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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苗棋淼     神隐txt下载     神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八章 再见鬼影

    仅仅片刻之后,一具具尸体就紧贴着树干冒出了水面。一具具尸体就像是被捆在了树干上,背靠树木立而不倒。从他们身上残破不堪的衣服上还能看出那是白天被拽进了水里的游客,可是他们的相貌却已经面目全非,尤其面孔,就像是被狼群给啃食过一样,只剩下了满是齿痕的白骨。

    可是让我心惊胆寒的却不是水里冒出的尸首,而是静悄悄的树林。刚才那些人还在惊恐尖叫,现在他们眼前的景象已经比当初恐怖了十倍,为什么没有人出声?难道说,他们都已经被吓得不会发声了吗?

    我缓缓转头向人群看去之间,心里不由得猛然一沉——包括阮大龙和桃小妖在内所有人都像木偶一样保持着刚刚起身时的姿势,停在树干上一动不动。

    “司若……阮大龙……”我连喊了两声,对方除了眼珠还能转动之外,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道士李青阳却在这时开口道:“不用喊了。那个女人不是说了吗?她只吃新鲜的东西。这些人就是她囤积的食物。她不让人死,但是也不让他们跑,等她饿了的时候就会找东西吃。”

    李青阳抬头道:“你见过黄鼠狼囤食儿吗?那个女人做的这些不就跟那一样吗?”

    我以前听人说过,黄鼠狼会钻进老鼠窝里将山鼠的四肢咬断,把它们养在鼠窝的粮堆附近,等到饿了时候再回来把活鼠拖走。现在那些人和黄鼠狼养着的老鼠有什么分别?

    我心念一转道:“我为什么没事儿?”

    李青阳摇头道:“我也在想你为什么没事儿。你以前肯定服用过丹药一类的东西,或者说,你本身的体质就不怕剧毒。”

    我不相信自己是百毒不侵之体,否则,我也不会被蚀心散控制。要是说我以前服用过丹药,还有那么几分可能。水神血、巫药、熊罴之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吃了不少,天知道哪样东西里面有克制丹药的作用。

    我低头思忖之间再次看向了李青阳:“你怎么也没事儿?”

    李青阳呵呵冷笑道:“贫道自认为还有几分本事,那个女人不敢轻易碰我。”

    我紧盯着李青阳一字一句地问道:“她是谁?”

    “不知道。”李青阳摇头道,“她除了警告过我一次之外,再没有出现过。我只知道她是仙岛二层的霸主,其余的一无所知。”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在这里看着他们,我去去就来。”

    我不等李青阳答话,立刻跃身而起,抓住垂在树杈上的藤蔓往那个女人消失的方向荡了过去。我追出一段距离之后才发觉不对——一路上的景物怎么跟我梦境中的一切那么相像?这明明就是我在梦中追赶那条蛇人的路线。

    我下意识地抬头朝距离我最近的一条藤蔓上看了过去。我记得自己在梦境当中看到两条并排的树藤,我抓住其中一条的时候,差点拽断树藤掉进水里……

    我的目光落在藤条上时,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那条树藤已经被人给拽断了一半儿。那不就是我跃上远处树梢之后反过头时看到的情景吗?

    难道刚才的梦境是真的?

    我心里虽然阵阵发冷,却无法停滞不前。片刻之后,我就咬紧牙关一跃而起,抓住树藤往远处跃去。那株曾经在我梦里出现的参天巨木渐渐浮现在我眼前时,我也落在了一根树杈之上。

    我刚刚在树上蹲好,身上就掀起了一股凉意——我正用梦境里同样的姿势蹲在一根同样的树杈上。

    我忍不住往自己左手边的地方看了过去。

    记忆中,我右手去握刀时,左手按在树上固定身躯,等我被蛇人从背后缠住时,左手曾经不自觉地抓了一下树干,以我手指的强度,应该可以在树上留下痕迹。

    我回头之间,果然看见了树上的四只指印。

    我震惊之间,看见一缕黑发从树上垂了下来,浓密的发梢正好落在了我的手腕之上。我猛然抬头之间,却看见一个倒吊着的女人贴着树干慢慢向我身边滑落了下来。

    一息之后,对方没有五官的面孔就与我贴在了一起。我下意识想要拔刀之间,对方却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为什么没人相信我没有恶意呢?”

    司若的声音?

    我顿时火冒三丈:“你是谁?”

    “曾经提醒过你的人。”女人四肢未动,却像钟表上转动的时针一样,身躯笔直地贴在树上转过了身来,用双脚踩住树干道:“你有胆子跟我走一趟吗?”

    我看了对方一眼:“有什么不敢?”

    “好,跟我来。”那个人女人忽然伸展双臂从树上飞身而起,扇动连在衣服上的两只翼膜,像蝙蝠一样往那株巨树的方向滑翔而去。

    对方的身形即将贴近水面的当口,地上的积水却忽然分向了两边,生生给她让开了一条大路。女人落地之后才转身叫道:“下来吧!”

    我脚蹬树干往对方身前落下去时,本来已经分开了一半的积水再次两半开裂,一直将道路扩展到了我的脚下才停了下来。我双脚不偏不斜地落在道路中间时,故意扭动了两下脚尖。

    我脚下的地面丝毫没有半点泥泞,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被水淹没。

    我的这个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对方的眼睛。无面女人轻轻笑道:“仙岛上的一切都是半真半假、亦幻亦真,你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如此。你现在回头再看。”

    这时,我已经走到女人的身边,等我回过头去,地面上的积水已经恢复了原状,仍旧是浑浊无比、平静无波。

    无面女人轻轻拍动了两下手掌,一道形同大道似的石台在她掌声之中从水底徐徐升起,一直延伸到了我刚才落脚的树梢之下。

    我看着顺着石台两侧纷纭而下的积水,心中不由得微微震惊道:刚才接住我的不是一条土路,而是一座石台?如果是那样倒也能解释我为什么没法在路面上踩出脚印了。

    可是,无面女人让我看这些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

    无面女人转身道:“跟我来吧!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无面女人说话之间,抬手按向了树干。肉眼看去像是刀剑难伤的大树,竟在对方的纤纤玉手的触碰之下,像是遇上了烙铁的冰雪飞快地融化开来,眨眼之后就露出了一条直通地底的石阶。

    “跟我来。”无面女人从身上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珠子托在手里,举步向石阶上走出。

    我紧跟着对方迈下台阶之间,身后那从树洞中透进来的月光蓦然间消失而去——刚刚开启的树洞又在瞬间闭合了。

    我每走一步,身后的石阶就跟着消失一级,我四周除了无尽的黑暗以及向台阶两侧无限延伸的空间,再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我们两人就好像是在一座立于虚空中的台阶上一步步走向幽冥。

    无面女人边往前走边说道:“你觉得害怕吗?”

    “害怕。”我的手一直抓住刀柄不放。

    无面女人淡淡笑道:“其实我也害怕。寂静、空茫的黑暗才是最可怕的东西,它给人的恐惧并不亚于一只活生生出现在你面前的鬼魂。”

    “鬼魂站在你的面前,至少你还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无尽的黑暗却能给你带来无数恐怖的联想,因为你不知道黑影背后下一刻中会出现什么东西。”

    无面女人声音一沉道:“你在害怕什么?是不是怕我回头?这条密道当中,你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我。你在害怕,我披着一张你熟悉的人皮吧?”

    “等你看到我的脸时,你肯定会觉得,你熟悉的人已经死了,而我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你最怕见到谁的面孔?是不是你的小司若?”

    “你给我闭嘴!”我怒吼之间把长刀拔出了一半。可我心里知道,我的怒吼只不过是在掩饰心中的恐惧罢了。

    无面女人却轻轻笑道:“我再走两步就要回头了。如果你站在原地,我们之间正好就是一刀的距离,你只要出手就能把我劈成两半。”

    对方说话之间,已经迈下了一个台阶,我却本能地停了下来。

    “我回头了!”无面女人再次迈下一个台阶之后,缓缓地转过了头来,她本来像是蒙着一层白布似的面孔却在她转头的瞬间泛起了肉色,就好像是有一张人皮正顺着她的面孔一侧往她脸上覆盖而去。

    她的半张面孔在我眼中变得越发清晰之间,无面女人却将手中的夜明珠往自己脸上贴了过去,她的面孔瞬间又被夜明珠给盖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

    我能看到她的脸,却看不清她那究竟是谁的相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的面孔无比熟悉,就像是我曾经朝夕相处的人。

    那个女人忽然将手一合,掩去了夜明珠的大半光芒,她的面孔也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是我自己。

    “杀——”我怒吼之间一刀劈落。

第二二九章 鬼瞳

    对方不避不闪地迎着刀锋抬起头时,我的长刀也向她眉心上劈斩而去。

    一瞬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刀像是砍上了一块石头,不仅刀锋之上火星乱溅,我的双臂也被震得阵阵发麻。

    我手握长刀倒退一步之间,数以百计的珠光在四周同时亮起,我立身的空间顿时被照得亮如白昼。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自己的长刀竟然砍在了一块石碑上,那个无面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几米之外:“我说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半真半假。”

    我沉声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无面女人指了指石碑道:“你不先看看石碑上写着什么吗?”

    我看向石碑时,不由得目瞪口呆:“鬼瞳传承之地。”

    如果说那几个字只是让我觉得惊讶的话,那行大字下面的图画就是让我震惊莫名——那里画着一头噬神妖虎,狰狞的虎头就和我胸前的挂坠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摸向了自己胸前的虎头挂坠。我在机关城时,秦思月也曾看过我的挂坠,那时,我以为她已经带走了虎头,等我醒过来时,虎头却又回来了。

    一样的噬神妖虎,一样的眼功传承,我爸会是鬼瞳术的传人吗?

    我抬头看向无面女人时,后者说道:“你的眼功练得不到家,什么都看不破、看不穿,比起当年留书之人,你差得远了。”

    我颤声问道:“留书的人是谁?”

    无面女人抬手把夜明珠扔了过来,又指向石碑道:“你往下看吧!用你的眼功去看,你看不懂就别怪我了。”

    我手举着夜明珠贴近到了石碑跟前,可我看了半天之后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我刚要起身说话,却听那女人冷冷说道:“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如果一炷香之内你看不明白石碑上的留字,外面的树上就会多出一个死人。”

    那个女人绝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从她身上透出的杀意已经锁定了我全身的要害,我敢轻举妄动绝对逃不出她的手心。

    无面女人冷声道:“外面所有人的安危都系在你一个人的身上。我知道你不一定在乎别人的生死,但是你连那个叫司若的丫头也不在乎吗?”

    我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干脆盘膝坐在石碑面前,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我练过的眼功。

    “生死凝眸”肯定没法用在这块石碑上,我还剩下什么了?

    我拼命回想之间,忽然想起我爸在教我练习眼功的时候,一开始在绿豆里混上红豆,让我只凭眼力把红豆挑出来;后来他把绿豆换成了黑豆;再后来,他用的是黑线跟红线;最后他连红线都不用了,把不一样粗细的黑线混在一起,让我挑出比较粗的黑线。

    这一招“明辨分毫”我足足练了五年也没达到我爸的水准。

    难道,石碑需要用明辨分毫才能看出来?

    我仔细看向石碑上的纹路时,果然发现大部分的石纹粗细相同,天然形成的石纹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有人故意在上面隐藏了暗记?

    我不断地比较石纹之间,排除掉相同的纹路之后,石碑上果然出现了字迹。我下意识地跟着念了下去:“吾于雍正十一年被清军追杀到此,为防本门《鬼瞳》秘术遗失,留秘籍在此。夏姬是我托付之人,此间除夏姬之外,皆不可信。”

    我念到最后时,脑袋不由“轰”的一声:“鬼眼王战!王战?我爸?”

    我颤声道:“我爸是雍正十一年的人?那他不是活了将近三百岁?”

    从雍正十一年到现在差不多二百八十多年,当年闯入丹岛的不可能是个婴儿,至少也得是二十几岁的青年,如果那人真是我爸,那他至少也得三百岁了。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拼命地想要否定一切,可我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古董行的人一直都说我爸长得年轻,怎么看都不像是四十多的人。

    我仔细想想,我爸的样子好像真就没什么变化。最奇怪的是,有时候他还会故意把头发给焗白一些,他说这样显得成熟,客人看了有信任感。

    他真是为了看上去显得成熟?还是他在故意掩饰自己毫无变化的样子。

    我看向洞里的女人时,她的面孔已经发生了变化,精致的五官从脸上慢慢凸显出来,仅仅几秒钟之后,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不是没见过美女,司若、虞枫、任天晴、陆心遥、狐妈、陶晞羽,甚至是秦思月,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可是她们的美却都在这个女人面前黯然失色。

    司若的美,让人觉得亲近;虞枫是干练的气质;任天晴带着俏皮的灵气;陆心遥的美是一种疏离;狐妈身上的江湖气才是她引人之处;陶晞羽是她隐藏的忧伤;而秦思月身上有一种致命的神秘。

    可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带着唯我独尊、舍我其谁的霸气,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她是在傲视寰宇、称雄天下,也正是这种气质才能配上她的霸道之美。

    我看了对方半晌才说道:“你是夏姬?”

    对方点头道:“夏姬是我的名字,却不是这张面孔。”

    夏姬抚摸着自己的脸道:“我从生下来就没有面孔。听起来很奇怪是吧?一个没有五官的人怎么可能活着?”

    夏姬幽幽道:“其实,我有五官,只不过我的五官就像是在一个面团上戳出来的五个窟窿。生我的人说了,那些东西只不过就是一副皮囊,早晚要烂掉,有与没有,并没什么区别。可我也想有一张面孔啊!哪怕是一张难看的面孔也好,就算没有人疼爱,起码还能有人说话,最少不会让人觉得我是妖怪。”

    我沉声道:“你一开始不在丹岛上?”

    “在!”夏姬道,“我一直都在丹岛上。这里也有人在,自然有男有女,有情有爱。哪怕是孽情、虐爱,也不是我能得到的东西。我干脆就用幻术蒙蔽了自己的面孔,守在第二层上不再出去。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王战。”

    我听到这时,心却不由得狠狠揪了起来:“你是怎么遇上他的?”

    夏姬目视远方,像是陷入了回忆:“那时,他被人给追上了丹岛,从下面一路杀了上来。他的刀好狂、好霸道,人也像是一头发了疯的猛虎。守岛尸兵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硬生生被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夏姬幽幽道:“就连我也挡不住他。我的幻术在他面前丝毫不起作用,他只要一眼就能看穿我的破绽,我本来以为自己会死在他的刀下,可是他却没杀我。”

    “王战扔下我往山上走时,我问他为什么不杀我,他说看到了我的眼睛之后,就不想杀我了,他从我的眼里看到了我们是同一类的人。”

    “王战走了之后又回来了,那一次,他身负重伤。我明知道上面的丹士在追杀他,却拼命把他藏了起来。他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才把伤养好。”

    “那时候,我真希望他的伤永远不会好,那样,他就能一直陪着我,至少,我还有个朋友可以说话。可他还是走了,走上了丹岛,只有那里才能让人出去。他临走前,跟我约定,只要他不死,就一定会回来完成我的心愿,给我一张完美的面孔。”

    夏姬微微一顿道:“我知道,从来就没有人能在丹岛上逃生,上了九重天就不会再有人回来了。王战也害怕自己再也回不来,就在这里留下了《鬼瞳》秘籍。”

    “他告诉我,以后只要有人戴着噬神妖虎上岛,就把《鬼瞳》的第二重‘生死凝眸’教给他。如果那人练成了‘生死凝眸’,就把他带到这里。”

    “要是那个人能看清石碑上的留字,就传给他《鬼瞳秘法》;如果他看不懂,就杀了他。”

    我听到这时也不由得心中一紧。不管那个王战是不是我爸,他也已经预料到了此行凶多吉少。

    那个王战并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更不知道我会上岛,他赌的只不过是一个缥缈的希望,那就是鬼瞳术的传人会在若干年之后登上仙岛。

    更重要的是,那个王战肯定不是探神手,否则,那个带着拨云宗令牌的人又怎么会把他追杀至此?虽然探神五脉彼此不睦,但是古时候讲究的是连坐之法,身为探神手的人敢毒害皇帝,探神手必然会被连根拔起。探神手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退一步讲,就算那个拨云宗的人是来杀人灭口的,他也会秘密进行而不是带着粘杆拜唐。

    我想到这时才颤声问道:“后来呢?”

