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二回 昏夜独只影
黑水池。
一潭浑浊不见底的黑色死水里,悬浮着无数骷髅和白骨。那些从前**杀的生灵,它们的血肉已经溶为黑水池的成分。剩下的渣滓,成了黑水池恐怖的浮饰。
无数骷髅和白骨堆垒成一座白森森的十字架。十字架冷冷地屹立于池中央。木蔚来张着双臂地被吊在十字架上。他的手臂几乎有一半被嵌陷入十字架的骨垒中,被锢锁得牢牢的。
赤着的上半身,暴露了胸前和腹下两处致命的深伤。下半身,被泡在黑色的污水中。伤口处,暗红色的血如小溪般延着苍白的皮肤缓缓注入黑水池。
他无力地垂着头,眼帘垂阖。没有生息的脸上,嘴角的血迹未干。眉睫轻颦着,保持着微弱而虚浅的呼吸。就是因为剩下这一口气,使他区别于一具死尸。而此刻的他,并不清醒。从那皱颦的眉宇间,仿佛透映着他意识所深陷的那个黑暗、残忍而悲伤的梦魇。
无数细如头的黑丝,从黑浊的水面伸长而出,延着那副血淋淋的躯体,往上蔓爬并根深扎入,蚀肉侵骨,源源不绝地吮吸着那副躯体的魔气。黑池水蒸腾着一种弥漫的瘴气,这种瘴气对普通人类来说,是剧毒。然而,却像保鲜膜一样,萦绕着那副躯体,减缓着生命枯竭的度。
梦魇中,那些转瞬即逝的生命消失时那悲惨的一幕幕又反复重现地在他脑海里重现:戈蓝、布谷、布夫人、晴儿、冰绫、魔星、阿里……每一次的错失,都是锥心的痛。因而,那些还有黑暗中挣扎,等待着自己救赎的人呢?
“哥哥,救救我……救救炎儿……”仿佛听到了被关在远在千里之外的玄山城堡里,妹妹丽雅哭泣的求救声。
“三日后,如果小白没有回来,那么行动是失败了。到时,小白就有劳主人来迎救了……”小白临别前的话,又在木蔚来耳边响起。
荒漠黄沙地里掩埋的已经绝望白骨;天龙城里神龙化为结界保护着人们,他们仍对和平美好的未来充满着希望;然而沙渡忧郁深?的目光里,沉淀着越来越难择诀的不忍与犹豫……
这一切,木蔚来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大事未成,自己焉能如此卑贱地死在黑水女妖的屈辱之下?人总是会死的,但要死得其所!意识至此,在强大的求生意识的催动下,他体内原来紊乱而微弱的魔气,又开始慢慢地重新凝聚。
入侵那副躯体的黑丝在魔气反噬下渐渐地枯萎、脱落,融入黑水之中……
……
天龙城下。
“陛下,万万不可!”
丞相、廉王还有凡尔纷纷劝阻。
沙渡跃身上马,牵着缰绳,勒绳回马,冷静地吩咐着:“我回来之前,红莲国的一切政务就有劳丞相和廉王了。凡尔,狩魔十二队暂时由你全权指挥,遇事可与明月巫师商量。”说完,不理堵在城门的群臣作何反应,策马加鞭,扬长而去。
沙渡要单枪匹马地去拯救一个,本就应该死在他剑下的人,这对红莲国所有把希望寄托在沙渡身上的子民来说,是十分荒谬的。而且,那明显是一个陷阱。
但是,没有人敢拦阻王,也没有人有这个胆量和能力。
众人只有以担扰和不安的目光,目送着他们的**马的身影,消失于黑夜之中。
“蔚来,等我!我一定会把你安然无恙地救出来!”
沙渡深?的紫眸,在漆黑中就像闪亮的琉璃,又美丽又坚决。而且,散着一种很危险的气息。沙渡被激怒了!
夜晚,那片被邪玄魔瘴气污染的广阔荒漠里,隐藏着无数人性尽失的凶残的半魔人。
就着月色,面前不远的沙丘,沙土在鞠动,并且快向沙渡移动!在快接近沙渡时,这鞠动的沙土又分成数十支,四面八方包抄。
沙渡早已洞察到沙土下的异常,但却完全没有放慢车,继续全前进。然而右手却凝运灵力,“嗖”的变出一把长长的血红色的炎之剑。
突然,数十个黑影从沙下突破而出,向沙渡扑去!
它们是半魔人!
狰狞的面孔上,本来人类的五官已经退化成妖兽的怪异状。红色的眼球凸眶而出,好像快要掉出来。瞪得迸裂的眼角,在滴血!牙床外突,长了上下两排森长的獠牙,绿色的涶液,从牙逢里渗流着,夹杂着食物的残渣。虽双脚走路,前肢变得粗长,手掌已经变成野兽锋利的爪状。
沙渡手臂一轮,漆黑的夜中闪过一圈红色的光。
光芒过去,最先扑过来的一圈半魔人从半空中掉下来,它们的身体全都被拦腰砍成两半。
这些被腰斩的半魔人没有马上死去。手脚在僵蹬着,作殊死的挣扎。绿色的液体从断身处如崩堤一样喷涌而来。
其他半魔人闻得血腥味,也不分辨是否同类,全都朝地上半死的半魔人扑压过去,开始疯狂地噬咬撕裂。
它们渴望啃噬的,只有血腥。因为,它们只是丧失人性的半魔人……
将那群自相残杀的半魔人远远抛在后面,沙渡快马加鞭,头也不回,继续赶路。这一路上没有半分停留过。沙渡所骑,又是万中无一的千里良驹,普通的马要三日才到达的路程,沙渡一夜一日就赶到了。
此时已经第二日傍晚。昏黄色的夕阳将灵水湖映照成一片血的红色。
来至灵水湖前下马,凝望了那一湖微风鳞波的静逸的湖水,沙渡伸出左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白圈。白圈一晃变成一个透明的泡沫状的结界,将沙渡保护在其中。
沙渡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那个泡沫结界,将湖水隔开。这湖水有毒,之前听木蔚来说过了。而沙渡幻变出来的结界,能抵挡着这种毒。自从黑龙江鱼怪一役后,沙渡除了在全力处理朝中事务之余,仍不忘抽空苦练剑术和玄术。与那时比,沙渡又进步了不少。这就是斑蝶与沙渡对战一招,便知难而退的原因。
湖水深处,有一片光亮,通向另一个湖。沙渡向着那光亮的方向游去。当再次浮出水面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冰的世界。
无论湖的另一面的人类世界如何的日落日出,这个湖底世界里,永远是天色灰蒙蒙的的白天。
一座华丽的水晶宫殿浮于湖中央。纷纷扬扬的雪花飘降着,为这片死寂的白色世界点缀着星星零零的灵动。
沙渡踏上宫殿的阶级,从殿正门,大大方方地走入来。
这里有不少白衣的男人守卫着,这些男人的长相都颇为俊俏。一眼望去,没看到一个女人。这样的风光,沙渡也早从木蔚来口中听说过。看来这灵姬好男色,果真名不虚传。心里又不禁暗暗为木蔚来的处境担心。
奇怪的是,这一路走去,没有人出来拦阻他。好像知道他会来一样。
一直走入正殿大堂,看到高高在上坐在水晶宝座上的那个庸雍华贵的金美人,沙渡知道,那个人就是灵姬了。灵姬旁边站着一个表情冷漠的白衣男子。这个男人的相貌,要比刚才守在那里的卫士要好得多。而且从那男子冷凌的眼神里,沙渡看出这个妖男有不弱的妖力。
白衣男子是影梅。兰菊竹三位使者已经不在了,现在影梅成了灵水宫,唯一可以如此靠近守在灵姬旁边的人。今天,影梅的心情特别好!
灵姬的容貌,跟在兴龙庄藏珍阁看到的夜离的画像一模一样。
先祖的容貌活生生地呈现在眼前时,沙渡多少还是有些振撼,同时还觉得羞耻。这个活剥人皮的女妖,这样做分明是对驱魔族的侮辱!
“啪啪啪!”
迎接沙渡的,是几声清脆的掌声。
“陛下果然信守承诺,而且胆识过人,灵姬好生敬慕。”灵姬阴阴地笑着,一双邪荡的红眸在沙渡贪婪地搜刮着,又轻笑:“陛下不嫌陋舍寒微,不远千里,亲自驾临,灵姬感到荣幸之至。”
影梅看到灵姬看沙渡的眼神后,心里有些不快:宫主那贪新忘旧的度,也太快了吧!刚才还对那个病秧子动心。这会儿又看上了这皇帝。没错,这个皇帝的确有些魅力。银紫眸,英气逼人,王气浩荡,容貌异丽,不止是人中之龙,而且是世间罕有的绝色。但是,这皇帝可是个纯种的驱魔族人!是妖魔的天敌!灵姬宫主怎能看上自己的敌人呢!
沙渡盯着她,不屑她的客套,冷冷道:“我已经来了,放了我的朋友。”
灵姬弯起美丽的眼睛,莞尔一笑:“陛下,灵姬此番约您前来,也不过是想与你共商消灭邪玄魔之事。”
“想我与你等邪恶的妖魔勾结,没门!”沙渡愤懑地厉之以色,一道飞虹由他掌中迸出,与冰冷的空气磨擦产生一道红色的火花。火光直射坐上的灵姬。沙渡的红剑能幻化成任何形态。
这一击突如其来,杀灵姬于措手不备。
岂知那灵姬又是莞尔一笑,与旁边的影梅突然从沙渡眼前消失。红剑击空,回至沙渡之手。
空荡荡的冰殿里,突然从地面冒出腾腾的白色寒雾。寒雾弥漫了这个空间,使这里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在蒙胧的白雾之中,渐现一片黑色的水池。木蔚来就被吊在水池中央的骷髅白骨十字架上!
“蔚来!”
沙渡看到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木蔚来,惊骇得大叫,不顾一切就冲过去…
第四二三回 骨毁黑水池
从木蔚来腰后,突然伸出一双纤白的手。寸长的指甲,正在那血肉糊涂的伤口上轻刮着。随后,一张华丽的脸在木蔚来侧边出现。
沙渡吓得怔定,才看到粘在木蔚来身后的,正是灵姬。此时的灵姬,一改刚才的端庄,变成像一个**,眼梢里尽是邪恶的媚态,娇挠地笑道:“陛下,您不是一向重情重义吗?这人既然是陛下的朋友,陛下好应帮他尽快解脱,免受不必要的折磨和痛苦……”说话间,指尖往伤口血洞一戳一挖,大块大块黑色的淤血涌出来。
木蔚来痛得呻吟一声,从梦魇中醒过来。蒙胧着半睁着眼睛。本来绝望了的双眸,在捕捉到沙渡的身影的一瞬间,好像燃起了无限的希望,闪烁着凄楚的泪光。只听得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恳求着:“杀了我……快!”
沙渡看得心如刀割,握着剑的手颤抖一下。
“妖女,放了他!”沙渡怒气冲天,紧握着红剑,冲过去,挥起剑就想向灵姬的头颅砍下去。
但前面好像有堵无形的墙,把沙渡阻隔在外。他的身体不能逾越那道墙,只有他的剑可以。
灵姬不想沙渡接近木蔚来,却设下了一个只有红剑可以穿越的结界。她的目的很简单。她要迫着沙渡杀木蔚来。
沙渡挥着红剑狂砍那结界,砍了半倾,还是剑能穿透,人不能穿透。他一边砍,一边骂,“妖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能封印邪玄魔,一样能封印了你!”
灵姬阴冷地笑了笑,道:“多谢陛下关心。一百年前,夜离把邪玄魔封印了,直到现在,我还安然无恙。陛下如果不想你的朋友多受折磨,就尽快下手吧……否则……”
“否则怎样?”沙渡怒目圆瞪。
“否则,我就在陛下面前,享受邪玄魔的身体……”灵姬淫笑着,原本揽着木蔚来腰的手开始往下抚,同时开始疯狂地咬吻着木蔚来的脖子。
在灵姬狂荡的进攻之下,往日不堪回的伤痛再次历历在目。木蔚来只觉脑海里轰的一声响,然后掉入万劫不复的黑暗深渊。浑浊了的眼神失去焦距,空洞洞的。嘴角轻轻的抽*动着,绝望地细声哀嚎,“沙渡,求求你……杀了我……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
惊慌失措的沙渡完全呆掉了!
他完全无法决择!要他亲手杀掉自己患难与共的木蔚来,他做不到!但要眼睁睁地看着木蔚来受辱,那又是何等的残忍?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迫我!”
沙渡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那边,灵姬仍在持续不断地玩弄着木蔚来的身体,出一串串刺耳的奸笑声。而木蔚来凄厉的哀嚎,又声声传入沙渡耳口中,听他得如坐针垫。
在这种僵持的时刻,有一个人已悄然无声地接近了!
一道凌厉的冰刃冲突结界,直直地钉入灵姬眉捷间。灵姬瞪大了惊怒的眼睛,从木蔚来的身体挪开,离开黑水池,晃了几下,才站稳脚步,用力将眉上的冰刃拔了下来。黑色的血,从眉间的血洞里渗出来,延着那鼻翅两侧,往下散流。那张惊世绝艳的脸,马上变得血流满面的狰狞惊悚。
这道冰刃在击中灵姬的同时,也击碎了灵姬的结界。这个结界,像被子弹射穿的玻璃,开始龟裂,碎散,最后完全消解。
一个白色娇小的身影,从迷蒙的雾气中慢慢地走出来。
竟是抱着女婴的斑蝶!
被斑蝶抱在怀中的女婴,睁着惊恐不安的小眼睛,她怯怯地偎在斑蝶怀中,仿佛斑蝶就是她的依托。在短暂的相处里,这个女婴竟然对斑蝶依赖起来。或许,纯真的她觉得,斑蝶虽然凶巴巴,冷冰冰的,却拥有一颗温暖的心。
但当女婴看到被吊在黑水池中的木蔚来时,又开始啼哭。冷森森的灵水殿里,婴儿的啼哭起使气氛更加鬼异起来。
“母亲,你的所作所为,让女儿觉得恶心。”斑蝶冷漠地扫视了所有人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着,仿佛这是一件很不屑的,可理又可不理的劣事。
灵姬用手在脸上一抹,血迹消失了。但额上的洞却不能消失。
“你竟然毁了我的面皮!”灵姬满脸难掩怒容,“斑蝶,你从天龙城回来,我就知道你恢复神智,那时我实在不该心软,应该再一次废了你!没想到你还是要与我作对,没想到你的心竟然还向着木蔚来!”
“我的心,只向着自己。我只是看不过眼母亲的行为,仅此而已……”斑蝶淡淡地说着。
“哼!既然你不把母亲放在眼内,我也不再当你是我女儿。我杀了你!”灵姬虚影一晃,伸出如鬼爪般的利爪,向斑蝶抓去。斑蝶像一只轻灵的蝴蝶,翩翩起舞的身影,巧妙地躲过灵姬的攻击。
趁着灵姬与斑蝶母女反目成仇之际,沙渡已经奔至黑水池,正想跳入黑水池救木蔚来。木蔚来抬起头,急切苦虑地道:“池水有毒……你一滴都不能沾!对人类来说,这个是化骨池……沙渡,纵使你是驱魔族,也不能幸免。你跳下来,不但救不了我,只会白陪一条性命……”
“蔚来,你不要再骗我了!池水果真如此厉害,你也活不下来……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对你下手!你要相信,封印邪玄魔的方法,一定会有第二个!”沙渡说着,又向前迈了一步。
“我是邪玄魔之子。这瘴气黑水,非但伤不了我,还可以维持我的生命。只是,以我的魔力作兑换而已……”
“他说得一点也不错!”灵姬邪恶一笑,一掌击中斑蝶后背。斑蝶喷了一口血,身体向前飞了出去,眼看就要跌落黑水池,她将怀中的女婴向沙渡抛去。
黑色的水花四溅。溅到地面的水珠,蚀入冰土冒着白色的泡沫和烟雾!
被抛在半空中的女婴,哇哇哇地啼哭着。沙渡本能地接过那婴孩,揽入怀中。惊魂未定,下一秒,被眼前的一幕惊愕了!
木蔚来所言,竟然不假!
跌入黑水池的斑蝶,下半身开始化成白骨,这种融蚀正以不断向上蔓延。她的元神已经被灵姬一掌震散。因此黑水池不会令她重生为妖,而是蚀她血肉为养分。
“斑蝶……”木蔚来悲痛地呼叫着,想把斑蝶拉起来,但是双臂被锁在骷髅白骨十字架上,根本动弹不得!
但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伙伴为了救自己而在自己面前化为白骨?
那一幕幕生命离去的悲惨画面又历历在目!在极度的悲愤中,他开始用力地挣扎,用尽所有的力气!被愤怒蒙闭的双目,黑色褪退,变成魔鬼的血红之色!
愤怒、怨恨、自责像熊熊地烈焰,在魔瞳中燃烧!
在眸色改变的一瞬间,他体内爆出惊人的魔力,硬生生地将双臂从十字架里撕扯出来!双臂上的血肉被磷磷的骷髅白骨锁勾脱,淋淋漓漓的鲜血直流。甚至露出臂骨了,但他却在所不惜……
终于,他脱离了十字架的制爪,将半浸泡在黑水池中的斑蝶抱起来,回到地上。
“你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人!你这个受虐的变态狂!烂十字架根本锁不住你……”他怀中的斑蝶,即使形神毁灭在即,仍不忘依旧用冷漠的狠话去打击他。
如果被斑蝶骂两句就能让她活下去,木蔚来愿意被她骂一辈子。
但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如果……
斑蝶说得没错。如果木蔚来要逃脱,他早就逃了。他只不过想利用灵姬逼沙渡杀了自己而已。
但这个计策出了小小的意外。
他以为,斑蝶自天龙城刑场一别,就会一直记恨自己,不再关心自己的生死。他以为,灵姬已经对斑蝶**,斑蝶不会对他有任何感觉。怎想过,再次见到斑蝶,竟然是她舍身相救?
他错了!大错特错!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但我不值得你救……”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父亲的转世,答应我一件事……”斑蝶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骨化已经蔓延至她胸前。
一句父亲的转世,紧紧地牵扯了两人之间的羁绊。
“你说?”木蔚来悲伤地垂下眼帘,除了满足斑蝶的愿望,他实在想不到任何办法,去令一个将死之人得到宽慰。
“那个婴儿,算是我的妹妹吧……你要抚养至她长大……可不能让她成了无可依靠,无人疼爱的孤儿……”斑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卡,骨化侵蚀至咽喉后,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斑蝶不是孤儿,却和孤儿没有区别。她的父亲一百年前被怨郁而死,她的母亲这一百年前只当她是办事的工具。她从来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也就奉命与木蔚来结伴而行的那段短暂而凶险的旅程,让她体会到什么叫做被关怀。
木蔚来怔了怔,心在绞痛。
她误会了,那个小孩,其实是神龙海蛟与阿里的女儿。
斑蝶的要求,其实还隐含了另一件事。她要木蔚来抚养小孩至长大成*人,就要是木蔚来为了这个小孩,活下去……
但看着斑蝶涣散的眼神中,那种炽热的渴望与恳求,木蔚来咬着牙,硬挤出一丝笑容,凄凄道:“我答应你!”
斑蝶宽慰地笑了笑,阖上眼睛,静静地躺在木蔚来臂膀中,化成一堆白骨。
木蔚来抱拥着那副骸骨,悲愤地仰天长啸,眼泪像崩堤的河水,哗然流下……
第四二四回 毒妇怨灭怜
见木蔚来从骷髅十字架上挣脱下来,灵姬大吃一惊,后愧小看了木蔚来的实力。现在木蔚来和沙渡两个人联手对付她一个,形势对她大大的不利。于是,灵姬化成一道黑水,集中力量对付手抱婴孩的沙渡。
黑水变幻无穷。时而是分散于周围的空气,突而凝聚成水蛇张牙舞爪,灵活迅猛地在沙渡身边高绕转,幻变成千千万万的虚像,让人眼花缭乱。当你视觉麻木时,黑水就会突然攻击,让人措手不及。沙渡左手搂着婴孩,右手使剑,对付那股像影子般神出鬼没的黑水显得力不从心。尽管如此,那把如血炎般的红剑仍挥舞得滴水不漏,一时半刻,那黑水又伤不了沙渡和婴孩分毫。
木蔚来将斑蝶的骸骨轻轻放在地上。红色的魔瞳里,凝聚了无限的悲愤和伤感。
又一个生命在他眼前消失了……
随着被激怒的魔力在木蔚来体内迅膨胀。澎湃的气流令木蔚来身上沾湿的黑水池之水在一瞬间被烘干。周围的空气开始越来越压抑。这种压抑的令空气滞留。黑水飞绕的度竟然被削缓下来,沙渡看准了时机,刺中了黑水所化的水蛇一剑。
黑水“啊”的一声惨叫,突然在沙渡面前隐遁,也不知隐藏在哪个空间里。
“沙渡,小心。那妖女是水所化,无处不在。”
木蔚来用低沉的声音提醒着沙渡。被黑水池浸泡,令木蔚来的伤势稍微好转了。双臂的血肉淋漓,也不过是皮外伤。重要的是,愤怒令他的力量突然暴突。所以现在的他,不但能稳稳地站着,甚至散出来的气场,不比沙渡弱。
虽然这种程度的力量,完全无法与在冰河神界时吸收了十二冰龙屠杀神族相提并论,但木蔚来认为,对付黑水灵姬已经卓卓有余。
“黑曜宝剑!”
木蔚来凌厉地对天呼唤。一道黑色的闪光破空而来,如黑虹般转迅飞入木蔚来手中。第一次用黑曜宝剑对付灵姬时失败后,之后他重伤昏迷。黑曜宝剑被灵姬“没收”。
那时灵姬用尽各种方法都没法把这剑毁掉,最后只好用寒冰把剑封印起来。但这种封印抵不过木蔚来的呼唤。一旦感应到主人的呼唤,黑曜宝剑就破冰而出,以最快的度,回到主人的手中。
剑在“铮铮”地鸣叫着,仿佛感应到主人斩邪的决心后在兴奋的呼叫!灵姬的所作所为,不但是她的女儿看不过眼,就连黑曜宝剑也愤怒了。
水晶宫殿里一片白茫茫的死寂。
沙渡和木蔚来都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等待着黑水的自投罗网。
突然,在沙渡脚下飘现一抹阴影。
阴影越来越深,木蔚来还没来得及提醒沙渡小心,从那阴影中飞出一条丈长的水蛇,冷不防将沙渡怀中的婴孩衔走。
沙渡连忙跃起举剑一劈,将蛇头砍断。蛇口一松,婴孩掉落。木蔚来扑过来,刚好将婴孩接着。
断蛇头和蛇身又变成水气消失了。
“真狡猾!”沙渡咬牙切齿地骂着。
再次回到木蔚来怀中,小龙女弯着小小的眼睛,开心地笑起来。在这种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危险时刻,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婴,居然笑得那么纯真无邪!
这一刹那,女婴的笑容把木蔚来内心的忧暗照亮了,他仿佛忘记了所有的伤痛、所有的忧患,仿佛这个世界里又升起了充满的灿烂的阳光。被女婴的笑容感染了,木蔚来嘴角轻轻地笑了笑,他笑得那么温柔,好像一阵淡淡的清风,却在微笑的同时,流下一滴百感交集的眼泪。
“小龙女……你可真是个开心果呀!”由衷地感叹了一息,木蔚来对小龙女更加疼爱了。但是,此时的处境,不由得他再多想,马上从短暂的欢欣中抽回神绪,扯下女婴襁褓上的一段布带,将小龙女稳稳地绑在自己的胸前。
这样一来,木蔚来既可以放开手尽情与黑水搏斗,又可以保护小龙女的安全。
看到木蔚来待那女婴的珍爱,沙渡心里颇慰。小龙女,毕竟是自己师父的孙女,这个世界,有像木蔚来这样的大好人疼爱她,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木蔚来凝望小龙女时,那眼神中充满了父亲慈爱的目光。沙渡都看在眼里。沙渡想,或许,他的好朋友,因为刚刚饱受了失去妻儿之痛,而把父爱的情感,寄托在这个与之有缘的新生婴儿上吧!
“那个婴儿,算是我的妹妹吧……你要抚养至她长大……可不能让她成了无可依靠,无人疼爱的孤儿……”
斑蝶临终前的遗言,沙渡可有听到。木蔚来答应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为了这个小女娃,他愿意放弃轻生的念头,积极地活下去呢?
只是没想到,那小龙女的一个笑容,都比不上自己多次苦口婆心的劝解。早知这样,在天龙城那时,就多逗逗这个小宝宝,让小宝宝一天到晚都笑!小宝宝一笑,木蔚来就笑了!那时沙渡还担心小宝宝的哭声会惊扰木蔚来的养伤,叫风灵把小宝宝带得远远的。好在现在才现,还不算太迟。
当然,现在不是温馨的时候,灵姬在暗,他们在明。灵姬随时会突然冒出来偷袭他们呢!
两人背对背地靠站着,静静地凝听着一切声音。空间内任何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两人的耳目。在这种静局的时刻,就连木蔚来怀中的小婴孩也不敢哭泣,只是睁开了一双黑珍珠般的眼睛,学着大人那样,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对她来说十分陌生的世界。
突然,两人同时从相反的方向分开!
一条直径两米长达二十变的巨大水蛇从天俯冲而来,砸破了两人刚才所站的地面。冰面穿,湖面像泉一样向上喷涌,形成一株高高的晶莹水花。这株水花,很快就在极低温下结成冰柱。
水蛇一击扑空,由蛇头开始,巨型水蛇一分为二,分别向木蔚来和沙渡追咬!
木蔚来和沙渡同时举剑向着蛇头劈去,水蛇还要继续向前冲,于是在两把利刃之下,两条水蛇被纵向切开两边。
被剖成半边的水蛇在着地的一刻,化成一淌黑水。黑水汇聚在一起,慢慢向上凝结,最后变得灵姬的模样。
控水幻术被破,同时吃了黑曜宝剑和红剑两击,灵姬显然受伤了。她坐在地上起不来,头雾乱,额上斑蝶所刺疤痕仍在,看上去狼狈不堪。一黑一红的两把剑,同时架在她脖子上,现在她是插翅难飞。
她盯着愤怒地瞪着自己的两人,却放声嘲笑:“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子,不怕惹人圬柄吗?”
