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爱是一道光
战战兢兢的奋战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众人也杀的疲惫了,这一场闹剧才总算是停了下来。
孙悦和赵光美,在慕容嫣的保护下,也终于算是安全了,虽然人家别人都是英雄救美女,自己却颠倒了过来有点没面子,但面子这东西跟生命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就在孙悦以为自己可以歇口气的时候,慕容嫣这一队人马中,一个长得特别帅,身材特别好,笑起来特别温柔,孙悦瞅着特别不顺眼的一个男人,风骚的策马而来,道:“嫣妹,你没事吧。”
“多谢曹大哥关心,没事。”
帅哥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先跟你朋友聊,我去清点一下人马。”
孙悦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怒道:“嫣妹?他居然叫你妹?什么情况?你是谁的妹子?他是谁?你这些骑兵又是哪来的?”
慕容嫣白了他一眼道:“你管得着么?”
“我管不着?我怎么管不着?我是你未婚夫,还有半年咱俩就要订婚了。”
“这不还没订呢么,名义上来说我跟你任何关系都没有。”
“我……”
慕容嫣看他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噗呲一声就乐了,笑道:“行了行了,瞅你那小气样子吧,人家曹大哥刚救了你一条命,为你拼杀了一晚上,一安全了马上就露出一副小人嘴脸,你不觉得跌份么?”
“你少来,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就……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不高兴了,哼!”
慕容嫣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是笑着解释了一下她这半年的行程。
原来,慕容嫣自从那一日跟孙悦玩了次沙盘推演之后,便孤身一人西来,要去吐蕃和党项等地实地考察,看看孙悦所说到底有没有可能,如果将来真的有一天局势恶化,她至少可以绘制一些军事地图,记录一些西北的风土人情,为大宋尽一点绵薄之力。
而孙悦所不知道的是,慕容嫣在江湖上也是有着一定名望的女侠,加上身份高贵本领高超,一路行来又时不时的有行侠仗义之举,身边居然不时的有所谓的游侠开始跟随,这些人或许只是单纯的仰慕慕容嫣,认同她为国为民的侠举,又或许是想趁机搏个出身,将来仗着慕容家的关系势力在禁军中混个小官,总之,她人来到西北的时候,身边便已经多了三十来人的‘义从’。
而这三十来个汉人义从在这西北草原上还是很扎眼的,渐渐的也有了不小的名气,时不时的总有流落于此的汉人来投,直到几天前,碰巧也在凉州一带,大名鼎鼎的归义军少将军曹破虏,居然也听说了这样一支宋军义从,亲自过来结交。
曹破虏,自然就是那个孙悦看着很不爽的小白脸了。
曹破虏听说了慕容嫣的志向,本想亲自领着慕容嫣去瓜、沙二州去看看的,结果还没等成行,就发现凉州城突然闹腾起来了,一打听才知道是有汉人大官过来了,细一打听,她的小未婚夫居然也到了。
慕容嫣本来是想来介绍曹破虏和孙悦认识的,结果就发生了昨晚的那场乱战,也是因缘际会,于乱兵中找到孙悦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大胡子给盯上了,慕容嫣二话不说打马便上,曹破虏见状也率着他身边的归义军精锐亡命厮杀,这才救了孙悦他们的性命。
要知道慕容嫣身边的那点游侠在这种真格的战场上本没什么大用,昨夜之所以能守得住他们一宿,多赖人家曹破虏的亲卫们不惜生死之力,所以这小白脸实际上确确实实乃是孙悦的救命恩人,按说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但孙悦却不这么想,他只知道那小白脸长得比自己帅,武功比自己好,家世也比自己显赫,尤其是小白脸瞅着慕容嫣的眼神,作为老司机的他可以清楚的分辨其中的欣赏和仰慕,而且似乎慕容嫣对他也挺有好感。