    夏姬像是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回忆道:“王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但是,我却一直相信他肯定会回来。我一直等在这里,守着这块石碑等他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下意识地看向石碑时,才发现那头噬神妖虎上带着黑色的光泽,而且显得极为圆润,那是有人长期抚摸留下的痕迹。

    夏姬没有说谎,她一直都在等待着王战。

    我轻声问道:“那后来,他回来了吗?”

第二三零章 鬼瞳2

    我虽然竭尽所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我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我心里知道,那个王战肯定是回来了,否则,夏姬也不会多出一张面孔。

    我想知道的是,那个王战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到了丹岛?如果是……

    夏姬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王战回来了,他在二十多年前回到了丹岛,给了我现在的面孔。我还在为自己拥有一张绝美的面容欣喜若狂的时候,却在王战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痴迷。”

    夏姬用手捂着心口道:“你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害怕吗?我不相信王战会凭空画出这样一张面孔来,他一定见过某个人,或者按照谁的样子造出了我的脸。”

    “我怕的是,那眼中的痴迷不是为我,而是为了这张面孔原来的主人。”

    夏姬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可他还是说出了我最害怕的答案……他说这张脸属于他心爱的女人,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找到她。”

    “我当时想跟他说:你把我当成是那个女人可以吗?我们有一样的面孔啊!”

    “可是这句话我怎么都说不出口。我一生都在钻研幻术,我知道,假的就是假的,永远都不可能成真。就算王战把我当成那个女人又如何?我还是留不住他的心。”

    “就算我苦苦守着王战又能怎样?如果有一天,那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带走他的心哪!”

    夏姬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王战走了,他说他不会再回来了,还告诉我,可以不用再去管那块石碑了,就把它毁掉吧!”

    夏姬轻轻抚摸着石碑道:“可是,我舍不得啊!除了我的面孔之外,这是王战唯一留下来的东西。我怎么能亲手把它毁掉?”

    “那时,我心中还有一丝希望,因为我知道,他还没有得到那个女人。我一直在悄悄地想,如果王战真的没有得到那个女人,他会伤心、会难过,也会回来,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在。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见这块石碑还在,他会不会很开心?”

    夏姬轻声道:“我又像上次那样等在这里,等着他回来。可我等到的人却是你。从我看到你时,就知道王战不会再回来了。你们长得多像啊!看到了你,我就像看到了当初的王战。”

    夏姬指着自己的眉角道:“可是,你的眉眼却跟我一样,不对,是跟她一样。你是他们的孩子对吗?你母亲是她对吗?”

    时间已经对上了,笔迹、暗记、噬神妖虎都对上了,那个人肯定是我爸!可是他怎么会活了三百多年啊?这座岛上真有长生秘法吗?

    我在想丹岛的事情,夏姬却以为我是不好意思开口:“告诉我好吗?别怕我难过。”

    我看了夏姬半天才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我母亲,我从小就是跟我爸一起长大,他甚至从来没跟我提过我母亲的名字。”

    我也忍不住苦笑道:“要不是我跟我爸长得太像了,我甚至会怀疑我是他抱养来的孩子。你在等我爸,我爸也在等我母亲。”

    “怎么会这样?”夏姬勃然大怒道,“她怎么能这样对王战?她凭什么要这样对王战?”

    我被对方突忽其来的火气给吓了一跳。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夏姬却轻声道:“王战现在还好吗?还是一个人吗?”

    我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爸在两年前就失踪了。”

    “你说什么?”夏姬一下把我从地上给拽了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把我爸失踪的事情大致上说了一遍,夏姬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难道那些人还在追杀他?”

    “什么意思?”我的心顿时一沉。我爸当初的安排就让我觉得莫名其妙,他留给我的信里,明显是写着会有一群人过来找我,那些人不可能是探神手,那就是还有一批想要对付我爸的人。

    夏姬沉声道:“当初王战说过,有一批很厉害的人在追杀他,他一直在躲着那些人。我当时还说:追杀你的人不是都已经死在岛上了吗?”

    “他说不是,如果仅仅是清兵在追杀他,他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脱身。”夏姬轻声道,“至于追杀他的人究竟是谁,他没说。”

    我忍不住问道:“那我爸会不会有危险?”

    我问过之后才觉得不对。所谓关心则乱,夏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我爸了,她怎么会知道我爸的事情。

    夏姬轻轻摇头道:“应该不会吧!王战很厉害,他能冲上九重天,就说明普通高手没法对付他。”

    夏姬说完马上催促道:“你赶紧把《鬼瞳秘术》记下来。等你记住了,我跟你一块儿上九重天,我们一起杀出去找王战。”

    我看向夏姬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情字,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经不起考验,也经不住时间的消磨;但也可能是这世上最坚固的东西,哪怕山河轮换,它也岿然不动。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夏姬的执着,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是可以相信的人——一个能守着冰冷的石碑几百年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我的敌人。

    可我从夏姬手中接过秘籍之后,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鬼瞳秘术》虽然威力强悍,但是每一重都需要有东西作为辅助,就像“生死凝眸”需要有双首赤血蛟的眼珠一样,第三重“一目破障”需要的是灵猿金睛,我现在到哪儿去找一头灵猿过来?

    我刚想把秘籍放进兜里,夏姬就把我拦了下来:“王战说过,秘籍绝不能离开这座山洞。你要是练不了,就先背下来,然后把秘籍销毁。”

    我爸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一旦我带走秘籍,说不定就会在什么地方将它遗失,为防万一,记在脑子里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把秘籍背了几遍之后,夏姬又反复考了我几次,才秘籍撕成碎片扔进水中,直到把它绞成纸浆才转身道:“跟我走,我带你上九重天。”

    我边走边说道:“你当时为什么要扮成司若的样子,跟我说话?”

    夏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为了解开我心中的疑惑。这样说吧!我跟王战相处了几个月,知道他一言九鼎,说过话的绝不反悔,可是他对我却没有那种情。”

    夏姬深吸了一口气道:“不都说儿子像父亲吗?我想看看你对司若那个丫头的感情到底能不能达到拼死相护、不离不弃的程度。从你身上,我就能看到王战对她究竟如何了。”

    我听完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夏姬的这个理论,真的没法成立。人跟人,哪怕是亲如父子,也不可能在一个观念上完全一致。

    就像我爸对狐妈。如果换成是我,恐怕就难以取舍了,更别说十几年避而不见,甚至连自己在哪儿的消息都不告诉她。

    还有夏姬。我爸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看不出夏姬的心思,可他却直接堵死了夏姬的所有心思,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残忍。

    可是我爸对我妈却又情比金坚。该说他有情,还是该说他无情呢?

    我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夏姬却忽然说道:“不过,我看司若那丫头好像是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我顿时被她给吓了一跳。

    夏姬说道:“我跟你说过,这座岛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半真半假,哪怕是你身边的人也一样。我总觉得司若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可我却没看出她身上哪里有问题。你没觉得司若有些不太正常吗?”

    夏姬这么一说,我才猛然醒悟了过来。

    司若最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她从我们上山开始就很少说话,尤其是薛雨露跟我针锋相对的时候,她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这不符合司若的性格。司若是在任何时候都会出来维护我的人,她怎么会坐视我跟薛雨露争吵而不开口呢?

    还有就是司若的身手。她虽然只出手了两次,但是我仍旧看得出来,她的功力并没受到什么影响。难道是她身上的蚀心散没有发作?

    不可能啊!

    我们两个从服下蚀心散之后功力就在不停地退步,这一点我从司若身上能感觉出来。

    我迟疑道:“夏……夏前辈……”

    “你还是叫我夏姑姑吧,毕竟我和你父亲也算是旧识,叫我一声‘姑姑’不为过。”夏姬说的没错,在我老家这边,不是见到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就要叫姨,那得看辈分是从谁身上论起,要是从我爸这边论辈分,我确实要叫姑姑,从我母亲那边论的话才要叫姨。

    夏姬对我母亲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她肯定不会允许我叫她夏姨。

    我只能改口道:“夏姑姑,我身上中了一种毒,能不断消耗我的功力。我……”

    夏姬不屑道:“就你身上那点东西还能叫毒?岛上随便来个人就能解开。别人吃了冰寒丹会不能动弹,你吃下去,只能帮你解毒。这就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动的原因。”

    我惊声道:“可是司若身上也中了一样的毒,她怎么还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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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怨气

    夏姬忽然停住了脚步:“司若没有中毒。”

    “不可能!”我当即否定道,“司若当时跟我喝下了同一种毒药,她不可能没中毒。”

    夏姬看向我道:“你就那么确定她跟你一样服下了毒药?”

    我沉声道:“我确定!”

    我虽然怀疑过司若不是她本人, 但是我从没怀疑过司若并没中毒。

    夏姬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那她就有可能不是你说的司若。看来,我当初的判断没有错。”

    我心头猛沉道:“你怎么知道?”

    夏姬缓缓地说道:“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岛上的一切真真假假不能全信,有些东西哪怕再真也是假的。你们那群人至少有一半儿以上身上有着邪气,他们很可能已经被岛上的某些大能控制了。”

    我沉声道:“你有什么根据?”

    夏姬摇头道:“我现在拿不出任何证据。我能看到的,你看不到,就算我现在立刻教你幻术也已经来不及了,除非……”

    夏姬顿了一下道:“除非你能练成《鬼瞳秘术》的第三层‘洞若观火’。当年王战就是凭着这招杀进了九重天。”

    夏姬说了等于没说,我现在找不到灵猴金睛,拿什么去练“洞若观火”?

    我加快脚步之间却忽然回头道:“李青阳是怎么回事儿?”

    夏姬说道:“李青阳是守山尸兵的头目。据我所知,岛上一共有五支守山尸兵,其中三支集中在了海岛一层。”

    “岛上大能留下他们的目的,原本是为了守护海岛,不过,他们后来好像各自有了别的心思。这三支尸兵都曾经试探过海岛上层,只不过他们最远达到第三层之后就被削掉四肢扔了回来。”

    我沉声道:“他们真的死不了?”

    “死不了。”夏姬摇头道,“尸兵,就算只剩下一颗头颅也能活着。当年他们吃下去的丹药,是丹,也是毒。”

    我听到这里才算把心放下了一点,起码,李青阳在这件事儿上没有骗我。

    夏姬很快又说道:“你们这一路过来我都在看着你们,我总觉得李青阳是在故意挑拨你们之间的怨气。你没发觉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李青阳一路的所作所为好像真有那么几分意思:“他为什么这么做?”

    “不清楚。”夏姬摇头道:“李青阳这个人很狡猾,他曾经几次秘密潜入过第三层,虽然无功而返,但是也没有损伤。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秘密。”

    我忍不住又加快了脚步:“《活命歌》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我第三次问《活命歌》。我总觉得《活命歌》里藏着什么秘密。

    夏姬道:“《活命歌》就是第一代丹士留下来的谜题。关于《活命歌》的说法五花八门,其中流传最多的就是第一代丹士觉得上天应该给人留下一条活路,所以他们把出岛生机藏在《活命歌》里,能破解《活命歌》就能走出这座岛。”

    我诧异道:“你说第一代丹士?这座岛上还有几代丹士?”

    夏姬苦笑道:“你看到李青阳他们了吧?他们可以不死,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生。那些丹士中的大能,如果没有确定不死仙药的真正作用,宁可老死也不会服食。所以这个岛上曾经出现过几代丹士。”

    “后来,又有其他的丹士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岛上,只不过,他们上岛之后就没再下来,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夏姬越说我就越觉得事情不对,忍不住再次加快了脚步往落脚的方向赶了过去。

    我离着他们停留的地方还有二三十米时就看见一排没了头颅的唐*军。

    那些人就和我刚刚离开时一样,衣甲整齐、手扶刀柄、身形笔直地站在树下,可是他们的项上人头却不翼而飞,只留着那么一截光秃秃的脖子露在衣甲外面。

    我打眼看见唐*军的尸体之后,猛然抬头往树上看了过去。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背对着我坐在树杈上的李道士,他的脑袋也已经被砍了下来,用他自己的头发吊在了树上。

    其他人都还安然无恙,只不过他们的眼里却在泪水直流,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只不过他们没法说话罢了。

    我几下爬到树上,先看了司若一眼,她还保持着刚才的样子沉睡不醒,可是她脸上却泛起了一片像是醉酒似的潮红。我伸手往司若脸上摸了一下,她从脸颊到额头上都烫得吓人,看上去就像是发了高烧。

    “司若,司若……”我连叫了两声都不见对方有反应,赶紧回身拎起李青阳的脑袋,“李青阳,我知道你没死,赶紧给我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李青阳缓缓地睁开双眼:“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有一阵风从我身后吹过去,我的脑袋就掉了。”

    “你连谁把你脑袋挂在树上都没看见?”我怒吼道,“他们都是怎么回事儿,你看见了吧?”

    李青阳再次摇头道:“我也没看见。你再喊也没有用,我已经完了,你喊破了天,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我一巴掌往李青阳脸上扇了过去:“你特么给我放明白点!你再不开口,我就把你脑袋镶在树里,除了树干,什么你也别想看见。”

    李青阳苦着脸道:“可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啊!对了,那阵风刮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味,剩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厉声道:“那些唐*军呢?他们的脑袋哪儿去了?”

    “在水里。”这回说话的人是夏姬。她挥手之间荡开了地上的积水,那些唐*军的人头全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水里。那一瞬间,水中人头同时张开双目,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荡开的积水就自动流回了原位,重新掩盖了唐*军的首级。

    “第三层的人动手了。”夏姬跳上树来,在每个人身上都看了一遍,“他们又中了不同的毒。动手的人没想让他们死,只是想要拿他们试丹。”

    我急声道:“结果会怎么样?”

    夏姬摇头道:“不知道。岛上的丹药千奇百怪,谁也不清楚服药之后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我可以肯定,长生不死只有几万分之一的可能。”

    这个希望太渺茫了,我不可能去赌。

    我强行压制着情绪说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

    夏姬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丹岛上一直有个传说,就是在积尸之地能生出一种灵药,可以压制任何一种仙丹的药性。但是,那种灵药具体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压制住仙丹的药性,却没有人真正去验证过。”

    我沉声道:“你有几成把握?”

    “三成吧……”夏姬不敢肯定地说道,“按照丹士的说法,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毒虫肆虐之处,必有解毒良药。整座丹岛都已经被丹毒渗透,所以,岛上肯定生有克制丹药的灵物。”

    “当然,这只是他们提出的一种猜想。不过,有人却专门搜寻过克制丹药的秘法。据说,那个人找遍了整座丹岛,唯独没敢深入积尸地。如果真有那种灵物的存在,也必然在积尸地无疑。”

    我沉声道:“积尸地在什么地方?”

    夏姬皱眉道:“积尸地非常隐秘,没人能带你过去,就算我画了地图,你也一样找不到。可是,我过去的话,谁来守着这里的人?你总不能把他们背过去吧?积尸地里步步凶险,你带着司若的话……”

    我正进退两难之间,李青阳忽然开口道:“我带你过去。我以前找到过积尸地,你也可以拿我试验灵物,只要你能让我死就行。”

    李青阳一心求死,带他过去倒也是一个办法。

    我犹豫了一下道:“夏姑姑,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我也不管夏姬答不答应,直接提着李青阳的人头从树上跳了下去,按照对方的指引向积尸地的方向跑了过去。我越往前跑,水中的植被就变得越为稀薄;到了最后,满地积水当中就只剩下了那么三三两两的树木;再往前去,就连树都没有了,我能看见的就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水域。

    我忍不住低喝道:“积尸地在什么地方?”