“斑蝶是你的女儿!你怎能下如此杀手?”木蔚来怒叱。
灵姬不以为然,轻轻一笑:“女儿又怎样!她不听我话,我就杀了她。身体肤,受之父母,我爱对她怎样就怎样。”话一顿,讽刺地反问:“邪玄魔不是你父亲吗?那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木蔚来被她的话震愕然无语,尤其是灵姬后面提到的邪玄魔。让他心烦意乱,痛不欲生。
“蔚来!不要听这个妖女胡言乱语。杀了她,为斑蝶报复!”沙渡冷厉的目光,无畏灵姬的狡邪,红剑一横就要削下灵姬的头颅。
这时一个白影飞扑过来,挡在灵姬前面,用手抓着沙渡的红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两位英雄,求求您们高抬贵手,放过灵姬宫主吧……她之所以冒犯两位,完全为了消灭邪玄魔。这邪玄魔做了天地不容的大坏事,灵姬宫主心切把这魔头除掉,也算是为天下苍生谋生机。再说打斗拳脚无眼,少宫主斑蝶突然乱入,宫主一时不慎误伤了少宫主,少宫主失足跌入黑水池断送了性命,这也是宫主所不想。试问天底下哪有不爱惜自己孩子的父母?宫主虽然对少宫主说话的语气有些硬,也不过是严格些,其实宫主是口硬心软。请两位看在宫主是斑蝶的母亲份上,就放过她吧!我答应会带宫主远走高飞,永远都不会给两位带来麻烦!永远也不会再害人类!这样可以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一口气,好像急口令似的,说了一大堆替灵姬求情的话,语气恳切,两眼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沙渡才看到,这个人是影梅,那个总是站在灵姬身边的白衣妖男。
灵姬宫主败于沙渡和木蔚来手中,水晶宫殿的男宫人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这些男宫人有一些是妖怪所变,有一些是普通的人类。一来,大部分都是被灵姬强迫抓来服伺她的。平时忍气吞气,生不如死。二来,他们惧怕黑曜宝剑和红剑想保住小命。现在机会来了,还不逃之夭夭?
所以,影梅的出现,不但沙渡和木蔚来愕然,就连灵姬本身也愕然。她没想到,影梅对她如此忠心。
“你真的能保证灵姬以后不再害人?”木蔚来郑重地问。
沙渡一听,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愤愤不平道:“蔚来,灵姬等五恶灵,在一千年前,散布谣言,诬蔑神龙,弑龙食肉,残害百姓,甚至连亲生女儿都下杀手,你怎能如此轻易就放过她?”
“就算杀了她,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复活。如果今后她不再作恶,饶她一命又有何不可?”木蔚来忧伤地说着,“沙渡,如果一个人做错了事,难道就永远都无法被原谅?”
沙渡马上反驳:“那就要看事情的严重性!如果牵扯的上千成万的人命,就不能轻易饶恕!”
“沙渡,我在地球,曾害了五百万人的性命。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该死?为什么,你迟迟不肯对我下手?”木蔚来淡淡地说着,他的声音很轻,却在静寂的冰地间,显得字字清晰,悦耳清脆,仿佛绢绢细流的溪水。
“你不要拿自己跟这个妖女相比!你们根本不同!”沙渡恼怒极了,心里怨艾:木蔚来,你兜了一个大圈,是又在迫我对你下手?门都没有!
“有什么不一样?我们都是妖魔,都是你驱魔族的天敌!”木蔚来淡定不惊,振振有词地说着。
沙渡听了,气得脸都青,咬咬牙,道:“木蔚来,到了现在,你还没放弃那个念头吗?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的思想如此悲观迂腐。我真是看错了你!难道你忘记了对斑蝶的承诺?难道你想背信弃义?”
木蔚来静静地笑了笑,“我答应了别人很多的事情,总是做不到。我承认,自己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沙渡和木蔚来的一言一语,让影梅听得莫名其妙。
影梅见自己的劝解凑效,正想再加几句,突然胸前一阵剧痛,他惨叫一声,低头一看,一截尺长的冰刃已经刺入他的胸膛!
冰刃的另一端,执在灵姬手中。冰刃,是凝结周围空气所化。
“宫主,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影梅痛苦地哀问。
“因为你犯了一个严重的错!就算死,永远也不能向敌人求饶!”灵姬冷冷地说着,用力一拉,将冰刃拔了出来。
“宫主,影梅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您啊……”声音突然中断,影梅的身躯向前倾倒,跌入灵姬怀中。
灵姬搂着影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喃喃道:“我知道……”
一道红光闪过,灵姬身异处。
看不过灵姬残杀部下的沙渡终于出手了!
灵姬慢慢融成一滩黑水,黑水蒸了,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影梅的身躯也逐渐变得透明,从世间消失。
木蔚来茫然地望着灵姬和影梅消失的那块地方,久久不一语,若有所失。
这段日子以来,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接二连三地离开他……他有种说不来的落幕和伤悲。仿佛生命的在时间的长河里,是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
但是,沙渡并不理会木蔚来的心思。
火红的血眸,渐渐冷凝下来,变回原来清亮的黑色。微微的寒风,吹乱了他的丝。他突然全身抖颤了一下,软坐了下来。
愤怒平息后,陡然提升的魔力也随之消退。身上的伤害,又开始折磨他。双臂皮开肉裂,胸前腹下血洞模糊,在细微的寒风中,弥漫着从伤口扩散出来的血腥。
“蔚来!”
沙渡跑过来,将木蔚来扶住。
将女婴挷在腰间的那段布带,已经染满血迹。女婴压在身上的重力,挤压着伤口,令伤口再次血流不止。沙渡将襁褓从木蔚来身上解下来,绑在自己身上,再拾起地上的黑曜宝剑,系在腰侧,把木蔚来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架他着,一步一步向殿门走去。
“蔚来,我们先回天龙城。诛灭邪玄魔的事,我们从长计议,另谋他法。”
这一次,木蔚来没有反对沙渡,反令沙渡觉得不安。
感觉到木蔚来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感觉到木蔚来的身体的重力越来越压在自己的身上。沙渡索性将木蔚来背起来,继续向前走。
前面绑着襁褓中的小婴孩,后面背着一个男人。红莲国堂堂的一国之君,此刻的模样,有够搞笑的了。
然而,沙渡却笑不出来。
木蔚来安静地伏在沙渡背上,轻轻地阖上眼帘。心跳越来越缓慢……
第四二五回 亦父亦夙敌
沙渡有想过,说不定,在回到天龙城之前,木蔚来就会死。明月说,木蔚来只剩下半月命,现在他却伤上加上伤。但无论生什么事,沙渡绝对不会改变决定!
灵姬死后,依靠她妖力维持的水晶宫殿开始崩塌。
脚每往前踏一步,冰面就崩裂出一道龟裂纹。巨大的冰块隆隆地砸落,沙渡不由得加紧了脚伐。
这个空间,是灵姬用妖力变出来的空间。现在这个空间即将消失。如果在这个空间消失去,不能离开这里,他们永远都无法再出去!
默念了潜水诀变出泡沫结界,沙渡跃入湖中,向湖底深处的出口游去。冰宫世界的消失,就像一个死亡的恒星爆炸产生的黑洞,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沙渡使劲力气,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股引力的牵引,浮出水面。
夜幕早已降临。
悬挂于黑夜的圆月是红色的,好像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沙渡透了一口气,打算连夜赶回天龙城。入灵水湖前,他把马系在一棵枯树下。现在,那枯树下,只剩下一堆白森森的马的骸骨。
无数双红色的眼睛,在漆黑中,好像满天的荧火虫一样闪烁着寒寒的光芒。
只活跃于月光之下的半魔人,嗅得血腥味,已经将沙渡重重包围了。数量是成千上万……
选择了一个半魔人分布稍单薄的方向,沙渡变出红剑,杀入半魔人的包围圈。
沙渡本以为,只要砍掉几个半魔人,其他半魔人就会被同伴身上的血腥吸引过来而开始噬食同伴,从而获出突围而出的机会。但是,这些半魔人没有攻袭倒下的同伴,反而一味肓目地追着沙渡,前仆后继来扑过来。
他们的目标,是沙渡背上的木蔚来!
魔血的魅力,就算连没有思维的半魔人也无法抵挡。
只要一滴魔血,就可能获得重生的无穷力量;也可能只要一滴魔血,就会腐骨蚀魂,死无全尸!但半魔人没想这么多。只要纯粹地被那种邪恶而强大的血气所吸引而已!
红色的月光之下,挥舞的红剑,轮劈出一道又一道绝美的红色光华。被砍断的半魔人的头颅、断肢在沙渡所经之处,此起彼落。绿体的液体,从半魔人的被斩裂的身躯里喷射出来,为惊悚的红月之夜,增添了无数道绿色的喷泉。
沙渡的紫瞳,在这一片血漫的剑光之中,闪烁着冷酷而坚毅的琉光。他不再是从前的沙渡皇子。他出手快而狠准!他果然地做着他认为正确的事!他是红莲国的王!
这一场厮杀持续了一夜。
由于半魔人的数量太多,沙渡只往天龙城的方向前进了一里。
第一道晨曦透过东方的鱼肚白照射在大地上时,那时半魔人就像不见得光的吸血鬼般,开始痛苦地嚎叫着,怯怯瑟瑟地退遁了。
一夜的屠杀,令枯髅髅山成了一片尸山血海。狰狞的魔尸,绿色的血海,沧凉的黄沙土,浑沌的天际……目光所尽之处,满目沧夷。枯髅髅山成了名符其实的枯髅髅山。
由于在黑暗中与半魔人厮杀,一时没看清地理位置,日出后,沙渡才看到,身后是一万丈悬岩。
悬岩下,巨浪涛涛,汹涌地拍击着高耸的礁石,卷起千堆雪。
枯髅髅山后,竟是湛龙海!
海风的腥气与惨淡的晨光糅合成一种压抑浮燥的气息。
马不停蹄赶了一日一夜的路,灵水宫与妖姬的激战,又背着木蔚来与半魔人厮杀了一夜,当晨光扎入眼睛时,沙渡觉得倦了!
体力、灵力的过度透支,令沙渡沉重得快睁不开眼睛。他找了块大岩石,将木蔚来放下,让木蔚来背靠着石壁坐着,同时解下襁褓,让小龙女依靠在木蔚来身旁。
木蔚来自从在灵水宫里伤重晕迷了后,就一直就没苏醒过。那怕昨夜那场厮杀是多么的惊险。他只保持着缓慢而浅微的呼吸。
沙渡自己,也在木蔚来旁边盘膝而坐。
他知道,现在不是停歇的时候。如果不能在入夜前赶回天龙城,今个夜晚就会比昨晚更难渡过!
没有干净的水和食物。沙渡已经不能支撑太久。
只要闭目养神一会就好,等到稍稍恢复体力。沙渡就会继续赶路。
他已经失去了马。这里距离天龙城是一日一夜的马程。走行的话,不可能在入夜前赶回天龙城。而且他还带着两个人!
但他一手组编的狩魔十二队每天都会在天龙城附近的地域搜索生还者。只要尽可能接近天龙城,与他们汇合不是没有可能。
沙渡坐下还没一会,灰茫茫的天际,突然刮起一阵邪风,一大片黑压压的云朝这边压来。一阵电光火石般的黑色闪电过后,接着是轰耳欲聋的雷鸣。风沙走石,沙烟滚滚。强大的魔气肃然笼罩了整片大地。
沙渡吃惊地一骨碌站起来,观察着天气的异变。强大的魔气使大气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站在地面,双脚仿佛被磁石吸附着般,沉重无比。
也正是这股魔气,令一直昏迷的木蔚来恢复了意识。轻呻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那强大的魔气,令他身上的伤口好像被刀割似的疼痛。
“这魔气……难道是……”木蔚来惶恐不安地絮叨了一下,突然厉声朝沙渡呼叫:“沙渡,这是最后的时机了……快杀了我!不然以后都没有机会!”
“蔚来!你怎……”沙渡见木蔚来一苏醒就马上拿蓝魂祭剑的事来说,又恼又急。
“儿子,你说对了罗!真的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有一把清悦庸懒却张力无穷的声音,从天而降。木蔚来对面,突然闪现一个跟木蔚来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人,同样是二十岁左右年轻的脸孔,同样是精妙无双,举世无双的容颜,却没有木蔚来那种清澈率真的眼神。这个人的眼睛,是魔鬼的红色。红得比鲜血更鲜艳,比星辰更耀目。邪邪的笑容在嘴角随意挂着,一面的庸懒不羁。他的笑容中没有爱,只有对世间万物的漠视与不屑。一袭的黑衣华丽非凡,肩后的披风像旗帜般被风吹得冽冽作响。
邪玄魔!
邪玄魔竟然出现在木蔚来面前。
第一次正式与父亲“见面”,却是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但是,令木蔚来惊愕的还远远不止这些,邪玄魔身后,还并排的站着两个人。一个蓝裙性感的女人,这个女人木蔚来从来没见过。另一个竟然是小白!
第一眼看到小白,木蔚来开心得快落泪!因为,小白还活着。但是,他马上就现,小白的不妥!
此时此刻的小白,好像不认识木蔚来似的。他脸无表情,眼神冷漠,眉宇间有积聚了一团黑气。
“小白!你怎么了?”木蔚来惊悸的呼唤着。
小白不由所动,笔直的伫立在邪玄魔身后。
邪玄魔冷冷地笑道:“死到临头,还有空去关心旧仆啊?”
“旧仆?”木蔚来一怔。
邪玄魔得意地笑了笑,“没错,神龙小白,现在是我的手下。”
“怎么会?”木蔚来不信。
小白冷漠的目光与木蔚来惊魂未定的目光会上,语气比目光更冷漠几分,“从现在起,我的主人,是邪玄魔。同样的外表,邪玄魔比你厉害多了。所以我选择了他。”小白说这话时,是那么冷静,仿佛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似的,半点也不机械化的含糊。
木蔚来觉得五雷轰顶。
从前,调皮的小白、活泼的小白,表情多多的小白,各种与小白一起无论是喜是忧,是笑是泪的画面,在他心头涌现……
每次他有危险,小白总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总是在自己悲伤的时候,把自己拥抱在温暖的关怀中。
他总是觉得自己命不长久,也曾经寄望过,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小白可以放下对他的感情,重新一段新的生活。原来一旦失去,是这样难受!
“神龙小白一定是被邪玄魔控制了。”
沙渡安慰木蔚来,但木蔚来好像听不入去。
木蔚来整个人都呆掉了……接二连三的打击,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沙渡见状,变出红剑,英勇地迎上去,愤怒地呟喝:“邪玄魔!今日我就替天行道,将你消灭!”
邪玄魔不屑地笑了笑。沙渡的决心,在他眼中,好像天真的孩童的戏语般,不值得在意,却轻轻对身后的神龙小白道:“小白,现在是证明你的忠心的时候。杀了这个驱魔族人!”
“好的,主人。”小白平静地回答着,突然身形一晃,不见了。
白影一闪,小白挡在沙渡和邪玄魔之间。
小白伸出手,直接用手掌去挡沙渡的红剑。那红剑,非凡是削铁如泥的宝剑,还是斩妖除魔的神器,可小白的手坚如鳞甲,与红剑相撞出“铛”的一声刺耳的磨擦声。
一击过后,紧接着,沙渡和小白开始了激烈的对战。
小白的武器斩龙刀已在地球被天诏所毁,现在他手上没有武器。没有武器的小白,更具毁灭性!因为小白最厉害的一招,也正是他手掌所的“闪龙爪”!
“呵,龙鳞果然坚硬喔。”邪玄魔悠悠地称赞着,好像在观赏一场精彩的电影似的。
第四二六回 断崖洒热血
“小白!你们停手啊!”
木蔚来失措地呼叫,奈何打得红了眼的沙渡和小白,又何如听得他的劝告。而且,那小白现在已经不听他使唤。
木蔚来挣扎着爬起来,重伤在身,手脚无力,屡翻跌倒在地,只得望着那一片快得闪电般的剑影,心里又急又怒。
动荡的气流,令这里的空气形成旋风,卷石上天。酣睡中的女婴被吓醒,哇哇地大哭。
邪玄魔冷眼一瞟,伸掌一吸,隔空将地上的女婴吸摄至手中。
木蔚来的注意力本来集中在沙渡和小白身上的,一时没在意小龙女,此时小龙女突然落入邪玄魔手中,绝望的心好像掉落千年冰窖。
“是个小龙崽呢。”邪玄魔漫不经心地说着。
只是一眼,邪玄魔就看穿了小神女的身份。只见他嘴角邪邪一笑,随手一扔,将小龙女扔给身后的蓝衣女子,残酷地说:“米苏儿,抱回去浸酒,这之前,别那么快弄死它。”
那名为米苏儿的蓝衣女子稳稳地接过小神龙,熟练地抱在怀中,妩媚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直到这时,木蔚来才细心多望了那蓝衣女子两眼。
容貌姣艳,身姿撩人,神态抚媚,浑身妖里妖气的,绝对是个功力不弱的跟修罗女一个级别的女魔头。但这不是重点。木蔚来明明第一次看见这女人,但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而且是关系很熟悉很亲密的那种!
“你是谁?”木蔚来心中充满疑问。
邪玄魔笑道:“儿子,这是你的母亲,蓝魔王米苏儿。十多年不见,你都把她忘了呢!”
米苏儿咯咯地笑着,脸上的皮肉好像胶泥一样,开始涌动,变成另一个女人的面孔。一张温柔、娴雅、慧淑的女性的面孔!
这正是十多年前,死于大火中的母亲的面孔。
二十年前,依附在木辛身上的是邪玄魔,而依附在木木辛妻子身上的,便是蓝魔王米苏儿。
当然,木辛夫妻在被妖魔依附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死了。只是正真的木辛去了冥界继续当科学家,而她的妻子继续轮回再世为人而已。
想起邪玄魔的所作所为,木蔚来怒火中烧。
“畜生!”
愤怒的力量,让木蔚来再次站起来,黑色的眸子,在迅间转变成血红色!一团黑色的魔气,萦绕着他的单薄的身躯,好像几数道闪光,又好像无数棘鳞的黑龙。
冰河神界弑神,黑水池脱扣架……每一次,在愤怒的时候,木蔚来的魔力,都会突然暴,提升至一个越极力的威力!
黑光一闪,黑曜宝剑又回到木蔚来手中。
木蔚来挥起剑,脚一蹬,整个身体像子弹似的,向邪玄魔飞扑而去。寒寒的剑尖,直指邪玄魔的心脏!
邪玄魔纹丝不动地站着,伸出左手两指,轻轻把黑曜宝剑的剑尖夹着。由于木蔚来的剑势还要向前冲,于是被固定于邪玄魔指间的黑曜宝剑好像一条软蛇般弯成九十度。木蔚来心里一怔之际,邪玄魔突然一松手,黑曜宝剑像弹簧般,向相反的方向反弹回去,剑尖从木蔚来的脖子削过……
剑风过后,白晳的脖子出现一道暗淡的割口。片刻,嫣红的鲜血才从伤口像花洒般喷出来。
邪玄魔向后闪退一丈。那血没滴得他衣角点滴。
倒是摇摇晃晃的木蔚来站不定,一剑插地,扶着剑柄才勉强维持着身体。那反弹的一剑,割断了血脉,喷涌的鲜血由上往下浇,他成了一个血人。
木蔚来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在地球,好歹几乎屠杀了整个冰河神族,虽然是借助了寒玉碎片与十二冰龙的力量,即使现在这两股力量已经被冰河界王神催毁,自己现在也命不久矣,但是自己的力量与刚开尼卢奥那时比,已经提升了不少!
之前在天龙城瑶园的地下暗室里,魂体分离的自己,一剑也能令邪玄魔挫伤而潜伏了好一阵子,为何此番交手,自己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难道正如风灵所说的那样,邪玄魔把尼卢奥的其他三大神兽玄冥、火鸟和白虎吞噬了魔力大增?
那自己也曾经饮过尼卢奥四大神兽的血,也得到魔界纳丽塔女王的魔血。同样是邪玄魔身体的复制品,为何相差如此远?
可木蔚来又哪曾想到,他自己只是喝了神兽之血,而且量有限。那邪玄魔是连血带肉地吞食了!再者,木蔚来重伤与死亡的次数太多,不但是**死亡,而且是魂飞魄散的次数在两次以上。即使神兽之血,灵力也会消耗殆尽!
邪玄魔看着摇摇欲坠的木蔚来,摇头叹息:“看看你,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多少天!我给你了一副上好的躯壳,你不珍惜。非要把自己作贱成这样。就算现在把这躯壳回收,也没有用处了。没有使用价值的物品,就报废吧……”话锋一转,侧目对小白道:“小白龙,你还要玩多久?还不马上结束!”
大量失血,令木蔚来就快休克。本已两眼黑,视觉模糊,怎么也无法聚焦看清邪玄魔的模样,闻得邪玄魔那一话,一阵凉意袭上他心头。
突然,一道金色的闪电从小白掌中劈出,正正地击中了沙渡胸前。掌力透过了沙渡的身躯,从背后透出。
沙渡喷了一口血,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向后飞了!
胸前背后都喷射出一朵血花。
小白终于使出闪龙爪,而且闪龙爪贯穿了沙渡的身体……
木蔚来觉得脑袋好像轰的一声,然后空白了。他疯狂地向沙渡的方向扑出两步,想去接住沙渡,却力不从心,向前扑倒在地。
后面,是万丈悬崖,悬崖下是波涛汹涌,巨浪澎湃,礁石嶙峋的湛龙海!
不要说中了闪龙爪必死无疑,就算好端端的人,从这个高度掉下去,也会粉身碎骨!
然而,木蔚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白将沙渡打入万丈悬崖……
没有给木蔚来悲愤和痛心的时间,邪玄魔突然向木蔚来拍出一掌。
“砰!”的一声巨响,木蔚来的身体向后飞,撞在巨大的岩石上。那个血淋淋的躯壳,软软地从岩石上滑下来时,岩石被涂画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五脏六腑被震碎,鲜血不止从他嘴角涌溢。眼睛的红色淡淡褪退回黑色,绝望而空洞的黑色。但他还有一口气,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怨恨地盯着邪笑不断的邪玄魔,也只能这样而已!
邪玄魔再起举起手掌,准备给木蔚来最后一击。小白却把邪玄魔的手按下去,淡漠地说着:“主人,就让我代劳吧!”说着,慢慢地向木蔚来一步,一步走去。
“他是你从前的主人,你能下得了手?”邪玄魔不阻止小白,却质疑地提出一问。
只听得背对着邪玄魔而一步步向木蔚来迫近的小白,淡漠地说着:“正因为他是我从前的主人,所以我想亲手送他最后一程。”
邪玄魔只是冷笑着看,不语了。
小白终于走至木蔚来面前。
木蔚来背靠在岩石上滩坐在地,双臂无力地垂着。当小白影入他眼帘时,那绝望空洞的黑眸里亮了一下。只是一下而已!因为小白回应他的眼神,是绝对的无情和冷酷。
小白杀了沙渡,毁灭了唯一可以消灭邪玄魔的力量。
驱魔族不复存在,那么蓝魂又有何价值?一心想死在红剑之下,却弄巧反拙。在极度的绝望与悲痛之下,木蔚来开始失神地狂笑。
只是这种狂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小白已经扼住木蔚来的咽喉。
也就在这一瞬间,小白的冷眸里,突然亮起一种蒙胧的温柔,但眉宇间的黑气不减,他柔声细语在木蔚来耳边道:“主人,一切都结束了。从此以后,你不必再承受任何痛苦。就让所有的罪孽,集中在小白一人身上。”
小白,你到底……
木蔚来已经无法判断,小白臣服于邪玄魔是出自真心还是被迷惑。只是以哀伤的眼神,凝望着小白。
恍然的一瞬间,木蔚来明白了小白的心思……
小白的冷眸中,闪着泪光,手指用力一扼。一阵干脆利索的骨头碎裂声过后,嫣红的血从小白的指缝里渗出来。
硬生生地将木蔚来的喉骨扼断后,小白颤抖着松开手,看着木蔚来阖上眼睛,慢慢倒在自己脚下。两行泪水涎着小白的脸颊往下淌。
“好!做得好!神龙小白,现在我相信你对我是忠心的了。哈哈哈……”邪玄魔开心地笑着。仿佛倒在死去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当小白再次回,眼眸中的柔和与泪光已经完全消失。他的表情,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主人,现在蓝魂和驱魔族人已死。这世间,再没有能威胁得了你的力量。你下一步,打算怎样做?”小白细细声地问。
邪玄魔浅浅一笑:“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类,要么变成半魔人,要么变成不会说话的尸体。”
跟木蔚来一模一样的面容,却截然不同的神态。即使是如此邪恶的邪玄魔,因为那张绝世倾城的脸,而显得魅力无穷。邪玄魔本来就是这个模样的。一千年前,邪玄魔的前世将邪,就是这个相貌,所以令魔界的修罗女也为之神魂颠倒。或许在邪玄魔眼中,木蔚来这个所谓的儿子,只不过是盗用了他容颜的天敌罢了。
“木蔚来的尸体要怎么处理?这好歹是您的异骸,落入别人手中不妥。”米苏儿手抱婴儿问道。
“喔,那就让神龙小白去烧掉吧!听说龙的灵焰能把灵魂烧得干干净净呢!老实说,我可不想再看到蓝魂转世,与我纠缠得没完没了。”邪玄魔轻轻走到米苏儿身边,揽过米苏儿的小蛮腰,笑道:“如果你喜欢小孩子,我们再去生一个罗!不过,如果像丽雅那么不孝任性的,我可会很严厉!”
米苏儿将头枕入邪玄魔怀中,道:“放心……不会的。丽雅只是被木蔚来带坏了。咱好好管教,她很快就是个好孩子。”
投靠了邪玄魔之后,小白才知道。跟木蔚来一模一样的丽雅主人,其实是邪玄魔和蓝魔王米苏儿所生的女儿。严格地说,木蔚来跟丽雅不是兄妹。因为,木蔚来的身体是邪玄魔的复制品。
无视那对妖魔的秀恩爱,小白轻轻举起手掌,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在他掌中燃烧着。按照邪玄魔的指令,小白要焚毁木蔚来的尸体。
小神龙突然在米苏儿怀中哇哇地大哭,手脚乱蹬。与此同时,小神龙被一团白色的灵气包裹着,她突然从米苏儿双手中飞脱出来,浮在半空。那团白色的灵光扩散得越来越大,最后光亮令世界被照射得纯白刺目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白光像闪光灯一样,突然一闪而逝。
众人再定眼一望,半空中哪里还有小龙女的身影,连同小龙女一迸消失的,还有躺在地上血淋淋的木蔚来的尸体。
“瞬间转移术?哼哼!量那小龙崽子也逃不了多远。小白龙,你命令你把她抓回来!至于我那副异骸,你尽快处理!免得夜长梦多。”邪玄魔道。
“是……”小白的表情阴沉得可怕。
第四二七回 心冷人不识
红莲国天龙城以北三千五里有一座玄山。玄山顶峰,筑立着一座宏伟壮观的城堡。城堡下漫山遍野的红果林。此时绒花正盛,一阵微风过后,无数白色的绒球随风纷飞,像寒冬腊月里飞雪。
美不胜收,如诗情画意般漫浪的玄山古堡,本是红魔王纪利的居所,然此时此刻,却被邪玄魔占据。
城堡的原主人纪利,被关押在秘密的地下水牢里。肮脏阴森、暗无天日的地下牢狱,本来是纪利为自己的敌人准备的。讽刺的是,如今他竟成了这所他一手精心打造的牢狱的唯一客人。
纪利的双肩胛骨被乌铁钩锁着。他整个人,被半吊在泛着黑色泡沫的污水牢里。火红的头散乱着,映得那张落漠的脸更加苍白。他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保持着平缓而稳定的呼吸。
千年妖魔之身,这点皮肉之苦,还难不倒他。只是邪玄魔封印了他的魔力,又锁住了他的躯体。现在的他连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挣扎也没有用,所以他不动。没有把握的事,他是不做的。他不想浪费力气。因为,他还要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他的妻子丽雅还在等待他的拯救。
“嘎——”的一声,沉重的牢门被推开。
一个白色的身躯,缓缓地走入来,行至纪利前伫立。这白衣人俊朗非凡,白衣飘逸,本是仙气十足,但在眉捷间却凝聚了一团黑气。
两人之间,隔着一扇黑铁笼门。铁柱已经长满铁锈。这地下水牢,已经很久没被使用。感应到有人接近,纪利慢慢睁开眼睛。似乎白衣人的来访,是他意料中事。但是红瞳里依然折射出难以掩饰的惊惧,他用沙哑了的声音问:“神龙,哥呢?”