这特么不能忍啊,虽然他一天天的口口声声嘟囔着爱情啊,自由恋爱啊等蛋疼的牢骚,坚定的相信自己并不喜欢慕容嫣和这场政治婚姻,但是看到这么个小白脸,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气炸了,甚至觉得,隐隐的有一道绿光,在自己身周围绕。
所以,当赵光美热情的招待归义军将士们共进晚宴,感谢他们救命之恩,并热血沸腾的听着他们的传奇故事的时候,孙悦一脸不爽的在跟自己面前的小羊排较劲,用餐刀狠狠的在小羊排上扎出了无数的眼。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小白脸之所以会出现在凉州,乃是路过于此,人家真正的目的,居然是去开封向大宋称臣献马,接受宋帝的册封。
赵光美一听简直是欢喜的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哈哈大笑着连干了好几碗马奶酒,漂亮话不要钱似得往外说,与小白脸越聊越是投契,就差纳头便拜结为异姓兄弟了。
孙悦不爽地嘀咕了一句:“要饭就说要饭,整的这么高大上干啥。”
声音不大,但也不是没人听到,坐在他身边的慕容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那架势跟要揍他似的。
孙悦也自知失言,好在那小白脸没听见,或者人家是听见了故意装听不见,他便理亏似得埋头继续啃他的羊排。
其实孙悦这话也不能算错,不管那归义军在历史上多么让人敬重,如何的让人热血沸腾,如何的让人肃然起敬,这个时候遣使献马,本质上确实是一种要饭。
所谓归义军,原本是唐朝强盛时在敦煌设的一个藩镇,隶属于河西节度使管辖,主要的目标是跟吐蕃人抢夺河西走廊,后来安史之乱的时候河西军被大举内调,归义军便成了河西走廊上的重镇取代了河西军,被封节度。
但是中唐以后,大唐连长安都被人家一次次的旅游,哪特么还顾得上什么河西走廊啊,自然也就没有了跟吐蕃争雄西域的资本,这归义军实际上就成为了一招废棋,死棋,甚至就连想把他们调回来都做不到。
于是乎,归义军便在敦煌落地生根,先后经过了张、曹两姓的统治,成为了河西走廊上,唯一一个汉民族的割据政权,如今的吐蕃早已经衰败,但战争却始终没有停止,归义军的主要对手变成了沙洲回鹘,虽说是能勉强生存吧,但也是皮与招架,总的来说就是很惨很惨就是了。
如果用一句热血一点的说法,归义军就是一群热血不减的汉人,披荆斩棘的,在没有任何支持的情况下,坚守着汉家江山最后的一点荣光,紧紧抓住汉家子孙在河西走廊最后一个战略要地的悲情英雄。
他们在后世也是有许多许多的粉丝的,归义军的苦,也成了宋朝懦弱,无能,无用的铁一般的罪证。
但如果用现实一点的**么,这就是一群在河西走廊上谁都能来欺负欺负的苦哔,起码跟大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所谓的称臣献马,无非也就是希望赵宋看在大家都是汉人的份上,给一点支持,我们名义上臣服一下,你脸上也好看不是。
大家隔着这么远,中间又有吐蕃人、回鹘人、党项人、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少数民族挡着,这个臣服有个毛的现实作用啊,大宋没有任何一丁点的办法去节制他们。
好吧,孙悦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吃醋了。或许,他对慕容嫣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拒绝情怀
晚宴过后回了房,脱了衣服准备睡下,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孙悦刚想问一声谁啊,门就从外边推开了,慕容嫣大大咧咧的从外边进来,而孙悦这时候已经脱的差不多了。
“不是,你个姑娘家家的就不能稍微礼貌点?我这光着呢,不害臊啊。”
慕容嫣冷笑道:“我是你未婚妻,查岗看看你有没有跟人家别人的妻女胡来不行么,一身肥膘,一点肌肉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还不赶紧穿上。”
孙悦无奈的将刚脱下来的衣服重新穿好,然后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因为在门口,那个小白脸正一脸尴尬地站在那,看起来颇为手足无措。
“找我干啥?”