    李青阳也急了:“你等我想想。我很久以前潜上来过一次,我记得那边应该有棵树才对,转过那棵树就是积尸地。”

    我顺着李青阳目光斜睨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哪有什么树木:“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应该不会啊!”李青阳道,“我们跑过来的地方都对,怎么到了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你先告诉我积尸地是什么样的地方。”

    “就是丹士抛弃尸体的地方。”李青阳道,“那些丹士对试丹而死的人从来不做掩埋,都是集中扔到一个地方,任由他们自行**。他们堆积尸体的地方年深日久就成了积尸地。”

    李青阳道:“据我所知,积尸地只有丹岛第二层才有。那些丹士除了被放逐之外,绝不会踏入一层,甚至第二层都很少驻足,所以他们都是把尸体扔在第二层。”

第二三二章 怨气2

    积尸地?

    听完李青阳的解释,我脑子里就一直在转动着一个问题:丹岛为什么非要弄出一个积尸地?

    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况且,岛上丹士精通丹药,对任何一种药物都了如指掌,他们会不知道积尸地里会生出足以克制丹药的灵物?

    我正在思忖之间,却听见李青阳喊道:“那边……就是那边!你往东走一百步,看看水底下有没有树桩!”

    我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往他指引的方向走了过去。李青阳却一直在不停地絮叨:“对,就是这个方向……把手伸进水里,在这个地方摸,仔细找找,就在这里……对,就是这儿……”

    我虽然看不见水底的情况,但是手掌却摸到了一截断开的树桩:“这有树……”我的话没说完,背心中就猛然升起了一股凉意。我分明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水下潜行而来,悄悄盘踞在了树桩底部,由下而上地看向了我摸向树桩的手掌。

    我的身躯蓦然绷紧之间,李青阳却说道:“好,好,沿着这截树桩再往南走两百步,你就能看见一座山洞。”

    我虽然听见李青阳的话,却没敢马上起身。我不知道水底下究竟藏了什么东西,一旦他趁我起身时忽然发动攻势,我将避无可避。

    李青阳却在这时说道:“你不用管水底下有什么,你不碰它,那东西就不会伤人。你站起来,一会儿用脚蹚着水走,别踩着东西就行。”

    我试着将手抬了起来,却感觉到水下的东西也在随着我缓缓直起的身形慢慢地浮上了水面。我分明觉得对方就在距离水面几寸的地方隔着浑浊的污水看向我的面孔,我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往水面吹上口气就能拨开污水看到对方的真容。

    李青阳沉声道:“不用管它,慢慢往后退,只要你不碰疼它,不会有事儿。”

    我试着往后倒退了两步之间,一道人字形的水波也追着我的脚步向前移动而来。

    我连退三步,对方连续挪动了三次,每一次都停在距离我不足一尺的地方,既不出手也不肯浮出水面。

    李青阳急声道:“我跟你说了,别管它,它不伤人。快点走,等会儿天亮了,积尸地就进不去了。积尸地的入口只在夜里出现,天亮了,你就得再等一天。”

    天色确实已经要亮了,可我还没找到积尸地的入口。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上去管李青阳说的是真是假,转身就往他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脚下游动的水波却在跟着我步步前行。转瞬之间,我就觉得有东西在我身后破水而出。对方掀起的阴影蓦然间从我背后覆盖而来,一直越过我的头顶,倒映在了水里。形同山峦左右起伏的虚影以我为中心向四面扩展之间,我猛然回头向身后看去,可我背后除了静静浮动的水波,一无所有。

    我提起来的心还没放下去,脚跟就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又绕到我身后去了?

    我凛然一惊之下,下意识地用脚往后划动了半圈。我只觉得自己的脚跟像是在一个人的腰间触动了一下,对方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后挪动了几尺。

    像是人手划水的声音在我背后骤然而起之间,我再次转身看向身后。我眼看着水波横着退向远处时,差点伸手拔刀。李青阳却冷声说道:“你要是不敢走,就在这儿等到天亮吧!天亮了我再告诉你应该往什么地方去,只要你能等得了就行。”

    “闭嘴!”我提着李青阳的首级,蹚开水面快步走向正南的方向时,一座隐藏在雾气中的山壁也渐渐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可我越是往前,视线就变得越是模糊,从山壁之下氤氲而起的浓雾覆盖了半边山体。雾里望山,我只能看见山峰的轮廓,其他的东西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沉声道:“你说的山洞在哪儿?”

    李青阳回答道:“就在雾气升起来的地方。你仔细听听,这附近是不是有流水的动静?那是有水在往洞里流。”

    我停下脚步之间,果然听见了细细的流水声响,水声离我不远也不太急,听上去就像是缓缓地在往某个通道中灌落。

    我顺着水声往前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果然看见了一座山洞。山洞入口处被人用青石砌出了一座差不多半人高的石台,漫过石台的积水正是顺着这里的洞口流向地底,遮挡在山壁上的雾气也是从山洞当中翻涌而出。

    李青阳说道:“你看清了吧?积尸地常年涌动的尸毒就是无人敢去靠近的原因。哪怕是丹士,也不敢轻易尝试踏入积尸地。”

    我沉声道:“既然无人敢进,你为什么还要让我过来?”

    李青阳解释道:“积尸地,丹士没法靠近,寻常人却未必进不去。这里的尸毒跟别处不同,说得清楚一些,就是尸毒当中带着怨气。”

    “丹士,也是道门一脉,炼丹也修道。他们不怕尸毒,却怕怨气祸乱道心,所以不会深入积尸地。但是常人不同,因为你本身就没什么道心可言。”

    我再次冷声说道:“你的话没说完吧?”

    “呵呵……”李青阳尴尬地笑道,“其实,走进积尸地最好的办法,是你心中也有怨气。活人的怨念往往和死人的怨气重叠,如此一来,你也就安全了,甚至不用去惧怕尸毒。”

    李青阳还是没有说实话。我看过关于僵尸的传说。在华夏的所有传说当中,僵尸都是靠着胸中一团凝聚不散的怨气支撑,换言之,僵尸身上的尸气就是怨气的一种转换。

    传说中,上古形成的四大僵尸,都是因为受到了不公的待遇,才滋生怨气成了僵尸。

    我心里的怨气越重,吸收尸毒成为僵尸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缓缓地开口道:“僵尸能保持原来的意识吗?”

    李青阳沉默了半晌才说道:“那要看你的意志力有多强。如果你能在自己完全尸化之前从山洞里出来,或许你还能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否则的话……”

    李青阳的话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传说中,低阶的僵尸没有思维,只知道按照自己的本能去捕猎和进食;至于那些神话中的高阶僵尸,究竟存不存在,还是一个未知数。

    我再次看向洞口之后,举步往山洞中走了过去——为了司若,我必须赌一场,赌我能不能扛住尸毒。

    我大步向前之间,却忽然听见有人喊道:“站住!”

    我循声望过去时,却看见薛雨露站在距离我几米开外的地方,她身后竟然跟着整队的清兵。那具将军尸手扶长刀、形同护卫一样地站在薛雨露背后,冷眼向我看了过来。

    我淡淡地看了薛雨露一眼:“我很忙,你最好别来打扰我。”

    薛雨露上前一步道:“我就是知道你要做什么才特意过来阻止你。”

    我双目微寒之间,薛雨露已经冷声道:“一个魔门妖女,也值得你拼命吗?放弃积尸地,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血衣堂的探神手。否则,不要说是你王欢,就算血衣堂也要受到牵连。”

    我冷眼看向薛雨露之间,大致上盘算了一下自己到山洞的距离。

    如果对方出手,我应该能在清兵追上来之前跳进山洞。

    薛雨露冷声道:“你不用想着怎么逃跑,你敢从这儿跳下去,我立刻带兵回去追杀妖女。他们可跟你手里提着的那个废物不一样。”

    我握刀的右手顿时一紧:“你是在找死!”

    “‘找死’这个词用不到我们身上。”薛雨露得意道,“挑衅强者才是找死,对你而言,谈不上这个两个字。”

    我还没开口,李青阳就先说道:“不用相信她。无面女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那片树林全在她的控制之下,他们敢进去,就是有死无生。”

    薛雨露哈哈笑道:“他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王欢,你敢赌吗?你就不怕,自己拖着快要变成僵尸的身体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薛雨露脸色一沉道:“我杀了司若那个妖女之后,也会把她的人头挂在树上,专门为了等你回来。”

    我眼中杀机迸射的瞬间,薛雨露却继续说了下去:“王欢,你也不用摆出那副面孔。从你加入血衣堂开始,就是五脉的公敌,就算没有妖女,我也一样要杀你。”

    “当年的刑殿,处置了多少本不该死的探神手,他们杀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所以,我对你也不会有半点同情。我就是要看着你进退两难,看着你被生生折磨致死。”

    “回去吧!回去守在你的女人身边,看着她怎么慢慢死去,抱着她的尸体嚎啕大哭,然后想着找我们报仇吧!”

    薛雨露脸色阴沉道:“不过,你永远都没有报仇的机会。因为,我们永远比你更强。你活着,就只能日以继夜地盼着我们什么时候老死,或者盼着虚无缥缈的报应到来。”

    薛雨露话音一顿之间,挥手道:“抓他回去。”

第二三三章尸中藏谜

    我冷眼看向薛雨露时,站在水里的脚尖也跟着挪动了一下,我的脚掌再一次从人形物体边缘划过去时,我忽然一转长刀往水中扎了下去。

    潜在水下的东西丝毫没有预料到我会忽然出刀,当即被我一刀贯穿了身躯,一股暗蓝色的汁液顺着我的刀身冲天而起之前,薛雨露脸色剧变:“你疯啦?”

    我飞快的抽刀之间,方圆百米之内的积水忽然暴烈冲天,密不透风的水柱成片激射之下,场中像是掀起了一场倾天暴雨瞬时间迷乱了我们视线。

    我正想要抽身而退时,一道黑影也从我身后掀天而起,形同巨浪压顶般的向我头顶狂击而来,我不用回头就已经知道从天上袭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因为,从我感觉到有阴影掀起的那一瞬之间,多达十数道花瓣形阴影已经同时在我们四面八方掀出了水面,几只生满了犬牙似弯钩的花瓣之上,还悬挂着没有完全被腐蚀的尸体。

    其实,刚才我一直都是踩在一朵巨大魔花之上摸索前行,我脚尖碰到的人形物体,不过是被魔花捕获之后,还没吃尽的尸体。

    我们几十号人马就被那朵巨大魔花收入其中,闭合而起的花瓣也即将把我们一口吞没。

    灭顶之灾即将袭来的瞬间,我拎起李青阳的头发,把他的人头缠在了自己腰带之上,双手紧握长刀猛然回身,纵声怒吼道:“虎怒惊天!”

    虎怒惊天,是《虎王决》的拼命绝招,叶寻曾经跟我说过:虎怒惊天是在狂怒之下将自己全身内力瞬间爆发而出,你没有内功,用了虎怒惊天就等于是在自杀,弄不好一刀劈出之后,你全身骨骼都会断裂。

    可我现在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手中长刀怒扬半空之间,虎啸之声随刀而起,人也好似瞬间化成了一头疯虎,周身上下爆发而出劲力猛然集中在长刀之上,刀身震荡声如龙吟。

    龙吟,虎啸,同声而起;

    刀锋,怒意,一齐劈落。

    我手中长刀划向坚如牛皮的花瓣之间,雪亮刀锋在花瓣上长驱直入后,又势如破竹沉向地面,高如墙垛的画面瞬间被我撕开了一个口子。

    我不等刀势耗尽就纵身而起,用双手挡开花瓣边缘滚向外围,等我连翻了两圈重新爬起来时,李青阳的人头却已经不知去向。

    “李青……”我刚刚喊出了两个字,口中便喷出了一股血箭。“虎怒惊天”虽然没震断我的骨骼,却震伤了我的内脏,我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重锤击中,在腹腔之内来回翻滚,稍稍一动就剧痛钻心。

    “我在这儿!”李青阳的人头就漂浮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伸手抓住人头发髻,把他给扔进了积尸地的入口,自己也双手撑着身躯翻过了那座矮墙。

    我从墙头上摔落的一刻,就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好在矮墙背后并没修筑阶梯,而是一条直通地底的斜坡,我挣扎了几下之后,就跟着涌进山洞的流水一齐滚落洞底。

    我都不知道自己滚出了多远,又在沿途上吐了几口淤血,直到自己撞到了一座台阶上才停了下来,我好不容易把脑袋钻出水面倚在台阶上,全身上下却像是散架一样使不出半点力气。

    我用脑袋枕着石阶,看向漫天翻滚的尸气之间,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我不怕死,从我出发的时候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我也不怕变成僵尸,只要能让我回去,变成僵尸又能如何?左右还是一个死字罢了。

    我救不了司若,我死不瞑目哇!

    司若一直像是个小妹妹一样依赖着我,照顾着我,她为了我出生入死,也差点命丧机关迷城,她对我的要求,也只不过是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旅行。

    可我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就要死在积尸地了。

    我不甘心!

    我眼泪还在流淌之间,却听见身边传来一阵水花翻动的声响,等我转动着眼珠向水里看过去时,却看见一个人头从水下慢慢翻了上来,那颗脑袋就像是一条想要透气的鱼拼命把嘴伸到水面上:“王欢,吃你身边草,那是疗伤药,快点……”

    离我不远的地方的确长着一丛像是兰花似的杂草。

    我不认识草药,更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有毒没毒,李青阳既然说他有效,哪怕是毒药,我也一样会吃,不用多,只要那草药能支持着我回去就好。

    我用手撑着身躯,一点点的往药草的方向挪了过去,像羊一样趴在草上, 连草带泥的一块儿啃进了嘴里。那堆草说不上有是什么味道,但是合着泥土一块吃在嘴里就像是在嚼腐烂的尸体,我一口口把草咽进肚里,也在拼命的压制着阵阵泛起的恶心……

    好在,草药入口不久之后,我就感到自己伤势像是被强行的压制了下去,可是,我腹中内脏却不知道怎么会带起了阵阵下坠般的感觉。

    我站起来抓过李青阳的脑袋就想别在腰间,对方却说道:“你还是提着我的好,这样,我多少能看见前面的情景。”

    我想了一下,才提着李青阳的人头一步步往台阶上走了过去。

    地洞当中修筑的台阶并不算太高,我仅仅走了几十步就到了石台顶端。那里并非像是我想的那样满是尸骨,乍看之间只不过是一座平整的石台罢了。

    我刚要向前就觉得哪里不对,伸手从自己身上掏出了火机,我从落水之后身上的烟就泡得不能再用了,不过火机却始终揣在我的兜里,我试着打了两下发现火机还能使用,举着火机往四周照了过去。

    李青阳低声道:“你不用找,岛上只要是能进去人的地方就都有火槽,你去墙那边看看。”

    李青阳说的没错,墙上确实留着火槽,可我点燃火油之后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石台上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上百道暗红色的人形图案,每道图形虽然大小不一,但无一不是双腿笔直,双手紧贴在身体两侧。

    这里曾经停留过大量尸体,那死尸被人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地面,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腐化,最后就连骨骼就化成了尘土,但是尸体腐烂时液体和油脂却渗入了地面石缝当中,在这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痕迹。

    当初所有的尸体,都是脚向洞口,头朝着洞里,山洞外面没有任何有据可查的线索,灵药唯一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洞中。

    我轻轻绕开了地面上人形图案,走向山洞深处时,耳边却传来了阵阵尖锐的哭嚎。

    是我惊扰了沉睡在积尸地里的冤魂?