神龙小白冷漠地回答:“我亲手杀了。”
纪利闻之惊骇得完全呆掉!几秒过后,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悲凉:“他……是你不惜性命去保护的主人,你……怎能下得了手?你是神龙,怎么如此轻易被邪玄魔的玄术迷惑!”
小白平静的眼眸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冷冷地说着:“正因为他是我最爱的主人,我才不愿意再看到他痛苦。死,对他来说,是好的解脱,但我不容许他成为祭品。所以,我选择亲手杀死他。”说到这里,小白突然凄迷地笑了笑,“主人临死前,笑了……这难道,不是证明我的决定是正确的吗?”
纪利咬了咬牙,道:“那是因为哥知道你非杀他不可……为了减轻你良心的自责,才故意笑给你看!你跟随了他十多年,难道他的性情你还不了解?”纪利所了解的木蔚来,是从丽雅口中得知的。
纪利的一番话,在小白冷眸里只是振憾出一丝小小的涟漪,很快就被寂灭了。小白的躯体像幽灵般,穿过铁门,飘至纪利面前。小白悬在半空,脚下是一淌浑浊的污水。素白如雪的衣裳滴水不沾。
“解读一个死人的思想,是没有意义的。何况你自身难保。”小白冷冷地盯着纪利,悠悠地说着。
“你要杀?”纪利瞪大了惊魂未定的眼睛。没错,小白连木蔚来都忍心下手,那么对于自己……
“嚓”的一声,小白以掌变爪,在纪利的左腿上剜下一块肉。淋漓的鲜血洒落于黑色的污水中,泛起点点涟漪。纪利痛得双眼充血,却忍紧牙关,不吱一声。剜肉之痛,令他俊美的容颜扭曲了。
抓着掌中那血淋淋的肉,小白嘴角挂着一丝残酷的笑意:“丽雅主人近来胃口不佳。邪玄魔特命我去割取新鲜的肉。我想来想去,只好找你。你曾经喝过主人的血,肉很快就会长回来呢!”说完转身飘离,身影在一瞬间像午夜的幽灵般消失!
水牢里的纪利,冷汗寒潸。
这种程度的伤,自然不能令他屈服。然而,一种悔恨的泪光渐渐蒙胧了他血色的双眸,一垂下头,两滴眼泪滴入涟漪轻绽的污水池。
纪利好后悔!
他不该这么冒失,蓦然就去找木蔚来和小白求救。那时,木蔚来的还命悬一线,而小白日以继夜的抢救,灵力过度透支,已经疲倦不堪!但是,即使是这样危急的时候,小白仍放下木蔚来,随自己夜闯玄山古堡。
纪利回想起那夜的情景……
一路潜入,没有一兵一卒拦阻,轻而易举,就摸到丽雅的房间。
丽雅虽已为人母,不但依然美艳动人,还增添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韵味。长长的秀优雅地盘起来,很随意,却美得落落大方。
邪玄魔只是在丽雅的房间施加了结界,禁锢了丽雅的行动,却没有伤害她。而丽雅和纪利的刚满月大的孩子炎儿,并不在这个房间里。
丽雅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那个憔悴的背影,纪利心都酸了,急步走过去,将丽雅单薄的肩膀揽入怀中,激动地说:“夫人,我来了!我带你走!”
说着,纪利拉起丽雅的手,就要往窗边走。明明是自己的家,却要逃离,纪利不爽。但如果有能耐,谁不想将霸占自己房屋的大坏蛋赶跑。
“丽雅主人,好久不见了。小主人在哪儿?我马上解救他!”站在纪利身后的小白柔和地说着。虽然在小白心里,木蔚来是决不可失,可从小一起长大的丽雅主人也是举足轻重啊!
“你们不要管我!快走!不然来不及了!邪玄魔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丽雅从纪利的手中挣脱,一面的惊恐。也不顾纪利作何反应,将纪利往窗边推,“我好歹是邪玄魔的女儿,他暂时不会对我怎样。但他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当时,在那个房间接下来生的事,纪利至今仍历历在目。
就在丽雅与纪利纠缠之时,整个房间的空间生扭曲,房间的所有摆设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铁牢笼。而丽雅也瞬间从纪利身边消失。
丽雅在瞬间被幻术转移到另一个空间。于是,小白和纪利成了笼中之鸟。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陷阱,诱饵是丽雅。显然,救人心切的纪利和自视甚高的小白都中计了。
一个奇怪的图案像地毯一样,从地板显示出来,并着熠熠的亮光。从图案开始光的一刻起,小白突觉手足沉重,无法动弹!
房间里的陷阱竟然是缚龙阵……
牢笼外,邪玄魔脸带微笑地注视着他们。
小白看到邪玄魔那一瞬间,完全愕住了!这不是主人吗?无论身形、声音还是容貌都一模一样。
早就反复地听说过,主人的身体是邪玄魔的复制品。但今天第一次见到本尊,还是无法接受。他一直以来所依恋的完美无暇的主人,那张脸原来本就属于恶魔的!
“小白龙,你就那么喜欢我的脸吗?我可比那个盗版的家伙要强大得多。要不,你做我的奴仆,也不失为你神龙这身份。”邪玄魔阴阴地笑着,一道黑风从掌中送出。黑风在小白身上旋转了一周,突然钻入小白的身体中。
小白凄厉地惨叫着,全身好像触电似的,布满黑色带电的流光。一团黑气凝结在他眉心。黑光消散后,小白的眼神涣散了,“啪”地倒在地上,好像陷入可怕的梦魇中,紧皱着眉头,蜷缩在地上,全身在抽搐。
“可恶!你对神龙小白做了什么?丽雅和炎儿在哪里?”纪利狂似的向牢笼冲去,双手抓住笼子的铁杆往外掰,哪知这铁杆子好像是通了几亿伏电,纪利双掌一触碰马上被灼焦了!可纪利仍不放弃,继续使劲掰……
邪玄魔饶有兴致地看着,好像在观摩一只笼子里的小白鼠。
然后,缚龙阵的图纹与玄光渐渐淡退。
小白垂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向纪利走去……
当纪利猛回头一看时,小白已经变成这样这副模样,眉宇间凝着黑气,眼神冷酷黑暗,却半点也不迷茫。一爪向纪利抓去!
纪利措手不及,腹部被小白戳出一个血洞。纪利眼前一黑,就晕倒了。
当纪利醒过来时,已经被锁在地下水牢里。
由于吸食了魔血的特殊体质,他的伤口早已愈合。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牢狱里探望他的,竟然是被邪念黑化了的小白。而小白除了剜掉他一块肉,更是带来了比伤痛更难堪忍受的可怕消息……
纪利被吊在水牢里三日三夜,惭惭冷静下来。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细节,才恍然明白到,自己实力与邪玄魔如此悬殊,又怎可能从他手中逃至千里之外求救呢?这根本,就是邪玄魔故意放走自己,好让自己去通风报信的。
“丽雅,哥……对不起……”
纪利欲哭无泪,独困在阴森森的水牢里,陷入深深的自责,不知如何是好……
……
丽雅依然被关在她自己那间精致的房间里。
三日以来,舞娘送来的饭菜,她滴水不沾。完全没有纪利和炎儿的消息,也不知那神龙小白情况如何,更是担心哥哥遭邪玄魔追杀……唯独她安然无事,独善其身,叫她怎能安稳呢?
门开了,小白表情冷漠地走入来。
“小白!你……”见得小白安然无恙,丽雅惊喜地呼叫,随即现小白的不妥。
一块带血的肉被甩至丽雅脚前。
丽雅吓得脸一刷的白。
小白面无表情地说着:“丽雅主人近日不思茶饭,主人特命我给您送来饭菜。这块肉,是从纪利身上割下来的,今后丽雅主人不食一餐,小白就在纪利身上割一块肉,不食两餐,就割两块。”
丽雅只觉脑子嗡的一声炸响,整个人都吓得软坐在地上。
“你……刚才说的主人是谁……”丽雅惊恐地问。
“邪玄魔。”小白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
不用小白再说下去,丽雅也知道生什么事了……
舞娘把热腾腾的饭菜端到丽雅面前。
“丽雅主人,请您用膳。”小白威迫。
为了纪利不再受苦,丽雅只好依了。她噙着泪水,拿起筷子,手颤颤地夹起一块肉,流着泪送入嘴里,无味地嚼着,好不容易才咽下去,惶恐不安地问了一句:“哥呢……”
“我杀了。”小白若无其事地说着。
筷子从丽雅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出清脆的声音。吞下胃中的食糜涌上来。丽雅弯下腰,剧烈地呕吐,眼泪狂飙。
“丽雅主人,不要等到饭菜凉了。”小白不为所动地说着。
丽雅猛抬头,忧怨地凝视着冷漠的小白,却吐不出一个字……
第四二八回 孔雀山异象
绿耶国位于红莲国北部,与红莲国接壤。国土面积没有红莲国的三分之一。绿耶国产盛各类宝石水晶,是个富饶而热爱和平的小国。
玄山所延绵的山脉,也即是现邪玄魔的巢穴,在绿耶国西南部、红莲国西北部,毗邻这两个国家。在邪玄魔散布瘴气之时,受影响的不当是红莲国,还有绿耶国。
与红莲国两大神龙以最后的灵力化作结界,守护着王都天龙城的情况不同。绿耶国在瘴气袭来的一夜之间,广阔的大地突然破土而出,长出无数楮树苗。这些楮树苗在瞬间茁壮成长,长成参天乔木,开花结果。神奇的楮树,吸收了毒瘴,净化空气。因此,只要长有楮树的地方,那里居住的人都安然无恙。
绿耶国的人都说,这是他们的国王陛下恒河在保护着他们。恒河,半年前继承王位的皇子,拥有控制植物的特殊能力,并化解月光公主庆生的宫廷舞会的一场政变。可惜那场政变中,前国王不幸去世,而月光公主和二皇子流星从此下落不明。继任王位的恒河,在忠臣义士的辅助之下,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现在,绿耶国一片绿色盎然。延绵不尽的楮树林,将绿耶国包围着,就像护城的士兵似的。由于国王恒河的特殊能力,在绿耶国的子民心中,已经将恒河神化。每当,人们站在楮树下,总会默默地虔诚地祷告着各种未了的心愿和祝福着那位仁慈而神通广大的陛下。久而久之,楮树,成了人们的许愿树。无数写满愿望的红色绣带被抛至树枝上挂着。微风吹来,红带飘飘,把楮树点缀得红艳艳。
楮树虽保护了绿耶国人们的安全,但毒瘴却隔断了绿耶国与毗邻国家的联系。一向以出口水晶宝石的绿耶国,在经济上大受影响。很多石矿场都倒闭了,大量的采石工**转行。于是,种田放牛,砍柴狩猎,自力更新,在不安的氛围下,也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比如,住在孔雀城的苗独一家,过的就是砍柴狩猎的日子。
苗独本是萨克斯南爵的一名仆人。半年前,萨克斯纵火杀人,嫁祸于苗独。苗独的女儿苗小小在红莲国寻访亲戚求助无功而返的途中,在沂山的黑店遇上木蔚来。在化解了一场误会后,木蔚来与苗小小成为好朋友,并且赶至孔雀城,替苗独翻了冤案。萨克斯被处死,苗独获释。其后,萨克斯的助手昂皇矢的复仇,令苗独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不得不出卖木蔚来,并两度重伤木蔚来。儿子苗奥获救后,苗独虽懊悔不已,但神龙小白已经带着重伤不醒的木蔚来离开了孔雀城。可以说,这半年以来,苗独一直活在自责之中。
每天,儿子苗奥上山打猎,而他就砍些柴草回来,打扎好后,让苗小小挑到城镇上卖,成为苗氏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
一日夜里,下了一场特大的雷暴雨。
雨水如山洪般,把孔雀城的街道都淹没了。一夜响彻云霄的雷轰令人们无法安睡。大家都在担心着,是否有妖魔来袭,而惶惶自危。幸而,第二日清晨,雨停了,水也退了。
晨曦,太阳万丈的光芒,照射在这块灵洁的绿色大地之上。楮树叶在露水的浸润下,更显柔亮。
苗奥背猎弓,如往常一样,上山打猎去。
“奥儿,要小心。”苗奥出门前,苗独叮嘱着。昨天那场雨,太令人不安了。由于下了一夜雨,可砍伐的木头都淋湿了,苗独这天不用上山砍柴。
“放心吧!父亲。”苗奥淡定地笑了笑,哼着小调上山去了。
却不想,苗奥上山不远,就气喘喘地跑回来,还没喘过气来,就兴高采烈地对苗独道:“父亲,快随我上山!山上的枯木上,突然长满灵芝,还有好多平时难捕捉的珍禽异兽都无端端死掉了,一山的动物尸体。”说着,从怀里掏出十几只掌巴大的灵芝。这灵芝金光灿灿的,好像镶金似的。
苗独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眼前这些灵芝看上去都是稀世奇药,就算不能起死回生,也一定会延年益寿。如果拿去卖,一定能卖个好价值。这半下辈子就不用愁了!
“快!那个山头平时猛兽多,就我一个人去打猎。趁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我们快去!”苗奥在那里急急地催促着。
“小小,你也一起去!”
苗小小正在厨房里烧饭,被父亲苗独硬往山上拉走了。苗奥还特地拉了一架拖车,拖车上载上几个箩筐。准备采集灵芝和收集动物尸体用。
一走上那座山,苗独和苗小小都看得呆掉了!果然如苗奥所说的那样,枯木上长灵芝,而每隔十步,就躺着一些死去的大小不一的动物尸体。小至飞鸟、野兔、老鼠、山猫,大至野狼、山猪……这些动物都是被咬断颈动脉,吸尽血液而死!
“真可怕!一定是吸血鬼所为!父亲,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苗小小看得胆战心惊,金灿灿的灵芝在她眼中看来,没有亲人的性命可贵。
这孔雀城闹吸血鬼,已经是半年前的事。虽然在半年前那只吸血鬼突然销声匿迹(被木蔚来收为宠物带走了~),但是人人心有余悸。
可是,那边厢,苗独和苗奥已经在灵芝林中采拮得不亦乐乎,两双光的眼睛都快变成金币状。苗小小见劝那两人不动,只好敬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动静。
山林里,静悄悄的。
似乎所有的鸟虫都在那一夜雷暴雨中死去,再也听不到脆鸟悦耳,鸣耳歌吟。想到吸血鬼只在夜晚出没,苗小小心里又安了不少。
静静的山风潜入树林,叶子沙沙地响着。阵阵微浪般的细沙作响的声音中,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的哭泣声。
“难道有小孩在山上迷路?”苗小小顺着那哭声寻去,不知不觉间,就离苗独和苗奥越来越远。
山林深处,光线越来越幽暗,空气也越来越潮湿。
“格雳”一声,地上一根枯枝被苗小小踩断,孩子的哭声也嘎然而止。好像受惊的小动物,突然不作一声。
然而,苗小小知道,自己已经非常接近那声音出的地方。
苗小小一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前方,蓦然弯过一块大青石,脚下被一团软物一绊,整个人向前栽,扑倒在一团红色的物体上。原来,大青石下,是一具小鹿的尸体。那小鹿全身栗红色的毛,身体两侧分布着白色的梅花斑点。小鹿的脖子被咬断,伤口仍在渗血。尸体还带着余温。
一股凌厉的杀气罩来,令苗小小压抑得无法呼吸,甚至全体无力,就好像被什么可怕的猛兽,压在爪牙之下,毫无反抗之力!
苗小小心里颤惊,难道前面的,就是吸血鬼!糟了!自己是不是触怒吸血鬼?父亲和弟弟还在山中采灵芝!这下子岂不是危险了!
惶恐地猛抬头,苗小小看到眼前的情景后,惊撼得脑海一片空白,然后原来充满惊惧的眼神变得悲痛不已,眼泪滑下也不知!
就在苗小小的前面,一株参天的楮树盘曲而立,古韵幽幽。浓密的枝叶,就像一把绿容巨伞,使树荫下格外的幽暗。然而,即使阳光难以透射,树下的小草仍嫩绿的刺目。奇花异草争相斗艳,灿漫地盛放得如同绵簇。
花丛中,躺着一具少年的尸体。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活气,可灵秀容貌,令百花也嫌污颜色。他轻阖着眼帘,面容安然得仿如沉沉睡去,可赤着的上身,无不暴露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每一道伤口都是致命的,致命的伤口却不止一处。一夜的暴雨,似乎把伤痕洗擦得越加清晰,甚至把他身上的血污也冲洗得干干净净……
少年的尸体旁边,坐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
小女孩没穿衣服。粉妆玉琢的小小的身体,被披散下来的黑色长遮挡着。一双黑亮得如黑珍珠的大眼睛,正以仇视的目光,凶狠地盯着苗小小。那黑瞳中,寒寒地闪烁着杀气……
压迫得苗小小几乎无法动弹的气场,就是由这个三岁小女孩出来。
“木哥哥……”
苗小小认出那个死去的人是木蔚来后,失声痛苦,用手支着沉重地身体,向木蔚来那边爬去。
小女孩一瞪愤怒的眼睛,一道黑色的闪电向苗小小劈去,但没劈中,只是在苗小小面前不到半尺的地面劈出一道裂纹!花草尽焦!如果这道闪电劈在苗小小身上,苗小小已经死了!
无视闪电的威力,苗小小继续向前爬……
往日的事,又历历在目……
那个被自己误会了无数次的人,那个拯救了自己和家人无数次的人,那个有神龙保护就算再重的伤也会好起来的人,为什么会凄凄惨惨地死在山野无人之地了……
以为,他就像神一样遥不可及的人;以为孔雀城一别,就是永别!但是,为什么再次见到他,只是为了见证他的死亡?还没来得及说一句道谢,他的生命就像烟花般绚烂地流逝。
苗小小的眼泪滴入草地里,渗入土壤中不见了。
又是数道闪电劈来,苗小小仍不顾一切地向着木蔚来挪去!只是一声声悲痛地呼唤着:“木哥哥……”
看着流泪的苗小小,看着不顾性命苗小小,小女孩眼神中的杀气缓缓淡下来。被苗小小的眼泪感染,小女孩的眼睛也蒙上了泪光,她伏在木蔚来身上,哇哇地哭起来,哭着哭着,竟然疲倦地睡着了……
苗小小身上的压力突然完全消失。她轻捷地扑到木蔚来身边。
小女孩偎依在木蔚来的臂膀中,眼角凝着未干的泪痕。即使他已经死了,只要还能与他呆在一起,仍能从那具躺体中传递过来的冰冷感受着那个灵魂带来的无尽温柔与暖意。小女孩是如此的依恋这份温情的感觉,以致哭睡过去,嘴角仍带着微笑。
第四二九回 怨德急人救
那场离奇的雷暴雨后,孔雀城里流传着一件怪事:苗独到处找大夫给一个死人治病!现在,孔雀城所有的大夫,一见到苗独跑过来,就“砰”的一声命人把大门关掉,懒得被他磨蹭。大家都说,那苗独半年前受了冤狱,心灵受创,现在间歇性精神病作。左邻右里不乏有同情心的人,都在劝慰苗独,节哀顺便,还是让死人早日入土为安吧!
苗独家里“供奉”的死人,正是木蔚来。那日,苗独一家三口上山采灵芝,是苗小小在古楮树下现了木蔚来的尸体。下山的时候,这苗氏一家可真是满载而归。那架大拖车上,不仅有几箩筐的灵芝,还有一车的奇珍异兽的尸体。车载尸满,空间有限,可怜的木蔚来被埋压在一堆动物尸体底下。这一路下山,颠颠簸簸的,苗小小看得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一车的尸骸被草枝覆盖得严实,因此招摇过市,也没有引起恐慌。因此苗氏三口平安无事地回到家里。
苗奥的房间,现在用来停放木蔚来的遗体,苗奥不得不与父亲同床共枕,对此苗奥颇有怨言。自从那夜里的雷暴雨后,山上再没有新长出来的灵芝,也没有平白可拾的动物尸体。就算苗奥上山狩猎,也再捕捉不到动物,仿佛那些动物在一夜之间都死光了!
“这个来历不明的人,一定是妖魔!上次,在湖边的小树林里,我明明见着父亲捅了他一剑,他都断气了!没过几天,他又活过来找上门!我记得父亲在他背后插了一刀!如果他是人,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父亲,这妖魔说不定又会突然复活,找我们报仇!你再不把他撵走,一定会给家来带来厄!”
那一日,苗奥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家里陈列着一具尸体,他惶恐不安地叫骂着。
苗独掴了他儿子一个耳光,教斥道:“木蔚来好歹救过你性命!你怎能说出如此无情的话!再说,我相信他一定会复活,而且我相信,就算他复活了,也绝对不会为难我们。”
“为什么?”苗奥揉着被父亲打肿了的脸,愤愤不平地质问:“父亲,半年前,你为了救我,不是拿木蔚来的性命去交换吗?而现在,你竟然为了一个妖魔打我?”
“笨蛋!如果他要报仇!你我都不可能活到现在!而且,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仁慈、善良……”
说到这里,苗独又怒又愧,只教苗奥去自我反省,便把门关了,一个人呆在木蔚来的房间里,跪在那具艳尸前自言自语:“木蔚来,从前的我,真的很错!你,会原谅我吗……”看着木蔚来那平静而安祥的面容,苗独又悲凉又心痛。
苗独总是盼望木蔚来会奇迹般突然醒来,但是过去三日,这个希望变得越来渺茫。于是,苗独打算继续寻访名医。
第四日,苗独花重金请来孔雀城医术第一的医生夫子丹。明月离开孔雀城时,夫子丹只能算得上第二,现在明月走了,夫子丹自然排行第一。子丹的诊金收得也是全城最贵。光是开诊费就高达五十个金币。开诊费,是指了解病人病情,不包括下诊断,开药和医治呢!而苗独硬是一袋装着五百个金币的沉沉的袋子塞给夫子丹后,那夫子丹终于禁不住金钱的**,答应上门看诊了!
苗独的事,夫子丹就略有所闻。救不活一个死人,这对医生来说,绝对不是丢脸的事儿。到时唐塞几句糊涂过去,五百个金币就稳稳入袋了!夫子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就随着苗独去了苗家屋子。
一见到那“病人”的模样,夫子丹是看傻了眼!这不摆明,已经“死”得很彻底了吗?焉有可医之理?但是,在苗独焦急的催促以及那焦灼的目光的注视之下,夫子丹还是装模作样地替“病人”由头至尾做了一次全身检查,最后,摇了摇,用非常遗憾的语气道:“实不相瞒,我真的无能为力!”
“子丹大夫啊!你诊断清楚没?他……他不可能那么容易死的!”苗独仍然不信,难道人类的大夫医术不行?这个时候,苗独多希望明月大夫没有离开孔雀。
夫子丹真是恼火得差点想给苗独一个响头敲,心里大骂苗独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质!试问,一个人,如果颈动脉被割断,喉骨被扼断,枕骨破裂,胸前和腹部又被利器穿身而过,五脏六腑被震碎,全身的血流得一滴不剩,还可以活过来吗?而且,夫子丹已经检查清楚了,那“病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根本就不可能还是一个活人!
但一想起那些金灿灿的金币,夫子丹怒容换成笑脸,好生逢迎着:“要令他起死回生,非神仙所不能及。”
“子丹大夫啊!哪里能寻得着神仙?”苗独哭丧着脸问。
这回,夫子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耐心笑容都快被气得抽筋了,再跟苗独耗下去,自己一定会跟苗独一样,变成疯子!
夫子丹走了,跑着走的。
巡捕房却来了两位一肥一瘦的官差。
瘦官差用干沧的声音道:“听说这里有个人死去多日还没安葬,可有此事?”
苗独惶忙解释:“两位官差大人,是误传!他只是病得重,但还有救的!”
“病重?我们听到的可不是这么说……”两个官差冲入房间里,一看到静躺在床之上的木蔚来,那脸色惨白的样子,都吓得怔了一下。
还是瘦官差胆子比较大,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探鼻息,一下,就把手迅退回去,好像怕被传染什么可怕的病菌似的。
“都没呼吸了!这分明就是一个死人!苗独,你好大胆,竟然在我们面前说谎!”瘦官差恼怒地叫骂。
还是胖胖的官差态度和善些,道:“不是我们巡捕房的人不体谅你们,而是附近的居民投诉。你知道,最近不知何方妖孽在散布温疫,有好多异国人被感染,成了行尸走肉的半魔人,这些半魔人都在日以继夜地攻打着城门!真是人心惶惶啊!最近天气湿热,你们不能停放这尸体太久了,还是早早安葬吧!一来让死人早日入土为安,二来避免尸体腐烂暴温疫。”
“限你一日内,把尸体处理掉。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还会来!如果现这具尸体还在这里,就不要怪巡捕房对死人不敬了。”瘦官差冷肃地说着。
好话说尽,威吓警告也上了,肥瘦官差终于走了。
苗独却一筹莫展。没想到,救活木蔚来难!连保存他的遗体也难!
下午,迫于无奈的苗独在市集里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将木蔚来收敛入去。但迟终不忍心盖棺。他打算明天把棺材运上现木蔚来的那座山头。
苗小小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自从与木蔚来分别后,苗小小一直对木蔚来念念不忘。俊美,善良,强大……梦中情人的特点,他都具备了。不过苗小小有自知之明,自惭形秽,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也从不敢妄想,更何况,苗家欠他太多!苗小小只望他能活得好!而且,有神龙保护的人,能活得不好吗?可是,昔日的神龙今何在?直到现在,苗小小仍无法相信,木蔚来死了。
苗小小神不守舍,这几日以来,切菜会切伤手指,烧菜会烧焦饭,打水会打了半日还是空桶。
死气沉沉的苗家,此时其实还多了一个人!
