其部属大部投降,明军和叛军正在朝我们方向的大营发动猛攻。”

    卓罗听到这样的消息,差点再次昏厥过去,想不到骁勇善战的刘偁部,这么快就战败了,那么其他的人又能坚持多久。

    此时,他不知道还将会有接二连三的噩耗传出来打击他。

    塔新策的大帐之中,几名部将手绑白色丝带,腰间跨着长刀,跪在他的面前,在那里齐声说道,“将军,请率领我们重归大明吧。”

    塔新策环视着四周,很轻易的发现了他们手上绑着的白色丝带,冷冷的说道,“这么说,我不归顺也是不行了。”

    这时,一名部将说道,“将军,鞑子残暴,我们都是亲眼见过的,整个云南的百姓被他们祸害得不成样子。再说了,这些鞑子什么把我们当人看过,围攻昆明、挖掘堑壕这样的苦差事都是我们的,抢夺功劳这样的事情便是他们的。而且,我看所谓的八旗兵也不过如此,不是照样让我们明军随便的揉捏。如今,满清的云贵主力已经不保,将军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听到他的话,其他的部将也是深有同感,默默的点了点头。

    塔新策看见他们的模样,知道今天他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于是摆摆手,说道,“罢了,一切都随你们。”

    听到塔新策的话,跪在地上的部将顿时脸上大喜,一名部将更是走出帐外,对着众士兵喊道,“塔将军有令,归顺大明,现在就让我们抄了卓罗的老窝。”

    一声过去,应声震天,塔新策部的士卒仿佛早就等待着这一刻,朝着卓罗所在的地方,展开攻势。

    他们的营盘就立在卓罗部八旗兵的不远处,所以不用哨探,卓罗也能清晰的看到塔新策的攻势。

    一支接着一支火箭不停的射入他的大营之中,同时,还不断有鸟枪的声音响起,不过最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他居然还隐藏着火炮,当下就把他们木制的营垒轰得稀烂。

    实话说,卓罗手下的真满洲兵并不善于防守战,在塔新策凶猛的攻势面前,瞬间就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卓罗怔怔的看着一颗接着一颗的炮弹落入大营之中,然后变得双目充血,大声说道,“好狠毒的手段。”

    看着这些炮弹,卓罗已经足够怀疑,塔新策早已心怀不轨,否则不会悄悄的准备这么多事,而且也不会刚刚叛乱,就能如此快的把炮口调转过来。

    此刻,面向昆明的方向已经没有多少可以为他们提供遮护的军队了。如今,他们将不得不面对明军的直接冲击。

    不过,他还有着一个小小庆幸,那就是李定国前来的方向,必须先踏破杨威的阵地,这个家伙可是把刘之复派遣信使一事交代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隐瞒,所以绝对可靠。

    而且就算他想不可靠都不行,只要把他出卖明军信使一事捅出去,他还能在明军立足吗?

    卓罗相信他是一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一定会死死的为自己挡住李定国的兵马,让他有时间来重新整顿兵马,挡住昆明方向的明军和两路叛军的攻势。

    不过,他还是远远的低估了杨威的聪明程度。

    只见,一名哨探急促的跑到他面前,一脸的慌张,连行礼都来不及进行,就大声喊道,“不好了,杨威全军投降,我们后路再也没有抵挡,李定国快要杀到我们营盘前面了。”

    卓罗只觉得手足冰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

    这时,他身边的将领忙建议着说道,“冲出去吧,我满洲兵善攻不善守,窝在大营之中,迟早会被对方合围,不如乘早冲出去进行野战,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这个时候,卓罗也是一阵激灵,连忙说道,“对,冲出去,你快去速速集合兵马,能集合多少就集合多少,不能集合到的就算了,我们一起冲出去。”

    那名八旗将领听到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集合自己能集合的一切兵马,对于那些照顾不到的,也是好不办法了,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只要挫败明军的攻势,哪怕大营之中留守的八旗兵全部阵亡,他们也是有功的。