    这个念头从我脑中冒出来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我仅仅偏移了一下视线,就看见地面上人影正在扭曲变形,好似鬼魂般向我脚下挪动了过来。

    他的哭声越来越近,我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生出一种难以排泄的委屈,就仿佛是在一瞬间被整个世界抛弃,想要找人倾诉却只能看见四周冰冷的岩壁。

    那一瞬之间,我从小到大所有受过的委屈,哪怕是已经被我遗忘,或许想要遗忘的事情,都在我眼前浮现了出来,又被无限扩大。我拼命的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声来。

    被我提在手里的李青阳拼命大喊道:“别受怨气的影响,这里没有鬼魂,你被怨气入体了,别总想着以前的事情……”

    不想?

    我也不想去想,可是这时的情感却不再受我的控制。

    压不住伤心,抹不去的失落,忘不掉的委屈,散不了悲意。本就是缠在人心里的情绪,或许,有些人在人前还能强颜欢笑,还能掩饰忧伤。换到了此时此地,我拿什么去抵挡这里千年不化的怨气?

    “圣——”李青阳忽然的纵声怒吼,像是一记惊雷在我耳边蓦然炸响,我总算是短暂的恢复神智。

    李青阳的嘴角却在微微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我把李青阳提到自己的眼前时,后者却怎么也无法开口。

    我心里刚刚被压下去的怨气陡然间爆发而出,两只手抻住了李青阳的面颊两边,用额头向李青阳的头顶猛的撞击了过去:“你说什么?说什么?”

    在我怒吼声中我一下下的撞向了李青阳的头顶,不到一会儿的工夫,我额头之上就迸出了鲜血。

    我明明可以看见滚圆的血珠顺着李青阳的鼻梁,向他下颚不断流落,也明明知道,他脸上淌下来的其实是我的鲜血,可我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么是让李青阳说话,要么是把我活活撞死在他的眼前。

    嫣红的血迹从我眼皮上滴落下来时,我却忽然听见有人喊道:“圣——”

    这一声怒喝,虽然不似李青阳的声音,却一样让我暂时恢复了神智。

    我抓着李青阳的脑袋缓缓回头之间,却看见薛雨露抓着一把长剑,勉强支撑着身躯站在距离我十米开外的地方。

    那一声是她喊的?

第二三四章尸中藏谜2

    薛雨露扶着长剑怒吼道:“圣可压邪!那是探神手的话!圣字,我只能喊一遍,你能理解圣道,就能压制怨气,理解不了,我们全都得死在这里,你的时间不多了。”

    “圣?”我忍不住一阵恍惚:“什么是圣?”

    我没修过道法,也不是儒家子弟,佛门的经典倒是看过几本却丝毫理解不了。让我怎么悟那个“圣”字?

    我脑海在不断飞转之间,却只想到《说文解字》里面的内容。我上大学的时候学过“古代汉语”,我记得当时好像还考过“圣”字的解释。

    “圣”字在《说文解字》当中的解释与现在流行的玄幻小说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圣,可以解释为人格最高尚的、智慧最高超的人;可以解释为最崇高的,对所崇拜的事物的尊称,可以代表封建时代美化帝王的说法,也可以称乎学问、技术有极高成就的人。

    可以说现在的小说里,圣人却是相当于神明的存在,可以与天道契合,这种说法未必没有道理。

    人不成圣,永远忘不了七情六欲,永远看不开喜怒哀乐,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无情。成圣?成圣的人恐怕早就已经失去了人的本性了吧?

    不对,圣人无情,正是他们看穿了世间的一切,直达事物的本质。

    我的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冒出一个传说“庄子鼓盆”。

    传说中,庄子妻子离世。亲友悲怆痛哭时,他却敲盆长歌,在他的眼中人的生死,就像是春夏秋冬一样,是自然的规律。

    虽然后世的学术界也有人说:庄子鼓盆其实是真悲伤中的真性情,他是用悲歌代替了悲意。

    但是,有一点不可否认,庄子成圣因为他的智慧,超越死亡,甚至超越了一切的智慧。庄子走向生命尽头时悠然而去,很有诗意。 他不敬畏死,但没有随便而活,他看穿了生而在世的本质才忘却了生命,精神是那样的愉快。

    看穿所有才能淡漠一切立身天地,看万物轮回。

    那一瞬之间,我好像是从怨气的包裹当中挣脱了出来,重新站在无数冤魂面前,看着他们在身前拼命的哭号,却无喜无悲,他们经历的一切在我眼前盘旋,可我却把看到的一切当成的幻影。

    我正想要从怨气当中脱身而出时,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不错,不错,我要人终于凑全了。”

    我猛然回头之间,却看见在鬼船上消失的徐佑出现在了山洞当中,刚才鼓掌的人就是他。

    薛雨露厉声道:“保护王欢。”

    将军尸稍一摆手,他所带的清军立刻沿着阶梯快步而上,把我围在了中间,枪尖向外的对准了徐佑。

    徐佑淡淡说道:“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可不怎么友好啊?”

    薛雨露沉声道:“王欢,我拖住他,有机会,你赶紧走。”

    我平静的说道:“不需要走,有机会杀了他不是更好?”

    薛雨露顿时急了:“你想什么呢?你……”

    薛雨露的话没说完,我手中长刀泛起的寒芒就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王欢,你听我解释!”薛雨露惊叫之间想要抽身而退,我的刀锋却在距离她不到两寸的地方横扫而过,瞬间压到了李青阳的脖子底下。

    “王……”李青阳刚刚说了一个字,我手中长刀就猛然一沉从他脖子上割了进去,我手压刀柄向后抽刀之间,李青阳的首级之下却浮现出了一副穿着道袍的身躯。

    “住……住手……”李青阳的话没喊完,我就已经把他的人头割了下来,重新提在了手里。

    李青阳断开头颅的尸体,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立而不倒。

    等我冷眼看向徐佑之间,对方却向我摆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

    我顿时就是一愣:难道远处的徐佑不是幻象?

    这个念头刚从我脑中闪过,我手中的人头就忽然化成了一片磷火飘散在地,紧接着,李青阳跪在地上的尸体也随之崩散,炸成了满地游动的荧光。

    我松开手掌再次看向徐佑时,后者忍不住笑道:“李青阳那边只不过是我故意卖给你的一个破绽,我的幻术无懈可击,就连无面女都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我故意卖给你破绽,你能乖乖的往积尸地里走吗?”

    我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我提着李青阳的人头赶往积尸地时,就发觉手中人头的重量发生过几次微弱的变化,那时候,我就怀疑,李青阳只不过是用幻术掩盖掉了自己的身形,只让我看见一颗人头,他本人却一直半蹲着身子随着我快速前行。

    直到我把人头挂在腰间去冲击魔花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对方在使用幻术。

    就像是徐佑说的一样,就算我知道,他在用幻术又能如何?不到积尸地,我不敢轻易揭穿他的把戏,我看不穿幻术就只能选择有绝对把握的时候拿下李青阳,一旦让他逃脱,我还怎么去救司若?

    我冷声道:“你究竟是谁?”

    徐佑笑道:“我已经介绍过了,本人徐佑。至于,我的另一重身份嘛,你们可以把我当成徐福的后人。我来到丹岛,是想取走先祖留下的东西。”

    徐佑顿了一下道:“丹岛上的几样禁制,必须特殊的人才能打开,所以,我不得不施展一点小小的手段,去找些合适的人过来帮我。只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你们会给我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徐佑倒背着双手像是用长辈点评弟子口吻说道:“这个叫薛雨露的小丫头不错,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是胆子不小。看穿了我埋在你们当中的暗线。”

    徐佑摆手道:“你不是想跟王欢解释么?直接说吧!”

    我转向薛雨露,后者犹豫了一下才说道:“你和小妖姐下去寻找龙龟时,我就发觉,我们的队伍不对了。我的眼功虽然没有练到家,但是也能看出一些问题。比如被你杀掉的张元,其实他一直都在被人控制。”

    难怪我杀了张元,阮大龙和桃小妖还能忍得住,原来他们早就发觉张元身上有鬼儿,才放任我干掉了张元。

    我微微点头道:“你继续说。”

    薛雨露道:“我们分不清队伍当中究竟有什么问题,只能想办法从别的方向试探。我们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只有把你逼出队伍,才最为合适。至少,让潜在队伍中的人觉得比较合理。”

    “可是,我们却被食龙草给挡在了山上,不得不跟你会合。那时,小妖姐就把任务交给了我。让我想办法脱离队伍,暗中辅助你们。所以,我才会处处找你麻烦。”

    这就对了。

    狐妈跟我说过,探神手里没有一个人是笨蛋,笨蛋也当不了探神手。薛雨露在食龙草地之前种种表现跟白痴毫无区别,偏偏作为主管的桃小妖却还奈何她不得,虽然桃小妖当时给人的感觉是她在忌惮薛雨露的背景,才会对她处处忍让,实际上这个理由,在这种环境当中显得极为牵强。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并没往这方面去想,只是单纯的把薛雨露的行为当成了在针对魔门,针对我而已。

    薛雨露道:“我离开队伍之后,就按照你说的地方游向了文德成的军营。”

    原来,那具将军尸叫文德成,据我所知文德氏应该是满八旗正蓝旗的老姓,看来对方在石台上的留言应该没错。

    薛雨露道:“文德成当初带领探神手冲进丹岛之后……”

    薛雨露复述的事情就和我在李青阳船上的看到情况一模一样,只不过主角换成了文德成,不愿服用化尸丹被活活饿死的人却成了那个探神手的前辈。

    按照这样看来,李青阳确有其人,徐佑是把李青阳和文德成经历的事情各取一段变成了幻象,呈现在了我和阮大龙的眼前。

    薛雨露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自顾自的说道:“那位探神手的前辈不愿意化成僵尸牺牲在丹岛上,可他临终之前,却告诉文德成,以后如果有能认出令牌的人出现,一定要助他离开丹岛,只有探神手才能攻破丹岛。这就是,我能带回清兵的原因。”

    薛雨露看了看我的脸色才说道:“我也是根据文德成的说法,找到了积尸地。那时候,我看见你身边好像是围绕着幻象,才想阻止你进入积尸地。”

    “那时候,我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又怕被那个给你制造幻象的人看出问题,才不得不拿司若说事儿,想要把你留下,谁知道……”

    薛雨露略带委屈的说道:“谁知道,你的手段如此激烈,差点把我留在积尸地外面。”

    我静静的看着薛雨露道:“你被人给骗了。”

    “被骗了?谁?”薛雨露惊恐道:“你是说……”

    薛雨露的话没说完,我们周围的清兵忽然调转了枪尖指向我们两人要害,站在薛雨露背后将军尸更是出其不意的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他说的人是我。”

第二三五章 徐佑出手

    薛雨露的脸上血色顿时褪尽,清兵是她唯一的依仗,现在这种依仗却变成了致命的威胁,先前的所有挣扎等于满盘皆输,薛雨露的眼中除了绝望已经找不到任何情绪。

    我平静的看向徐佑说道:“这种把戏有意思么?”

    徐佑淡淡一笑:“放开她。”

    将军尸轻轻松手之间,薛雨露一下躲到了我的身后,我倒背双手站在寒光游动的枪尖当中平静的看向了徐佑:“你想说什么,说吧!”

    徐佑一挑拇指:“果然还是跟聪明人打交道比较容易。简单的说,你们帮我上丹岛九重天,我带你们离开丹岛。”

    我沉声道:“是你把我们弄上了丹岛?”

    徐佑点头道:“没错,早在两年之前,我就上了丹岛,我足足用了两年时间才摸清了丹岛上的情况,可我也止步于丹岛二层,想要上岛就需要有人铺路。所以,我才用了点手段。”

    我冷声道:“你所谓的手段就是把探神手牵扯进来?你就不怕探神手找你麻烦么?”

    徐佑摇头笑道:“怕就不做了,凭探神手的那点微末技艺还能找到我不成?”

    从我们上船直到现在,有很多地方我都想不明白,徐佑既然想说,我何不让他说下去,或许,还能听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我冷声道:“你骗人入海就是为了铺路上岛,你毒杀那个叫小美的女孩,又是为了什么?”

    “试药!”徐佑沉声道:“不管岛上丹士是否还在,这都是一场丹士间的争斗。我自然得保证自己的丹药,万无一失。那个丫头被我撵走之后竟然还想报复,我正好缺少一个试验毒丹的对象,也就便宜她了。”

    我冷声道:“丹药当中还有毒丹?”

    “当然!”徐佑说道:“上古丹士在炼丹时,匪夷所思的想法层出不穷,他们炼制的东西自然也五花八门。*不就是出自丹士之手么?”

    “况且,丹士之间的争斗,是用丹药。毒丹就是我们争斗的手段之一。”

    徐佑淡淡道:“这些事情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到我正式斗法岛上的丹士,你就明白了。”

    我沉声道:“你既然想要人铺路,为什么还要让两船相撞?有更多的人在不是更好?”

    “你错了。”徐佑道:“其实,我不需要那么多人。我只要两种人,第一种胆子大,命硬。第二种就是能适应丹药。”

    徐佑说道:“想在丹岛上闯关,没有足够的胆量,说不定人还没到地方就先被吓死了,死人是试不了丹药的。我从上船开始就在不断的吓唬你们,为的就是要看出谁的胆子更大。”

    “让你们沉船当然也是一个道理,那就是看看谁的命硬,有时候,丹药这东西就是在赌运气。丹岛上的丹士,留下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丹药,也是为了考验来人的运气。”

    我忍不住一皱眉头,徐佑的理由有些牵强,运气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虚无缥缈,说它在就在,说它不在也没有人会说不对。

    徐佑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我沉声道:“那后来呢?出动鬼船杀人的是你吧?然后给我制造梦境,让我离开树林,又给司若他们下毒的人,把我逼近积尸地的人,也是你?你这样做的目的呢?”

    徐佑道:“除了铺路的人之外,我还需要几个比较特殊的人。其他三个人我已经选出来了。只有最后一个悟性极高的人,我一直都没找到。”

    “本来,我觉得那个叫阮大龙的人比较合适。后来,我却发觉最合适的人是你。我把你送进积尸地就是为了试一试你的悟性有多高。”

    我沉声道:“用你的幻术?”

    “不不不……”徐佑连连摆手道:“这里的怨气是真的,尸气也是真的。无论是谁,在没有服用过丹药的情况下走进来,都会被怨气所影响,无法自拔。”

    “你在最短的时间内触碰‘圣’字边缘,除了是在生死之间被激发了潜能之外,跟你的悟性和心性也不无关系。”

    徐佑说话间忽然转身向我指了过来:“所以,你才是我要找的人。”

    我眯着眼睛看向了徐佑道:“这么说来,我是别无选择了?”

    “当然!”徐佑沉声道:“要么是你陪我一块闯关,要么就是你们全都留在丹岛。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你有无面女帮忙,或许能活下去,但是,你不是丹士,也做不了那种白首穷经的事情,憋在一处荒岛上,如果没有某种心念支撑,你早晚得发疯。”

    我沉默了片刻道:“好,我答应你。”

    “聪明!”徐佑一挑拇指:“等我拿到了先祖留下的东西,不止会送你出丹岛,还可以给你一颗仙丹,帮你脱胎换骨。”

    我冷然一笑没去接对方的话头,徐佑大概也知道,我不会相信他所谓的仙丹,自然不会再去开口。

    我们两人重新走向积尸地之外时,我才开口道:“徐福真的来过这座岛?”