“不是我找你,是曹大哥找你。”
孙悦不高兴地道:“那就是说正事喽,正事不会白天说么,我困了,要睡觉。”
慕容嫣一脚踩在孙悦的脚丫子上,她也生气了,怒道:“人家刚救了你的命,归义军又是咱们汉家的英雄,你在这摆什么臭架子呢。”
孙悦脸一沉,酸道:“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啊,这么晚了,你一个女人,孤男寡女的为毛会跟他在一块啊。”
“你……你混蛋。”
“你还不知检点呢。”
“姓孙的你找揍是吧。”
孙悦不吱声了,因为他真打不过她。
小白脸在门口摆出了一个特别友善的笑容道:“孙兄弟误会了,我对慕容姑娘绝对没有半分的歹念,事实上我们已经结拜为异姓兄妹了。”
孙悦撇了撇嘴,心想你丫跟谁俩呢,先叫姐后叫妹,最后改叫小宝贝,这都是老子玩剩下的招了,神特么异姓兄妹,老子才不信这一套呢,男女之间根本就没有纯洁的友谊,尤其是你丫的长的还那么帅。
按说,孙悦的醋意都写脸上了,这小白脸如果真的懂事儿就应该赶紧识趣的退下,留他们小两口好好黏糊黏糊,可是这小白脸居然不但不走,反而特别自觉的搬了个小马扎,就在屋里坐下了,俨然一副有要事相商的架势,看得孙悦那叫一个讨厌。
其实人家也是没办法,归义军与中原失联太久了,他出敦煌之前顶多也就知道现在中原出了个叫宋的政权,其余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自然就更不知道孙悦是何许人也了,以至于刚刚宴席上他一门心思的只顾着跟赵光美套近乎,对孙悦几乎没怎么搭理。
套近乎的效果也很好,赵光美对他们这些汉家英雄兼救命恩人客气的不要不要的,甚至隐隐的还有些崇拜之情,可是一说到正事儿,这位堂堂三大王,居然屁的主意也没有,所有的主意都要孙悦来拿。
小白脸这才知道,原来这俩人居然是以孙悦为主的。
尤其是当他从赵光美口中得知了水泥这种高端玩意之后,整个人一下子就不好了,原本淡淡的高冷范瞬间就端不住了,要知道归义军苦啊,孤零零的驻守西域的门户,东南西北举目全是异族,这日子能好过到哪去?要知道有了丝绸之路的敦煌才是沙漠明珠,没有丝绸之路,敦煌那就是一座满是佛像的破城而已。
所以,小白脸等不及了,连夜就要来跟孙悦商谈大事,一打听才知道这孙悦和慕容嫣居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便求了慕容嫣一块过来,结果现在看来么,应该是弄巧成拙了。
不过孙悦生气归生气,他也知道这小白脸大半夜的过来跟他说的肯定是家国大事,这不是他吃醋任性的时候,见他这么死皮赖脸,他也只好整理好衣物,请了人家坐下。
“孙小相公,我们归义军的日子不好过啊,那沙洲回鹘实乃我生死大敌,为了抵抗他们,孩子十二岁就要拿起长矛,上战场与敌人拼杀,多少的青春年华的姑娘,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期盼着他们丈夫的归来,但她们连一具尸骨都等不到啊,多少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少的将军白发征夫泪啊,一寸河山一寸血,我归义军世世代代,两百多年了,这是多少的血泪才守住了我汉家在西域这最后的一点荣光啊!”
这套说辞小白脸明显练过,说的是声情并茂,极其煽情,就连慕容嫣这样的汉子听了都有点眼泪汪汪,孙悦自己也颇有些触动。
“贵军辛苦了,你们的坚守,历史不会忘记。”
小白脸一脸无语的看着他,这特么就完了?难道你不感动么?你要是感动的话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啊!
说实在的,孙悦心里确实是挺佩服这些归义军的,就那么一点汉人,能在敦煌一带如此复杂的大势之下生存两百多年还保持住了汉家文化和传统,还依然坚信自己是汉人,这本身确实是一个传奇,再加上救命之恩,按说他确实应该好好的,至少面上不应该这么失礼,但谁让这货长得这么帅呢,瞅他那张帅脸孙悦就烦。
“孙小相公,我听三大王说,如今大宋有一种叫做水泥的神物,可以月余间就铸成大城,而且此物还即将与吐蕃和党项贸易?若是我们归义军有了水泥,则沙洲回鹘便再也不足为惧,我汉家儿郎,也就不用白白牺牲在战场上了。”
孙悦不置可否地道:“嗯。”
“孙小相公,我归义军已经决定向大宋称臣了,我这次出来,就是代表归义军去开封献马的,我听闻小相公有意要重开河西走廊,恢复我汉家荣光,我在这替我们曹家表个态,只要有那一天,敦煌就是大宋的敦煌,归义军就是大宋的归义军。”
“哦。”
“孙小相公?”
“啊?”
孙悦也是醉了,大哥你说话能不能别整这半截话,几个意思啊,空口白牙的跟我整一出情怀,就想让大宋把水泥无偿援助给你们不成?