    可是,他完全不知道,卓罗远远没他这么乐观,此刻,他只想把这支八旗兵带出去便是,至于挫败明军的攻势,那是不敢奢望了。

    马惟兴、塔新策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汉军会投降呢,没有这些汉军的支持,他能够挫败明军的攻势吗。如果是在以前,他会说,能;但现在,他只要想到那些明军的骑兵就会感到不寒而栗。

    昆明城外的数次大战,那种阴影还在他的脑袋上萦绕呢。

    所以,在集合了大部分的满洲兵后,他毫不犹豫的下令到,“向西进攻,冲垮李定国的军队之后,不要恋战,全师向北,绕过明军的防线,撤向贵州,与多尼汇合。”

    刚才集合军队的那名将领微微一愣,满脸疑惑的问道,“撤向贵州?”

    卓罗听到他的问话,毫不犹豫的说道,“没错,就是撤向贵州,难道你以为那些汉军还靠得住吗,到时候被他们四面围攻,我们还能有活路吗。”

    听到卓罗的话,那些八旗兵的将领也是微微一颤,一向自命野战无敌的他们,面对这些明军,倏然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了野战制胜的绝对信心。

    所以,对于卓罗的命令,再没有说出什么话来,闷着头,打开营门,喷涌而出,这些满清最为精锐的野战部队,就这样朝着李定国的军队杀了过去。

    卓罗看着大队的八旗兵杀了出去,他有一点不甘,但同时也稍稍的送下一口气来。他在心中盘算得很好,塔新策谋叛一事,似乎是酝酿已久,准备充足,又拥有营地作为依托,手下多是火炮、鸟枪等破甲极强的兵器,所以急切之间,难以攻陷他的坚固营地。至于孙七率领的明军、马惟兴的叛军,实力雄厚,别说冲垮他们,不被他们冲垮就不错了。只有李定国是劳师远袭,现在又连续攻破了这么多的营盘,士卒定然更加疲惫,再加上李定国是分兵前来,士卒肯定不会太多,如今又碰上杨威投降,就算他再是张狂,肯定也会留下军队看守俘虏,如此一来,他的兵力就显得更加薄弱了。所以,攻打西北面的李定国,从他那个方向逃走,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他只是稍稍的想了一想,便紧紧的压在心头,仿佛这会触及到一个很大的禁忌一般。因为,这个因素就是他觉得孙七所带领的明军比李定国更加可怕,更加让人觉得胆颤心惊。

    可惜,尽管他盘算得很好,但是战事却没有向他预料的那般发展。

    气势汹汹的八旗兵一出营就嗷嗷叫着,朝李定国前锋部队杀了过去,实际上,在这些普通的八旗兵心中,也隐隐的觉得,攻打李定国,他们或许还有胜算,同昆明城内的明军作战,那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就在这种心理下,他们一头撞到了李定国的前锋,然后人翻马扬,只听得有清兵惊恐的喊道,“象兵!”

    李定国就像是预料到清兵会朝着他那边冲过来一样,三十头大象一字排开,朝着前方猛冲,仿佛一道厚厚的移动城墙,任何撞上它的人,都会被碾个粉碎。

    黑夜之中,那些八旗兵根本就没有看得太清楚,闷头闷脑冲了上来,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顿时傻了眼去,马匹冲击的速度太快,根本调不了头,然后一头撞到大象的脚下,栽倒在地上。

    这些穿着几层棉甲的八旗兵,一向都是他们用骑兵去践踏别人,什么时候试过让别人践踏,可是在这些大象面前,他们纵横无敌的骑射,就是一个让人狠狠践踏的下场。

    不能不说,李定国对这些象兵的运用是极其的巧妙。实际上,对付象兵的方法有很多,若是准备充分,可以轻易的击垮象兵组成的军队。但是,八旗兵的攻击本来就是仓促之间决定的,现在又失去汉军的配合,面对象兵的攻击,他们除了茫然之外,就是恐慌。