    “来过!”徐佑仰望丹岛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蓬莱。”

    “前秦时,没有人可以解释海上的海市辰楼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所以,他们把海市蜃楼当成神话中的仙境,这就是海上三仙山的由来。”

    “后来,不知道哪个上古丹士,不仅看穿了海市蜃楼的奥秘,而且在海边枯坐十年观察海市蜃楼的变化。终于被他发现一个从没出现过的岛屿,那就是现在的丹岛。”

    徐佑转头看向我道:“这个传说听起来荒诞不经对么?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这座丹岛的外围不仅有天然形成的暗流,还一座大到了你想象不到的幻阵。”

    “至于说,那座幻阵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就连发现了丹岛的上古丹士也无法说清,所以,他执着的相信,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那个丹士,登上仙岛之后,不由得欣喜若狂,丹岛简直就是一座天然的炼丹圣地。没有什么地方能比丹岛更适合炼丹了。”

    “所有,他当时收罗了天下所有知名的丹士聚集丹岛。这段秘辛虽然没有记录在典籍当中,却在无数丹士当中口口相传,后世陆续有丹士找到了丹岛,先祖徐福就是其中之一。”

    我沉声道:“你说的上古丹士,出现在什么时候?”

    徐佑摇头道:“具体的时间不知道,据我推测应该是在春秋战国之前,战国之后丹士的本事,不及上古的丹士万一。”

    徐佑说法,跟史料当中记载的道家外丹派出入太大,很难让人相信。

    外丹术,曾经是道家的重要流派,道家通过各种秘法烧炼丹药,用来服食,或直接服食某些芝草,以点化自身阴质,使之化为阳气。炼丹术,又称外丹黄白术,或称金丹术,简称“外丹”,以区别于长寿真人丘处机全真龙门派的“内丹”导引术。

    根据资料记载,炼丹术约起于战国中期,秦汉以后开始盛行,两宋以后,道教提倡修炼内丹(即气功),“丹鼎派”风行一时而排斥外丹术;直到明末,外丹火炼法逐步衰落而让位给“本草学”。道家外丹黄白术在华夏盛行了近两千年。

    如果,按照徐佑的说法,从战国中期之后开始逐渐崭露头角外丹术,岂不是成了真正炼丹术的一点皮毛?

    徐佑见我沉默不语,才带着笑意道:“你不相信是不是?那你总该知道炼丹术是起源于黄老道吧?”

    黄老道,我倒是知道一些,是古代流行教派,尊黄帝,老子为鼻祖。崇尚无为而治,也讲求治身治国,据说炼丹术就来自于黄老道。

    徐佑笑道:“上古时期早就有炼制丹药的传说,否则,哪儿来西王母长生不死药,又哪儿来的嫦娥奔月?上古丹士的祖师爷说不定就是轩辕皇帝。要不然,黄老道怎么会把两个想个了两千多年的人同时尊为祖师?”

    我眉头不由得微微一动:“徐福当年既然找到了蓬莱仙岛,那徐福东渡日本的传说又是哪来儿的?”

    徐佑沉声道:“这座岛进来就别想出去。从秦皇到如今,只有两个人冲出过丹岛,一个是先祖徐福,另外一个人叫王战。”

    徐佑说话之间目光锐利向我看了过来,我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惊。

    徐佑一连两次对我试探,难道就是因为他怀疑我身上藏着离开丹岛的秘密。

    我心中的震撼一闪而逝之后,双目直视着对方道:“你自己不也从丹岛闯出去了?”

    “我?”徐佑忽然停了下来,昂首望向丹岛,沉默许久之后才说道:“我不算,我没能真正逃出丹岛。”

    我还没弄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徐佑已经大步往树林的方向走了过去。

    夏姬远远看见我们就从树顶飘然而落,紧盯着徐佑道:“是你?”

    徐佑淡淡笑道:“无面女好久不见了。”

    夏姬沉声道:“你不是已经死了,怎么又会回来?”

    “回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顺便和丹岛做一个了断。”

第二三六章 上岛

    徐佑说话古井无波,可我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徐佑和夏姬分明早就认识,他究竟是谁?

    徐佑伸手拿出一把丹药:“给他们吃下去吧!然后跟着我走。你不是也想离开丹岛吗?”

    夏姬冷眼看向徐佑:“王欢和司若也吃么?”

    “聪明人不需要吃这个。”徐佑把丹药塞在了夏姬手里,从树下飞身而上,将司若接了下来,随手掏出一个药瓶在司若鼻子底下晃了两下:“她的毒解了。我们之间的承诺算是完成了一半了吧?”

    司若紧张道:“王欢,你们之间……”

    我不等司若问完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就是联手出丹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的风淡云轻,司若的脸色却微微发白,她知道,我每次说没事儿的时候,其实都已经到了大战的边缘。

    徐佑背对我们说道:“各位,我想,我已经不用重新介绍自己了吧?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我不是王欢,也不在乎死人。我给你们的命令绝不会下第二遍,如果,有人有任何疑义,死亡就是他的唯一下场。现在出发,往山上走。”

    “王欢……”有个女人刚刚喊了一声,早就准备好的清兵立刻上前一步,一枪将对方透体而过。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女生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徐佑沉声道:“我已经说了,我的话绝不会说第二遍,如果还有人想试试,大可以站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我身上集中过来时,徐佑忽然抬手在空中拍了两下,他掌声没落,原先落在水里*头颅,就一个个破水而出,落回了尸体身上,像是扭动的螺丝一样在尸体脖子的断口上连续拧动了几圈才停了下来,眼中杀气四溢的看向了人群。

    这还是幻术,刚才那些*根本就没被人斩首,我所看到的惨景,只不过是徐佑故意留下的幻术而已。

    可是那些游客却不知道其中的隐秘,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一声不吭的转过了身去,在两队尸兵的押解之下,走向了丹岛三层。

    天色大亮之后,我们也终于踏上了丹岛三层的地面。

    从我所在的位置上放眼看去,丹岛三成到处都是植被覆盖的丹鼎,大大小小足有上百之数,可见当初至少也有上百丹士在这里开路炼丹,加上随身伺候的丹童和仆役,这里恐怕聚集过千人。

    百人开炉盛况早已不复存在,被遗忘在岛上的丹鼎业已淹没在泥土当中,就算几只置于高台上的巨鼎,也布满了藤蔓了。

    徐佑倒背双手站在丹鼎之前,目视良久才说道:“派出五个人,往前走。”

    站在我们背后的尸兵不由分说的拽出了五个人来,用刀尖逼着他们往前走了过去,几个人背影在我视线当中渐去渐远之间,徐佑忽然喊道:“停下,往左走五步……”

    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丹鼎里有阵法,否则,徐佑也不会在让他们挪步。

    五个人仅仅挪动了几下,就凭空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等我再才看向徐佑时,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短短几秒钟之后,我就看见冲天血雾在一座丹鼎旁边骤然暴起,乍看之间,就好像是有人在丹鼎背后被砍去了头颅,没等尸体倒地腔子里的鲜血就已经喷上了半空。

    第一道血雾还没散去,就有血箭冲天而起,刚才那五个人是一起消失在了我们眼前,可是两团血雨之间却差出了二十多米的距离,难道仅仅几秒就让两个吓得浑身发抖的人拉开这么远的距离?

    我还没回过神来,刺耳的惨叫声就接二连三的从远处不断传来。从古鼎背后迸起的鲜血最远一段竟然差出了三十米左右,如果不是那边飞出红雾,我几乎无法确定哪里有人毙命。

    刺眼的鲜血顺着离我们最近那座丹鼎上滴答而落之间,徐佑冷声道:“这回出五个士兵,还是按他们原来的路线走,走到百步停下。”

    五个尸兵应声而出之间,提刀向阵法当中大步而去,可是他们仅仅走三十几步,就再次从我们眼前凭空而去。这一次,鼎阵背后却久久未曾传出任何声响,有时候,没有声息甚至比尖叫更为可怕。

    徐佑的额角上不由得渗出了汗珠,站在原地犹豫了半晌才说道:“该你动了。”

    我转头看向四周之间,徐佑身边的空气忽然掀起了一层波纹,披着一件斗篷的项临像是撕开阴阳之界,冲破空间阻隔,从幽冥当中踏步而出。

    “啊——”几个女生尖叫着向往外躲,却被尸兵给推了回来。

    徐佑没有解释项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却猜了个七七八八。他说过,需要四个特殊的人,项临就应该是其中的一个,当初他被拖上了鬼船,并没死在船上,而是被徐佑给带在了身边。

    从项临出现开始,我就感到他身上带着一股冲天怨气,乍看之下就像是一只地狱里爬出来寻仇的怨鬼,可我却能感觉得到,他直到现在还是一个活人。

    徐佑抓住项临之后,应该是把他送进了积尸地,让他沾染了一身的怨气。他把我弄到积尸地的原因,大概也跟项临一样。只不过,我们之间结局却不同。

    徐佑沉声对项临说道:“你进去吧!随便你怎么走,找到鼎阵出口时候,回来找我们。”

    “好!”项临在跟徐佑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的是我,直到他转身离去,眼中如刀似剑的怨毒,仍旧徘徊在我左右。

    项临很快就消失在鼎阵当中,我看向了目不转睛的徐佑道:“你当初不断撩拨我的情绪,其实就是想象让我心生怨恨吧?只要,我心中怨恨滋生,我就有可能把积尸地里的怨气给吸入体内。那时候,我是不是会变成第二个项临。”

    徐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对!我需要身带怨气的人去把某些东西给引出来。”

    我转眼看向徐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项临躲在鼎阵里跟你谈条件的话,你该怎么办?”

    “他敢?”徐佑下意思怒吼之间,陡然变了脸色。

    我抱肩看向对方:“如果。项临真的跟你谈了条件,那就说明,有人解开了你的毒丹。下一步,你该怎么办?”

    “这……”徐佑顿时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

    徐佑的额角正在不断渗出汗珠之间,项临的声音忽然从鼎阵当中远远传来:“徐佑,我已经找到鼎阵的出口了。”

    项临开口第一句,我就知道,他已经摆脱了徐佑控制,否则,他也不会直呼其名。

    本已慌张的徐佑,这一下更乱了阵脚,忍不住往我身上看了过来。

    项临却厉声道:“徐佑,你想让我带你出阵,也不是不行,你让王欢和司若进来。只要我报了仇,马上带你们走。”

    “放屁!”徐佑怒吼道:“王欢不能进去,他对我来说,还有大用。”

    “那是你的事儿,跟我无关。”项临冷声道:“我只知道,当初是王欢逼着我死,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不把他扒皮抽筋,我不甘心。”

    “不行!”徐佑再次怒吼道:“你杀了王欢,心中的怨气就没有了。那时候,我们谁也走不出去。”

    我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我在鬼船上就已经看穿了项临,那个人看似有几分血性,也带着几分义气。其实他胆子非常小,要不然也不会在船上叫我下舱。而且,他所谓的义气,只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虚荣,生死关头,他暴露出来的却是自己自私的本性。

    这样人绝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他只会觉得是我害他如何?一旦被他脱困,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我。

    项临冷笑道:“我不管,我唯一愿望就是亲手杀了王欢,看着他在我眼前生不如死,你不放他过来,就想办法再弄一个跟我一样的人出来吧?我就怕你回不去第二层。”

    徐佑猛然转头之间,脸色变得一片铁青,我们身后的大路明明就和原来一模一样,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变了脸色。

    夏姬悄然靠向我的身边:“路已经被封死了,你仔细看地面。”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地上沙土的颜色竟然会深了几分,要不是夏季提醒,我还真没注意这点。

    夏姬道:“路上被人放了丹砂,上去就会中毒。徐佑没法带人下山。一会儿,我想办法把你送到十丈开外,你跑到第二层就安全了,那是我的地盘。”

    我还没来得及去说什么,徐佑已经抢先道:“王欢,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入阵!”我话一出口,夏姬就惊声道:“不行,你进去也杀不了项临。”

    我摇头道:“就算我能跑回第二层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被困在岛上?与其如此,我不如进去会会项临。况且……”

    我转头看向大阵当中:“况且,我从来就没把项临放在眼里,就凭他还不配当我的对手。”

第二三七章 怨气横生

    项临勃然大怒“姓王的,你敢瞧不起我?”

    我冷笑道:“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瞧不起你,在船上一样,在这儿也一样;你是人时一样,是鬼时还一样;就算是让你生出七十二般变化,我还是一样不把你放在眼里。”

    项临快要被我气疯了:“王欢,你有本事就进来,你给我滚进来!”

    徐佑强压着惊喜,压低了声音道:“再刺激他,把他弄出来。”

    我摇头道:“我说,现在就算是你当着他的面儿挖了他祖坟,把他爹挫骨扬灰他都不会出来,你信吗?因为他没有这个胆子。”

    我丝毫没有去掩饰自己的声音,鼎阵里的项临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项临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声嘶力竭地喊道:“王欢,你给我滚进来,滚进来——你不进来,我就让你们活活困死在这座山上!我说到做到,说到做到——”

    “呵呵……”我冷笑之下,拉起司若大步向鼎阵当中走去。

    我的确看不起项临,却没法看不起丹岛的鼎阵。我每走一段距离都会在司若手背上轻敲几下,意思是让司若记住我们一共走了多少步。

    司若低声道:“用步数记录阵法没有丝毫作用。你听我的话走……”

    司若懂阵法?

    对,司若说过,她从小就接受英才式教育,我没学过的东西,她未必没有学过;况且,狐妈也说过,阵法是探神手必修的几样东西之一。

    司若带着我连续走出几步之后,忽然低声说道:“我们再往前走一两步之后,肯定会被阵法分开。在这座阵法里,除了你自己,什么都不要相信,更不要相信我有危险。”

    司若直视着我的双眼:“我是魔门少主,除了掌管生死的少司命,没人能杀得了我。无论是谁在你面前提及我的生死,你都不要相信。”

    我忍不住微微一皱眉头,司若却跟我错开了脚步,仅仅两三米的距离,就像是咫尺天涯。那一瞬之间,我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难言的不舍,好像司若再退一步,我们就将会天各一方。

    司若的脚掌仅仅在我眼前挪动了半步,她的脸庞就在我视线当中渐渐模糊。直到她在我眼中消失而去,我却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司若离去的方向。

    那时候,我身后的一座丹鼎也悄悄挪开了鼎盖,一蓬好似流水般的黑发也从药鼎边缘滑落而出,悄悄向我身后蔓延而来,与此同时,另外几尊药鼎也跟着掀开了鼎盖,成片的黑发从鼎中狂涌而出。短短片刻之间,我身后就堆集起了一片好似潮水般漆黑的乱发,一根根发丝好像还在互相纠结游动,似乎都在争抢着想要先向我出手。

    我仅仅沉默了一刻之间,满地黑发已经汹涌而来,层层推进着窜向了我的脚跟。

    就在黑发即将碰撞到我脚底的瞬间,我忽然纵身而起,直奔距离我前方最近的一座药鼎猛扑了过去。我抬腿一脚踹在了鼎身的边缘,人也借力转身,在半空当中扑向了身后的药鼎。

    从我飞身而起的瞬间,地上的黑发就随着我的身形怒扬而起,一股股拧成尖刺的发梢犹如望空迸起的利箭直奔着我双腿倒射而来。我却在距离发梢不足两寸的高度上飞掠而过,降临药鼎边缘之间猛然出腿向药鼎上踢了过去。

    重达数百斤的药鼎顿时在好似木槌撞铜的声音当中微微倾斜了几分。追在我身后的黑发随之一泄之下,我探脚落在了药鼎边缘,低头往鼎中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张只有两眼的面孔也从鼎中扬起了头来,同我对视在了一处。我反手拔出长刀,调转刀锋向鼎中凶猛扎落。长刀利刃瞬时穿透对方眉心之间,一蓬好似火焰般的红芒也在刀锋两侧喷涌而出。

    我仅仅愣了一秒,就看见那张人脸上掀起的熊熊火光顺着它的面颊往四周扩散而去,方才还在我身后肆虐飞扬的黑发就像是遇火的汽油,一瞬之间火光冲天而去。被烧着的黑发像是落进了烈火中的毒蛇,丝丝带响地披火狂舞,原先还在它附近纠缠的同类陡然向四周飞窜,生生甩开了被点燃的同伴,向四面八方暴退而去。

    两息之后,我脚下的药鼎当中烈火狂炙,高度超过了一米的火舌从鼎口冲向天空之间,我不得不翻身落地,绕过火焰狂舞的药鼎,直入鼎阵。

    我在前面一路狂奔之间,围绕在我附近的药鼎当中同时传来了鬼哭般的惨嚎,乍听上去就像是有无数只被囚禁在鼎中的冤魂想要破鼎而出。

    我仅仅跑出几步之后,一只药鼎当中就传出一声轰然巨响,重达百斤的鼎盖瞬间飞上半空,像是被旋风缠住的落叶,声带呼啸着在离地几米的高度上飞速旋转,迟迟无法落地。

    我下意识地向飞旋的鼎盖看了一眼,一个又一个鼎盖就在砰然炸响当中连续飞上天空,一齐往我头顶的方封锁而来。顷刻之间,我头上的天空就被飞舞的铜盖完全封闭,四周景物变得一片漆黑。

    我不得不停下戒备之间,难以计数的黑发已经从铜鼎当中汹涌而出,形同潮水从四面八方往我身边怒卷而至。

    没路了。

    我只是迟疑了片刻,就被满地的黑发封锁其中,除非我能像鸟一样插翅而逃,否则就只能踩着地上的发丝闯一条生路。

    我正想咬牙冲向最近的一只药鼎之间,我身躯一侧却忽然传来一声爆响,等我转头去看时,一尊圆形的三足药鼎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倒在了地上,直奔我身边滚动而来。

    我正在震惊当中,那座被撞翻的铜鼎已经压过满地黑发冲到了我的脚边。我在避无可避当中纵身而起,双脚踏住铜鼎来回挪动着方位,踩鼎向大阵边缘狂冲而去。

    我本以为脚下的铜鼎能压着地上的黑发带我闯出一条生路,却没想到巨鼎仅仅滚出三五米的距离就被地上的头发缠住了鼎腿儿。

    我脚下的药鼎重达千斤,加上滚动之力,带起的力道不会低于数千,可是它却在区区几根头发的牵扯之下被拽在了原地。

    不好!