承认你们是民族英雄,但再怎么说,你们起码也是一割据政权吧,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水泥就白给你们了?天底下哪有这美事儿啊。
小白脸咬了咬牙道:“我们归义军也愿意和党项一样用战马换水泥,只是价格方面,还请孙小相公看在同是汉家子孙的份上……”
“不够。”
“啊?”
“甭讲价了,就算是跟党项一样的价格,水泥也不可能卖给你们。”
第二百二十九章 孙悦的提议
小白脸懵了,他彻底的懵了。
难道连异族都可以买卖的水泥神器,连两百年世仇吐蕃人都可以参与其中的水泥贸易,他们这些世代坚守汉家荣光的英雄,居然不卖?
他们这些汉人,难道还比不上异族人?
孙悦解释道:“从商贸的角度来说,敦煌太远了,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回鹘也好吐蕃也罢,都太多了,而且都是生番,这运输成本实在是太大了,大宗贸易看展的难度远高于党项,再有,党项向大宋称臣,如果有一天大宋北伐燕云,完全可以让他们从西边出兵襄助,归义军,过得来么?说实在的,除了情怀二字之外,我没看见这笔生意对大宋有任何的好处。”
小白脸这时候也怒了,悲愤地道:“难道归义军这两百余年所流的血,在孙小相公眼里竟是一文不值么?难道你说的经略河西是放屁么!”
孙悦道:“当然不是一文不值,我也承认你们是汉家的英雄,但这不够,我的价码开完了,那就听听我的价码,往敦煌运送水泥,这太费劲,也太远,不过我们可以把水泥的配方和做法教给你们,但是我也有个要求,你们光是汉人不够,你们得是宋人。”
小白脸听出了其中的差别,犹豫了一会道:“我可以进京为质。”
孙悦也犹豫了一会,问道:“你成婚了么?”
“还没。”
“有订亲么?”
“额……也没有。”
“那不行,我大宋以仁义治天下,扣押质子这种事,绝不是我大宋所为。”
慕容嫣在一旁都听不下去了,怒道:“说军国大事呢,是你任性的时候么?”
孙悦道:“不是我任性不任性的问题,是真的不够,你是曹节度的儿子?”
“对,次子。”
“嗯,那这样,你跟令尊商量商量,光你来不行,得令尊亲自来,我可以写封折子跟朝廷请示,看能不能封令尊一个异姓王,令尊以后一大家子完全可以去开封或者洛阳养老,颐养天年,哦对了,你就不用来了。”
“这……”
“这只是第一个条件而已,我也坦白跟你说,就因为大家同文同种,同渊同源,所以我们可以给你们跟异族完全不一样的条件,但是同样的,大宋可以允许你们成为第二个符家,却不能让你们成为第二个李彝兴,答不答应,你们可以斟酌,我个人佩服你们的气节,但单凭情怀二字,我同意,朝廷也不会同意,是真心归附,还是只想在西域边陲之地当个化外之王,你们自己决定。”
小白脸闻言犹豫了,这样的大事他可做不了主,只得道:“那么敢问孙小相公,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第二个要求啊,大宋要在瓜、沙二州派转运使,知州也要由朝廷指派。”
小白脸一听都乐了,冷笑道:“如今的河西走廊上到处都是回鹘人和吐蕃人,小相公说这个,有点不切实际了吧。”
“当然,不过我说经营河西走廊并不是一句空话,好处,我已经给了党项和**吐蕃了,总得找一个立威的对象不是,我看那沙洲回鹘就挺不错,三天后党项、大宋、和**吐蕃将在夏州城会盟,建城的同时也正式组成联军,有没有兴趣一起?如果你们同意我的要求,最快两个月后,盟军就可以向沙州回鹘宣战了,兴许几年之后,这世上就再没有沙洲回鹘了。怎么样,加不加入?”
…………
这一晚上的信息量实在是有点太大,大到已经让小白脸那并不算特别卓越的大脑当机了,他得回去好好捋一捋,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悦不屑地在心里冷哼一声,暗道,就这点能耐,也配当老子的情敌?