    不过,这些八旗兵将要承受的打击还不仅仅于此,在那些象兵的后面,是李定国的大队骑兵,挥舞着战刀,不断的收割着那些漏网之鱼的性命。

    卓罗在听到“象兵”的那一刻,就知道不好。可是,他现在根本不能回头,别说回头之后,李定国会乘势攻进他们的营地,更别说一旦下达撤退的命令后,他的军队极有可能因此而崩溃。

    于是,对着部下喊道,“放箭,射死他们的象兵。”

    其实,根本不用他的呼喊,一些八旗兵已经开始放箭。

    不过,象兵之上的士卒身着铁甲,只要不是正中面额,都能浑然不理,而大象又是异常的皮厚,对弓箭同样是毫无畏惧。八旗兵射了半天,没有起到半点效果,反而是他们自己在象兵和骑兵的联合攻击下,死伤惨重。

    面对这种一面倒的屠杀,这些八旗兵已经忍不住朝两边跑去,企图绕过去,直接攻击李定国的骑兵,他们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愿再面对这些象兵了。

    可就是在他们撤向两边的那一刻,身披锁甲的火枪骑兵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拿起一杆火枪,也没有看见燃烧的火绳,然后就是“轰”的一声枪响。

    飞射的弹丸穿过八旗兵的脑袋,留下一个大大的血洞,然后便看到一名八旗兵栽倒在地上。紧接着,更多的枪响声传来,这回不再是一颗弹丸,而是形成了一片弹雨,把那些撤向两边的八旗兵几乎杀了个干净。

    幸存的八旗兵怔怔的看着身边倒下的同伴,然后发出一阵惊叫,也不知道喊了一声什么,就朝着后面疯狂的逃跑起来。

    此时,随着那一轮火枪,其他的八旗兵也看见了从两翼杀过来的火枪骑兵,更看见了他们打着的那个大大的“孙”字旗号,然后心中猛然一跳,那天晚上的情景浮现在眼里,于是再也承受不住的颤栗起来。

    紧接着,当第二轮排枪朝着八旗兵打响的时候,这些八旗兵不仅没有拉弦反击,反而一路慌乱的朝后撤退。

    李定国怔怔的看着他们,没想到那些火枪骑兵只是稍稍的露了一个面,就直接让八旗兵陷入崩溃之中,这实在太难以理解了。

    不过,他也知道,八旗兵在象兵和骑兵的联合打击下,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而孙永金的火枪骑兵,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卓罗也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情形,他知道这支八旗兵完了,彻底的完了,在李定国的追杀下,他们除了逃跑什么也干不了。

    同时,他背后的营盘也传来了欢呼的声音,但这绝对不是属于他们八旗兵的欢呼,而是属于明军的欢呼。

    孙七部的火枪手连着朝八旗兵的营地放了几轮排枪后,挥军发动前所未有的攻势,几乎是在一上来就投入了所有的力量,要用泰山压卵之势一举击溃八旗的斗志。大队的重骑兵沿着破开的栅栏处,蜂拥而入,紧接着便是火枪骑兵以及大量的步卒,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八旗兵的营地。

    马惟兴的军队看到孙七部如此勇猛,也是一阵振奋,更暗自庆幸自家主将的抉择。如今,纵横天下的八旗兵就在他们面前,露出屁股,等着别人来殴打,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放弃,也是奋勇向前,追逐着那些溃败的八旗兵。

    随着孙七、祁三升、马惟兴等部的军队杀进八旗军的大营,防守塔新策方向的八旗兵军心浮动,面对这些叛军的攻势,再也坚持不住,同样也陷入崩溃之中。

    那些刚刚逃回营地的八旗兵,傻傻的看着乱成一团的营地,这个他们以为还比较安全的地方,同样也成了一片修罗地狱。军心动荡,官兵分离、完全就是一片混乱的他们,无论是面对孙七如狼似虎的重骑兵和火枪兵,还是面对马惟兴、塔新策等人的叛军,他们都是在被一面倒的屠杀。

    这个时候,卓罗知道,他们已经败了,而且败得很彻底。

    实际上,从吴三桂把所有的精锐主力调走之后,他们的败局就已经被注定了。这些投诚兵失去了监视,又怨气深结,被明军稍稍的一挑动,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背叛,然后把这支八旗兵推入深渊。