被苗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模样三岁大的奇怪女孩。曾经从神龙小白口中,无意得知,木蔚来已有妻子的事,令苗小小误以为,这个对木蔚来尸体不离不弃的小女孩,是木蔚来的女儿。由于木蔚来对苗家有恩,苗独打算收养这个女孩。而且,这女娃,确实是长得粉嫩可爱!乌卒卒的眼睛就像黑珍珠般亮泽,圆圆的小脸蛋红扑扑,像只小苹果。皮肤像雪一样白,吹弹即破;头像窗框的漆一样黑。她活像一尊粉妆玉琢的瓷娃娃。虽然长得跟木蔚来完全不像,但绝对是个美人胎子。
不过,瓷娃娃很奇怪,就是从来不吃东西。适合幼儿食用的东西,苗小小都一一煮过出来了,这瓷娃娃一口都不愿意啃。这可把苗独和苗小小急坏了!然而,三日过去,瓷娃娃非常没有饿坏的迹兆,反而身体莫名其妙地长大了。
刚把瓷娃娃从山上带回来时,她看上去三岁,而现在,她看上去有六岁大了,个人长了不了。五官越来越秀致清丽,而大大的眼睛越来越明亮美丽,黑也越来越长。
奇怪的事,还不止这些。第一晚,苗小小抱着瓷娃娃睡觉。第二日苗小小醒来,瓷娃娃已不在身边。苗小小着急地寻遍了整个屋子,最后现,瓷娃娃原来跑到木蔚来的房间,蜷缩着身子,粘在木蔚来身边睡着了!
到了第四日夜里,瓷娃娃又如常地悄悄从苗小小的怀中溜走。
过去两日,苗小小都佯作不知。但是,明天父亲就会埋葬她的木哥哥。苗小小,想在这最后的一晚,与她的木哥哥呆在一起。于是,苗小小也静静地跟在瓷娃娃的后面。
没想到,瓷娃娃没有走入木蔚来的房间,而是走出屋子。
苗小小觉得奇怪,便悄悄地跟在后面。
那瓷娃娃一出门后,像影魅似的,跑得比闪电还快!只是一瞬间,瓷娃娃就不见了!唯见南面城门里出现一道黑色的闪电!这种闪电,正是当日在山上,阻止苗小小接近木蔚来的那种闪电。苗小小知道,出这种闪电的,是那个神秘的瓷娃娃。
苗小小跑到城门附近。
自从瘴毒蔓延以来,孔雀城的城门已经关闭,禁止任何人出入孔雀城。而在夜里,红莲国的半魔人就来袭击。国王派遣了不少兵力驻守在这里。闲杂人等是不能接近城门的。苗小小就算爬到高高的树上,也望不到高大的城墙背后,生了什么事!
只听得厮杀声响成一片。
绿耶国的士兵正为了子民的安全而与半魔人浴血奋战。
突然,漆黑的天空出现一道闪电,将半个夜晚都照亮了。狂风扫得几近眼睛都睁不开。一条黑色的龙,盘踞在天际。
“神龙出现了!”
“杀得好!把那些可怕的半魔人都杀光吧!”
万众欢腾的声音从城外传来。
无数道黑色闪电劈向大地,被流闪激爆的,半魔人破碎的肢体,被卷至上空在风中飞舞着。
一股腥风透过了楮树的保护层吹过来,苗小小不慎吸了一口,恶心得想呕。
然后,半空中黑色神龙,将半魔人的肢骸全部吸入口中。
神龙呼啸着,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消失了。
血腥的夜晚,像时间停顿般死寂了几秒后,突然又开始狂欢起来。是那些守城的士兵的欢呼声!
一道黑影从城外直往苗小小家的方向飞去。
苗小小急忙下树,往家里跑……
她几乎就肯定,刚才那条黑色的神龙就是家中的瓷娃娃!
想起山头上那漫山遍野的动物尸体,想起刚才空中神龙吸食半魔人的画面。苗小小觉得,那些动物是被黑色神龙杀死吸光血液的!
那小女娃长得如此快,就是因为吞噬生命的能量而达到的吗?
房门,被推开了……
安逸如流水般的白色月光静静地流淌在地堂上。
那口棺材上,露出一片黑色的裙角。
苗小小一步一步地向棺材走去,不知为何,她的心脏好像被紧紧捏着!
瓷娃娃俯着身,半跪在棺材里。她又长大了一岁!黑色飘柔的长披散下来,蒙蒙胧胧的遮了那半张越来越玲珑灵秀的脸。她闭着眼睛,樱桃小嘴唇正贴在木蔚来的唇。她的表情是那么哀怨,凄美,好像在亲吻着死去的情人那般。
苗小小看得完全呆掉了!这静寂的夜里,只听得自己的心脏在卟嗵卟嗵地跳。
这时,瓷娃娃身上出一种圣灵的白色光芒,这种光芒很快就如幽焰般萦绕在木蔚来身上。
当瓷娃娃的唇慢慢从木蔚来的唇上移开时,那团白光才慢慢散去。瓷娃娃缓缓抬起美丽的眼帘,眼帘下那一双黑如珍珠般的眸子,闪动着怜怜星光。
而奇迹就在这一刻生!
木蔚来身上的伤口正在迅愈合……
瓷娃娃嘴角弯起一道如月般静美的微笑,拾起木蔚来的手,贴于自己的小脸上,用满怀希望的目光注凝着仿如入睡的木蔚来。
突然,木蔚来缓缓睁开眼睛,毫无先兆地!
那双眼眸,依然清澈如水,明净如皎月,却沉淀了无限的悲伤与无奈。
“是你……唤醒我吗……”淡淡的声音,有些沧凉,却在静寂的夜中听得,格外的美妙动听。
听到这个温柔的声音,瓷娃娃一头扑入木蔚来怀中,哇哇地哭泣着。木蔚来抱着瓷娃娃坐起来,才觉,泪流满脸的苗小小激动得浑身颤抖,正以无比惊喜欢慰的目光注视着他……
第四三零回 弥留接神谕
“主人,一切都结束了。从此以后,你不必再承受任何痛苦。就让所有的罪孽,集中在小白一人身上。”
只知小白的一番柔声细语过后,木蔚来的意识就?入无限的黑暗深渊。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那里没有底谷,他的意识还要一直往下沉。他以为,这就是死亡……
逝去的人们的脸孔,突然在他脑海里浮过掠影,就如极尽绚丽而即将熄灭于天际的烟花,那般璀璨。
“蔚来,我对你好还来不及呢……”面若桃花,笑容华丽得如牡丹花般的戈蓝,脸带着几分凄惋的怯意,含情脉脉地凝望着木蔚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木蔚来一定会告诉戈蓝,他心里同样的疼惜他,就像弟弟那样的疼惜!
“只要真心相爱,爱就永恒。何必在乎一日,一年,十年,一百年的分别……”冰绫淡阔的温柔细语,好像看化了一切。不对啊,真心相爱,却不能长相厮守,实在太痛苦了。为什么冰河界王神要如此无情地剥夺你的生命?冰绫,求求你,把我也带走……我不要一个人活在世上……木蔚来嘶心裂肺的哭泣,只换来冰绫逐渐远去的倩影。
“等我出世了,我一定会保护爸爸妈妈,不让任何人欺负你们!”魔星的声音总是那么稚嫩天真。木蔚来没有怀疑过自己孩子的能力。当父母的,总希望孩子比自己更有出息。可是,保护孩子是父母的义务!而那个还没成形的胎儿却过早地扛上不属于他的责任,最终被厄杀在胎中。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法保护好,木蔚来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当孩子的父亲。多么渴望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怕是平淡得再平淡不过的日子。可是,这一切已成了破碎的梦……
“蔚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生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拿你的灵魂祭剑!”沙渡的话永远是那么决断,他身上越来越有王者之气,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可是沙渡,为了这个决定,你却付出生命的代价。沙渡被小白的闪龙爪穿胸而过,坠下万丈悬崖的情景,在木蔚来脑中挥之不去。
沙渡死了,再没有人能使用红剑。再没有人能消灭邪玄魔。正如小白所说的,一切都结束了。然而,结束的不单是木蔚来的生命,还有这个世界的正然浩气和人类的幸福太平……
在悔恨中,木蔚来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要销亡之际,耳边却传来一个温柔得如春日阳光般的声音,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美妙的声音。
“如果,我告诉你,一切还有转机呢?你有没有勇气,撑下去,迎接最后的洗礼?”那个声音如涓涓的清流,柔柔的细风,一点点地涌入木蔚来心田。
黑暗的世界,被这个声音照亮了。在光芒万丈中,看到一个颀长而婀娜的身影,神圣得即使望一眼也是亵渎。
“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个世界,还有救?”木蔚来惊怔地问。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光,实在太耀眼。
“只要找到玲珑璧,就能解开所有答案。”那个神圣的声音,缓和的说话。
“玲珑璧在哪里?”木蔚来死灰了的心再次燃起希望。
“绿耶国圣罗城。”
“你是谁——”为什么从没见过这个人,木蔚来却觉得如此熟悉。
“我是叶神。”
可是,叶神,不是在地球的三千年前,于与狮帝的战争中受重伤,最后天人五衰,而形神俱灭吗?
没有答复。那个声音说完,就消失了。圣洁的光芒也消失了。
木蔚来的世界,又恢复了一片的黑暗。
不知在这种黑暗中,飘渺了多久,就连他自己也以为,意识快将淡云般,被黑暗吹散之际,他听到了小孩子的哭泣声。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就像大多数任性的小孩在撒脾气所说的气话般。但她却哭得特别的伤感,她的声音里,有种很寂寞和无奈,有怨恨和愤怒!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一种为世不容,却还要顽强地生存下去。
突然,木蔚来觉得自己的嘴唇好像被什么软滑的东西覆盖着。一道温和的气流,由他的口腔,经过咽喉,一直缓缓地往下注入。这好像一道生命的泉水,灌溉了着枯萎的的农田般。木蔚来觉得自己的身体的奇经八脉,慢慢被注入一个柔和而强大的生命力。他甚至感觉到,身上的伤口正在迅愈合,他的听觉,触觉所有感官正在恢复。
一滴滴温暖的液体,滴在他脸上,如珍珠般滑落。他觉得痒痒的。终于,他恢复了足够的力气,蓦然睁开眼睛!
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趴在自己身上。乌黑的长,雪白的肌肤,樱红的小唇。就像一尊粉妆玉琢的瓷娃娃。那一双黑眸,流露着一种执着,却闪烁着楚楚的泪光,犹如闪耀的黑珍珠。
木蔚来认得这双眼睛!
这是一双渴望关爱的眼睛……
很多天以前,他曾在兴龙庄剖尸取婴。那个晨光下,比阳光般灿漫的初生婴儿的笑脸,又浮现在他脑海里。那时,那个小小的身体,已经长大了?这一回,自己到底又沉睡了多久?
不变的,只有那双如黑珍珠般的眼睛。
小女孩见木蔚来醒了,扑入他怀中,嚎嚎地大哭着。不知为何,对这个从小就失去父母,险些就胎死腹中的孩子,木蔚来特别的垂爱。也许,是因为自己错失的人,实在太多了吧!从这个小孩身上,他救到了一种莫名的安慰。
木蔚来抱着她坐起来,温柔地搂住她,细语安慰着:“龙女,别哭,我回来了……”
龙女抬起头,望着木蔚来。木蔚来温柔地微笑着,仿如和煦秋风拂过明净的寒潭。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折射着无畏而仁慈的关爱。
龙女不哭,却看得直怔。也许期待这双温柔的眼眸如此注视自己太久,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久久,龙女突然“扑哧”的一笑,醉倒地木蔚来怀中。用小小的手,捏着小小的拳头,轻轻地捶打着那结实的胸膛。有谁看到,此刻龙女幸福的笑脸上,洋溢的笑意,好比怀春的少女……虽然她看上去,只有七岁,而实际年龄,只是几天大!
木蔚来没有觉察到龙女对他的情意。他只当龙女是女儿看待罢了。他又以为,自己像三年前一样,一睡就是几年。
到了这时,他才回过神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间简陋的房间,而自己坐在棺材里。门口正站着眼泪直流的苗小小。
“木哥哥,你终于活过来了啊!”苗小小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马上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苗独。
这一夜,城里城外都喜气洋洋的。神秘的黑色神龙,消灭了数以万计的半魔人,挽救了孔雀城的一次危机,人们都在庆高采烈地庆祝,并且求神佛地祈求,神龙能再次降临。
苗家也是喜气洋洋的。特别是苗独,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甚至边哭边笑了大半夜。他不断地向木蔚来道歉,说着那些木蔚来早就忘却了的前尘往事。
木蔚来从苗小小的口中,了解到自己被救下来的经过和绿耶国的现况。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祸害到绿耶国,他心里那份责任感就更加沉重!必须尽快去圣罗城找到玲珑璧,这是消灭邪玄魔的最后方法了。不管梦中出现的叶神,所说的话是真是假,现在的他别无选择,只有一试!
“木哥哥,你睡了好多日。肚子一定饿坏了!我去弄点吃的给你!”苗小小说完,就跑去厨房忙起来。
也许苗小小的手艺比不上雾竹,但那一桌热气腾腾的菜饭,的确闻上去香味扑鼻的。而木蔚来数日未进食,的确是觉得饿了,却吃了几口,又恶心得全部呕出来。五脏六腑,似乎都衰竭了。恶痛,眩晕令他全身冷汗。
龙女即使用灵气治好了他的外伤,那也只不过恢复至刚到天龙城那个状态。在失去寒玉保护后,数度被流影河水蚀,被十二冰龙神力反噬,被冰河界王神击中的一掌重创的身体,早就崩溃……小白和龙女的灵气,也只不过能令他勉强多活几天。
不知情的苗小小,还以为自己做的饭菜难吃,尴尬地道歉:“对不起,我马上重新弄!”
木蔚来拉住她,笑道:“不是……不是的……小小,你的菜做得很好!是我的身体不争气。”
苗小小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吐了吐舌头,“真是的!我乍那么大意呢!木哥哥大病初愈,能怎吃得了这么肥腻的东西!我马上去弄些清淡的粥。”说完,转身而去。
苗小小走出房间不久,木蔚来弯下腰,用手捂着嘴剧烈地咳嗽。本来惨白得像死人一般的脸色,更是一刷地青了。
龙女什么都不说,只是站在一旁,以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当苗小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入来时,木蔚来已经躺地床上,沉沉地睡着了。龙女守在他身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仿佛看一辈子也看不够似的。
一片楮树的叶子,乘着夜风,轻轻地从窗户里飘入来,傍落在木蔚来的肩膀上,恍如远道而来,探望多年不见的故人那般。嫩绿的叶子,与那惨白的脸色相映,赫是刺目。
奇怪的是,龙女并没有将这片叶子拿走。
第四三一回 枯木又逢春
笼罩在绿耶国的瘴毒越来越浓重。在黑色神龙吞食半魔人的那一夜之间,孔雀城里的楮树,抵受不住瘴毒,开始慢慢枯萎。
尽管瘴毒的缓慢渗透,没有令孔雀城的人马上变得半魔人,但是不少人突然晕迷不醒。孔雀城里人心惶惶。
然而,木蔚来对这一切仍豪不知情。
清晨,再次端出热粥的苗小小,在院子里的楮树下,找到木蔚来的身影。
一树的枯黄在湿燥的凉风中,显得衰颓败落。
木蔚来一个人站在树下,静静地凝望着楮树。那清澈的眼睛中,沉淀的忧患此刻毫无掩饰地清晰可见。
他穿着薄薄的白衣。微凉的风流旋入那衣裳下的身躯里,使得宽松的白衣被吹逸逸轻飘。单薄的背影,更显得孤寂。
风轻轻的吹着,枯黄的叶子纷纷飘落,就像漫天飞舞的黄色蝴蝶。
木蔚来伸出手,一片枯叶飘落在他掌中,就像一只力竭的蝴蝶精灵,无力地倚伏着。枯叶散逸出一轮像金尘般的淡淡光芒后,就彻底在木蔚来掌中干枯萎谢,最后消失了。
木蔚来的眸子微微一紧,好像觉察到什么。
楮树,好像在跟他传达着什么信息似的。而这楮树,给他的感觉,就跟圣罗城绿园里的那棵楮树一样,充满了浩然的灵气,仿佛这两棵楮树是同根而生似的。
“恒河,想不到你的灵力变得如此强。可是,单凭楮树,还是无法保护绿耶国。”木蔚来淡淡地自言自语,声音就如山中细流的溪水,无奈而忧伤。
这时,院子外传出不安的争吵声。
木蔚来虽然身体衰竭,但是听觉还是很敏锐。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人,是因为自己而争吵。
“死人怎么可能会复活!他一定是妖魔!”
“这妖魔一复活,守卫孔雀城的楮树都枯萎了,大家一起冲入去啊!把那妖魔杀了!”
……
然后,棍棒刀叉碰撞出的示威的声音在激荡的群情中,显得兴风作浪。
苗独似乎在劝说着,不过他的辨解在愤怒的群众面前,显得苍白无力。终于,苗独压制不住门外的那群人。大家像洪水一般涌入来,数十人马上将院子站得满满的。还有数百人挤不入来,包围在院子外。
为的,是一个拿着菜刀的大汉。这些人,在外面的时候,还凶巴巴的,嚣张得很,可是一入院子里后,都个个收住了声,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们扬言要消灭的那个妖魔,正活灵活现地站在楮树下,正用淡定,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木蔚来看上去,是个身形单薄纤瘦,弱不禁风的美少年。黑色的长随意地披散至腰间,把卓约的身姿衬托得更加飘逸空灵。加之满脸的病容,苍白的脸色,怎么看都是一个柔弱而的人,跟妖魔沾不上边。
“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我们一起上!”持刀的大汉呼喊着,马上就有几个胆子大的响应,冲过来。
苗小小冲出来,挡在木蔚来面前。
“谁都不能伤害我的木哥哥!”她张开手臂,将木蔚来护在身后。
眼看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就要劈过来,木蔚来挽起苗小小的手臂,正想把她拉开。虽然,现在自己时日无多,也对付不了邪玄魔,但是力量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就算院里院外几百人同时攻击他,他也可以安全地全身而退。所以,他才如此淡定地站在这里。他不是轻视这里的人,他只不过认为,自己的逗留,已经给苗独一家带来不少麻烦。他只想当着这些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只要说得令苗独脱托这种困境就可以了。
哪知,菜刀子未落,那大汉连同几个一起围攻过来的人,身体同时飞出了院子,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出吚吚哇哇的惨叫声。
又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闪现在木蔚来和苗小小面前。
那个黑影,正是小龙女。一个看上去七岁的女孩。她的头被身上愤怒的气流吹拂得像黑蛇乱舞。
全场所有的人都吓得怔住。片刻,又一哄的的涌上来,呼喊着:“把大小妖魔一起杀了!”
“龙女,不要伤害他们。”木蔚来对眼前的人说。
然而,龙女并不听木蔚来的劝告。她冷凝的眸子像刀刃般扫般了所有人一眼,右掌平行着肩膀伸在半空,指间黑色的电流正在生成,无数小小的黑色闪电正闪烁着刺目的光。
只在这里的人再往前一步,他们一定会在瞬间变成焦炭。
天空飘来大片厚厚的乌云,将太阳遮住了。远远,传来半魔人咆哮的声音。在乌云闭日的白天里,同样是半魔人活跃的时刻。又有数千上万的半魔人要攻城。
而苗独的院子里,民众和龙女的战斗马上一触即。
“你们都停手!”
木蔚来怒喝了一声。这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微弱而中气不足,却足以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大家好像着了魔似的,都在瞬间停止一切动作。
龙女收起了指间的闪电,慢慢垂下手臂。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大家紧张不安的心跳声。
楮树枯萎的度越来越快,空气也压抑得令人越来越难受。
一道黑光突然在木蔚来右手闪现,原是一把黑色的剑!黑色的剑刃,黑色的剑身,亮泽透黑,闪耀着夺目的五彩光晕。
所有人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大家都不知道这个妖魔想干什么。
木蔚来转过身,缓缓走到楮树旁,伸出左手在树干上轻轻抚摸着,那楮树的叶子突然沙沙地响起来,好像回应心灵的召唤似的。
下一秒,木蔚来用右手持黑曜宝剑,在左手腕深割了一道伤口。鲜红的血,马上从伤口处冒涌。然后,他伸出手腕,任由那鲜血源源不绝地滴落在楮树下的土壤里……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木蔚来在撒什么把戏。
魔血渗透入泥土里,被楮树的根吸收着,成为楮树的养分。枯黄的叶子在风中脱落得越来越快。可在脱落的枝头上,正以惊人的度,长出新芽新叶。很快,楮树又变得绿伞婆娑。然后,结出柳穗般的红色花絮。一树的碧绿点缀着纷纷的艳红,生机勃勃!
不单是苗独家的楮树,整个孔雀城的楮树都枯木逢春似长芽生叶,生花结果。楮树的结界又变得浑厚起来,先前渗透入来的毒瘴在倾刻间便被净化了。现在,孔雀城里的空气,清新得令人心旷神怡。而晕迷的人,也逐渐苏醒过来。
恶魔竟然用自己的血,救活了楮树,保护了大家?
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注视着,木蔚来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微晃了一下,便倒在楮树下。过度失血,令本来就濒死的他再次晕厥。
那把黑得亮的剑,也在他倒下的一瞬间离奇地消失了。
龙女扑过去,心疼地托起木蔚来的左手。那道伤口已经再无血渗出。龙女弯下腰,像小猫一样,开始用舌头轻舔着那道伤口。伤口很快就愈合!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龙女的脸凑到木蔚来面前,一低头,开始轻吻着他。
直到木蔚来的眉捷微动了一下,龙女的小樱唇才从木蔚来唇上离开。
苗小小看得脸红耳赤。一个七岁大的女孩亲吻自己的父亲,没什么出奇的,可是偏偏这龙女给人的感觉,却不像一个安份的女儿……
“龙女……”木蔚来轻喃了一声醒了。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面担忧的龙女的面庞。这么小的孩子,本应在父亲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成长着,每天开怀地笑着才对。而龙女的脸上,除了天真,就是写满了忧伤。
是邪玄魔夺走了龙女的一切。木蔚来心里自责着,知道去圣罗城的事不能再拖。每当看到龙女眼神里的忧伤,他的心就在隐隐作痛。重重的心事,使他不知觉间,眉睫轻颦起来。
龙女看在眼里,伸出小小的手指,在木蔚来眉间轻轻揉了揉,将那充满忧患的颦皱抚平,在一瞬间收起所有的忧伤,露出如阳光般灿漫的笑容,轻启小樱唇,柔柔地说着:“等我长大了,我要嫁给你!虽然我永远也不能代替你心里那个人。但是,我会竭尽所能,用我的柔情,去化解你内心的悲伤。”她的声音,很空灵美妙,就像拂过竹林的清风。
第一次听到龙女说话,竟然是对自己的告白?
木蔚来听得惊慌失措!
“龙女,我……”他想说,他只当她是女儿,他们之间根本没可能。但是,龙女用手捂着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对你来说,可能太突然。但是,不用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等待着你。就算这一辈子你都无法接受我,我的心永远都只属于你一个。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了!这几天以来,我想尽办法长大,为的也是能更好地保护你。”龙女温柔地微笑着。
龙女认为,用童孩的身体,去**一个还没从痛失妻儿的阴影中走出来的人,显然是不明智的。再过十日,龙女就能育成妙龄少女那样成熟的身体。她非常自信地认为,长大后的自己,拥有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魅力。她每时每刻,都期待那一日的来临!
一片哗然的惊呼声音,龙女挽扶着虚弱不堪的木蔚来坐起来。
而院里院外的人,除了苗家三口,全都一哄的纷纷下跪,大家嘴里都说着什么,“原来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神灵啊!求求你把那邪魔消灭了!”
见识了木蔚来以血活树的厉害后,这些人把木蔚来当神来拜了。
半年前,被同治埋在楮树下的木蔚来,身上的血令楮树化成精灵。因此,再次吸收魔血的楮树枯木逢春,就不足为奇的。木蔚来正是想到这一点,才这样做。恒河是有灵力的人,催动灵力令楮树的根延伸至全国,形成防护林,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本来就天生有隐疾的恒河,不可能支撑得太久。当毒瘴越来越浓重时,楮树低受不住而枯萎。
现在,木蔚来反而担心起恒河。如果灵力透支过度,是会有危险的……
第四三二回 血役素琴和
圣罗城。
绿耶国的国王本来是应该住在圣罗城塔利亚皇宫的。但是,恒河并不喜欢这个皇宫,因为这里有太多悲伤的回忆。每天处理完政事,恒河总会回到离皇宫不远的绿园。
绿园,是恒河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十岁以后,当上国王以前,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地方。
绿园里的植物,随伴着恒河渡过了无数个春秋。在悠闲的日子里,恒河依然喜欢独自呆在绿园的楮树下,在石棋台上下着围棋,依然用左手与右手对奕。偶尔的风雨飘摇,叶响沙沙,总会恒河抬起头,仰望着墙角湛蓝的天空,思忆着后会无期的朋友木蔚来与忠心的护卫原治。
为了木蔚来,恒河亲手给原治倒了一杯毒杯。因为恒河不允许他的护卫去伤害他生命中唯一的朋友。这对恒河来说,是一种永远也无法饶恕的罪。
但是,人总是在失去了的时候,才懂得曾经拥有的可贵。自从当上国王以来,对他说真话的人越来越少。因为他是王,大家都对他又敬又畏。惭惭地,恒河的世界孤独得只剩下他一个人。
“殿下,天气冷了。”在瑟瑟的秋风中,原治总会不经意地,为坐在轮椅上凝望着天空呆的恒河,温柔地披上御寒的披风。那时,恒河总要怪责原治善自闯入自己的空间。原治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体贴地微笑着,退下,然后却在墙角的某处偷偷注视着他,视之如此的宝贵,即使一分一秒也不能错别似的。
现在,再没有人再若无其事地唯背恒河的意旨;也再没有人真心体贴着他。这个国家所有的人都对他俯称臣,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这个国家的王,仅此而已!