    巨鼎仅仅一顿之间,鼎下人发就顺着鼎身蔓延而上,我再想躲避也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间,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拔出长刀狠狠往巨鼎边缘猛然劈落。刀身、鼎身在瞬间撞击之中火星四射,汹涌而来的黑发却在点点星火当中猛然一顿,惊慌退去。

    我却在那千钧一发之间用手压住长刀由下往上抽刀而起,赤红火星顿时从我刀身边缘向刀尖上流动而去。等我从铜鼎被劈开的缝隙当中抽出长刀时,半截刀锋已经变得赤红如火,甚至隐隐带起一股灼人的热浪。

    我不等刀上火光散尽,就猛挥长刀往脚下黑发上横扫而去。刀尖急掠之下一道火线从我刀锋之间窜地而起,将铺陈满地的黑发横切两段。

    落在前方的发丝火光四起之间,短发却在鬼哭似的惊叫声中向外抽身急退。

    我来不及去看我这一刀究竟造成了什么样的结果,从我出手开始就向远处发足狂奔。

    那时,我虽然还没到慌不择路的程度,却可以说是漫无目的。我看不懂阵法,更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方向,那时候我只不过是在跟着感觉往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跑罢了。

    可我很快就发觉自己的感觉并不可靠——原先那些已经被甩在了身后的药鼎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尊尊地重新聚集在了我身边,形同狼群般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双手握住长刀,小心翼翼地靠向其中一尊药鼎时,耳边却传来一声像是低语似的动静:“不要碰它,往边上跑,就算是它挡着你,你也别用手推,比它快就足够了。”

    我稍一思忖之下,脚下连错了几个方位,几乎是从药鼎边缘平移而出,错开对方拦住的地方,猛然向前飞奔而去。与此同时,两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药鼎也一左一右地从两边向我身上碰撞而来。

    我再想闪避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能咬牙向两鼎之间猛冲而去。我的衣襟紧贴着鼎身飞速而过的瞬间,两只铜鼎也在我背后相撞在了一处。

    我已经顾不上去看背后究竟是什么结果,丝毫不停地从几座药鼎中间夺路而逃。

    仅仅几息之后,我就好似冲到鼎阵的边缘,除了一排拦在我身前的巨鼎之外,我能看到的就只剩下了一座断崖。

    我无法看清崖口之外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是我却知道,这一次算是真正无路可走了。就算我靠着劈击鼎身再次让长刀起火,也没法从原路返回,我唯一能赌的就是那座断崖不高,起码跳下去之后要不了我的命。

    我再次握紧长刀准备冲阵之间,却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冷笑:“王欢,你还觉得瞧不起我吗?我只不过略施小计,就能把你逼上绝路。你算什么东西?”

    项临?

第二三八章 独自探秘

    我循着项临的声音转头看去时,黑衣罩体的项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远处的一尊药鼎上,得意洋洋地往我这里看了过来。

    我半扬着脑袋向对方看了过去:“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你,哪怕是成神成魔,在我眼里也是一钱不值。”

    项临脸色忽然一变,气急败坏地吼道:“它,它,还有它……这里的药鼎、这里的怪物全都是我引出来的!我现在只要动动指头就能杀了你,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凭什么?”

    我抱着长刀冷笑道:“就凭你不是汉子。”

    我冷笑道:“你除了能在你同学面前耍耍威风,还能做什么?那时候,尸兵就在你眼前,你敢上去跟他拼命吗?你敢自己上船去杀个天翻地覆吗?你不敢。”

    “那是……那是……”项临连着说了两次“那是”,却怎么也接不上后面的话。我故意等了他一会儿,项临才说道:“那是还没到拼命的时候。”

    “什么时候才轮到你拼命?”我冷笑道,“到了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到了你不得不死的时候?”

    我脸色猛然一沉:“我告诉你,就算是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是不敢拼命,你只会跪地求饶。”

    “放屁!”项临怒骂道,“你凭什么说我会跪地求饶?”

    我淡淡地说道:“在码头上,你能轻易被那个女孩说动,说明你对她带有好感。可是事到临头呢?你不敢站出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却要把她送上死路。你觉得,我应该看得起你?”

    “放屁!”项临第二次怒吼道,“当初不是她骗我,我也不会上船!”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道,“男人要是栽在女人手里,除开公平较量之外,就别说谁骗谁了。人家可以下饵,你也可以不咬。忍不住三分性子,你怨得了谁?”

    我面带轻蔑地说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跪地求饶,还是摇尾乞怜?又或者……”

    “你给我闭嘴!闭嘴——”项临厉声道,“徐佑不是人,他是鬼……是鬼!”

    我冷声道:“你真正的仇人是徐佑,不是我。只不过,我看起来比徐佑更好对付一些,你才更恨我。你不敢去碰看起来更强的人。”

    我在说话之间横起了长刀:“来吧!有什么猫三狗四的本事都用出来,老子接着,也让你看看什么才叫堂堂爷们儿。”

    项临看了我好半天才说道:“你说得对,我的仇人是徐佑,我对付不了他……你走吧!悬崖后面就是唯一的生路,你跑出去,有机会帮我杀了徐佑。”

    我抱肩冷笑道:“你改了脾气了?”

    项临眼中怨气四溢:“我恨你,可我更恨徐佑。让你活着,就是让你们狗咬狗。你滚,你快点滚……”

    项临喊了两声都不见我有什么反应,忍不住怒吼道:“你走还是不走?再不走,我杀人了!”

    我目视项临良久才点头道:“谢谢了。”

    我不等对方说话就转身向鼎阵边缘飞奔而去,直到快要到达药鼎边缘时才纵身而起,踩在了其中一只鼎盖之上。

    我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听见鼎中传来一声巨响。

    不好!

    这两个字刚在我脑中闪过,我就被从下往上崩飞的鼎盖掀上了半空,摔下了山崖。

    我在空中连转了两圈之后,忽然回身出刀,拼尽全力将长刀插向崖壁。锐利的刀锋瞬时间没入山石半尺之后,我也稳住了身形,伸手扣住岩石的缝隙,爬向了崖顶,在距离山崖一尺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将身子紧紧地贴在山崖上等着上面的动静。

    片刻之后,项临果然跑了过来,站在悬崖边缘歇斯底里地吼叫道:“王欢,你个王八蛋,我让你看不起我!我让你处处装逼!现在怎么样?你死了吧?哈哈哈……”

    项临放我的理由虽然充分,但是我却从没相信过他。一个已经被怨恨侵蚀的人,不被逼到最后的关头绝不会跟你妥协,哪怕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愿意跟你和解,也是为了以后的报复。

    我从转身的时候就在防备着对方,这才是我能死里逃生的原因。

    项临越笑越疯:“王欢,你他么的死了没有?没死就喊一声,我下去救你啊!哈哈哈……”

    “我没死!”我在怒吼之间,单手发力,从悬崖下探出了半个身子。

    项临被我那一声怒吼吓得魂飞魄散,等他转身想逃的时候,已经被我一把抓住了脚踝,生拖硬拽地拉到了悬崖底下。

    我扔飞了项临之后,又猛一撒手,自己也跟着往悬崖下面掉落了下去。

    那座悬崖看似深不见底,实际上也只有那么两三层楼的高度,我在早有防备之下安全落地,被我扔飞出去的项临却被摔断了一条腿。

    前一刻还在抱着断腿惨嚎的项临,看见我落地之后立刻变了脸色:“王欢,别杀我,别杀我……上面那些怪物都听我的,我让他们下来救我们,把你送出去。”

    “你给我把嘴闭上。”我抱着长刀冷声道,“从现在开始,我没让你说话之前,你要是敢发出半点动静,我就砍你一刀,我倒要看看你能挨得过几刀。”

    项临不止闭上了嘴,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可我却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怨气有增无减。

    对于项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徐佑只是为了控制项临,不可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就把他变成了独当一面的术士。据我观察,项临就连药鼎中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谈什么控制?

    项临之所以能在鼎阵当中来去自如,是因为他身上带着怨气,那些怪物的身上也有怨气,所以他才被对方当成了同类,至于说命令对方,想都不要多想。

    我跟项临说话的当口,目光已经把四周扫视了几次:“出来聊聊如何?你把我从山上弄下来,总不会是打算让我一直站在这儿吧?”

    “我在这儿。”说话的声音从我正面而来,可我一直看到的就是笼罩在山地当中的迷雾。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迷雾就开始层层散去,一株没有枝叶的枯树随之而出。差不多能与悬崖一齐的树上远远看去就像结满了蛛网,只不过仅有的三五根树杈上吊着的却是人的头发,树杈中间还悬着一颗像是果实般的美艳人头。

    美人头向我眨着眼睛道:“看到我,你就不害怕吗?”

    我平静地说道:“你能把我引下来,我就不用害怕。”

    “是吗?”美人头轻轻笑道,“如果,我说我把你引下来只不过是要单独享用你呢?你只有一个人,大家分着吃太少了。”

    我抱着长刀笑道:“你都打算吃我了,我再害怕还有用吗?”

    “无趣,无趣……”美人头微微摇头道,“你是我看见的第二个无趣的人,第一个人叫王战。”

    我听到这里,瞳孔不由得猛然一缩。我爸不会连这里也来过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美人头就微笑道:“你不用紧张,我既然能把你弄下来,就没想杀你。你也不用总去看自己的刀柄,你这个习惯跟王战实在太像了。”

    我的确是在看自己的刀柄——我在鼎阵当中跟司若分别以后,没有回头就知道背后的一切,就是因为我在悄悄地看自己的刀柄。

    这把御刀的刀柄上包裹着一块光滑如镜的精钢,虽然不能直接用来照人,但是想看见背后大致的情景也足够了。

    我以前就听人说过,刀柄末端的精钢外套本来就是给武将防备刺杀用的东西,过去我没怎么留心,这次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沉声道:“阁下既然有事找我,我想,有些话就不应该让别人听见吧?”

    美人头轻轻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项临顿时大惊失色:“不不不……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王欢……不,那位美人姐姐,你别相信王欢,他这人一向诡计多端,而且言而无信,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美人头像是沉思道:“你说的也没错。当年,王战下来的时候,曾经给过我一个承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承诺还是没有实现。王欢,你说我该不该相信你?”

    我沉声道:“我爸一向一言九鼎,答应过别人的事情,哪怕是上天入地也要给人办好。如果他真没完成……”

    项临抢着喊道:“美人姐姐,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啊!王战不是东西,他儿子肯定也不是东西,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

    我冷眼看向项临之间,美人头忽然说道:“项临,你一直叫我‘美人姐姐’,我真的美吗?”

    “美,美……”项临忙不迭地点头道,“天上地下,只有姐姐最美!”

    美人头忽然转过头来问道:“王欢,你说我美吗?”

    我淡淡地回答道:“你的脸很美。但是,没有身子的女人,就算是再美,也是连一个子儿都不值。”

    “你说什么?”美人头怒喝之间,身后的枯树之上黑气翻滚,缕缕长发好似妖蛇在对方身后飞扬而起,居高临下地压向了我身前。

第二三九章 子承父业

    美人头蓦然森然看向我道:“我可以给你机会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项临急声喊道:“美人姐姐,俗话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啊!王欢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才会这么说,他就算改口,心也不会那么想啊!”

    我面不改色地抱着刀看向美人头:“我说出来的话,从来就不会更改。”

    项临指着我的方向哈哈大笑道:“美人姐姐,你听见了吧,他就是在藐视你。”

    “呵呵……”美人头森然冷笑之间,漫天乱舞的黑发犹如倾天箭雨铺天盖地地向我爆射而来。我避无可避之下干脆放弃了防御,怀抱着长刀看向潜在黑发当中的美人头。

    漫天黑发声带呼啸地往我身前进击而来的瞬间,一双形同枪尖似的发梢簌然逼近我眼瞳。那一刹那之间,我好似看见两根钢针狠狠地扎向了我的眼睛,即使对方锋芒未到,我的眼中也随之升起了阵阵刺痛。

    有人说过,生死只是千钧一发,但是生死之间的恐惧却是一种永恒——在你意识还没消失之前,你将会被一直禁锢在这种恐惧当中无法解脱,那段时间对你来说就是一种堪比永恒的漫长。

    我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眼看发丝向我眼中逼近,而我却只能等着剜眼之痛的到来。

    转瞬之后,两缕发梢全都停在了我的眼前,原先还悬在空中的美人头忽然顺着并排挺立的发梢贴近了我的面孔:“王战最惹人喜欢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你的眼睛跟他一模一样,我真不舍得剜出来啊!”

    我平静地看向对方:“那你想如何?”

    “我嘛……”美人头像是微微思忖之间,围在我身边的黑发忽然像无数条灵蛇同时缠上了我的身躯,其中一段头发更是直接勒住了我的喉咙。

    强烈的窒息冲向我的神经之间,悬在空中的美人头却像是一条美艳到可以令人窒息的毒蛇,缓缓游到了项临身边:“小朋友,我长得美吗?”

    “美,美……”项临嘴上在奉承对方,可他脖子上的汗毛却明明根根倒竖。

    美人头轻声道:“如果,我会老、会丑呢?”

    项临的脸色变得微微发青:“美人姐姐真会说笑,你怎么会老?”

    “女人啊,早晚会老,会变得丑陋不堪。”美人头像是带着小心地问道,“如果,我吃了你,就不会变老了,你愿意帮我吗?”

    “不不不……”项临吓得脸色发白,“你吃王欢,吃王欢啊!他是练武的人,他气血旺盛,你吃了他肯定会青春永驻……”

    美人头转脸看向我时,缠在我脖子上的黑发稍稍松开了一点,刚好可以让我说出话来,她才缓缓说道:“你呢?愿意让我吃吗?”