    李定国同样也在发出感慨,随着孙七部和塔新策部等军队冲八旗兵的营地,卓罗连重新整顿部队的机会都失去,他们的败局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唯一的问题就是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歼灭他们而已。

    同时,随着卓罗部八旗兵的惨败,昆明城外的这支清兵也可以宣布全军覆没了。孙永金以及他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也终于见了成效。

    一直以来,无论是孙永金、还是他都没有忘记重新让这些投诚兵归入明军的阵营,白文选的信件更是对推动马惟兴重新归顺产生了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吴三桂把嫡系亲信调开,更是给了他们绝好的机会,两路夹击,再加上投诚兵的反正,这路清兵的命运确确实实是在一开始就注定了。

    如今,他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孙永金那边,那可是吴三桂的嫡系精锐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败走曲靖(一)

    狭隘的山路上,被战火点燃的树木在熊熊燃烧,它们的下面是一片片伏倒的尸体,如果不是其中偶尔能看见有人动一下,或许没有人会相信,这里还存在着活物。

    这条狭隘的道路上,正对着的是同样被犁成平地的两个小山头,凭着这个时代的火炮,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实在可谈得上是一件奇迹了,也不知清兵炸了多少个炮弹才造成这样的效果。

    但是,真正让人感到恐惧的是山脚下昼夜不停,永无止境的进攻,李如碧的投诚兵十停去了七停,剩下的三停也不过是在尸体堆里挣扎求活而已,然后在清兵的驱赶下,一脸麻木的朝着两边的山头发动进攻。

    随着李如碧部渐渐的失去战斗力,吴三桂已经没法再把自己的嫡系亲信置于身后,于是大队的士卒再次增援到第一线去,同李如碧部的投诚兵混杂在一起,他们不少人是从陕西征召进吴三桂的军中,但是其中也不乏从辽东跟过来的老弟兄。

    看着自己最可靠的力量投入到无望的战斗中去,那些吴三桂嫡系亲信的脸庞在微微抽搐,就连身为副都统的石国柱也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明知道这是毫无希望的战斗,但他还是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必须给对面的明军造成一个印象,那就是吴三桂不拿下这支羞辱了他的军队,决不罢休。

    只有如此,明军才不会想到,他们会悄悄的逃跑。

    不能不说,他们所做的这一切还是很成功的。

    贺九义站在小山坡上,看着清兵如潮的攻势,稍稍的有点心惊。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南宁兵已经足够精锐了,但是同扼守两边山头的孙永金士卒比起来,却是大大不如。如果让他的南宁兵来面对清兵这样的攻势,他相信,自己一定坚持不了这么久。如今的吴三桂像是发了疯一样,一刻不停的把自己的军队投入到这个狭隘的小路上,然后一片片的阵亡,看他的架势,不攻克孙永金的军队,他是不会甘休的。

    按照吴三桂进攻的烈度,如果孙永金还是保持这种程度的抵抗,他总有一刻会坚持不住的,虽然他的火枪兵很是了得,但是火枪有着一个极端致命的缺点,就是火枪的寿命和使用时间。在这种连绵不绝的攻击中,那些火枪恐怕烫得让人拿不住了吧,现在他们还能坚持在那里,已经算得上一个极大的奇迹了。

    想到这里,贺九义忍不住对孙永金说道,“孙殿下,不如让我的南宁兵上吧。”

    孙永金摆摆手,很轻松的说道,“没事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凭着吴三桂这种攻击,还攻不下我的山头呢。再说了,你的南宁兵可是有大用的,怎么能轻易暴露出去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休息,到时候会有你们的用武之地。”

    贺九义微微怔了怔,在吴三桂如此烈度的攻击下,还不使用,难道还有什么比现在更重要的时刻吗,他显得很不解。

    这时,孙永金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吴三桂要跑了。”

    贺九义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如此猛烈的攻势,吴三桂那里有半点要跑路的迹象,他怎么就说出这么肯定的话。