虽然,恒河现在可以自由地走出绿园,但是,他的心依然没有走出去。自从原治死后,恒河的心就好像死了一样,平静得如一潭寂寞的死水。遵照原治的遗愿,恒河将原治埋葬在绿园的楮树下。半年过去了,原治的早已化为白骨。而楮树却越来越茂盛,仿佛吸收了原治的生命,而变得更加生机勃勃。
每当恒河忧伤的时候,楮树的精灵就会出来安慰他。无数飘舞的楮树叶,萦绕在恒河周围,好像欢快起舞的蝴蝶。也许,只有这个时候,恒河才不会感到孤单。
绿耶国境界那些一夜间破土而出的楮树林,的确是绿园楮树的分枝。自从得到魔血,楮树演变成精灵后,这株楮树灵力如日中天。而服用了白童子赠送的妖树之果后,潜藏在恒河体内的灵力也突然觉醒。可以说,现在楮树所形成的抵抗毒瘴的结界,是楮树精灵和恒河共同努力的结果。
维持这个结界,消耗了恒河不少的灵力。终于有一天,他病倒了。而楮树,在悄然无声的夜晚,开始慢慢地枯萎。
那是一个令人难眠之夜,午夜梦回,恒河出了一身冷汗地醒来,却看到被白月光照亮的窗台上,停歇着一片枯黄了的楮树叶。
一阵凉风拂过,楮树叶轻轻飘落至恒河手心,化作一缕金色的粉尘,闪烁着微微金光而消失。
楮树精灵告诉恒河,木蔚来回来了,就在孔雀城。
恒河连夜召来忠心的护卫津柯,令他以最快的度打点行装。恒河要连夜赶去孔雀城。这件事情,恒河特别交代,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而他只带上津柯,一行两人起程。
津柯是原治的亲弟弟。眉宇间有点原治的影子,也许太怀念原治,恒河将津柯留在身边。但性格与原治截然不同。津柯一面的冷肃,沉默寡言,对恒河的话,绝对的遵从。津柯不懂医术,但武艺精湛。在绿耶国,剑法无人能出奇右。单凭这一点,津柯绝对有资格担任国王的近身保彪。
津柯一言不,沉稳地驾着一辆马车,奔驰在黑暗的夜路之上。车厢里的恒河,不时拉开帷幕,眺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眺望着连绵不断的黑压压的群山,还有前方无尽的黑暗。他的眼神,非常复杂,既是忧虑,又是欣喜……
……
故事回到第二日,半魔人日袭孔雀城的那个清晨。
惊心动魄的厮杀声和半魔人鬼哭狼嚎的咆哮声,传入孔雀城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苗独院子里,下跪的人们又在呼天抢地哭诉着邪玄魔带来的灾祸,并恳求木蔚来帮他们解除厄运。
“我去看看……”
那是父亲一手酿造的浩劫,他没法无动于衷。
木蔚来挣扎着站起来,虚迈一步,脚一软,几乎就要往前仆倒。他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虚弱到这种地方!
龙女扶住着木蔚来,道:“半魔人交给我处理。”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诡幽的琉光,那是一种狂纵的杀欲。
木蔚来看得心里一寒,正想拦止,龙女已经转身而去,突然腾空而飞,化作一条十丈黑龙,闪电般向南方的城门飞去。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原来昨夜里,杀破半魔人,挽救了整座孔雀城的黑色神龙,竟然是刚才那个不到七岁大的女童?
龙女离去,木蔚来失去支托,晃然若倒。苗小小跑过来,挽过木蔚来的手臂,看到木蔚来一面的冷汗,一面的惊忧,苗小小好声安慰道:“木哥哥,你不用担心啊!龙女一定会把那些可恶的半魔人杀得片甲不留!昨天夜里,不知有多少半魔人丧命于龙女腹中呢!”苗小小越说越自豪。当然,家里住了两个神一般的人物,换了任何人,都会沾沾自喜。
“昨夜生什么事了?”木蔚来忽然抓住苗小小的手紧张地问。命丧龙女腹中?难道龙女吸食了半魔人?木蔚来越想越心寒。
苗小小被木蔚来的反应吓一跳,只觉他的手好冰凉。便将昨夜在城墙外的天空,看到的半魔人被龙女的闪电劈得残肢乱舞,最后连血带肉全都被吸收入神龙腹中的血腥画面陈述了一番。
“带我去城外!快!”木蔚来拖着苗小小的手,吃力地往院门挪了两步。不知是不是激动过度,他突觉一阵天旋地转,咽喉痒,一股血腥上涌,“噗”的喷了一口鲜血。苗小小及时搂住他那晃晃欲坠的躯体。
“木哥哥,你就歇一会吧!龙女这么厉害,不会有事的!”苗小小看到木蔚来突然**,慌得脑海一片空白,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木蔚来的眼睛里,却升腾着一种蒙胧而执着的雾气,用非常决断而微弱的声音,低声道:“我不想龙女因为我,双手沾上血腥……那些半魔人其实……”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说不下去。
苗小小听得一脸愕然:那些半魔人,不知残杀了多少守城的士兵,为何听她木哥哥的语气,反而是在担心半魔人被龙神所伤了?
“木蔚来,我带你去!”苗独从人群中挤出来,从苗小小的怀中将木蔚来架到自己肩膀,拖着他一步一步往院子外走。
“既然你非去不可,我相信你有必然的理由。”苗独沉着道。
“谢谢……”
苗家的马车就停在院子外。
苗独扶木蔚来上了马车厢,自己坐到座驾上,一扬马鞭,驾着车,就往城门的方向驶去。
离城门越近,惊心动魄的惨叫声就越大,空气中的血腥味就越浓,而木蔚来的心就越不安。
终于,马车赶到了城门。
其实,孔雀城本来就是一个不大的小城。不过,也是绿耶国最近红莲国的一个小城。
下了马车的木蔚来,被眼前的一幕惊骇得心都凉了……
隔着高厚的防卫城墙,看不到外面的战况如何。
可是,蔚蓝的天空,已经被血雾染成绿色,绿透了半边天。
半魔人的血液,是绿色的。
天空,盘踞着一条十丈的巨大黑龙。那双金色的龙睛,熠熠地闪耀着摄人的寒光。龙啸九天,张牙舞爪,使出无数裂缺霹雳的黑色闪电!每一道闪电的砸落,必会随伴着一阵旋风,将被闪电炸碎的半魔人的肢骸旋卷至上空。龙口一张,被旋风搅碎成血雾状的,成千上万的半魔人的尸骸,便全都被吸入黑龙口中。
吸收了半魔人生命力的黑龙的龙鳞越光亮闪耀起来,金眸也越加炯炯有神!
“吃得好!这些半魔人!吃光他们,天下就太平了!”
就在苗独拍掌称快之时,木蔚来却悲切得双目通红,眼角凝着的泪珠,突然滚滚而下。
“木蔚来,这些半魔人死有余辜。我知道你宅心仁厚,可是也泛不着同情他们啊!”苗独轻轻拍了拍木蔚来的肩膀,安慰他。
“苗大叔,你有所不知……这些半魔人,是被邪玄魔的毒瘴控制了,才会变成这样!”木蔚来痛心道。
“这些我也知道!可是,这些半魔人在侵袭孔雀城啊!如果不把他们杀了,死的就是孔雀城里的人!你总不能同情半魔人,就牺牲我们孔雀城的人吧?”苗独铮然反问。
“没错……手掌也是肉,手背也是肉。”木蔚来苦笑了一声,突然神情一冷,收起所有的消瑟,他深吸一口气,凝运起所有的魔力,脚尖往地一点,整个身体像飞鸟一样,沿着垂直而高厚的城墙往上攀捷。
苗独看得目瞠结舌,那个刚才还弱不禁风的样子的木蔚来,哪里来的这种力气?
木蔚来跃到城墙上,孔雀城的士兵与半魔人正打得如火如荼。城墙外大部分的半魔人已经被龙女的闪电劈死了。仍有一部分半魔人用锋利的前爪,勾在墙上,不断往上攀。士兵的钢弩,弓箭像密雨般向这些半魔人扫射。一块块巨大的石头,被板翘机甩至城下,像炸弹一样,轰击着前仆后继的半魔人。
想必在战役一开始前,龙女还没赶到。半魔人与士兵已经在城外厮杀得昏天暗地。半魔人的前肢非常达,只要一爪被抓中,普通人类的身躯多半被撕裂。地上,士兵的尸体,基本上是不完整的。在士兵倒下的瞬间,就会被蜂涌而上的半魔人啃得面目全非。红绿斑驳的一片血海,糅渗在一起,形成一股非常恶心的气味。
“你是什么人?”
对于木蔚来的突然从天而降,守城的将领士林吆喝一声,即时有数名士兵手中的钢弩瞄准了木蔚来。
木蔚来好像完全听不到将领士林的警告,看着半魔人与士兵的浴血奋战,眼睛悲愤地瞪得快迸裂。是邪玄魔,令这些人类在自相残杀!每一个倒下去的,都是一条生命!不论是半魔人,还是士兵,原来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有亲人,有朋友,有家庭。每一分每一秒,有多少个家庭在破碎……
“停手……”
他悲怆的声音,轻然就淹没于战役的洪流。
将领一挥手,数十道弩箭集中向木蔚来射去。将领以为木蔚来是来搅局的。好不容易,神龙现身,才将半魔人杀退,将领士林又怎能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来搞破坏呢!
黑光一闪而过,所有的的弩箭被整齐地削断,错落有致的断弩砸落在地上。
对于木蔚来手中突然多出来的黑剑,令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而这时,天空中龙形的龙女,看到城墙上的木蔚来后,显然大怔一下,高从上空俯冲下来,龙尾一扫,将围在木蔚来身边的持器士兵拍飞。轻飘飘落在木蔚来身边,已经变作一个七岁女童的模样。
“不准你们伤害他!”龙女掘傲而冰冷的声音说着,尽管无论她的面容还是声线都是稚气未脱的稚嫩,但却非常有威慑力!
全部人都呆掉了。刚才还在帮自己的神龙,乍一眨间的功夫就倒戈相向?
没有龙女的杀敌,战役的形势一下子又对孔雀城不利。大批大批的半魔人肩踏肩地涌上城墙,石头,钢弩和弓箭已经抵挡不住了。
一瞬眼的功夫,又有不少士兵死于半魔人的利爪之下。木蔚来看得心在滴血。恍惚间,他想起明月大夫对他说过,这些半魔人,只要听到《清和吟》就会平息下来,安然入睡。明月大夫正在天龙城研究令半魔人恢复回正常人的办法!
只要令半魔人停止攻击,那么这些士兵也不再举刀相向。人类就不会自相残杀!要弹奏清和吟,必须有琴,可是木蔚来没把琴带来尼卢奥!
海翔灵赠送的黑木古琴还放在躲躲峰。叶神的降魔琴放在长风山!
想着琴,不知为何,木蔚来心口又突然一热,再次呕了一口血,雪白的衣襟被染上一片刺目的红色。黑曜宝剑在他手中瞬间消失,但与此同时,木蔚来觉得双掌有一团热热的气流正在凝聚!
他极力支撑着将倒的身躯,顺着那股气流将双手托起来。一团白光从他双掌冒出。一个长长的黑色的影子正在形成。双掌突一沉,白光散尽,手中所托竟然是降魔琴!
原来这降魔琴,不只是一件普通的古琴,而是叶神的神器。当降魔琴识认了木蔚来为新主后,就如火麒麟附身般,可随唤随至。刚才木蔚来意识里想着降魔琴,竟在无意间触念了召唤之诀,那降魔琴便感**唤地划破时空而来。
毫不知情的木蔚来,还以为叶神在暗中助他。欣喜了一下,也不顾得崩溃将倒的身体,马上盘膝坐下,将琴平搁于膝上,十指灵活地在琴弦上游走,清平和远的乐韵随即而生。
在杀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天地间,这缕清幽而凄惋的琴音,就像一道幽幽的清泉,传达到每一个人的心扉。
杀红了眼的士兵缓缓放下手中的武器,面目狰狞的半魔人也收起了凶光平息下来……大家好像突然从一个噩梦中惊醒过来,当看清了眼前那一片肢离破碎的尸山血海,好像被浇了一盘冷水。清和而惋转着琴音,好像在衰祷着亡灵,哀祷着忠心守护的烈士,也哀祷着死于异乡的冤魂。
仍活着的半魔人模样开始变化,回变正常人。潜意识里,还是知道,生了什么事。他们曾经用自己的双手,撕破了无数人的身体,甚到包括自己的妻儿,亲友……他们曾经像野兽一样,啃食着活人的血肉,茹毛饮血地分噬着受伤同伴的尸体……
身为叶神的神器的降魔琴,威力就是不同凡响,能逐散半魔人身上的毒瘴。这个结果,就连木蔚来也是始料不及的。
这场恶梦,这些人曾经沦为半魔人的人类来说,在心灵上造成了无可治愈的创伤。当突然醒觉的一刻,足以令他们崩溃。如果没有那清和的琴声在安渡,或许他们已经疯掉了。他们开始互相抱头痛哭……
一瞬间的爆力过去后,木蔚来好像燃尽光芒的蜡烛,随即若息。无力的双手突然从琴弦上滑落,美妙的琴音也骤然而止。在他向前倾倒之时,龙女及时搂住了他。尽管他不愿意躺在那个小小的身躯的怀中,但是他再没有力气反抗。
不经意间,对龙女过多的关注,就令她无可救药地爱上自己。一个为世不足几天的小孩,义无反顾地爱上自己?实在有违伦常!而且为了帮自己续命,龙女去吸食灵兽甚至半魔人的精血!他宁可痛苦地死去,也不愿龙女为他造孽!
这场战争,就这样,在一曲琴音的调拔之下,悄然中止。但是,杀戮却未停止。
“将城下的妖人,全部格杀勿论!”将领士林号师令。手持武器的士兵再次向那些手无寸铁的,刚由半魔人恢复到正常人的红莲国人起攻击。
无数锋利而冰冷的武器,捅入那些脆弱的血肉之躯,于是倒在地上的尸体又在不断增多。红色的血河正在蔓延……
木蔚来看得心如刀绞,奋力挣扎着推掉龙女的拥抱,愤懑地冲着将领士林怒道:“他们现在已经变回普通人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杀他们?”
将领士林冷凛凛地说:“如果他们突然又变回半魔人呢?为了孔雀城所有百姓的安全,我不得不斩除任何祸患的根源。小兄弟,危急关头,你挺身而出,平息了这场战乱,我替全孔雀城的人衷心感激你了。但是,我绝对不能对他们手下留情。请你体谅。”
木蔚来怨怒地瞪着士林,厉言疾声:“他们已经恢复了!只要不再吸入毒瘴,就不会变回半魔人!难道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被杀戮毁灭的家庭还少吗?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停止屠杀,打开城门,将那些人接入来,妥善安恤!”
士林无畏地笑了笑,轻蔑道:“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就凭我手中的剑!”木蔚来右手黑光一闪,夺目的黑曜宝剑再次闪现,寒寒的剑尖指向士林,但是他握剑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整个身体都在微颤。
士林自知就算压制得住木蔚来,也不可能抵挡得止旁边的神龙。但是,他并不打算收回初衷。这段日子以来,与半魔人的血战中,阵亡的士兵实在太多了。他不想冒这个险。而且,那些红莲国的人,也未必会在孔雀城里安份守纪。如果他们捣乱,城中的百姓就遭殃了。
所以,士林以视死如归的无畏态度,面对着木蔚来的黑曜宝剑,坚持不动摇。
而龙女,只是愕然地看着竭力保护红莲人的木蔚来,心里忧伤不已!他,对自己帮助毫不在意;他自从出现在城墙上,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他,刚才推开自己;难道自己杀退这些危害孔雀城的人有错吗?难道自己就真有那么讨厌?委屈的泪水在金眸里打转。
城墙上的气氛是那么压抑。
黑曜宝剑在半空中晃动着,就像人不安的心跳。
豆大的冷汗,在木蔚来额上汵汵而落。再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坚持不住而倒下,到时那些红莲人的命运只有沦为血泊中的死尸。想到这里,他痛郁难抑,一丝鲜血从他紧抿的嘴角里缓缓地渗落。
“一切就按木蔚来所说的去办。”一个平缓而威严的声音飘来,打破了这沉重而紧张的肃静。
围堵在城墙上的士兵突然退让出一条通道,一个身穿华丽的紫色皇袍的少年,从中间缓步而来。精致俊美的面容上,尽显尊贵。他身后,还跟紧着一个身形彪悍的高大男子。
“参见陛下!”城墙上,所有的人,当看到少年的一刻,都纷纷下跪。
对这个少年,木蔚来再也熟悉不过。他就是,绿园楮树下,那个自个儿下棋的孤独少年恒河,也是绿耶国的当今国君。
“恒河……”木蔚来的心情激动得无法形容!因为,恒河并没有如他自己所担心的那样,灵力耗伤而有生命危险。现在的恒河,虽然看上去有些倦容,但是,比起以往任何时候的恒河,都要来得壮健和英武得多!
直呼国王的名字,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对于木蔚来的无礼行为,士林正想作,恒河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当然,在国王突然出现的一刻起,所有的屠杀暂时终止了。
木蔚来缓缓放下持剑的手。黑曜宝剑再次消失。
恒河突然三两步就抢过去,揽住木蔚来,欢悦地笑道:“太好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见到你!蔚来,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木蔚来面前,恒河不顾形象,完全抛开了一国之君的架子。
这种类似事情,才在不久的数日前,红莲国皇宫里生过。
木蔚来突然想起沙渡,心里好像被刀刺了一下。
“陛下……”士林颤声道:“那个……”说不下去。
“刚才我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恒河扭过脸,冷冷的语气中有些厌恶和憎怒。
一切,按照木蔚来所说的的去办。
这是恒河的圣谕,士林又岂敢不从。
于是,那些大灾不死的红莲人,被招收入城,安顿在临时兴建的营帐里。
倒是看着木蔚来和恒河的过分亲昵,龙女的嘴巴撅扭着,心里有种酸酸的滋味儿。
恒河才现木蔚来身边,跟着个小女娃,便是微笑着问:“蔚来,这位是?”
不等木蔚来回答,龙女抢先答道:“我是木蔚来的下一任妻子。”她说得非常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不过,在任何人眼中,这只不过是无忌的童言。
“她是我的干女儿。就是有些顽皮……”木蔚来怯慌着解释。
“呵呵!不错!小孩子就是要活沷些才好!”恒河赞誉着,右手挽过木蔚来的胳膊。
在这短暂的日子里,木蔚来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亲人和朋友。意外地见到恒河,他格外的珍惜着与恒河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与恒河呆在一起,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就像与沙渡一样。或许,这就是友情的力量吧!不经意的谈吐间,他展露了久违的笑意。
这道笑容,在血腥的秋风中,显得那么凄微。
见木蔚来否认了自己与他的关系,龙女心里非常失落,又望着恒河那只不安份的手搭在木蔚来身上,而木蔚来却满不在乎还笑得开怀的样子,她气了一肚子闷气,也只得用力地跺跺脚。
第四三三回 古墓玲珑璧
两个少年,肩并肩,站在护城的围墙前,眺望着前方一漠无际的黄沙。
“恒河,你的身体完全好了。”声音难掩喜悦。木蔚来突而将目光注视着身旁的恒河。恒河的侧脸清秀而轮廓分明,比起山河更秀美。风,把他的头吹得舞逸。
犹记得,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恒河,不久前,还要坐在轮椅上。而此时的恒河,不但气韵平和,而且说话中气十足。除了眼睛里有些日积月累的疲意之外,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过往那种病态。
木蔚来心里非常感激为恒河治病的白童子。可是,白童子也不在了……
“嗯……”恒河回眸,凝视着木蔚来,轻叹,“倒是你,脸色不太好。这里风大,不如我们下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下。”
“恒河,你有没有听说过玲珑璧?”木蔚来突然声音变得紧张,他的脸色,比起刚才,又苍白了许多。
“玲珑璧?”恒河非常震愕!
“只有找到玲珑璧,才有可能消灭邪玄魔。这是叶神在梦中告诉我的。叶神还说,玲珑璧就在圣罗城。”
“蔚来,你也知道玲珑璧和叶神?”恒河更加惊愕。
圣罗城,是绿耶国的王都。能掌握如此神秘的圣宝信息的,非绿耶国皇室莫属。自知时日无多,木蔚来在争分夺秒地打听着玲珑璧的下落。看到恒河的反应,木蔚来知道恒河必定知道玲珑璧的存在!脸上不由得绽放出一丝喜悦,正想进一步跟恒河说明这当中的紧要关系。这时,一直被两人冷漠在一旁的龙女,却哇哇地大哭起来。
无论龙女杀退半魔人是如何的神威,她毕竟是一个几日大的小孩而已!小孩子都是率直的,她见木蔚来不搭理她,不高兴就哭了。她自出世以来,就不喜欢木蔚来以外的人抱她。所以那时,其他人一抱她,她就哭。还没学会人语的时候,除了哭声和笑声,就再不知如何表达心中所想。但现在不同了,龙女可以说出心里任何她想说的话。但是,自从她说出那番心底话后,她所依恋的人,反而对她冷漠了,没有了以前那种不设防的全心全意被呵护的感觉。
但是,小孩的哭声,总是特别容易打动人心。特别是那此失去了至亲的还在悲伤中的人。
果然,龙女的哭声很有效。木蔚来蹲下来,张开双臂将龙女揽入怀,内疚而怜惜地说:“不要哭了……好不好……”用手轻轻拍了拍龙女的小小背。
被木蔚来抱着,龙女心里一阵激荡,好像幸福得甜到心里去。这个温暖的怀抱,她是多么的依恋和向往。
“你很讨厌我吗?”龙女呜咽着声音问。
木蔚来紧紧地拥抱着龙女。这个本应在襁褓中,享受大人的呵护,过着无忧无虑的婴孩,因为自己,还没出世就丧失父母的关爱,而卷入了人魔的血战之中……想到这里,他内心的责愧就更加沉重了。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找到玲珑璧,将邪玄魔消灭!
“怎么会……傻丫头!你想那里去了?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到不得了!我心里想,如果我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儿的话,是多幸福的事!”
“女儿……”龙女的心往下沉。她才不想当木蔚来的女儿!看得自己得尽快摆脱这孩童之身!否则,自己在心爱的人的眼中,永远都是一个小孩子!
“为什么我消灭半魔人你不但不高兴,反而悲伤了?”龙女泪眼汪汪地问。没错,当木蔚来看到城外半魔的残肢时,他的眼神流露出来的,只是沉重的哀痛和悲伤。
刚才强行运功跃上城墙,又动了真气挥舞黑曜宝剑,木蔚来突然觉得气血翻腾,一阵玄晕。就在这种难受的感觉即将击败他的意识时,他又紧咬着牙关,令自己保持清醒。
感觉到木蔚来拥着自己的双臂又挽紧了一圈,龙女听到木蔚来在自己耳边,温柔而凄惋地轻声说,“龙女,我知道你吸收半魔人的生命力,是为了帮我续命。请你不要再为我杀戳了……我不想再看到有人为我牺牲。每一个生命的流逝,都会令我悲痛不已!而且,你知道,这样做……是没用的!我已经没救了……我不想在临死前,看到你为了我而双手沾满血腥……看到你这样,我很难过。”
“我……”
龙女弱小的声音,被那番话深深地颤痛了。明明,她只是一心想着救他,为什么反令他难过了……
“为什么你就非死不可?其实人的死活,我不管!我只你活着!我只要你!”龙女突然再次哭闹起来。
“龙女,我对生死并不在乎。我现在,最渴望看到的,是你快乐的笑容……无论多累多痛……只要看到你的笑容,我就觉得世界充满了希望……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的笑容,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你的笑容,比我的生命更重要!这句话,龙女永远都不会忘记!
原来,自己的地位,在他心里是那么重要?龙女喜出望外。虽然现在他对自己的情感并不是自己所想要的那种,但起码,他是爱自己的。只要日久相处,只要自己长大了,他一定不会再把自己当成孩子看般。
龙女马上收住了哭,自内心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成如沐春风的花朵。樱桃小嘴两侧,两个浅浅的酒窝,似乎也镶嵌上明媚的阳光,使得周围的空气欢欣无比。
一旁的恒河看了,脸上虽然挂着善意的微笑,可心里却有点毛。蔚来啊,你哄小孩的手法,怎的如此暖昧呢?恒河总觉得,那个叫做龙女的小孩,已经义无反顾的爱上木蔚来了。而木蔚来,却总以父女的关系来回避着。他不可否认他这个知己朋友的确魅力四射,技惊四座,就连孩童的心也轻易俘获。可是,那个龙女,横看竖看都不知正常小孩……难道,守护南方的龙神,都是这么特别吗?
龙女,还完全沉浸在那种温馨而凄淡的幸福中,却突觉木蔚来的身躯完全靠压在自己身上。突然,木蔚来就侧着头枕在龙女肩膀。一种温热的液体,滴在龙女背上,渗透过她身上那层灵气所化的黑纱薄衣。
“蔚来!”
“蔚来……”
恒河和龙女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惊唤。当恒河将木蔚来从龙女身上分开时,那个身躯,就虚弱无力地任人摆布。一丝鲜红的血,延着他的嘴角缓缓地渗流着,就像幽深的森林的忧伤小溪。
“为什么会这样?”恒河愤怒地质问。明明,刚才木蔚来还好端端的。不对,木蔚来从一开始,脸色就不太对劲。
龙女仿佛没听到恒河的声音。她仍沉迷在那个只有她和木蔚来的世界里。从恒河怀中硬把木蔚来的身体拉回来,坐在地上,双手挽着他。嘴角依然笑得像鲜花般的动人,而眼泪却像断线的珍珠。
无论往这个身体注入多少生命力,总像泥牛入海般,转瞬就被消耗得无影无踪。正如他所说的,这样做没有用。她还是救不了他!她只能看着他一天一天的衰弱下去,最后彻底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蔚来他,受了很重的伤,已经没法治了……”龙女在呜咽地哭泣着。
连神龙都无法治愈的伤?到底是什么人造成的?
恒河没有问。眼神一沉,缓缓道:“龙女,带蔚来去圣罗城。我想现在,只有玲珑璧能救得了他。”
就像一米阳光,投射到黑暗的空间里。龙女蓦然抬,黑珍珠般的眼眸里,闪烁着怜动的泪光。
从孔雀城至圣罗城,马车要走上一日。但如果是神龙的话,也是一瞬间的功夫便可到达。龙女变成黑龙,乘载抱着木蔚来的国王恒河,在地上万民的惊呼声中,像闪电一样,向圣罗城塔利亚皇宫翔飞。本来跟着恒河一起来的津柯,却被抛下了。于是津柯骑着快马,拼命地在后面追赶。
骤降皇宫,引起轰动。大家都没有看过国王的神色有如此紧张和凝重的时候。更何况,此时的国王怀中,还抱着晕迷不醒的人。那个人脸色苍白,眼帘紧闭着,无力的手臂垂着,但依然不能掩盖绝世惊艳的容颜。而那种虚弱游丝的病态,却给人一种美得不可方物的感觉。
所有人只是静静地低下头,眼底下瞟到一身紫衣皇袍的恒河,像风一般从身边经过。而恒河身后,还紧跟着一个个黑衣小女童。
绕过皇宫正殿,走过玉栏长廊,穿越宫廷花园,又走入一片幽深树林。环境变得越来越幽静偏僻。恒河手中虽抱着木蔚来,但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子,他不但没显出半点的倦容,反而步履轻盈,仿如怀中无物。龙女觉得奇怪!由木蔚来与恒河的短短对话中,龙女隐约觉得,这恒河应是先天患有隐疾,才令木蔚来如此挂念担忧。而眼下所见,这恒河的体力早就越了正常人。恒河身上,有一种独特的灵气。所经之处,只要有植物的地方,那些生命就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向恒河打招呼。仿佛在欢迎主人回来一样。比如,那小草会弯弯地点头,含苞待放的花会突然绽放,叶子在翩翩飞舞。
龙女把疑虑都藏在心里。
小树林的尽头,出现一片清幽的墓冢。这墓穴,有数十米高,以筑土的形式。只有一道阶梯通往墓顶。
恒河抱着木蔚来延着阶梯一级一级往上豋。
这阶梯,青砖白灰所砌,还未抹平,凹凸不平的,看上去就像琴键一般。青绿的苔痕像地毯一般柔湿地铺在阶梯上。令人踏在阶梯上,有种滑溜溜的感觉。
很难想象,在侈奢的皇宫里,有如此不经修葺的墓冢。可是,从一踏入这片奇特的空间起,龙女就觉得,这里有一股祥和而清新的灵气,在缓缓地流动着。而且越往墓顶上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到了墓顶,几十方的平坛上,只屹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没有任何文字。甚至久历风雨,石碑上长出几数裂纹。石碑空荡荡地屹立在暖暖的细风中,既荒凉又沧桑。然而,这里却纯净得没有一丝凡俗的杂气,反而神圣得令人心静神宁。无文石碑,充满着神秘的色彩。
龙女正在惊讶着这片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圣之地,恒河已经抱着木蔚来行前石碑前。
“绿耶国恒河携友求见,恳请叶神开启往通圣地之门。”
“隆”的一声,恒河脚前的两块石板突然往开边移开,露出一道通往地上的阶梯。
“龙女,你在外面等。”恒河用声音制止了跟过来的龙女,没有回头地,抱着木蔚来踏入了地入石阶。恒河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容违背。
其实,龙女是要硬闯入去,以恒河的能力,是不可能阻止。但龙女竟然听了恒河的话,止步不前。或许,是这里神圣的气氛,令龙女肃然起敬,不敢妄动;又或许,因为恒河说了,只有玲珑璧才能救木蔚来!现在,龙女相信,玲珑璧,一定就在墓冢之下。而现在,只有相信恒河,才有可能尽快将木蔚来身上的伤治好!