    我冷笑道:“捕食者不是一向不问食物的感受吗?如果可能,我只想杀你,而不是被你吃掉。”

    “是啊!没谁愿意为了我死……”美人头呵呵笑了两声,身后黑发蓦然暴起,从四面缠住项临的身躯,把他抻在了半空。

    项临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美人姐姐,你不是要杀王欢吗,他在那边,就在那边啊!”

    “他比你可靠。”美人头仅仅说出了五个字之后,项临就被当空撕成了几段。沐浴在血雨中的人头就像是抹上了一层妖异的胭脂,显得越发诡异、美艳。

    美人头淡淡地说道:“看来,王战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否则你也不会到了生死关头还不亮出我们之间约定的暗号。”

    我忍不住一扬眉头道:“你和我爸之间有约定?不对,你们之间什么时候做过约定,你又凭什么认定我爸就是你说的王战?或许他们两个同名呢?”

    美人头缓缓说道:“我们之间的约定,大概快要三百年了吧!他答应帮我找回身躯,我答应帮他挡住追兵。就是如此简单。”

    “至于说,我为什么认定你就是王战的后人,那就更简单了。”

    美人头看向我道:“只要进了这个岛,或许会死,但是,只要你能在这座岛上活过一年,就再也不会死了。哪怕像我一样只剩下一颗脑袋,也一样会活着。”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初徐佑扮成李青阳对我说尸兵就算只剩下一颗人头也不会死的时候,我还以为对方在骗我,现在看来,事实就是如此。

    美人头面带微笑地说道:“而且,这座岛上出去的人,后人身上都带着岛上的气息,血缘越近,气息也就越重。”

    我沉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美人头说道:“挽开裤腿儿,看看你的腿。”

    我弯下腰去挽起裤管,我的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片像是被针扎出来的血点。我仰头看向对方:“你吸过我的血?”

    “只是为了验证一下你跟王战的关系有多深而已。”美人头徐徐说道,“你的血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但是最多的还是岛上的药味。三百年来,这里只出去过一个人,那就是王战。除了他,你还能是谁的儿子?”

    我沉声道:“徐佑不是也出去过吗?”

    “他?他不算。”美人头否定道,“出去转上一圈再回来,不算离开丹岛。我想出去也一样可以。只有一甲子不归的人,才算是真正出岛。据说,这样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王战。”

    美人头继续说道:“王战在二十多年之前回来过一次,说是要一一兑现他的承诺。他给了无面女一张面孔,给我带来的却只有一个消息。他说,找到了我的身躯,但是他却没法把它带出来,除非我能亲自过去。”

    美人头的嘴角上掀起了一丝冷笑:“我现在的样子能出得去吗?王战没做完的事情,自然得换成你来做。”

    我微微一皱眉头:“你让我带你出去?”

    “不!”美人头摇头道,“是把我的身躯带回来。”

    美人头不等我说话就先一步说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像上次一样毫无保留地相信王战,我总得留下点什么能让你回来的东西才行。”

    对方脸色忽然一沉:“你说,我该拿什么让你回来呢?”

    我心里虽然也跟着微微一沉,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座破岛好像真就没有什么值得我回来的东西。”

    “连司若也不行吗?”美人轻笑之间,围在我身边的黑发层层散去,司若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那棵古树之上。

    我看了一眼被黑发捆在树上生死不知的司若,才脸沉似水地看向了美人头。这个时候,我再去问“你想如何”已经显得多余。

    美人头看向我道:“有她在,我不信你不回来。”

    我淡淡地说道:“这个世上,为了自己活命抛弃至亲的事情并不少见,况且,司若还不是我的至亲。”

    “很快就是了。”

    我还没弄清楚对方想做什么,仍旧缠在我脚上的发丝猛地一下将我掀飞了起来,我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在空中连转数圈摔向了地面。

    缠在我脚上的发丝不等我身形落地就再次发力,蓦然将我甩出数米。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就像是被倾飞的麻包,怦然撞上山崖之后又在地上连滚数圈才停了下来。

    等我抬起头时,却发现自己被扔进了摆放着石床、石桌的山洞当中。

    没等我看清山洞的全貌,司若也被涌动的发丝从外面给推了进来。

    我起身护住踉跄而来的司若时,那颗人头也浮现在了洞口之外:“至亲只不过是那么几种,夫妻自然也算其一。这间石屋虽然简陋了点,但是用来给你们当做洞房也足够了。今晚你们洞房,明天一早我放王欢离开。 王欢,你不就有了必须回来的理由了吗?”

    我正想开口之间,那颗人头却再次说道:“如果,我明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们没有洞房,你们就挑一个人死吧!”

    那颗美人头的话一说完,层层叠叠的黑发就像是从地上涌起的云雾,封锁了整个洞口。本就狭小的山洞顿时变得黯淡无光。

    外面的黑发就要封死洞口时,山洞外面落进来两根红烛,那颗美人头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点上吧!虽然简陋了一点,但也聊胜于无。你们放心,天亮之前没人会看山洞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天亮之后,你们想躲也躲不掉。”

    那颗没人头的声音渐起渐远,我直到确定对方已经离开,才掏出火机点燃了红烛。跳动的烛光在洞中掀起一丝暖意时,司若也手足无措地向我看了过来:“王……王欢,怎么办?”

    司若显然是尴尬到了极点,仅仅看了我一眼就低下了头去,双手不住地搓动着自己的衣角。我像往常一样走到司若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船到桥头自然直。放心,不会有事儿。”

    我嘴上说着没事儿,其实早已心乱如麻。如果我今晚真的想不出办法来,难道真的要跟司若如何如何吗?

    不行,这绝对不行,起码这对司若就是一种伤害。

第二四零章 闯山

    我坐在司若边上低声说道:“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东西?”

    司若说道:“应该是怨灵的一种吧?有些像是怨女,但又不像,我也说不准那是什么。”

    其实,我早就知道那是什么。我爸爸留下来的藏书里有过关于鬼怪的记载,但是,我爸爸也在《百鬼录》上批了注解:世上鬼怪九假一真,未见者,切不可信以为真。

    《百鬼录》中曾经记载过一种怨灵,名为发女。传说,发女都是为人抛弃的痴情女子,每当她们想起与负心人的缠绵悱恻,就会不断地撕咬自己的身躯,直到把自己吃得只剩下一颗头颅为止。

    正因为她们生前都与对方立下过“结发同心”的誓言,所以她们的怨气就全都化成头发,发丝越长,代表着她们的怨恨越深,头发既是她们的怨气,也是她们追杀负心之人的利器。

    徐佑大概是知道这座鼎阵当中究竟藏着什么东西,才会将项临弄成一个类似于怨鬼的存在,要么是准备用项临的怨气引出发女,将她带到鼎阵之外击杀;要么就是想让发女把项临当成同类,让项临给他们找出一条安全的通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说,那女人非要让我们成亲是什么意思?”

    司若低声道:“我们成了亲就是夫妻,你要是一去不还,我心里肯定会对你生出怨气,哪怕那种怨气只是一点儿,她也会通过怨气找到你。”

    “鬼怪可以跨越阴阳两界,她从阴间找你,可以不受地域的限制。”司若低声道,“我想,这就是她非得让我们成亲的原因吧!”

    “嗯。”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司若却低着头说道:“那我们要……要成亲吗?如果……如果,发女明天早上来了,发现我们什么都没做,会不会……”

    司若的声音比蚊蝇声大不了多少,要不是我耳力超群,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可我现在能做什么?

    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那会伤了司若的自尊。

    要是像发女安排的那样去做?我实在是做不出来。毕竟,我对司若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这种事情可不像握手、拥抱那样的简单。

    我轻轻拍了拍司若的肩膀:“先等等,等我想想……会有办法的。”

    我嘴上说着会有办法,可是究竟有什么办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司若低声道:“要是一直活在这座岛上也挺好。只有我们两个,像古代人那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用去想什么恩怨,也不用去想什么江湖,安安静静地活着,不好吗?”

    “现在不是我该安静的时候啊!”我说的是实话。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我安静不下来,也没法安静。

    司若倚在我的肩上:“那就让我安静一会儿吧……”

    我任由着司若倚在我的肩上,脑子却在飞快地旋转着从我们上山以来的每一个细节。

    我脑海当中忽然灵光一闪之下,“噌”的一声拔出了长刀。司若顿时被眼前闪过的刀光给吓了一跳:“你这是……”

    “这把刀有问题。”我把长刀凑到烛火之前,从上到下的连续看了几次之后,才调转刀鞘,在刀身上敲了几下,刀鞘当中很快就落下了一层红色的粉末。

    “原来如此。”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司若赶紧凑了过来:“你说什么原来如此?”

    我指着刀上的粉末道:“有人在我的刀上动过手脚。他应该是比徐佑还要高明的丹士。”

    我刚才在药鼎把长刀扎进了一个发女的头颅之后,她当即被燃起的火焰烧成了灰烬。那时候我并没多想什么,只是觉得那是发女被杀之后的自然反应。

    当我被逼到踩着铜鼎逃生时,我只不过是赌了一下发女怕火,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个时候,我就在怀疑我的刀出了问题。

    金属之间的摩擦可以产生火星,也能产生一定的热量,但是肯定不会让一把精钢百炼的长刀达到像是烙铁一样可以直接引燃其他物体的程度。

    只不过我一直没有时间去看自己的刀罢了。现在看来,我的长刀能够起火,全是因为刀鞘里的药粉。

    药粉肯定是出自丹士的手笔,而且这个人一定离我不远,否则他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往我的刀鞘里塞东西。

    司若惊讶道:“就算还有一个丹士在,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不对。”我摇头道,“还有人在,就说明他也想上丹岛九重天。而且,那个人并不跟徐佑一路,他们两个完全是一种竞争上的关系。徐佑着急,那个人更着急。看来,我得想办法给他点压力才行。”

    我说话之间,把长刀上的药粉分成两份,将其中一份洒向刀身之后,猛然挥刀往石桌上劈了过去。点点火星从我刀下迸起时,我手中的长刀又像是被炉火锤炼般的掀起了赤红的颜色。

    我不等刀上的灼热退却,便反手一刀劈向了封锁在洞口上的黑发。层层发丝遇火即燃,从中间开始崩向两边。那颗美人头的怒吼也随之而起:“你们想要作死吗?”

    我手提长刀贴在洞口边缘沉声说道:“那位朋友,你让我帮你办事儿,总得告诉我你的身躯在什么地方吧?如果你的身子已经被自己吃了,我上哪儿去找你躯骸?”

    那个美人头厉声道:“你是王战的儿子,他会什么都不告诉你?”

    我沉声道:“我要是有儿子,也未必会什么事儿都告诉他。”

    外面的美人头不由得沉默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名叫貂蝉,你相信吗?”

    我忍不住微微一愣。

    外面那颗人头虽然美艳至极,但是说她是貂蝉,我却不敢相信。

    貂蝉本来就是一个极有争议的人物。首先,正史当中并没记载过貂蝉其人。据今人考证,貂蝉本名任红昌,15岁时入宫,专门掌管汉代时官员帽子上所戴的一种装饰物:貂尾、蝉羽,所以人们唤她为貂蝉。《三国演义》中貂蝉的原型很可能就如罗贯中所写,是王允的一个婢女。

    至于貂蝉在吕布死后的去向,也成了一个谜团。有人说,貂蝉被曹操收入了铜雀台;也有人说是被曹操赏赐给的了关羽,关羽不被美色所迷,将貂蝉斩首,后世戏曲当中也就有了《关羽月下斩貂蝉》。

    我沉声道:“你大概是说笑了吧?我就当你是貂蝉吧,你身上的怨气是哪里来的?来自董卓?他早被吕布杀了。来自吕布?吕布当年为了你不肯突围,结果被吊死在白门楼,你会对他产生怨气?”

    貂蝉冷声道:“这个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你只要负责找回我的身躯就行。”

    我笑道:“你总得给我一个大致的位置吧?”

    貂蝉说道:“我只知道王战说过,我的身躯藏在美人冢,至于那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我冷声道:“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让我怎么去找你的身躯。你干脆还是杀了我算了,免得那么多麻烦。”

    貂蝉冷笑道:“王战能找到的地方,我相信你也能找到。你用心点去找就行了,还需要说得更多吗?”

    我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总得先证明你就是貂蝉吧?”

    貂蝉的声音顿时一冷:“你想要怎么证明?”

    我悄悄撒开了握着药粉的手掌,暗红色药粉顿时顺着我的刀锋往刀尖上流落了下去,在短短片刻之间覆盖了整个刀锋。

    我不动声色地对洞外说道:“传说,貂蝉没有耳垂。我想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耳垂。”

    相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四大美人,各自都有一定的缺陷,貂蝉的缺陷就是耳朵小,而且没有耳垂。貂蝉为了掩饰自己的缺点,发明了耳坠。传说,戴上精美的首饰加耳坠,在月光下更是风情万种,似天上翩翩起舞的仙女堕落凡尘。

    洞外的貂蝉顿时不悦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太过无理了吗?”

    “不觉得。”我沉声道,“事关两个人的性命,我想确定你的身份难道也错了?”

    貂蝉强忍怒火道:“好,我就给你看看。要是你看过之后再推三阻四,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眼看着封锁在洞口上的发丝层层打开之间,转头向司若喊道:“媳妇儿,把蜡烛给我拿过来。”

    本来已经拿起蜡烛的司若,手掌却在这时轻轻抖了一下,红色的蜡油一下滴在了她的手上。

    我顿时吓了一跳。

    如果等门口的发丝全部打开,貂蝉马上会看见我拎着刀站在门口,她就算再傻也会猜到我想做什么。我唯一可以出手的机会就是发丝要开未开的那一瞬间。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引燃刀上的药粉,全靠这点烛火了。

    司若的动作稍慢一点,我就会功亏一篑。我看向司若之间,她也快步往我身前走了过来,可是她手中的烛火却也被她带起的气流当场吹灭。

    整座山洞再次陷入黑暗当中,我的心也不由得猛然一沉。

第二四一章 闯山2

    司若的脸色微微一僵,马上又开口说道:“你的火机呢?我帮你点火。”

    外面的貂蝉冷声说道:“你要点火干什么?以你的眼力看不清我的脸吗?”

    “事关生死,我总得谨慎一些。”事到如今,我能找到的理由只有这么一个了。

    貂蝉的声音隔着一层布幔似的黑发传了过来:“你的理由太牵强了。除非你的眼力不及王战三成,否则,不可能看不清我的样子。”

    貂蝉的声音里已经带起了丝丝杀气——她开始怀疑我了。

    司若却在这时大步走了过来:“王欢,你让开,让我看看……”

    “你看什么?”我下意识地问出一句话之后,司若忽然朝我瞪了一下眼睛:“女人看女人,肯定比男人看女人仔细。你一边儿去。”

    “哈哈……”藏在发丝背后的貂蝉忍不住笑道,“刚刚改口叫了‘媳妇儿’,醋劲就来了吗?不过嘛,她的话说的也没错,女人看女人和男人看女人的确不一样。”

    男人看女人,第一眼往往是看她给自己带来多少惊艳,如果没有人事先提醒,他们通常不会在惊艳之余刻意去找对方身上的瑕疵。

    女人看女人恰恰相反,越是漂亮的女人凑在一起,越是会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对方身上的瑕疵。

    所以有人说,任由男人打量的女人未必是美女,敢随便让女人打量的女人,才是真的自信。

    貂蝉哈哈笑道:“王欢,你退后吧,你媳妇儿看得肯定比你仔细。”

    我刚才故意喊司若“媳妇儿”,只不过是为了迷惑貂蝉,却没想到会在这里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司若轻轻推开我道:“还不赶紧把火机给我?”