    不过,他毕竟也是打老了仗的人,刚刚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亮,对孙永金的话有点明白了。吴三桂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到了现在怎么可能还不知道他被耍了,昆明城外的清兵一旦被明军全歼,吴三桂就彻底的成了一支孤军,到时候再掐断他的退路,肯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吴三桂最急着要做的不是攻克孙永金控制的山头,而是赶快撤出云南的战场,保存实力。

    只要实力尚在,清廷就不敢轻视于他,特别是在八旗兵连遭败绩的情况下,更是会极端的倚重吴三桂的军队,对于他们擅自撤离战场不仅不会怪罪,还会感到万分庆幸才是,毕竟如此忠诚而又有战斗力的奴才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至于丢弃云南,尽管很肉痛,但是对于吴三桂这样的人物来说,该舍弃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枭雄的本色。

    想到这里,贺九义已经对孙永金的想法很是了然,于是心中不由自主的钦佩起来,想不到在如此紧张的战斗中,他也能够将这样复杂的事情想得通透,然后毫不犹豫的做出了抉择。

    他相信,把南宁兵掩藏起来,不让吴三桂有所察觉,肯定是为了更加重要的事情,因为他隐隐的记得,孙永金可是打算把吴三桂的主力部队全部埋葬在云南的,怎么可能让他轻易的走脱。

    只是,面对如此疯狂的攻势,他真的顶得住吗,吴三桂可是拼着血本来制造一个假象,若是让他弄假成真,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这时,孙永金仿佛是看穿了他心思一般,很淡定的说道,“没事的,吴三桂的军队虽然够疯狂,但我也还没拿出十足的力气呢。”

    听到孙永金如此说,贺九义还有什么好说的,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站在这里看着,相信他就是了。

    一切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就算孙永金部下的火枪精良得变态,现在也开始渐渐的出现了问题,再也无法保持犹如弹幕一般的连续射击。

    吴三桂的亲信,与他交好的绿营兵,李如碧的投诚兵都非常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投入了这么多的兵力,死伤了如此众多的军队,如今总算是看到一点成果。那些孙永金的部下,仿佛手上拿着的不是火枪一样,射击了这么久,依然还能保持充足的火力,如果是他们的鸟枪,现在恐怕早就烫得不能拿在手上,要拿它们再去进行射击,那就更加扯蛋了。

    如今,看到孙永金的火力开始变得稀疏起来,吴三桂再次让人挥军向前,发出了一波更加惊天动地的攻势。虽然吴三桂所有的亲信都知道,他们只是在制造一种假象,但他们绝对不介意假戏真做,就算不能彻底的歼灭山上的明军,至少也要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顿时,狭隘的道路上充斥着清兵,一队接着一队,蜂拥而至,这个时候,无论是吴三桂还是李如碧都使上了全部的力量。李如碧知道,如果在这一战有所表现,或许还能挣扎出一条性命出来,如果此战落败,那些吴三桂的亲信们绝对会把他们所有的怨气撒到他身上。

    吴三桂更是对眼前的这支明军满肚子的怨气,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如果不是他还保持着一丝理智,他甚至恨不得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摧毁掉才好。

    只见得满山遍野的清兵沿着山坡爬了上去,越过破烂不堪的马防栏,朝着明军的阵地杀来。在后世,曾经有一道非常残酷的军事算术题,那就是将进攻士兵的密度和防守火力的密度进行对比,如果进攻士兵的密度超过了对方防守火力的密度,那么便达成了突破。

    虽然在最初之时,孙永金利用山坡的梯度,极大的增强已方的火力密度,再利用狭隘的山道,难以行走的坡地,以及他故意设置的马防栏,在削弱对方进攻士兵密度的同时,也在增大他们前进的难度。

    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他部下的火枪兵频频出现哑火的情况,精良的火枪在连续的过度射击中,更是不知被损耗了多少。所以,尽管还拥有山坡的梯度优势,但是已经不再具有凶猛的火力。