在恒河进入秘道不久,石板又自动合上。仿佛里面的神秘空间,并不欢迎外人的随便闯入。
昏迷中,木蔚来感到被一股和暖的气流的包裹着。这种力量,并不能减轻身体的不适,却能将数日来崩紧了的心神舒缓了不少。这种力量,正在昨夜在苗独家里,把他唤醒的力量之一。
意识正在慢慢恢复。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着,正步向那个气流传出来的方向。有种清新的草药的味道从那个人身上散出来。这种味道,非常熟悉。
木蔚来缓缓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黑暗一片。
“醒了?觉得怎样?”
突然听到一个喜悦的声音。木蔚来认得,这是恒河。但是,恒河没有停下步伐,继续稳步向前。
这里非常黑暗,只有微弱的光线从远方投射而来,似乎是一个洞穴。片刻,木蔚来才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四周是磷峋的石壁。蒙蒙胧胧,木蔚来仰视到恒河那俊秀而深沉的脸。
被一个男人抱着,木蔚来觉得非常别扭,而且那个人还是一国之君,木蔚来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恒河……”木蔚来轻唤着,“我自己能走……”
“好吧……”恒河放下木蔚来,不放心地将木蔚来的胳膊挽过来,搭在自己肩上,由抱着走变成扛着走。
即使是木蔚来坚持掘强着,虚弱得如风中残烛的身体,好像已经使不出多少力气。他几乎是被恒河拖着走的。
“恒河,你要带我去哪里?”木蔚来细细声地问。
“这里是绿耶国的皇室禁地——古神地下陵墓,历来只有国王有资格进入。相传在三千年前,有一位从天而降的古神叶神,在这里死去,并化为一面玲珑璧,福泽着绿耶国的子民。”
“玲珑璧”三个字,令木蔚来心头一颤,刚才他就是想跟恒河打听这个,被龙女打断,后来估计是身体不争气,突然晕过去了。只是没想到,在梦中叶神提及的事,竟然真的存在。如果真的有玲珑璧,那么消灭邪玄魔就会成为可能!木蔚来心里一振激奋!这一切,突然就变得太顺利,木蔚来反而觉得有些不安。于是又低声问恒河:
“既然是皇室禁地,恒河你随便带我入来,没问题吗?”
“这个地方有叶神布下的结界,有缘人才能进入,否则会遭遇五雷轰顶的天遣。刚才在石碑前,既然地下陵墓的门为你而打开,那么我相信,蔚来你也是有缘人。”恒河缓缓地说着。
地面一直都微微地向下倾斜,似乎越往里面走,就越是通往地下深地。现在,都不知在地下多少尺深了。光线越来越明亮,而气流也变得越来越强大。这里,依然流动着空气,空气暖暖的,令人舒服。
又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最后,一片有数百平方的大洞穴出现在面前。
一块圆扁形中空的巨大的璧玉半镶陷于洞穴中央。强大的光芒和气场就是由这块璧放出来!这璧,直径有十米。璧直径是中心的圆孔直径的三倍。璧上刻着栩栩如生的兽纹。不看则已,一看木蔚来吓一跳,这兽纹刻的,不正是火麒麟吗?
强大的气流在空荡荡的洞穴里回转着,把木蔚来和恒河的衣服吹得冽冽作响。
“火麒麟……”突然,火麒麟在自己面前,被冰河界王神碎化毁灭的一幕,重现于眼前。木蔚来眼眶湿湿地,从恒河的臂膀里挣脱出来,几步跄踉地向璧玉扑去。
“蔚来!别靠近!危险!”恒河想拉住木蔚来已经来不及。那璧玉出来的能量,像熔岩蒸腾出来的高温热气,木蔚来虽然只走离了恒河几步远,但是恒河已经被那股热气阻隔,再也无法靠前半步。
而木蔚来,虽然看似走路不稳,但是在这样强大的热流中,如履平地。恒河站在外围,看着木蔚来一步一步地安然无恙地走到璧玉前。
“难道,这就是天意?”恒河心里暗暗惊讶。
这块巨大的璧玉,就是传说中的玲珑璧。恒河登基之后,已经不止一次进入古神陵墓观摩玲珑璧。
每当玲珑璧这种和暖在气流吹拂在身上时,恒河都会觉得自己的病好转一些,灵力变得越来越充沛。于是恒河以为,这玲珑璧是能治百病的稀世宝贝。
木蔚来是恒河唯一的朋友、知己。恒河不愿木蔚来死,于是善自将木蔚来带到古神陵墓。他原来以为,依附在玲珑璧上的神灵一定会惩罚他的鲁莽,那么就算自己要冒着天遣,恒河也愿意祈求神灵能把木蔚来治好。出乎意料的是,这位叶神,非但没有拒绝木蔚来的进入,反而好像很欢迎似的。
玲珑璧一直在光,但今天的光芒和气流似乎比以往更加强烈。而且,玲珑璧上出现了奇兽的雕纹,这是之前没有的!
恒河从未像木蔚来那般如此靠近过那块玲珑璧!不过,想到木蔚来的病有可能会治好,恒河心里还是欣喜。可能自己这位朋友,得到叶神的垂青吧!恒河这样想着,便是静静地退到一边,远远注视着木蔚来和玲珑璧的情形。
“火麒麟,如果你还活着就好了……当时,若果不是我鲁莽,你就不会命丧于冰河界王神之手。我不是一个好主人……”木蔚来斜斜倚坐于璧玉旁,轻轻地用手爱惜地抚摸着璧上的纹理。他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将身体支撑起来,缓缓地,半身趴在璧玉上。
和温的气流在他身上轻快地流窜着。越是觉得这种气息舒服,他就是觉得困倦,慢慢地阖上眼睛。
一个个黯然逝去的生命,又在他脑海中浮过掠影。他很想终止这种杀戳,那怕要以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但是却能为力。冰绫和魔星的死后,他的心就已经死了;小白的冷漠,又伤透了他的心;龙女痴情令他的良心蒙上愧疚……想着想着,伤感不已!一滴眼泪从眼角凝落,滴在璧玉上,消失了。
随着倦意支配了他的意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缓慢。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觉得自己离死亡是那么接近。前尘往事,就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浮现。人生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就像一场梦。所有得到的,失去的,在时间的长河里,是那么渺小。生命很短暂,对很多人来说,仅有一次,而自己却无数次起死回生。别人从不曾拥有过的,他拥有过。他的悲伤不会少,但快乐却有很多。他拥有很多真心诚意待他,不惜为他牺牲性命的朋友!尽管他们一个一个地远离自己,但友谊却不会因为生命的流逝而淡薄。正是因为大家对自己的爱,才令他支持到今。所有无论分隔得多远,他仍感到大家默默支持的暖意。不再悲观,不再失落,也不再伤怀。
这一刻,他的心境突然前所未有的平寂起来。
玲珑璧那和暖的能量,仍源源不绝地注入他的身体中。但他仍不觉得身体有丝毫的好转。这一刻,他明白,玲珑璧虽然想救他,但却救不了!既然叶神告诉自己找到玲珑璧就能消灭邪玄魔,这话就不会假!
“如果可以换来尼卢奥的和平……用我的灵魂……”他在意识模糊之际,默默地向玲珑璧祈求着。
“蔚来!”恒河紧张地朝木蔚来唤了几声。他见木蔚来伏在璧上没了动静,以为叶神要迁怒于木蔚来而下杀手。于是,又提起声音呼唤:“叶神,木蔚来是我善自带入来的,他全不知情。如果您要降罪,就降罪于我身上!请您不要伤害他……”
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正当恒河着急后愧着不该把木蔚来带入来之际,玲珑璧突然有变化了!
玲珑璧的白光变成玄红色的火光。璧上的兽纹开始变得越来越立体,最后从璧玉上完全脱离出来。一只龙头鹿角,虎背熊腰,狮睛马蹄,蛇鳞牛尾的神兽悬浮在半空,它身上跳蹿着金黄色的火焰,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瞪得熠熠生威,惊摄四座。
玲珑璧上的雕刻竟然活了!恒河看得目瞠口呆。怪异的事还没结束。那神兽蓦然将身上的火焰熄退,现出一身青绿的鳞甲,缓缓降至木蔚来身畔,垂下头,轻轻地用脑袋推了推木蔚来,好像一只在向主人撒娇的小狗。
“主人,醒醒……”
火麒麟用低沉的声调唤着。
恒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从玲珑璧中出来的神兽,居然会说人话,而且唤蔚来为主人?
这时,木蔚来额上,闪现着一道金色的流光玄纹。这是火麒麟附身的标志。
“火麒麟……真的是你……”
木蔚来被火麒麟唤醒,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火麒麟的模样,喜悦地微微一笑。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清澈如水的目光却迷蒙起来,像**的夜色。伸出手,去抚火麒麟的脸颊,感觉到那是确实在存在,而不是幻觉后,浅浅的笑意逐渐绽放成一朵?漫的花。
“原来,三千年前,我的前主叶神,还没有死。她只是隐盾在异世中。我的元神在即将溃毁的前一刻,叶神把我的元神召来尼卢奥,并利用尼卢奥天地的灵气,重塑我的身体。”火麒麟沉吟着。
叶神救了火麒麟,那么叶神呢?
“叶神在哪里?”木蔚来相信,叶神把自己召唤至此,绝不是让自己看到火麒麟复活那么简单!
玲珑璧上的红光淡换成原先圣洁的白色。
圣光中,逐渐出现一位身穿霓裳羽衣的仙子。青云袖,白霓裳,玉朱颜,纤倩影。身材丰满而优美,起伏微妙,婀娜多姿。薄薄的衣褶,就像轻拂清水荡起的涟漪那般优美。
火麒麟见得此仙子,马上伏地俯,尊拜为“前主”;远远的恒河见了,也恭敬地嗷嗷跪地行礼,叩见叶神。唯独手足无力的木蔚来,连行礼的力气也没有,只得依伏在玲珑璧边缘,仰着头,以充满疑虑的目光凝视着像玉雕一般完美的叶神。
“将邪,你在人间历炼无数灾劫生死,现在是你洗清怨戾,元神归一的时候。”叶神的声音,听上去平和,清扬,宛若梵音,注入凡俗中的一股清流。
“我是木蔚来,不是将邪!”木蔚来一字字咬牙道。他不明白,为什么修罗女、纳丽塔、冰河界王神,甚至叶神,都这样称呼自己!将邪是邪玄魔的前世,而自己的灵魂是柏斯的转世,身体只不过是邪玄魔的复制品,完全不等同于将邪。
叶神玉脸一沉,捏起兰花指,一束金光从指间射出,瞬间贯穿了木蔚来的胸膛。
木蔚来只觉全身一麻,便失去知觉。
“叶神,蔚来他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请您网开一面,放过他!”远远,恒河见木蔚来中了叶神的金光,便是闷哼一声伏在地上没了声息,以为木蔚来触犯了叶神,便慌忙向叶神求情。
“国王陛下,我不会伤害他,但也救不了他。现在,我要将最后的神力镀入他身体,助他完成在人间最后的使命。待会这里充斥的气流,以陛下的身体恐怕无法抵受,请陛下自行回避。”
叶神这番话,令恒河听了感到非常失落。他听出了叶神的意思……连叶神也救不了木蔚来!现在叶神只不过是将神力助给木蔚来对付邪玄魔而已!
“叶神,您既然有打败邪玄魔的力量,为什么就不能治好蔚来的病呢?为什么您能治好我的病,就不能治好蔚来的病?神,不是无所不能的吗……”恒河还是呆呆地立着,凝视着飘逸圣洁的叶神,沉痛地哀问。
叶神悲悯地说着:“陛下,叶神的力量,不能打败邪玄魔;同样,驱魔族的红剑也不行。能打败邪玄魔的,只有邪玄魔自己。至于木蔚来的身体,是被地球冰河界王神所毁。冰河界王神的法力在我之上,我是无能为力。三千年前,我卷入狮帝与冰河神界的战役被界王神所伤,隐遁于此。这三千年来,我的神力正在逐渐消失。将神力转移给木蔚来后,我就会彻底消失。”
“叶神……”恒河真想追问为什么,叶神一拂云袖,恒河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起,一股无形的和暖的气流将船一样,载着他飞向洞口。
隐隐约约,听到叶神又对自己说了一句话。恒河听得心头凛然,随即就是痛心疾的怨愤……
当恒河回过神来时,那股气流已经消失,而自己落在地下秘道的入口前。上面的石板缓缓向开侧移开。
明媚的阳光照射在幽暗的地下石阶上。恒河沉着脸,缓步从地下古墓中踏出来。
“蔚来呢?”只看到忧心忡忡的恒河,而没有看到木蔚来,龙女迎上去,焦急地问。
“等……”
恒河敷衍了一声,回应着龙女焦灼的目光。这个“等”字,比千斤还沉重。
第四三四回 大义难灭亲
玄山古堡。
邪玄魔站在宽敞的半月露台上,向绿耶国的方向眺望,仿佛看穿了一切,仿佛什么也没有看穿。冷俊而平寂的脸依然邪魅摄人,而增添了几分莫名其妙的落幕。肩上的披风像旗帜一般,被吹得冽冽作响。
大多数时候,邪玄魔会用傲漠怨恨,虐戏嘲讽的目光注视着人类、妖怪和神灵,鲜有这种表情的时候。
身后,站着一个艳丽的蓝衣女子。她是忠心追随邪玄魔多年的蓝魔王米苏儿。米苏儿此刻怀中抱着一个刚满月的男婴。男婴睡得酣香。
这个小小的男婴,正是红魔王纪利和丽雅的儿子炎儿。离开父母的怀抱,炎儿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随遇而安。他不哭,也不笑。能吃便吃,能睡便睡,随意而安,乖巧得令米苏儿爱不释手。
邪玄魔虽然对炎儿不闻不问,米苏儿却从来没有亏待过炎儿。炎儿除了暂时见不到父母之外,生活上的一切,保持了原先的待遇。甚至,米苏儿对炎儿的爱,不会比丽雅少。
米苏儿抱着炎儿,轻哼着千年来,早知失传了的民间歌谣。在寂静的古堡里,米苏儿的歌声显得清亮动人。
邪玄魔蓦然回,眼神定定的凝视着米苏儿。
米苏儿被邪玄魔望得脸一刷的红……
“邪玄魔大人,您怎么这般看我哇?”米苏儿一向风情妩媚,唯独在邪玄魔面前,却腼腆如花季少女。
在米苏儿的身上,邪玄魔似乎看到了某人的身影。那个是他前世的记忆。当他还是将邪的时候,每天在湖畔作画,那妩媚的魔界女妖修罗女的倩影。虽然脸孔不同,但一样的爽真开朗,敢爱敢恨,为爱痴情,不顾一切,一样的对自己喜欢以外的人心狠心辣!邪玄魔很清楚,是因为米苏儿身上有修罗女的影子,自己才会让米苏儿跟随在身边。
回想起这一千年来,米苏儿的确为自己办了不少事。噬食白龙郎君的策划,米苏儿就功不可末。二十多年前,他的元神从红剑的封印中逃脱,是米苏儿带着他回到久违的地球,依附在一对科学家夫妇身上,从而制造了新躯体。只不过,这个研究成果被蓝魂占据了。后来米苏儿又带着自己回到尼卢奥,隐藏在某个角落,利用那种技术,再次重塑新体。就是邪玄魔现在用的身体。
一千年前,他叫做将邪,是冰河界王神手下的一个小神。奉命守于南极圣地魔穴入口,与冷秀湖中的修罗女相遇,相识,相知,甚到相爱。冰河界王界不允许神魔之恋。将自己的**与元神毁灭。他记得自己在临死前,用最后的力量,将修罗女送回魔界安全地带。
至到现在,他仍对冰河界王神耿耿于怀。他野心着,征服了这个世界后,就卷土重回地球,把冰河界王神杀死。
魔界吸血鬼女王纳丽塔在自己元神即将崩毁前,把自己渡来这个异界。
不知道吸血鬼女王的目的何在,邪玄魔并不感激她。将怨恨延续,并不能减轻灵魂所受的痛苦,只会增加杀戳。
而这个异界尼卢奥,跟地球完全不同。只是神兽,没有神,也没有魔。就像一块肥沃的土壤。于是邪玄魔的怨念积聚,在人间冤气的凝炼之下,变得邪玄魔。同时,因为邪玄魔的诞生,邪恶的力量覆盖了大地,而衍生出许多各种各样的妖怪。比如五恶灵,比如红魔王和蓝魔王。
于是,邪玄魔的复仇计划启动了……
他愤恨着人类,愤恨着神灵,甚至愤恨着妖魔,他愤恨一切。他认为,恶魔不需要爱与仁慈。因此,在一千年前,在从将邪的元神化为邪玄魔之前,他已经将他认为不需要的东西全部排斥在外。包括爱和仁慈。唯独那道身影一直挥之不去。也只不过是一道恍然出现,又恍然消失的虚影而已!邪玄魔只是记得修罗女,但邪玄魔已经不再爱修罗女。
“邪玄魔大人!”米苏儿在邪玄魔耳边急急地唤着。
因为,邪玄魔,凝视着米苏儿,不知不觉间,走神太久。
“嗯……”,邪玄魔轻吟一声,眼波流转,将所有的回忆再次尘封于心底,再次转身眺望着绿耶国的方向,用淡定、庸懒,甚至有点厌恶的声音缓缓道:“这两日,我派去攻打绿耶国的半魔人都莫名其妙地全军覆没。那个国都里,有几种令人讨厌的气息,净化着我的力量。”
米苏儿道:“绿耶国的国王恒河,以楮树筑界,将邪玄魔大人的毒瘴净化了。”
“哼!单凭那点灵力,无法与毒瘴长期抗衡,我的半魔人军队,是突然消失了。或者说,是突然被逆转。”邪玄魔不屑地说着。
米苏儿有些吃惊:“这……会不会是木蔚来又复活了?毕竟,几日前,小白还没得得及毁灭他的灵魂,小神龙就带着他的尸体逃跑了。我想,他们一定是匿藏在绿耶国!”
邪玄魔阴险一笑,“让月光和流星去查勘。哼哼,绿耶国是他们的故乡,我想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那里了。”
米苏儿笑得眼睛如一弯弦月,“邪玄魔大人,您的主意真不错!”随即轻呟一声:“月光!流星!你们还不现身?”
话音刚落,两道黑影闪现于邪玄魔和米苏儿跟前。
一个眉月如画,身形玲珑;另一个剑眉星目,俊雅风流。这一男一女,容貌有几分相近,眉宇间都有一股尊贵高雅之气。
她,曾经是绿耶国的月光公主;而他曾经是绿耶国的流星王子。他们是恒河的妹妹和弟弟。他们在不幸的厄运中死去后,老国王听信火神灵之子辽牙的谗言,施计将木蔚来诱入塔利亚皇宫的陷阱中,利用魔血令月光和流星复活。可惜复活后的月光和流星,已经不再是人类,变成了行尸走肉的魔鬼,他们将老国王杀死后,便双双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这半年以来,恒河虽然派人苦苦找寻,终没有消息。原来他们在邪玄魔的身边。
月光和流星失踪前,仍是腐烂得不堪的不成*人样。而现在,却完全恢复了生前的容貌。这多半是有洁癖的米苏儿,无法忍受腐尸的气味,而用魔力把他们打扮得好看些。
“将与我抗衡的力量揪出来。顺便,带恒河的人头回来见我。”邪玄魔悠然地下达命令。
“是!”
月光和流星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机械化地应许了邪玄魔的命令,便双双消失。
“邪玄魔大人,您觉得他们下得了手吗?那个恒河,毕竟是他们的亲哥哥。”米苏儿有些迟疑。
“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月光和流星。”邪玄魔冷冷地笑着,笑声里充满了信心。
……
绿耶国。
木蔚来入去古墓多时未出,龙女默守不离。恒河虽同样的焦急,但又不能寸步不离。毕竟,身为一国之君,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回到正殿刚好赶上早朝。群臣将日内的事情禀报了一番。最令人关注的,莫过于昨夜与今早,半魔人袭城,黑龙助阵,古琴平乱,以及半魔人恢复回正常人的善后工作。绿耶国以外,毒瘴漫天,妖魔一日不除,是无法将红莲国人遣返回国。暂时在孔雀城郊择地兴建营棚,调拔救缓物资,为这些难民投供了临时栖身之所。而孔雀城将领士林担忧,恒河也并非充耳不闻。他又调派了一批人手,专门负责监视和游说那些暂住的红莲国人,为的也就是提妨这些人会捣乱,也能防止愤怒的绿耶国子民拿无辜的红莲国人来出气。毕竟双方交战多时,死伤无数,双方都有怨恨。
退朝后,恒河没有立即返回绿园。一夜赶路未阖眼,战状紧张连连,而木蔚来的事又峰回路转,处理完各种各样的事务后,恒河方觉累得不行,正想到后殿的寝室里小憩一会后再去古神墓冢一趟。这时,有侍卫来传话,说城郊现两具离奇的干尸,全身被细如钢丝的利器勒得肉骨断折,血液被抽得一滴不剩。
这个送报的侍卫,是恒河专门派去搜寻月光和流星下落的队伍里,一个专门负责传话的人。用利用钢线般的头杀人吸血,本来就是月光魔变后的杀人手段。
虽然没有人看到月光和流星的踪影,但是这两具尸体,就像讣告一样,仿佛召示着月光和流星在向恒河出挑战:我们回来了!
恒河换了身便服,意与侍卫一同前往事地。恒河隐隐约约感觉到,月光和流星好像想把自己引出来,单独见面。即使明知单独行动的风险非常大,恒河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微服私访一趟。再说,说到灵术,放眼绿耶国,恐怕已经没有人是恒河的对手。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把月光和流星制服,那么派其他人去,跟送死又有何区别?
侍卫虽觉不妥,但又无权干涉皇命,只好听令带路。刚踏出皇城,迎面一骑马尘,正是快马赶回来的津柯。
“陛下,请允许属下陪您一同前往。”津柯翻身下马,跪步行礼恳求。
“随便你。”恒河冷淡地应了一句,上了马车。送信的侍卫驾着马车,朝着西方城郊驶去。
津柯赶紧上马跟在后面,心里有些沮丧。恒河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从前那个病奄奄的王子不复存在,他变得强大而独断起来。他的灵力,保护了绿耶国上下几千万人口。而津柯,贵为王唯一的近身保彪,却形同虚设。因为他的王,根本就是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很多时候,津柯都会被恒河抛下。最典型就是今早清晨,恒河乘龙独返圣罗城,而津柯只得策马独返圣罗城。而他的存在,对恒河来说,好像若有若无。
作为原治的亲弟弟的津柯,自从就非常崇拜自己的哥哥原治。原治,拥有盖世的武功,群的医术,同时还得到恒河皇子的青睐。如果,原治没有死,那么坐在自己现在这个位置,便是原治。但是,津柯喜欢的原治终究因为木蔚来而被恒河处死了。这件事,在津柯心里,有一道时时隐隐作痛的疤结。
津柯是痛恨木蔚来的。在他心里,木蔚来是真正害死原治的凶手。而当津柯看到王当时所有士兵的面,宣传木蔚来是他最好的朋友,并且命令将领士林按照木蔚来的话去做时,不但是士林不服,津柯也不服。只是,这种不服,只能藏在心里。而望着恒河与木蔚来热情的拥抱在一块,其后木蔚来晕厥,恒河那个紧张失态的样子,津柯心里突然燃起了莫名其妙的愤怒。
也许是津柯眼眸中对木蔚来的怒火无意中被恒河瞧见了,恒河才会支开他,冷落他。不过,这些对津柯来说,并不是太大的打击。津柯相信,他们的王,只是暂时被木蔚来的花言巧语欺骗了。而津柯总觉得,那个木蔚来是不怀好意地接近王。在接受王令安顿那些红莲国难民时,津柯无意中从那些人的口中听到了一些惊人的消息。他们说,木蔚来曾经是红莲国的国师,是邪玄魔的化身之类……这一惊非同小可!
津柯想将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恒河,于是快马赶回皇宫,看到的,只是一面冷漠的恒河不知要赶着去哪儿而已。
恒河坐在车厢里,津柯骑在马上,这一路上保持着非快的度,津柯根本找不到机会跟恒河说上一句话。
这样,一路的忧心忡忡,一路的心事重重,马车和快车一前一后的,终于来到了出事的城郊。
侍卫拉起帷幕,恒河从马车下来。前方不远的山坡下,围着一群人。这群人在看到恒河的到来后,马上从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道,并齐齐跪下。
他们是负责搜查月光和流星下落的便衣卫士。他们身后,横躺着两具尸体,都被白布盖着。恒河缓缓走过去,蹲下身,拉开白布。
两尸体面目非常狰狞,这是死亡之前过度惊惧所致。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多少块完整的肉,都被细如钢丝的利器磨割得肉往外翻。这种伤口,与半年前,木蔚来被月光的头所伤时,是一模一样的。恒河已经断定,这是月光所为。
众人在等待王的指令,都默然不敢作响。这时,传来一惊世遏云的鹰叫声。众人抬头一看,灰茫茫的天空上,出现两片巨大的黑影。竟是两只巨鹰。它们并排地翱翔着,展开的双翅足有五米宽!此时,巨鹰离地面不足两百尺,地上的众人可看晰地看到,那两只巨鹰的眼睛是魔鬼的红色。
恒河凝视着空中盘旋的巨鹰,眼眸一紧,突然大呟:“快退到我身后!”