然后,孙悦在小白脸走后,特别自然地抓起了慕容嫣的手,弄得慕容嫣眉头一皱,却并没有躲开,然后神情而郑重地说:“媳妇,我跟你说啊,小白脸都不是好东西,你要小心他,知道不。”
慕容嫣抽出手呸了一声,怒道:“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另外,谁是你媳妇了?咱俩还没订亲呢,就算是订了亲,那不还得成亲呢吗。”
孙悦也不恼,贱兮兮地又去抓慕容嫣的手道:“这不早晚的事儿么,快让我看看,我媳妇瘦了没有,嗯……确实是瘦了,好像还黑了,没有之前好看了。”
“去死吧你!天晚了,你歇息吧我走了。”
说着,慕容嫣将孙悦像是拎小鸡一样的就拎了起来,狠狠的摔在床上,恼羞成怒的就走了,而孙悦,主动的吸了吸鼻子,似乎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冰片香。
这独守空房,一时间他还有了点失落,他好像可以确定,自己确实是有点喜欢慕容嫣了,就是不知道那慕容嫣喜不喜欢他,虽说这个老婆基本上也跑不掉吧,但大家都是被父母之命逼迫着强扭在一起的,万一自己动了感情人家却想着小白脸,那自己得多没面子?这丢穿越者的脸啊。
一个人躺在床上,孙悦脑子里不自觉的就开始想慕容嫣,结果想着想着,居然又想起了那个小白脸,而一想到那个小白脸,孙悦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人天生就对每一个接近自己老婆又比自己帅的雄性动物有敌意,这特么的是天性。
说起小白脸的归义军,孙悦倒并不如何担心,这次跟他们能碰上完全是意外惊喜,大大的加快了他经略河西走廊的计划,曹家其实根本就没有选择拒绝的权利。
还是那句话,归义军的日子啊,太特么不好过了,要知道即使是归义军最强盛的时候,面对沙州回鹘也是弱上许多的,更何况孙悦很清楚,这些年来归义军已经不行了,不但外患越来越打不过,自己内部也是越来越不稳,曹家对归义军的统治已经动摇了。
所谓的节度使,过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那曹延恭只要脑子正常,就不可能拒绝这个去大宋当王爷,享清福,成为民族英雄被世代敬仰的机会。
如果他真的拒绝了,那说明他们曹家其实就是个打着民族大义的幌子,对瓜州子民不管不顾的独裁匹夫,他愿意,瓜州的千千万万的汉人,归义军千千万万的壮烈之士都不会愿意。
而他的计划上如果有了归义军的加入,那么,河西走廊上唯一的一个碍眼的,实力足够强大的政权,似乎也就只剩下沙洲回鹘了。
以党项、**、归义军三方联手,大宋在背后支持,只要高昌回鹘不突然插一杠子,沙洲回鹘又能顽强多久呢?
或许,复我汉家河西的日子,真的不会太远了。
第二百三十章 形势大好
经过一晚上的夜战,**吐蕃的实力平白损耗了将近一成之多,不过现在明显不是可怜他们的时候,因为赵光美的亲信护卫也折了将近四分之一,再加上赵光美确确实实差一点就死在了他们手上,所以这几天孙悦他们对**吐蕃可以说是极尽压榨之能事。
而**呢,对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经过这一晚上乱战,就连慕容嫣都看出了许多的东西,吐蕃的勇士固然还是勇猛不输契丹,可惜,内部一盘散沙,各自为战,根本就不足为虑,要知道这**吐蕃已经是所有吐蕃中相对最齐心的一群了。
慕容嫣这回彻底的承认了,相比于吐蕃,党项已经要强出太多太多了。
也正是因此,孙悦在压榨之余,多少还是留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说白了就是不能将这个党项的潜在对手一棒子打死,**吐蕃也痛痛快快的就答应了他们的全部要求,还将部落中最美的女子全部找来,给赵光美的将士们享用。
不得不说这美人计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最有效的计策之一,赵光美和孙悦一路行来自然不缺女人,但那些护卫们可没那么好命,看着一个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绝大多数的护卫都忍不住不含而立。
这赵光美的怨气呢,也多少消了一些,尤其是他们大首领特别懂事儿的主动帮赵光美写了一封折子送给赵匡胤,大体的意思是说,他们**吐蕃内部出现了叛乱,然后英明神武的三大王,恰巧赶上了,为了两族人民的友谊,带着他的护卫奋勇力战,期间又碰上了同为汉人的归义军少将军。