    蜂拥而来的清兵虽然不停的有人倒下,但是已经没法再挡住他们的脚步,他们就这样践踏着同伴的尸体,一步步的翻过了孙永金所设置的障碍,朝着堑壕里的火枪兵杀了过去。

    他们相信,只要冲了上去,那些火枪兵就只有挨宰的份了。

    与他们有一般想法的还有山坡上的贺九义,看着蜂拥而来的清兵,他喉咙“咕哝”了一下,想说什么。

    但他看向身边的孙永金时,发现他的神色丝毫不变,对于犹如浪潮一般的清兵视若无睹,淡定得要命。

    于是,他刚刚冒到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还是先看看吧,毕竟这是一支创造了奇迹的军队,就是他们将云南的局势一下子翻转过来。

    现在已经不是收复云南的问题了,而是如何才能歼灭这支吴三桂统领的庞大主力。

    他将视线再移向正在战斗的前线,从千里镜里,他可以分明的看到,负责指挥的小队军官很冷静让所有的火枪兵装上刺刀,他们身后的长枪兵也是蓄势待发,一些剑士已经拔出了长剑,很是无所谓的看了一眼兴冲冲杀过来的清兵。

    这一刻,几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肉搏不过清兵的时候,只有他们自己不这样认为。

    又一轮排枪过后,密密麻麻的清兵再次倒下了一批人,但同时,他们离堑壕的位置更近了。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火枪兵能够施展的最后一轮排枪,接下来,他们不可能躲在坑道里挨杀,要么向前冲,要么向后撤。

    正在冲锋的清兵们不认为这些火枪兵会愚蠢到选择朝前冲锋,一定会向后撤退,因为火枪是没法肉搏得过大刀长矛的。

    可是,那些火枪手就是采取了一个他们认为最为愚蠢的决策,挺着刺刀,朝前杀了过来。

    这回他们算是再次见识了一次孙永金火枪兵的与众不同,那就是无论是射击缓慢的火绳枪、还是使用燧发装置的自生火铳、又或者是能够速射的奢侈品掣电铳,都毫无疑问的装有刺刀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玩意。

    看到那些挺着刺刀的火枪兵,一种搞怪的感觉袭上心头,难道这群家伙的脑袋被驴踢了,以为在火枪上绑上一个古怪的刀子,就能在肉搏中战胜他们。

    这些冲锋士兵的背后,站着一名级别颇高的清兵将领,细细一看,不正是吴三桂的亲信,副都统石国柱吗。但见他拿着一柄千里镜,不停的看向最前线,看到那种奇奇怪怪的刺刀,然后冷冷的讽刺到,“画蛇添足。”

    此刻,他无论如何也意识不到,这些刺刀接下来将要给他造成多大的麻烦。

    在火枪兵的背后,是大队的长枪兵,他们迅速的朝前冲锋,很快同火枪兵们混成一团,再与同样急速冲锋而来的清兵迎面撞到一起。

    凭着从上向下的那一股冲势,当下便有几名清兵直接被插成了人串。紧接着,他们发现这些挺着刺刀的火枪兵同样不弱,长长的刺刀,再配合上火枪本身的长度,犹如一杆小小的短枪,与清兵对拼起来,竟然完全不落下风。

    他们的最初印象很快被火枪兵的刺刀纠正了过来,不停的有人在心中暗骂到,这都是群什么样的火枪兵,远程射击就不说了,连近战也这么恐怖。

    不过,最让他们觉得可怕是那些披甲剑士。

    这还是一个属于勇气的时代,当他们看见那些剑士一剑一个的斩杀他们的同伴时,他们不是愤怒,而是脚肚子在发抖,只想离那些家伙远远。

    同这么一群家伙拼杀了许久,清兵突然发现,虽然冲了上来,可是在近身肉搏中,他们依然占不到丝毫上风,双方相互交织在一起,每一刻都有人在不停的倒下。

    此刻,比拼的就是双方的意志,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谁能够坚持到对方崩溃。

    那些抱着奢望还在苦苦坚持着的清兵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面对是怎么恐怖的一群人,不会有投降、不会有崩溃、甚至于连恐惧都不会有。