众人不知什么回事,但危机感到的。纷纷拔出武器,将恒河一圈围起来。在危险面前,自当是挡在王身前,焉有躲在王身后避难的?被人知道了,还能面活么?再说,当得王的护卫,就要有决心随时为王牺牲。所以,现在没有一个人听恒河的号令。
津柯拔出配剑,凛然地挡在恒河跟前,一副小心警的样子。
“切!你们……”恒河恼火的怒骂了一句,便紧捂着嘴巴,不再说话。跟这些人解释,接下来的危机是武力所不能解决显然是白费唇。
天空中的两只巨鹰突然长击一声,俯冲而去,直向恒河扑去。巨大的双翅振动形成飓风,吹得地面飞沙走石。
眼看两只巨鹰迫近,津柯举剑朝其中一只巨鹰劈去,其他护卫合力袭击另一只巨鹰。
这两只巨鹰,显然就是魔物,凡人的兵器又怎能伤得了它们分毫!眼看刀光剑影全落在巨鹰身上,却如砍无物。两只巨鹰大翅一振,这些护卫轻则被拍飞几丈之外,重则骨折脏碎当场毙命。津柯身形敏捷,躲过了巨鹰的攻击,却被飓风扇离了恒河好几步远。
不到片刻,恒河脚下就倒着数具未冷的尸。
而护卫却不在他身边。他笔直地挺着,冷冷的星眸盯空中那两只巨鹰,脸无惧容。
两只巨鹰锐利的勾喙,向恒河啄去!
“陛下,小心……”津柯惊呼,想扑过去,哪里来得及?
眼看恒河就要被巨鹰啄中,地面突然“隆隆隆”地震动起来,无数树根拔地而起,以极快的度向天生长,并枝节交缠,竟然长成一个巨大的鸟笼,将两个巨鹰关在其中。
巨鹰在树笼中,不断地用喙啄着笼子,振翅撞击,奈何这树笼好像不是用树枝编制而是金刚石所化。两只臣鹰在树笼中挣扎好一阵子徒然无果,反而身全自撞得伤痕累累,地上一片脱离的黑色鹰毛。
“活该!”一个没死,伤得不太重能站起来的护卫,操着刀子晃过去,把刀子伸入宠子欲补砍这魔鹰几刀,以泄心头之恨!
“愚蠢!回来!”恒河又是以命令式的呟喝,那个护卫怔了一下,还没搞清楚王是什么意思,猛然整个身体被往前一拉完全撞上了硬如钢铁的树笼。原来,一只巨鹰用喙夹着他手中的刀,把他拖到笼边。那护卫被这么一撞,痛得他全身骨架好像散掉似的!刀子脱手而落,还没来得及抽身,巨鹰已经扑近!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荒郊里回荡着。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个被拖到笼边的护卫已经被两巨鹰啄得千疮百孔。鲜血像喷洒一样,从那个被戳穿了无数血洞的身体中飞测出来。很快,这个护卫连惨叫的声音都断绝了。此时树笼下,只吊着一副未干的白骨,白骨下一淌的血迹,散着腥臭难闻的气味。
两只巨鹰噬食了人肉,性情变得更加残暴起来,再次振动着大翅,拍击树笼,欲把树笼破坏而出!
所有还活着的护卫都倒吸一口凉气。事已至此,这些护卫终于知道自己在魔鹰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而恒河紧紧地皱着眉头,神色越来越凝重。
“多时不见,哥哥让人刮目相看呀!”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天而降。翩翩的黑裙像飞舞的蝴蝶,盈盈落地不沾起地上一粒尘埃,长长的黑在风中飘逸,红色的血眸比寒星更闪亮。
这个从天而降的人,竟然就是失踪了半年的月光公主!
“长公主……”护卫当中,有认得月光公主的不在少数。
“月光,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哥哥的,就收手吧!不要再残害绿耶国的人了。”恒河凝视着他从前最疼爱的妹妹,冷漠的眼神慢慢被一种柔和融化。
以前恒河被父亲禁锢在绿园时,大家都快把他遗忘了,只有月光公主经常来看望他。月光公主,也正是为了替自己祈求神女的保护早日康复,才冒险远行,却惨遭厄运。可以说,月光公主是因为恒河而死。
“恒河哥哥,我最喜欢的恒河哥哥,变得比以前更英俊了。”月光公主甜美地笑着,好像漫山遍野、姹紫嫣红的花海,让人醉心。
月光公主一声声地唤着恒河为哥哥,直让恒河好像时光倒流回到过去般。坚定的眼神,被花般阳光灿漫的笑容动摇了,他真的好像冲上去,将这个可爱的妹妹拥入怀中,好好疼爱,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以前的恒河连自身都难保,但现在不同了,恒河已经是这个国家的王!他拥有一切!他想弥补过去的不足……可是,一切都迟了,面前这个月光公主,已经不再是他当年那个可爱的妹妹。她只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却丧失了人性的魔鬼……
“月光,不管你变成怎样,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恒河扼着拳头,心痛地说着每一个字。
月光公主嘴角挂起一丝狡黠的笑意:“哥哥真的还疼我,能不能送我一份礼物?”
恒河寸目不移地注视着她,平静地问:“你想要什么?”
“你颈上的人头!”月光公主厉音刚落,满头黑突然伸长,如猛龙毒蛇般向恒河刺去……
恒河身躯周围,被一股和暖的灵风萦乱着。无数绿得刺目的楮树叶,在纷纷飞舞着。向恒河伸长的黑,遇上这些飞舞的树叶,就像遇上剪刀似的,被削断了。
月光公主见一击不中,把头收回来,满脸嘲讽的邪恶笑意:“哥哥,亏你说还疼我!我为你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而你却把我漂亮的头剪断了!我恨你!”
月光公主这番话,像一把刀子似的,扎入恒河心里。他顿时觉得心脏好痛好痛,痛得好像血脉停滞,心肌梗塞!胸中抑愤难舒,恒河突然仰面“噗”的喷了一口血。
“陛下……”津柯又想冲过去,却被恒河冷酷的眼神制止了。
这时,一道寒光从天而降,竟是一个直径达两米的圆环双刃的金刚圈。金刚圈高飞旋着,直向恒河的脖子砸去!
恒河突然双脚一软,半跪在地上,他用尽全身力气,举掌往地面一拍!
“轰隆隆……”,地面引了一轮比刚才更加剧烈的地震。这一回,地面以恒河为中心,开始向四面八方龟裂。又有无数树枝拔起而起!但这一回,长出来的不是光秃秃的枝根,而是枝叶繁盛,不明主干的一片茂密的楮树林。
正是这片树林,将迎面双刃金钢圈拦住着。双刃金钢圈斩断了一棵又一棵楮树,最后离恒河脖子不到一尺的地方,被一枝突起的树丫卡住。
恒河额上的冷汗滑落。好惊险,只差一点,他的头颅就要被这把双刃金钢圈削下来。然而,刚才他已经用尽所有的灵力,去召唤出这片楮树林,现在的他,不但全身酸软无力,野视迷糊,就连灵力也再无法集中。身体一晃,向前倾倒。
月光公主就站在楮树林外,这时有一个黑影罩降在她身边。那是一个剑眉星目的俊秀少年。
“流星,看来你的双刃金钢圈还不够火候呢!”月光公主轻轻讥笑着身后的少年,缓缓向楮树林中央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恒河走去,她的黑色长,在风中飘舞得像毒蛇。
流星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跟在月光公主身边。
楮树林结出一片艳红色的橞絮花,美艳夺目。一阵幽凉的风吹过,绿叶纷飞,却宁静得只剩下无情的脚步声。
从前,那棵古老的楮树下,那个坐在轮椅上,用左手与右手对奕的少年,无时无刻,不感受着这种幽凉的清风中的孤独与宁静。或许,只有那个活泼可爱的月光公主的到访,才会打破绿园的静逸……
这种感觉又如此的熟悉。
楮树林里,静逸的气氛变得鬼异起来……
月光和流星已经来到恒河面前。“嚓”的一声,流星将卡在树枝上的双刃金钢圈抽了出来,高高地举起,双刃上射着熠熠的寒光。他俯视着地上的恒河,冷漠的红眸里,没有半点情感。
恒河抬起头,哀怨地凝视着他们。或许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将会步父王的后尘,死于月光和恒星之手。
“哥哥,不要再挣扎了。流星会让你死得痛快些,一点痛楚也没有呢……”月光邪魅地笑着。
“在我临死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恒河悲戚地问。
“邪玄魔大人要我们来拿走哥哥的人头呢!哥哥不给,我们只好自己取了。”月光若无其事地说着,语锋一冷:“流星!动手吧!”
流星高举的双刃金钢圈就要猛向下砸!
突然,一道红光划过,击中双刃金钢圈。流星手腕一麻,双刃金钢圈脱手向侧边飞出,钉入远远一棵楮树干上。
“谁?”月光公主怒喝一声,猛回来!
一个穿着普通的粗灰布衣的壮实青年,从林子外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走来。他的头,像银丝一样雪白亮泽,他的眼睛像紫水晶一样琉光闪耀。他轮轮廓分明的五官,俊朗得如壮丽的山河。那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给人一种神秘高贵的感觉。
一个黑衣少女突然从这个青年背后跳出来,眨了眨闪灵的金眸子,笑嘻嘻道:“在这么漂亮的树林里杀人,不嫌弄玷污这里的空气么?而且,连亲哥哥都杀,未免太没人性了……凯哥哥,曼儿讨厌那两个红眼睛的人!你能帮我杀了他们吗?”
恒河看得怔了一下,这个黑衣少女,容貌竟然跟龙女有几分相像!相似的五官,一样的黑色长,一样闪亮的金色眼睛,一样如白雪般娇嫩的肌肤!
那银紫眸的青年迟疑了一下,缓缓对黑衣少女柔声道:“曼儿,你不是说在这漂亮的林子杀人,会玷污这里的空气吗?那你又何要我在这里杀人?”
青年的话,让曼儿听了一时哑口无言!随即哭笑不得地说:“凯哥哥,看来你的脑袋真的是撞坏了!那两个摆明就是坏人啊!你不把他们杀了,那个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家伙,估计就要人头落地了。”
“可是……”那个青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
那边,被搞局的月光和流星,已经恼羞成怒地狂地向他们冲去。
“曼儿,小心!”那青年惊呼一声!明明,这青年手无寸铁,但当他一伸出手掌,一把血红色的剑就突然像火焰一样闪现。
紧接着红光闪影,青年挥舞着利落的剑法,将冲过来的月光和流星拦隔下来,将黑衣少女曼儿护在身后。
恒河看得目瞠结舌,他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变幻莫测的剑法。那名长有异相的青年,全身灵气逼人,有种高贵的气质。但青年那双美丽的紫眸里,却只有清澈单纯的眼光,并没有这种相貌相匹的复杂的霸气和英气。他赫然就好像一块被遗落在山涧里的美玉般。
流星的近身搏击,月光的长进攻,在青年那把红剑之下,全数被破解。不出数过回合,青年手中的红剑突然化作两道飞虹,同时贯穿了流星和月光的肩膀,然后在空中消失!
所有的光影在这一瞬间骤然而止!
流星和月光定定地站着,不再进攻。肩膀上被红剑刺穿的血洞,浓黑的血液不止往下渗流。他们用不可相信的眼睛,盯着眼前的银紫眸青年,红眸里快滴得血!
他们吸收魔血而重生,理应获得不死之身。只要不伤及元神,就算受了再重的伤,也可倾刻间痊愈。而这个青年所使用的红剑,好像有某种神圣的灵力,能将他们身上的魔气净化。他们的伤口不但不能愈合,反而血流不止。
随着维持他们生命的魔血的流失,他们的魔力迅弱下来,而身上的皮肉开始干枯,脱落,很快就变成两具半腐的骨头突兀的活尸。但他们仍不禁心地睁大了一双怨毒的血红的眼球。
又是两道红光闪过,这两具活尸被纵身切成半部,并在微风中像尘粒般慢慢地散解,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怎的,那青年一瞧见魔鬼的血眸,就变成狂燥起来,他在一瞬间,再次唤出神秘的红剑,将月光和流星净化了。
恒河失落又悲伤地凝望着月光和流星消失的那片土地,疲倦的眼睛里,被一层白雾蒙胧了。
青年将恒河从地上扶起来,关切地问:“你没事吧?刚才的情况实在逼不得已!我知道他们是你的亲人,但是他们已经变成魔鬼,再也回不了头。”
久久,失落的恒河才缓缓抬起头,轻喃着:“我知道……这样的结局,也许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身为哥哥,我也不愿意看着他们继续行尸走肉地作恶下去……”又语气一缓,定定地望了那青年一眼,致谢:“多谢两位勇士出手相救……请问两位勇士尊姓大名?我定会好好答谢两位今日的救命之恩……”
青年讪然一笑:“我叫做凯……这是曼儿给我改的名字。我已经记不起自己是谁。”
曼儿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似的,蹦蹦跳跳地跃过来,挽住凯的手臂,嘟着小嘴亲昵地说:“凯哥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听说绿耶国有好多漂亮的宝石,我连一块宝石都未找到呢……”
这时,林外的护卫全都涌入来,将恒河、凯和曼儿团团围起来。护卫都纷纷下跪向恒河行礼,道着:“陛下,您没事吧?”
护卫这架势,倒让凯和曼儿怔了下。
“原来你是绿耶国的国王呀?”曼儿闪灵的金眸盯着恒河的脸看,好像恒河的脸上镶满了五光十色的璀璨宝石。
恒河温柔地笑了笑,道:“没错!刚才你不是说,要来绿耶国找宝石吗?我的宫殿里有很多。只要是曼儿看上的,我都可以送给你。如果不嫌弃,能否请你们到我的宫殿里作客?”
“好哇!凯哥哥!我们去皇宫里玩好不好?”曼儿开心地拍着手掌。
“这……”凯好像什么事都是由曼儿决定才做似的,曼儿说什么他都答应。于是回宫的路上,恒河又多了两个伴侣。
置于先前被恒河捕捉到的巨鹰,已经被凯的红剑净化了。
见识到凯的身手不凡,恒河特别想将凯留在身边。凯都这么本事,相信那曼儿也不是等闲之辈,恐怕灵力还在凯之上。而凯是听任于曼儿的,所以恒河想方设法地讨好曼儿。莫说是一两块宝石赠给曼儿,只要他们能助自己消灭邪玄魔,就算将整个绿耶国的宝石都赠送给曼儿,都是值得的!
现在正是邪玄魔乱世作恶之时,恒河身边一个奇人异士也没有。木蔚来在古墓里生死未卜,一旦自己有什么三长两短,绿耶国的结界就会土崩瓦解,到时毒瘴和半魔人涌入,绿耶国就会沦为地狱!所以现在的恒河,是求才若渴。
这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地回到塔利亚皇宫。恒河设宴款待,美酒佳肴自然不在话下。与今天楮树林里幸存下来的护卫畅饮碰杯,曼儿表现得热情款款。倒是她那惊人的酒量,让人瞠目结舌,所有人都被她灌醉了,她仍大好兴致着喝着酒,仿佛那个胃像酒坛里!几乎滴酒不沾的恒河,笑容底下,却是心事重重,因为刚才命津柯去古冢看了一下,木蔚来还没有消息……
第四三五回 黯夜魔来袭
玄山古堡。
邪玄魔正在华丽的烛光下,享用丰盛的晚餐。
月光和流星音信全无,派去监视的一对魔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焦急不安的米苏儿便向邪玄魔提议:“要不,再派一些魔鹰探入究竟?”
虽然与邪玄魔对面而坐,米苏儿半点也不能像邪玄魔那般悠闲自在。
邪玄魔缓缓道:“是驱魔族人!只有驱魔族人才能净化魔血。让小白去杀了那可恶的驱魔族人和恒河,带上半魔人和魔鹰。这次直接攻击塔利亚皇宫。楮树结界虽然抵抗得了毒瘴,但防不了半魔和魔鹰。只要把恒河杀了,绿耶国就如同探囊取物。”
米苏儿忍不住,又道出了心中的疑虑,“邪玄魔大人,您说,绿耶国里的驱魔族人,会不会是沙渡?”
邪玄魔眼神非常平静,“这个可能性非常低。沙渡中了闪龙爪,又坠入万丈深崖,不可能还活着。而且,小白痛恨驱魔族人,不可能会手下留情。”
米苏儿放下手中的餐具,睁大眼睛问:“邪玄魔大人,您就真的相信小白会效忠于您,助你对付人类吗?”
邪玄魔奇异的一笑,“我从来不相信他对我是忠心的。但是,他并不在乎人类的生死,甚至痛恨人类。这一点,他不是装的。”
米苏儿又道:“邪玄魔大人,我也觉得这个小白不可以信赖。但是,他的确又在我们的面前,把木蔚来杀死了以证明对您的忠心。”
邪玄魔红眸一冷,“哼!那是因为,在小白眼中,只有木蔚来一人。其他的人类,妖魔和神灵的生死他根本不在乎。”
米苏儿怔了一下,“我越听越糊涂了。小白既然只在乎木蔚来,为何在我们面前杀死木蔚来?”
邪玄魔幽深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一切,道:“当时如果不是他抢在我面前下手,木蔚来的灵魂早就被我打散了。他故意这样做,只不过是想激小龙崽的潜能。就像一千年前,他穿越时空,逃到地球。只要灵魂还在,那个身体,随时都有复活的可能。”
米苏儿瞪大了凤眼问:“那么说来,木蔚来现在很可能已经复活了?我又不明白了,既然木蔚来已经被龙女救走,为什么小白还不走,继续为您效命呢?”
“他要阻止木蔚来用蓝魂祭红剑,自然会帮助于我。只有我活着,他的主人才不会死。这个世上,只有小白能杀得了驱魔族人;而这个世上,也只有木蔚来才能阻止小白。如果小白回来了,那就证明,红耶国里的驱魔族人被歼灭了;如果小白回不来,那就证明,复活后的木蔚来在绿耶国。我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邪玄魔一边悠然地进食,一边淡淡地分析着。
听到这里,米苏儿妖媚的脸上,绽放出无比崇拜的笑意,嘴角两侧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她缓缓站起来,扭动着那水蛇般的纤腰,给邪玄魔斟了一杯满满的血酒,笑迎迎道:“还是邪玄魔大人英明……”
邪玄魔接过那杯血酒,看着荡漾着浑浊血旋,红眸里竟有一丝孤独的失落,他低低地沉吟了一句:“都这么多年了,还要被无情冷漠的人类陷害多少次,你才会放弃?”
米苏儿听不明邪玄魔的话意,却又不敢追问。自从木蔚来再次在尼卢奥出现后,邪玄魔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邪玄魔本身没觉,但是与他朝夕共处的米苏儿却觉了。
……
在米苏儿传达了邪玄魔的命令后,玄山的魔物几乎倾巢而出。
也在就当夜,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铺天盖地而出,所到之处,魔气冲天,肃杀了无数弱小的生灵。仔细一看,你会现,天空黑密的一片的并不是真正的黑云,而是无数只巨大的魔鹰汇聚飞翔的队群。而且,每只魔鹰脚下还吊着一个半魔人。魔鹰用双爪抓着半魔人的肩膀在天空飞。这些魔鹰翅膀展开过五米长,力气刚猛,莫说吊起一个半魔人,就算两三个半魔人的重量加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它们的飞行度。这样一来,不会飞的半魔人就能突破绿耶国边境孔雀城的防线,而直接侵入绿耶国的王都圣罗城。
大量魔气的迫近,早就为楮树精灵所现。从楮树精灵那里收到信息的恒河,随即调派人手,驻守在圣罗城各要道,刀刃强弩齐备,森然一番血战的气势。这段日子以来,受半魔人侵害,人人对妖魔恨之入骨,都一副同仇敌慨的样子。
忙碌了一日一夜而未阖眼休息片刻的恒河,就挺立着身躯威风凛然然地屹立在皇宫正庭的中央。与月光和流星的对诀中,他的损耗的灵力仍未恢复过来。但是,作为结界的支柱,他不能独善其身,被人保护在包围圈中。他冷静而无畏地盯着天上的鹰群,眼睛里迸射着刚毅不屈的光芒。
身旁站着的津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无论怎么看,津柯的表情都非常紧张。站在王身边,仿佛永远都是个累赘,有时甚至还要王的保护才得以活命。这对于一个护卫来说,是十分羞耻的事。可又有什么办法?
整个塔利亚皇宫里,无关战事的一干人等,已经被恒河勒令以最快的度疏散出宫。可以说,现在留守在塔利亚皇宫里的,全都是视死如归,一心与妖魔血拼的战士。
曼儿和凯也站在恒河旁边。
“那些巨鹰,该不会是来为死去的同伴报仇吧?”凯望着天空中飞而来的鹰群,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似的,脸上尽是惊讶。
“哼!来多少杀多少……明早的宵夜是红烧黑鹰!”曼儿愤愤地说着。由始至终,她都与凯粘在一块儿。
每当曼儿望着凯的眼睛时,曼儿的那凌厉霸辣的眼神就会柔和几分。凯的眼睛很漂亮,就像一对璀璨生辉的紫水晶。曼儿喜欢宝石。搞不好,凯就是因为长了这一双魅力的眼睛,才如此吸此曼儿吧!恒河看在眼里,叹在心里。宴席中谈起凯与曼儿的来历,两人都避而不提。看来,也是身份神秘之身。
恒河甚至打开国库大门,让曼儿随便挑选珍藏在里面的宝石。可是那曼儿眼角太高,挑了大半夜还没拣得一两件合心水的。看来,非一般的宝物所能满足曼儿了。而这时,魔物就来袭了,被大大打扰了雅兴的曼儿,心中有火气,所以才会朝着天空吼骂凶巴巴的样子。
恒河心里又叹,大概只有国宝级的宝石,才能令曼儿满意了。
绿耶国最负盛名,最有灵气的宝石类宝物,莫过于黑曜宝剑和蓝灵。但这两件宝器,早已在百年间,先后进供给红莲前皇朝仙林国和现在的红莲国。绿耶国向来爱好和平,以国宝相赠,无非是以示善意,不想被野心勃勃的强国侵吞。论兵力,绿耶国不及红莲国。但是,红莲国真的要把绿耶国攻下来,也不容易。百年来,两国友好,关系稳定,没有战火。绿耶国的和平战略,还是有意义的。
就连恒河也没有见过那两件宝器的模样。其实恒河见过黑曜宝剑的,就是木蔚来的武器。只不过,恒河并不认得,那就是绿耶国的国宝。只在心里赞叹一下,自己的朋友的武器非凡而已!
至于蓝灵,是一把镶有蓝宝石的小刀。刀刃被巧妙地藏在刀柄里,只要一按蓝宝石,刀刃就会弹出来。造型精致华丽。被木蔚来当成戈蓝的遗物,珍藏在朵朵峰自己房间的抽屉里。其实蓝灵有很多奥妙的用法。只不过木蔚来还没有空去掘,就被卷入各种各样的灾祸中。
回到现场的战状。
当那群魔鹰以高飞翔至塔利亚皇宫上空时,地上的兵队的远程长箭早就瞄准了那些巨鹰,在恒河的一声令下,万箭齐飞。
普通的长箭对魔物当然无效。恒河也不会愚蠢到作无谓的牺牲。所有这些对付妖魔的箭,都浸泡过楮树汁提炼而成的药物。半魔人被这种箭射中,就算不当地被净化,一时半刻也站不起来。
密集如雨般的箭纷纷向天上射去。魔鹰振动着巨大的双翅,产生无数方向不定的飓风。那些长箭要么被飓风改变方向,要么被鹰翅拍落。总之,第一批雨箭未能损伤得了天下的魔鹰分毫,倒是掉头的长箭往地上砸,射伤了不少避犹不及的士兵。
恒河未想到魔鹰有此一招,心里愧惊自己的失策,损伤了部下。
只是一瞬间的迟滞,那魔鹰群又飞近地面数几十丈。但见那魔鹰的双爪一松,被它们吊在半空中的半魔人,像伞兵一样,纷纷空降至地面。
由于魔鹰的数量多,半魔人降落的地点十分分散,于是塔利亚皇宫马上进入一片暗天昏地的混战。士兵要与凶残的半魔人战争的同时,还要提防数量比半魔人还多的,不时在半空中偷袭的魔鹰,显得敌我悬殊。眨眼间,就有不少士兵死伤在半魔人和魔鹰的利爪之下。
这个沉郁的黑夜,被惊天动地的厮杀声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也越来越浓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触目惊心,人魔乱战。华丽的塔利亚皇宫成了最悲壮的战场。
恒河望着眼前的一幕幕血战,望着士兵一个个接着倒下,坚毅的眼眸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于绿耶国,邪玄魔是来自南方的妖怪。数百年来,绿耶国与邪玄魔河水不犯井水,现在却侵略他的国土,令恒河十分气愤。而且,因为邪玄魔的存在,把他那好不容易才结识的至交好友害迫得快活不成!
但恒河相信,至古邪不能胜正。邪玄魔是必然灭亡的,就不知救世的力量何时出现。突然,恒河又惦挂起仍在古冢中的木蔚来。木蔚来跟他说过,只要找到玲珑璧,就能消灭邪玄魔。现在,木蔚来已经找到玲珑璧了,为什么迟迟不出来?
想起自己被送出古冢前,木蔚来那气弱游丝的状态,想起叶神对自己说的那一番残酷的话,恒河的心好悲凉。他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再次释放出全部的灵力。顿时,整个皇宫的地皮像地震一般震动。无数楮树拔地而起,尖锐的树枝就像刀刃一样,要么穿刺了魔鹰的身体,要么变成树笼将魔鹰和半魔人牢困其中。这些楮树就像有灵性一般,只攻击魔鹰和半魔人,没有伤到一个士兵。
不过,魔鹰和半魔人的数量太多,太分散。恒河过度使用灵力,身体很快就不支。虽然局势稍微改变,但双方仍在不分仲伯地僵持着,而伤亡的度并没有减缓。恒河快站不稳了,津柯极力护着他。有几个偷袭恒河的半魔人,都是被津柯机警地及时除掉的。
“凯哥哥,咱也去帮忙罗!总不能平白受人家恩惠而袖手旁观呢……”曼儿姿悠地说着,血腥的厮杀并未能吓怯她分毫。她激荡的眼眸里,有种对世人的冷漠,仿佛此时此刻的血战,只不过是一场游戏。
“嗯……”凯沉沉地应了一声。紫色的眼睛里升起一种令人不寒而悚的杀气。当看到那些血眸的魔鹰和半魔人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那种红色的眼睛,似乎能令他体内的血液沸腾,狂疯!只是曼儿一直没有指示,他就按着不住而已!现在,曼儿已经说了,帮恒河!那么,他就再无所顾忌。
“嗖”的一声,一把鲜艳夺目的红剑应心而生,闪现于凯手中,就像一道熠熠生辉的火焰。紧接着,凯以及快的度,闪入战阵之中。夜晚,皇城内的辉煌灯火在凉冷的夜风中摆动,投影在地上的兵戎交战血喷四测的剪影已经够鬼异,而那一轮轮鬼火般的红光,在刀光剑影中闪烁着,但凡被砍中的半魔人,不消片刻就灰飞烟灭!