    我一言不发地把火机递给了司若,她也点起烛火站在了我和貂蝉的中间。

    司若手里举着的烛火刚好在她脸颊一侧,无论我从哪个角度出刀,烛光都足够引燃刀上的药粉,可是那样一来,貂蝉濒死反击的对象就成了司若。

    司若刚才是故意熄灭的蜡烛?

    我震惊之余,甚至忘了去听貂蝉在说什么。

    司若轻轻摇了一下蜡烛:“王欢,有些事情,你是看不懂的,哪怕你练出一双神眼,也有看不见的东西,就像你面前的女人。”

    貂蝉呵呵笑道:“男人啊,永远看不明白女人……”

    “我知道!”我怒喝之间,一脚扫向了司若的脚踝。

    司若没有想到我会忽然出手,毫无防备之下被我一脚撂倒在地,她却在倒地之间扔出了手中的蜡烛。

    烛火摇曳的红蜡飞上半空的瞬间,我手中长刀雷霆刺出,刀尖穿透烛火的瞬间,熊熊火光也从刀尖开始向刀柄的方向逆行而去。刹那之后,炫目的烈火就在刀柄护手上崩飞而起,我眼前的一切在火光遮挡之下变得赤红如血……

    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刀锋所向的结果,但是刀柄上传来的触感却告诉我,我那一刀并没刺中目标。

    我那一刀虽然快如雷霆,却还是慢了一步,我放倒司若的那一脚引起了貂蝉的警觉。如果没有那一脚,我肯定能一刀贯穿对方的头颅,可是,现在我只能去赌人头躲闪的方向。

    “杀——”我怒吼之间脚下连进两步,手中刀拼命往前刺出。

    从我第一次跟貂蝉交手的时候我就看出了她的破绽。她的力量虽强,却没有多少跟人交手的经验,攻杀之间破绽百出,只不过她用力量弥补了这些缺陷而已。

    一个不善于近身搏杀的人,乍见刀尖刺来,不是往后躲闪就是用手去挡,我赌的就是貂蝉不会随机应变,只会惊慌后退。

    仅仅刹那之间,我手中刀锋呼啸的利刃就向前突进了半尺,我只觉得自己的刀锋像是刺中了什么东西。刺耳的鬼哭在我身前激荡而起时,密如暴雨的发丝同时向我身前飞刺而来。

    一根发丝的力道可以忽略不计,可是千根万根的发丝汇聚在一起产生的力道却足以开碑裂石。那一瞬间,我像是被万道钢针同时刺进了身躯,又像是被重锤击中了身躯,整个人倒飞而起,直奔几米之外摔飞了过去,手中长刀再也把持不住地被我扔向了远处。

    我的人还没落地,就看见司若纵身而来,接住了空中落下的钢刀,举刀过顶向我身前力斩而下。舞动着火光的刀锋在距离我几尺的地方当空劈落之间,仍旧扎在我身前的黑发立时被刀锋崩断,我随之倒在了地上。

    我的人还没爬起来,就看见洞口燃起了冲天大火,貂蝉身上的发丝无尽无际,以黑发做为燃料也同样无边无沿,被貂蝉引动向洞口扑来的鬼哭无休无止。

    我勉强撑起身躯:“司若,突围,我掩护你……”

    司若一手提刀一手架住了我的胳膊:“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司若扛住一只胳膊强行冲进了火海。

    熊熊烈火从我们两个身上掠过之间,我只觉得身上的皮肤被火烧得滋滋作响,难以忍受的剧痛像是成千上万的钢刀在身上来回切割。一开始我还用手去挡着司若的面孔,不久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手掌像是失去了知觉,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有没有搭在司若的肩上。

    司若一直扛着我跑出不知道多远才把我扔在了地上,我还没等起来就被司若给按了回去,压在我的身上拼命地拍打我衣服上的烈火。

    “司……”我刚刚喊了一个字,头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当场昏迷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换上了一套古代丹士所穿的衣服,全身上下不仅感觉不到火烧之后的剧痛,反倒透着丝丝凉意,就好像是有人用凉水给我擦了一遍身子。

    “司若!”我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同样穿着道袍背对我坐在远处的司若,等她听见我的声音才慢慢回过了头来。

    司若的脸上蒙了一层白色的麻布,原本像是画在她脸上的两道弯眉早已经不知去向,只留着两道被烧红的皮肤,要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司若。

    我颤声问道:“司若,你的脸怎么了?”

    司若下意识地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白布,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没事儿……”

    “我看看……”我的手掌还没碰到司若的脸颊,后者就飞快地躲到了一边:“不要看好吗?给我留下一点自尊吧!”

    司若从没这样哀求过别人,哪怕是她化名董小唯时,也一样不会如此。

    我仅仅停顿了几秒就低声怒吼道:“我的身上怎么会没有伤?你找到了伤药对不对?为什么不给自己用?”

    司若摇头道:“我用了没有效果。那边还有伤药,不信你看。”

    我顺着司若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边只有两具已经散碎在地上的尸骸。

    从地上的痕迹看,那两具尸骨原先应该是盘坐在草丛当中,直到被司若剥去了衣服才会散落在地。距离尸骸不远的地方确实放着一个还剩下小半药膏的陶罐。

    我不懂药性,却能分辨出药膏的味道,罐子里装的就是被司若抹在我身上的伤药。

    伤药对我有效,为什么对司若不行?

    我暴怒之下一脚把陶罐踹了个粉碎,可我的心却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样剧痛难当——罐子下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药膏,有的只是一层带着药味的草叶罢了。

    不是药膏对司若无效,而是不够两个人用,司若为了救我,放弃了自己的面孔。我暴跳如雷地吼道:“你傻呀!我这张脸值钱吗?一个老爷们儿要什么脸?你……”

    我吼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我在司若的眼里看到了笑意,就像是过去每次恶作剧之后的得意,只不过,这一次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缓缓放下手道:“走,咱们一起闯山。我就不信丹岛上没有能治好你的灵丹。”

    司若指了指那堆骸骨背后:“那边有半截石碑,我觉得……”

    我顺着司若手指的方向找过去之后,果然看见上面用小篆写成的留书:一方可载千古事,一丹可屠百万兵。一人可上九重台,一简可留万世情。

    什么意思?

    我脑中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念头,大概也看明白了留书上的意思。说的简单一些,不管来了多少人,只有一人能登上丹岛的九重天,剩下的人就只能被留在山下,成为铺路的冤魂。

    我思忖之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司若,你过来帮我。”

    司若道:“你要做什么?”

    “杀人!”我把石碑扛了起来,飞快地跑到山坡边缘,把石碑埋在了土里,小心弄好附近的土坑,才飞快地退回了山上,跟司若一起趴在了草丛当中,“等会儿徐佑他们就差不多该来了吧?”

    司若不解道:“你想做什么?”

    “你让我想想……”我看向司若道,“你会用毒吗?”

    “不会。”司若摇头之下,却猛然醒悟了过来,“我会布阵,布阵的效果差不多也一样。”

    “那就布阵,越快越好!”我说完一句话之后就趴回了草里。

第二四二章 闯山3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徐佑带着人从远处慢慢向这边摸索了过来。

    山下的大火虽然已经停息,但是火焰过后的浓烟还在山间弥漫,被我立在山坡上的石碑就好像是飘荡在迷雾间的鬼神,冰冷阴森、俯视众生,石碑之下偶尔迸起的火星又凭白给它增添了几分狰狞。

    徐佑还没走到石碑近前就停了下来:“一方可载千古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徐佑忽然猛一回身:“你们几个给我上去。”

    “不……”一个游客刚说了一声“不”字,站在他身后的将军尸就手起刀落,把他的人头砍落在地。

    徐佑厉声道:“谁敢不听,他就是榜样。现在,给我上去。”

    几个游客战战兢兢地走向山顶时,我低声向返回来的司若问道:“你布的是什么阵?”

    “杀阵。”司若压低了声音道,“我是用藏在那边草丛里的金丹布阵,他们不走进阵里,看不见阵法在哪儿,等到看清了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正要说话时,司若低声问道:“是不是觉得我不该滥杀无辜?你是探神手,我是魔门妖女,不在乎这些。”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山坡上却忽然传来了几声惨叫,刚刚上山的几个人还没接近石碑,就接二连三地从山坡上滚落了下去。

    徐佑随手拎起一具尸体,再次喝道:“蒙住他们的面孔,让他们憋着气往山上走。”

    几个尸兵纷纷扯开了衣服,缠住了剩下几个游客的口鼻。徐佑扬手怒喝道:“弯弓搭箭,谁敢扯掉布条,就给我射死谁。”

    尸兵拉满弓弦,瞬时间对准了游客的脊背。仅剩的几个人拼了命地往山坡上跑了过去,他们不能不跑,就算没有弓箭的威胁,他们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也坚持不了多久。

    几个人还没等冲过带着火星的地带,再一次纷纷倒地。我这次才注意到了他们的脚掌,有人的双脚似乎在一瞬间肿大了几倍,已经把鞋帮给撑开了不少。

    我明白了,司若不仅用丹药布置了阵法,还把一部分丹药给扔进了火里,被火焚烧之后的丹药自然散发的毒性,才是最为致命的杀手。

    徐佑的脸色不由得变得铁青一片:“几位探神手的朋友,现在是不是该你们动手了?”

    桃小妖上前一步道:“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是死!”徐佑扬手之间,桃小妖忽然打出了一个手势,站在桃小妖对面的徐佑顿时连退了三步,“你也是丹门的人?”

    桃小妖抱肩道:“你说呢?你以为,你那点把戏真能步步为营?如果不是我在暗中帮了你几次,你在发放传单的当天就会被王欢揭穿。”

    徐佑冷笑道:“我怎么看不出你在帮我?”

    桃小妖道:“你给那个叫小美的人下的是烈性毒药,如果她直接死在了王欢面前,王欢马上就会怀疑你不是探神手,那时候,你想走都难。”

    “要不是我压制了你的毒药,又控制着对方说话,骗过了王欢,你以为他会让你轻易离开?”

    桃小妖上前一步道:“你扮成李青阳时,王欢不是没有怀疑过你,而是我故意放走了薛雨露,再转移王欢的视线,否则的话,你以为他不会出手对你试探吗?”

    徐佑不自觉倒退了两步之后,才强硬说道:“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应付。”

    “是吗?”桃小妖道,“那我怎么没见你应付得了无面女?你当着她的面把王欢送进鼎阵时,无面女没有任何反应,是因为她最终的目的也是要上九重天,自然不会阻止王欢探路。但是……”

    桃小妖话锋一转道:“你对王欢见死不救,就触碰了无面女的底线。你真以为,光凭你手上的那点丹药就能逼走无面女?没有我在背后帮了你一把,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徐佑冷声道:“那又如何?我现在……”

    桃小妖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反问道:“你想说,自己控制着两队尸兵就能让我任由你宰割是吗?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

    徐佑转头之间,他身后的尸兵已经分成了两队,战力更盛几分的唐*军飞快地贴向了桃小妖的身侧。

    桃小妖冷然道:“实话告诉你,你控制尸兵的那点手段,我也会用,毕竟我们师出同门。”

    站在远处的阮大龙和薛雨露虽然没有说话,却紧紧地靠在一起,摆出了戒备的姿势。离他们稍远了几分的郭阳还没来得及跟他们靠拢,就被尸兵给逼回了原地。

    徐佑和桃小妖谁也没去多看他们两个一眼。徐佑紧盯着桃小妖道:“你想怎么样?”

    桃小妖说道:“先联手,后斗丹。”

    徐佑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我要现在斗丹。”

    “你有点傻。”桃小妖摇头道,“你敢肯定封锁我们去路的是丹岛之人吗?我觉得,更像是王欢的手笔。”

    我听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惊。我不怕徐佑,是因为他只善于布局,却不善于短兵相接。从他在鼎阵之外的表现上就能看得出来,他在急智上十分欠缺,一旦事情超出他原先的预想,他就没法应付。

    我故意在丹岛的三四两层之间布置迷阵,为的就是逼住徐佑,让他方寸大乱,我才有机会将他生擒活捉。

    徐佑也是丹士,他虽然没法让人长生不死,但是我不相信他连治疗烧伤的药都练不出来。

    可是桃小妖的出现却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早就知道还有一个丹士藏在队伍当中,我一直把那个人当成了薛雨露,从始至终只有她在积尸地时接近过我身边。

    那时候,我的长刀已经出鞘,她正好可以在我的刀上做点手脚。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隐藏起来的丹士会是桃小妖。

    我脑中思维在飞快转动之间,徐佑已经开口问道:“王欢应该已经死在大火里了,他怎么可能跑到我们前面去布局?”

    桃小妖道:“你别小看了王欢。他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以他的性格,恐怕在入阵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借着鼎阵脱身。如果他没死在鼎阵里,在这儿布局的人就是他。”

    糟糕!

    我进入鼎阵的时候走得太痛快,没想到竟然引起了桃小妖的怀疑。

    徐佑争辩道:“胡说八道。这几个人明明死在了丹毒上,王欢根本就不会用丹。”

    “就因为他不会用丹,我才怀疑是王欢在布阵。”桃小妖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尸体。”

    徐佑低头看向尸体时,我也往尸体上看了过去。第一批死去的尸体已经开始快速腐烂,第二批尸体却还保持着原状。

    我没看出什么,桃小妖却说道:“如果是丹岛上的人布置了这座杀阵,他们会把两种对冲的丹药放在一块儿吗?”

    “如果刚才上去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内家高手,他完全可以趁着两种毒性对冲的瞬间,用内功压制药性,那时候,他们未必会死。”

    我忍不住看向了司若,后者的眼中也满是无奈。司若也不懂用毒,这才把丹药放错了位置。

    徐佑终于服软道:“那我问你,现在该怎么办?”

    桃小妖伸手一指阮大龙和薛雨露:“让他们两个上去,他们和王欢一样同为探神手,让他们探路再合适不过。我不信王欢会陷害同门。”

    徐佑冷眼看向对方道:“你们两个上去。”

    薛雨露刚要说话,将军尸就把长刀架在了郭阳的脖子上。徐佑冷声道:“你们要是不想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我刀刀凌迟,最好赶紧往上走。”

    阮大龙和薛雨露对视了一阵之后,才无奈地收起兵器,一齐走向了山坡。

    我连着皱了两次眉头,才压低了声音对司若说道:“你看在这里,我去山上看看。”

    司若低声道:“我可以不顾他们两个的死活吗?”

    “你活着,才最重要!”我扔下一句话,飞速往山上退出。

    我一直趴在草丛中没有抬头,速度自然要比原来慢上很多。我仅仅挪出百十多米,就听见薛雨露声嘶力竭地喊道:“王欢,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布阵?阮大哥要不行了……是你就出来啊!”

    “阮大哥没有对不起你,他还救过你啊!”

    薛雨露的哭喊一声声传过来时,我忽然加快了脚步,身形如电地往山坡上猛冲了过去。

    我加快速度,只不过是为了破局,丝毫没有逃避现实的意思。

    我不是什么英雄,更不是什么圣人,我未必会滥杀无辜,但也不是为跟我无关的人慷慨赴死。

    为情、为义,我可以拼命,为了一时的感动我也可以赴险,但是,让我为了一个原本就没什么好感的人,冒着暴露司若的危险回去玩命,甚至把自己陷入两难之境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去做。

    我没那种大义。

    我连续几次加快脚步之间,终于看见了一座横栏在山坡上的城墙。这座两边全都无法望到尽头的城墙才是丹岛的第三层,我要找的地方终于到了。

    我闯还是不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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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隐介绍:
苍穹之下,神藏鬼伏。
我无意间揭开了传说背后的隐秘。踏遍三江六岸,血染绝峰雪原,几经生死,争天斗命之后,我仍然活着,世间却没有了我的痕迹。神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