    如果说这些孙永金的部属一定会在乎什么,那就是对毁率的计算,也即是一名明军能够拼掉多少清兵。

    孙永金的部属对这样的一个数据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他们完全按照游戏的思维来看待战争的胜负,在游戏中,对毁率就意味着究竟谁会最先被拼光,谁能够夺取最后的胜利。

    按照这种对毁率的计算,一名傻傻的剑士信誓旦旦的在孙永金面前保证到,冲上山头的清兵会在他们之前全部阵亡。

    贺九义怔怔的听着那名剑士的汇报,什么叫做对毁率,他很是纳闷。

    经过一番解释后,他总算是明白了,可是却变得更加纳闷了。打仗难道还依靠这样奇怪的一个数据吗,在真实的战争中,就算你的伤亡比别人更惨重,但只要你能击垮对方士气,或是占领关键的战略要地,依然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对毁率从来不是左右战争的关键因素。

    经历过这么多场战斗的孙永金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如果对毁率真的能够左右战争胜负的话,那么当他以少击多,同马宁进行对阵的时候,恐怕早就死了,因为只要清兵亡命一蹬腿,数量居于绝对劣势的他们,完全有可能被全歼,但是人类是惜命的,他们极少会玩出全军阵亡这样的恶劣事情。

    不过,他的军队除外,所以,对毁率对别人或许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对他绝对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

    贺九义看着那名剑士,看了许久,觉得这家伙绝对不是在搞笑,他是很认真的在汇报着一件事情,同时,孙永金也是在很认真的听取着。

    看着他们的神色,贺九义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这家伙的军队该不会是时刻都做好的全部阵亡的准备吧。

    想到这里,一阵寒意袭上心头,面对一支永不后退,永不崩溃的军队,那绝对是相当恐怖的一件事情,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此刻,冲上山头的清兵就在做着这么一件危险的事儿,他们从头到尾就不曾比拼过双方的战斗意志,而仅仅是比拼着他们自己的战斗意志,看他们能不能够撑到最后。

    贺九义并不看好他们,那些冲上山头的清兵,在他的眼里,现在已经成了死人一般的存在。如果他们不想全部死,只能是乘早崩溃。

    果然,那些冲上山头的清兵经历兴奋了一阵,很快陷入艰难的战斗中,如今更是露出一丝不支的模样,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崩溃呢。

    山下的石国柱把山头的一些看在眼里,从最初的兴奋到后来不可思议,再到现在的焦急。那些火枪兵,那些长枪兵实在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绝对不能就这么崩溃了,石国柱暗暗的想到,立刻再次派遣了大队的清兵增援上去,无论如何都要彻底的冲垮眼前的这支明军,然后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

    看到清兵如此举动,贺九义又是脸色一沉,虽然对孙永金的胜利已经不抱怀疑,但是清兵的增援会延缓他们崩溃的速度,杀伤更多的明军士卒。

    如今,这些孙永金的部下,在他的眼里,那可是宝贝一样的存在,他不知道孙永金是如何训练出如此精锐的部队,就算是他最亲信的部队恐怕也做到这种地步。不过,他知道如此精锐的部队绝对是不好训练的,死一个就少一个。

    他无论如何也想到,孙永金的这些部队完全是量产,一个小时能训练很多出来呢。

    不过,孙永金不是那种残酷的人,虽然知道这些克隆人从不畏惧死亡,虽然知道自己能够从城镇中心获得源源不断的补充,但是,能够避免的伤亡,他一定会避免。

    面对清兵的援军,山头上突然冲出来一队人,拿着一种古怪的兵器,拥有着很多长长的管子,然后对准这些援兵,突然开始一轮齐射。

    铺天盖地的弹丸飞驰而来,看花了那些清兵的眼睛,更看得山下的石国柱差点吐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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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之帝国时代介绍:
带着帝国时代的城镇中心穿越到明朝永历那个时代
然后凭着强大无比的金手指
改天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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