只是,在砍断半魔人的身躯的同时,凯心里有种莫名的心痛。明明,这些面目狰狞的半魔人是如此穷凶极恶灭绝人性地撕咬着人类,但是凯不知怎的觉得,其实这些半魔人也是无辜的罪不致死……
犹豫困惑没有令凯停止过挥舞手中的红剑,因为只要有一刻的迟缓,倒在地上的士兵就在增多一个。凯在跟那些半魔争分夺秒!似乎不是半魔人杀死这些士兵,就是士兵和凯杀死半魔人,没有第三种选择!
魔鹰显然觉察到,凯是个强敌,于是集中起来对付凯。眨眼间,就有数十只魔鹰在凯的头顶盘旋着。
“凯哥哥,地面上的半魔人就拜托你了!我去对付天上的家伙!”曼儿朝凯呼喊着。
“嗯!曼儿要小心!”凯又砍掉了迫近他的三个半魔人马上给曼儿回答。
然后,在这场天昏地暗的厮杀中,不可思议的事情又生了!
曼儿纵身一跃飞入半空中,以手作刀,身形比鸟还轻捷,灵活地穿梭于鹰群之间。本来,一个人能飞上天就已经是很神奇的事,而那魔鹰力大猛悍,双翅一振能雨箭也能拍下来的!却在这个看似娇小玲珑的少女面前,弱软得像豆腐。每只被曼儿的手刀砍中的魔鹰,都会失去平衡,像死鸟般硬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下来,在地面砸出几道裂纹。
于是,一时间,魔鹰如流星般坠落着。还有些半魔人被坠落的魔鹰砸中,变成一团绿色的肉饼,情景惨不忍睹。众人再次看得目呆口呆。
看到这里,恒河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曼儿的身份。她,也许跟龙女是同族。恒河见过小白,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小白那双熠熠生辉的金色的眸子。同样,龙女和曼儿的眼睛都是金色的,而且他们都能在天上飞!
突然,天地间刮起一阵狂风。大片黑云涌集,将月光完全遮住。这风力猛得令人几乎站不稳脚步。而风中的寒意,直让人颤栗。
一道金色的闪电裂缺而来,把半个黑夜在瞬间照亮,照得地上的尸骸静止得阴森可怕。然后又一声轰雷乍惊,震动了天地山河!紧接着,一道十丈白练从黑色的云层中腾出。赫然一条白色巨龙!
银鳞闪闪,金睛炯炯。龙吟惊林颠,怒泣暴雷电。金爪一划,皇城墙倒柱断;血口一张,火舌烧燃死尸蔓延。熊熊烈烈,塔利亚皇宫变得火海一片。
“这不是小白吗?为什么要帮半魔人残杀无辜的人……”恒河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空中的曼儿见得白龙,先是愕住了,然而嘴角一扬,身形一闪瞬间飞至白龙面前。
“听说,父亲有个双胞胎弟弟……不会就是你吧?”曼儿傲慢地冷瞅了小白一眼,又接着道:“叔叔,打伤凯哥哥的,就是你吧!我认得你的灵力。相信你这次出现的目标,是凯哥哥吧!就算你是我的叔叔,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凯哥哥的。不相信,我与你比试,谁胜谁负!”
小白自从云端里出现,冷漠的金眸就一直盯着地面上与半魔人恶斗中的凯。突然好像现凯好像有什么与别不同似的,眼眸里充满了怨恨与杀气,好像见到仇人似的!
听到曼儿的话,小白眼睛一转,冷冷地盯着眼前那娇小玲珑的曼儿,用低沉而不屑的声音道:“想不到,你用龙血救了沙渡!但是没用,这一次,我的闪龙爪会把他的身体撕得肢离破碎!”
“果然是你!”曼儿听了这话气得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凯哥哥的!”
小白冷冷一笑:“连你的哥哥海蛟也接不过我三招。你要送死,我不会阻止你。”
“谁胜谁负,要比过才知道!”曼儿愤恨地说完这句话后,她的外形突然开始变化了,变成一条十丈长的黑龙!
天空中,盘旋着一白一黑的两条巨大的龙,这现象已经够吓人的了!而这两条龙,随即就打起来!两条龙化作两道光影,在空中厮打得纠缠不清。突而不知那条龙的龙尾往地面一扫,东面皇城的建筑就全部倒蹋了。不少还在里面打杀的半魔人和士兵马上成了掩埋于地下的尸体。
没有曼儿阻杀魔鹰,地面的战况又再紧张起来!塔利亚皇宫的士兵已经死伤大半,而半魔人的数量仍然非常多。恒河和津柯不知不觉,已经被半魔人重重包围。凯被半魔人和魔鹰纠缠于离他们很远的地方,他的剑法依法一丝不乱,但远水不能救近火,基本无暇顾及恒河。
天空中,两条巨龙斗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这场血战,陷入空前僵化而不可收拾的白热化局面。
突然,天空中金光一闪,黑白龙影陡然分开。白龙仍熠熠闪耀地盘居地半空,而黑龙却失去重心地垂直坠落,沉重地摔在地面上。黑龙在地面挣扎了几下,就打回原形,变回人的模样。此时的曼儿,全身都伤痕累累。最严重的,莫过于她右肩上的伤。像被刀子劈开似的,伤口鲜血直流。
曼儿终究敌不过小白,中了一记闪龙爪。幸而没打中要害,不然掉在地上时就已经是一条死龙了。
凯见到曼儿受伤,惊慌地向曼儿的方向杀去,可是半魔人前仆后继地涌过来,他根本寸步难移。
天空中的白龙冷冷地盯着奋力厮杀的凯一眼,眼眸里升起的杀意更浓了。一垂直往下俯冲,一声龙吟,张牙舞爪,直向凯噬咬而去……
恒河看得此情此景,心中如压巨石,沉痛无比,难道绿耶国就这样壮送在邪玄魔之手,难道绿耶国的子民就此断绝?
也就在千钧一之际,突然“铮”的一声清扬的琴声,划空而来,穿透了血腥的杀戮,传达每一个人的心扉。
半魔人听到琴声,马上停止了攻击。它们抱着头,捂着耳,开始颠狂地嚎叫,在地上滚打,好像这种琴声令它们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但是,慢慢地,这些半魔人的狂燥开始冷却下来,它们的模样开始变化,变回普通的人,表情痛苦,泪流满脸的人!过往生的一切,就是恶梦,现在梦醒了,一切的悲剧依然挥之不去……这些人的精神快崩溃了。他们在恢复神智后,就开始嚎嚎地互相拥抱着大哭。恒河马上下令,让士兵停止对那些恢复正常的人进行攻击。
天空中的魔鹰全嗍被琴声震落地面,士兵马上围上去,挥刀乱砍,很快庞大的魔鹰队合就被消灭了。
没有魔鹰和半魔人的阻挠,凯已经抢步飞奔至曼儿身边。
“曼儿,你没事吧?”他惶恐地将曼儿搂入怀中。
“没事呢……”不消片刻,曼儿的伤口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龙的特殊体质缘故,只要没伤到要害,伤口是能在短暂间复原。但曼儿依恋凯的怀抱,便是顺势倚在凯怀中。
凯紧紧地搂住曼儿,珍视得不愿松手,好像曼儿就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
而这对小情侣的战后恩爱并没有人在意。
半空中的白龙对于半魔人的恢复和魔鹰的全军覆没无动于衷。他听到琴声,愤怒的龙体好像被一盆冷水浇醒似的。眼眸中的烈火徐徐熄灭了。他就静静地定在半空中,好像在凝听着这悠扬清远的琴声。
那琴声时而静逸如像山间绢细的流水,时而澎湃如大海壮阔的波澜;时而像轻风送落樱般的凄美婉转,时而像珍珠落盘般清爽直敲人心灵。
“是主人……”小白激动地沉唤了一声,灵风一旋,变回翩翩的白衣人形。他的眼神很复杂,既是震惊,又是怨愤,又是悲怒,又是欣喜。总之,在那双熠熠的金眸里,一瞬间闪地太过的喜怒哀乐,就像浮过掠影的短暂人生。
小白化作一道闪电,向琴声传出的方向飞去……
恒河闻得琴声,好像如释重负地展露出苦涩而喜悦的笑容,他喃喃自语着:“蔚来啊,你终于要出来了!可让我等苦了……”随即好像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恒河大喝一声:“快跟我去古冢!”便是飞步往宫殿后走去。津柯,士兵都浩浩荡荡地跟在后面。
曼儿和凯见大家都往白龙飞走的方向去,也紧跟了过去……
第四三六回 青冢缚白龙
漫长而惊悚的黑夜终于过去。微弱的阳光透过天边的鱼肚白,淡淡地洒照在大地之上。淡弱的阳光照亮了尸横遍野的血地,却无法驱散黯夜余留的幽凉。清扬悠远的琴声,依然灵动地回响于皇城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缥缈于水云之间的安魂曲。
小白循着琴声,飞过了皇家树林,轻轻飘落于墓冢顶部的平坛。无文石碑下,一个纤白的身影背着晨曦盘膝而坐。膝上端放着一只古木琴。那双修长的手,正灵活地撩拔着琴弦,曼妙的乐声,便由此而发。他背光而坐,令人无法看清他的脸容。柔和的晨光从东方洒照过来,勾画出一个纤瘦而逸美的轮廓。薄纱轻拂,青丝逸舞。叠涓挑抺,诉不尽世间悲欢离合;吟猱退复,泣也难尽心中无限事。
“主人……”看着那抹柔弱里透着坚毅的执着的身影,小白咽梗地吐出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了。苦涩而酸楚的液体浸润了他的眼睛,野觉一度模糊起来。蒙胧中,那抹微薄的身影在阳光中显得光芒万丈,令人眩目。
小白向前迈了一步。明明与木蔚来近在咫尺,这一步之跨,竟如若千年。那一日,在自己无情的掌力之下,木蔚来就在他面前倒下去。谁都不知道,小白的心有多痛。可是,小白别无其择,除了这样做,小白实在想不到第二个方法,令木蔚来逃离邪玄魔的魔掌。龙女不负他所望地,在紧要关头,将木蔚来带走了。但是,却没有他如期的那样,逃到一个谁都无法找到的安全空间。绿耶国,是一个比红莲国更糟糕的地方。
“主人,小白回来了……从今之后,小白再也不会离开你!让我一如既往地守护在你身边好吗?”一阖眼帘,将凝在眸中的泪珠挤去。野视再次变得清亮!小白要好好地看清自己好不容易又活过来的主人!情不自禁,他又往前迈进一步。他不敢扑过去,更不敢像从前一样变成白狐投入那个无限温暖的怀抱。他惧怕被拒绝……毕竟,他又一次对主人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于是,胆怯的他,只能试探性地缓步向前……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胆战心惊,心里有万丈的惊涛骇浪在汹涌。
旭日徐徐从东方升起,大地被照亮了。
木蔚来十指轻轻一按,五弦顿收。流转于天地间的琴声骤然而止,墓冢里幽静得只剩下微微的风声。伏魔琴如幻像渐渐退淡消隐。木蔚来缓缓站起来,在柔和的阳光中他的身影更显单薄纤弱,好像一阵轻风就能将他吹倒。朝霞艳丽,却在那张苍白如玉的脸上,映照不出半点血色。唯独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漾着清涟漪漪,闪烁着比晶莹的阳光更温暖的光辉。
“小白,你还是会阻止我,对不?”木蔚来凝视着惊慌失措的小白,淡然地说着。
几乎被木蔚来的一个眼神摄去了魂魄,小白强作振作了下。眉宇间那团黑气,早被清和的琴音驱散。鼻子酸溜溜,眼泪又在打转,他低下头,凄楚地说着:“是……为了保护你……”
虽然只是一眼,木蔚来的一切却逃不过小白的眼睛。他的主人,灵魂的力量又不知有可奇遇,不知增强了多少倍,强大到无懈可击的地步;然而主人的身体状况却完全没有改善,比起上次断崖见到他那时还差。那个身体,就像美丽而脆弱的玻璃,空灵逸美的令人叹为观止,却一敲即碎。
小白的心,又再悲凉起来……仿佛这些日子以来,一切的努力与忍辱负重都成为枉然。
木蔚来又何尝没有看透小白!这个自从陪伴他一起长大的伙伴,比朋友更知心,比亲人更亲热的伙伴,无时无刻所做的一切,仅仅为了保护自己!要消灭邪玄魔,只能以蓝魂祭红剑。小白为了保护自己,甘愿成为杀父仇人邪玄魔的手下,借机杀掉沙渡,并阻止自己与邪玄魔接触。
小白杀了沙渡,木蔚来是非常的愤怒和心痛。但当他看到小白委屈地在自己面前低头流泪,楚楚可怜地恳求着再次回到自己身边,并至诚至真地泣诉着要保护自己的话,木蔚来又心软了。到嘴边责任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轻轻地道了一句:“你能回来,我很开心……”稍顿了一下,凄切地说:“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所以,我永远也不会怪责你!我没有资格。但是,小白……这一次,你也不可能再阻止我。这件事,本来就应该在一百年前结束。可是当时出了一点意外。”
“主人,难道……你都知道了?”小白听得木蔚来的话,惊震不已。
“邪玄魔就是我,我就是邪玄魔。我们本来就是来自同一灵魂。现在终于到了结束一切罪孽的时候。”木蔚来的声音里,再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正如他平静如水的脸色。
“主人,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天崩地裂我不管,我只要主人好好活着!”小白狂啸一声,向木蔚来扑去。他想抓住主人,然后再也不放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主人在他面前消失!
墓顶平坛的地面,突然闪起一个直径三十米的光圈。里三层,外三层的光圈里,渐现一个发光的在龙纹。
“小白,你就乖乖呆在这里。”木蔚来微微笑着,跟小白擦身而过。
“什么……”小白一愕,随即发现身体已经被地面发光的圈纹所束缚,纹丝不能动!
“主人,为什么要用缚龙阵困住我?”小白痛苦地嗷嗷大叫。
缚龙阵,本来就是邪玄魔和五恶灵用来捕捉龙族的把戏。不知什么时候起,木蔚来已经学会了。
木蔚来缓缓轻道:“因为,我还要必须去做的事,不想被小白妨碍。这个缚龙阵我改良了。无论你怎么挣扎,都不会受到伤害。而结界以外的人,同样伤害不了你。”他的声音,平静得如山间绢绢细流的溪水。
木蔚来已经走到平坛的青阶前,这时他面朝旭日,沐浴在晶亮的阳光中,美得如一尊白玉雕像。直到现在,小白才看清他主人额前那道金色玄光纹。
木蔚来后面的左右两侧,跟着一青一黑两道身影。青色者,龙头鹿角,虎背熊腰的火麒麟;黑衣者,是一黑发金眸的七岁女童——龙女。
那火麒麟只是恭敬温驯地默默跟在木蔚来身后,而龙女却显得调皮娇俏,走两步也要像小鸟般欢跃着。
无论小白怎么撕心裂肺地呼叫,木蔚来始终再没有回头。
小白只能眼白白地望着那个纤瘦的身影,缓缓地走下青绿的阶梯。悲伤的泪水再一次蒙胧了小白的眼睛。仿佛那个冷漠的远去背影,不单要走出他的视野,还要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龙女突然回首,冲着缚龙阵中小白冷冷一笑。
小白从那个笑容里,读到了嘲笑和讽刺的意味。也许,龙女亲眼看着小白在她面前,杀了木蔚来一次,至今仍记恨着小白。因此,看到木蔚来对小白疏冷,龙女竟然心里暗爽。
正是龙女这种眼神,令小白徒生一种揪心的妒忌。此时此刻,跟随在主人身边的本来应该是自己啊!然而,小白一向不屑的火麒麟和那个与臭未干,不谙世事的几日大的龙女现在却取代了他的位置。
小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几下,他在对龙女说话:“难道你不知道,帮着主人把我困着,会把主人害死!”
“我只知道,放了你蔚来会不高兴。”龙女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
“龙女,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世上,最了解主人的还是我小白啊……”
只可惜,小白悲伤的呐喊,再没有人能听懂……
……
当木蔚来走下最后一级青绿苔阶,刚好与比起小白晚一步到达墓冢的恒河等人迎面遇上。
“恒河,让你久等了。”木蔚来温柔地说着。
“嗯……”恒河竟然连说话都结巴了。
跟在恒河身后的津柯见了,心里超不爽。这个木蔚来,不但身份成迷,而且直呼国王的名字,对国王甚为不敬。但眼见恒河对木蔚来珍视的样子,津柯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好把怒火暂时憋在心里。
一日一夜的暂别,早就对木蔚来牵挂不已的恒河,再次见到木蔚来,先是脸上写满了难掩的喜悦,而后却心头一颤。
眼前这个木蔚来还是以前的木蔚来吗?
他依然美得绝世倾城,他的眼眸依然清澈如水,柔如月光,真诚地打动人心。然而,以往沉淀于眼神中的隐藏得很深的忧患与悲伤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定的平静。平静得如一湖倒映着千年来世间悲欢离合、沧海桑田的清水。
正在这种平静,令人容易忽略了那过于苍白的脸色。
平静的,还有周围的空气。
见国王恒河沉默了,跟在后面的浩浩荡荡的士兵都紧紧捂着嘴巴,大气也不敢透一下。
恒河这才发觉,一直以来萦绕在古神墓冢周围的那股神秘而和暖的力量消失了!正因为这股力量的消失,那些普通的没有灵力的士兵,才能跟在自己后面踏进这片幽静的地方。
“叶神呢?”恒河屏着呼吸,紧张地问。
木蔚来淡淡地说着,“她将力量转移给我后,就天人五衰了。”在他的语言中,对于仙人的离逝,没有任何悲伤。这并不是一种无情的冷漠,只不过是看透了生死后的一种无比平静的心境。
“蔚来……那你是不是拥有足够的力量对付邪玄魔了?”恒河抑制住心中的惊愕,追问了一句,“还有你的病……”
“或许吧……”木蔚来淡淡地回应着。
似是而非的回答。让恒河揣摩不透木蔚来话中的语意。地下陵墓里,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到底叶神对木蔚来说了什么?以致木蔚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木蔚来,竟然让恒河无所适从。
“这么安静呀?前面有啥东西看哈?”有个唧唧歪歪的声音从人群后传出来,悦耳得像清脆的鸟语。
“曼儿……你的伤还没好,不要走那么快啊?”一个忧虑的声音在劝告着。
显然,劝告无效,那个调皮的女孩子的声音又道:“那点儿伤!就好没事了!凯哥哥!你怎么比女人还婆妈呢!”
从士兵里,硬是一前一后地,挤出一对青年男女。正是助恒河击退了魔鹰和半魔人的凯和曼儿。曼儿完全不忌讳宫延礼节。她大方地走到恒河面前,盯着木蔚来睁大了眼睛看了不下十秒,张开嘴巴久久,终于吐了一句话:“你究竟是男是女嘛!”
打从娘胎下来,曼儿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她一直以来,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幽王赫;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海翔灵。可眼前这个人,竟然集女人的柔美与男人的俊逸于一身!
木蔚来对于曼儿夸张的反应完全不在意,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银发紫眸的凯身上!平静的眼眸里,荡起了喜悦的涟漪,他以极快地从恒河身边掠过,来到凯面前,突然激动地将凯紧紧揽住,用几乎沙哑了的声音泣道:“沙渡!你活着啊!实在太好了!”
“这……”凯被木蔚来热情的拥抱吓得一脸的茫然,尴尬地将木蔚来推开,羞枘地问:“你……认识我吗?”
木蔚来见凯这个反应,先个整个人都震愕了一下,很快眼眸中的激动就平静下来。他极力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欣喜之情,压着快哭出来的声音,凝视着凯那双像紫水晶一样琉光晶耀的眼睛,轻轻地问了一句:“你还认得我吗?”
凯茫然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木蔚来脸上突然浮起一抹凄楚而奇异的笑意:“抱歉,我认错人了。你长得很像我一个已经去世的朋友。刚才太失态,请你原谅。”
凯憨厚一笑:“没啥嘛……”
听到木蔚来说话的声音,曼儿才搞清楚这个美得不可用言语来形容的人,居然是一个男人。而且,木蔚来就突然熊抱了凯一下,这个举动,犹如往曼儿心里扎了一根刺!她心里道:搞什么嘛!这家伙长得阴柔得异常!浑身妖里妖气的!该不会是个妖魔化身吧?而且,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跟另一个大男揽揽抱抱的!该不会有龙阳断袖癖吧?凯哥哥长得这么英俊,思想又单纯,没准儿会被那妖人迷惑!
想到这里,曼儿赶紧飞步过去,挡隔在木蔚来和凯之间。
看到木蔚来仍然用深情的目光绕过自己注视着凯,曼儿叉着腰对木蔚来大声道:“喂,凯哥哥都说了不认识你!干嘛还用那种暖昧的眼神盯着人家呢?”
木蔚来这才从复杂的情绪中回地神来,讪然一笑:“你的凯哥哥实在太像我的朋友。我一直情不自禁,又失态了。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啊?请问姑娘尊姓大名呢?”
曼儿撅着嘴巴,不屑地问:“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我的名字。”这是对木蔚来用眼神占她凯哥哥便宜的报复!这曼儿也挺记仇的。
木蔚来对于这个冷落,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而站在木蔚来右侧的龙女,就忍不住别人对木蔚来的无礼,她愤愤地说:“望两眼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个凯哥哥又不是你的私有物品,你凭什么不让别人看呢?”
曼儿杏目圆睁,懊火地吼:“谁说凯哥哥不是我的私人物品!凯哥哥是我用血救回来的,我与他定了契约,今生今世,他的一切只属于我一个!”
在场所有的人都被曼儿的话吓得不轻。众人只以为这曼儿和凯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小情侣,那知这曼儿的爱情盟约竟然如此霸道!
木蔚来心头撼动。
无论容貌、身形还是气息,凯都与沙渡一模一样。就算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可能拥有一模一样的灵力。海翔灵和小白是双胞
胎,长得一模一样,他们的灵力很相似,但还是有区别的。而凯的灵力,跟沙渡一模一样!
所以,木蔚来绝对能肯定凯就是沙渡!只不过,沙渡看来失忆了。
只是,正面受了小白闪龙爪一击,又坠落万丈悬崖的沙渡,还有生还的机会吗?除了龙族,木蔚来已经想不到有任何什么其他跷幸的可能。
再打量这曼儿,容貌与龙女有几分相似。犹其是那双熠熠生耀的金眸子,这根本就是龙族的象征。
那悬崖之下,正是神龙诞生的摇篮湛龙海。
黎明之前,与小白盘旋于夜空中激斗的黑龙,看来就是曼儿了。
几乎不用多推测,木蔚来已经肯定,曼儿就是海蛟的妹妹。早就听闻白童子说过,海蛟有一妹妹潜居于湛龙海。只是没想到,沙渡有此奇遇。在心里,木蔚来也替沙渡高兴。看来出来,那曼儿跟沙渡是心心相印的。
曼儿说,她用血来救沙渡。
对人类于说,只要承受了一滴龙血,就可以长生不死,容颜永驻,同时拥有强大的力量。那么现在的沙渡,已经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强得足以承受自己的灵魂,强得足以用红剑封印邪玄魔。
在消灭邪玄魔后,曼儿和沙渡就真的是爱到天荒地老的一对恋人的。因为,他们都拥有了无限的生命。木蔚来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这对新恋人。
谁都没有注意到木蔚来,表情细微而复杂的变化。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龙女和曼儿身上。
这两条性情一样的急燥沷辣的黑龙,为了各自的心上人,在那里吵骂得脸红耳赤。可是,这场无力能劝阻得了的吵架,突然峰回路转:
“曼儿姑姑,蔚来又没得罪你,干嘛老针对他?”
“臭丫头,我很老吗?叫我姑姑?”
“你是我父亲的妹妹,我不做你姑姑叫什么?”
“你说什么?你是哥哥的女儿?天啊!我才呆在湛龙海底几十年,哥哥都成家立室了啊?父亲岂不是当了爷爷!”
提起海翔灵和海蛟,曼儿是兴奋的;而龙女则相反,她黯然伤心。这两姑侄相认,可谓不吵不相识。
恒河令人处理战后混乱不堪的皇宫,又请众人移步去未被战火波及的后殿休息。众人力战了一夜,都筋疲力尽。美酒佳肴面前,众人也不客气地开餐。在筵席之上,龙女跟曼儿说起世况。原来曼儿久居湛龙海底,竟然不知现在世间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不知邪玄魔复活,施放毒瘴涂碳生灵,与邪玄魔一战受伤的海翔灵和海蛟已经化作天龙城的结界,保护着幸免于难的红莲国人。在认知了现在的状况后,曼儿和凯都义愤填膺,对邪玄魔恨之入骨,信誓旦旦地对恒河承诺,一定会竭尽所能,助恒河铲除邪玄魔,还世间于太平。
奇怪的是,龙女并没有认出凯就是沙渡。也许她除了木蔚来,对谁都不在意吧!只是一餐饭的时间,龙女与曼儿的感情就变得极为融洽,无所不谈。
就在大家举杯尽情畅饮之际,木蔚来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就退出了这场盛大的筵席。木蔚来的身体状况,恒河是在意。一席酒菜,他没看到木蔚来动过分毫。他就得在孔雀城见到木蔚来以来,他一直滴水不进。如果叶神力量的转移,能使木蔚来变成神一般的存在,那么的确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但是那苍白的脸色,憔悴的容颜,虚弱若倒的步伐又是怎回事?仿佛,那病基本就不曾康复,反而在加重。恒河总觉得木蔚来有事瞒着他。但是眼下大排筵席,又不好问话。恒河只好令人给木蔚来按排了休息的殿房,以担忧的目光远送,心里在盘算着待酒席散后,去找木蔚来好好谈一谈。
津柯则是一面的猜忌与愤怒。他觉得这木蔚来实在太不识抬举。从红莲国人口中听到的谣言,又在他脑海里危言耸听。他不得不开始动脑筋,想办法尽快把木蔚来这个大祸患从恒河身边移除。
除了后殿里,大难不死有功在身的士兵举杯畅饮的笑乐声,就还有从后山幽林的青冢里传来的白龙的哀嚎声。声声扣人心弦。
让带路的宫人退下,木蔚来轻轻掩上厢房的雕门。转身几步一晃,倒在华贵舒软的床褥上,开始剧烈地咳嗽。即便是他生怕惊动其人,勉强地紧抿着双唇,鲜红的血仍从他嘴角渗出。与惨白的脸色相映,是那么赫目。微微的寒风从窗缝里潜入来,但见那单薄的脊背在微微地起伏着。他就好像一只力竭却又苦苦挣扎的受伤动物……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