归义军少将军被三大王的人格魅力所征服,毅然决然的表示了效忠,两家合力共同帮助他们**吐蕃解决了内部叛乱,他们对此深表感谢,决定为大宋朝贡青海骢两千匹,从此效忠大宋,请求大宋皇帝赐下河西军节度使的官职,转运使什么的肯定是不现实了,但为了表示诚意和感谢,请求大宋派个经略使来。
这让一心想着五年之内混个王爷当当的赵光美乐坏了,也就原谅他们了。
而仅仅过了不到半个月,小白脸曹破虏居然就回来了,这货居然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一人三马的从凉州往敦煌跑了一个来回,拿到了他老子的授权。
归义军大体同意孙悦的方案,如果大宋真的愿意给他个异姓王当的话,只要给几个月的时间让他安顿交代一下,他就同意去开封养老,当然了,这其中隐藏的意思,是要先看到党项和吐蕃这两个现在被大宋控制的势力向沙洲回鹘开战,否则人家可能十几年也不见得能安排完所谓的后事。
同时表示,转运使这事儿现在说实在是为时太早,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不过欢迎大宋派个经略使过去指导工作,算是折了个中,其中的意思大家也都看得明白,那就是,如果真能灭了沙洲回鹘,那个经略使随时可以变成转运使,要是灭不了么,那所谓的经略使也就是个屁。
但不管怎么说吧,起码名义上,这是确确实实可以称得上是大宋开国以来的第一大功了。
又过了几天,定难军、河西军、还有归义军三军在夏州歃血为盟,由赵光美主持,向天宣读了永不相负的誓言,虽然这话谁也不会真的当真,但随着老方亲自押送着第一批水泥和工程队过来,让他们见识了一下什么是大宋速度之后,众首领全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就要去跟沙洲回鹘拼命,来表一下自己的忠心。
连特么开封的回信都没收着,彻底玩嗨了的赵光美就已经自领了夏州、凉州、和瓜州的权经略使了,反正皇帝是他亲哥,他也不怕遭什么忌讳。
再然后,赵光美就嗷嗷叫着的领着党项和吐蕃的大军去和沙州回鹘开干了,等到赵匡胤的信使终于将命令送到夏州城的时候,赵光美特么的居然已经跑沙洲去了,而且还大胜了一场。
将沙洲回鹘亡国灭族,自然不可能是三仗两仗就能分得出胜负的,这主要是三家表明一下态度,草原民族也只是单纯又不是傻,没点态度谁会相信什么狗屁誓言,只有三家共同惹下一个敌人出来这个联盟才算是有那么一点稳定性,赵光美也就是过过瘾,等大战真的打起来之后朝廷肯定也会派真正有能耐的人来当这个经略使。
信使都傻了,咬了咬牙,扔下圣旨压根就没宣,转脸就回去了,这西北的局势太特么的好了,好到他必须得赶紧回开封,换一张新圣旨。
而等这个信使回到开封之后,赵匡胤和满朝文武也傻了。
尤其是赵匡胤,看着一封封捷报下巴都砸脚面了,归义军请大宋派经略使?河西军请大宋派经略使?怎么睡了一宿觉的功夫,好像整个河西走廊都要被收回来了似的?
虽说只是名义上的臣服,连半归附都谈不上甚至比李煜的臣服也强不了多少,可那又怎么样,这是汉唐雄风,可以写进历史的啊!
最关键的是,这事儿他居然从头到尾的啥都不知道,不是赵光美瞒着他,而是进展的实在太快,两波信使一来一回的功夫,人家那面就完事儿了。
而且这还是赵光美干的?老子这是在做梦吧。自己那弟弟是个什么货色自己还能不知道么?
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玩意啊,单骑入凉州,然后虎躯一阵就收服了归义军的少将军,正好又赶上了吐蕃内部叛乱,虎躯又震了一下吐蕃也服了,再加上之前就已经服了的党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的虎躯又震了一下就怼沙洲回鹘去了,大有要一口气将河西走廊收回来的意思。
敢不敢再夸张一点?这上面要不是有着正式的官方印章,而且上面说归义军、河西军和定难军的使者不日就会亲自到开封朝拜他,他就当段子看了。
朝野的反应更是夸张,这折子上面的故事实在是太传奇了,传奇到他说他黄袍加身之前一点都不知道还假,可偏偏百姓们还就吃这套,甚至已经有那说书人将这故事改编了来讲了,取名为大宋三大王西行记,据说很受欢迎。
朝臣们也对赵光美的印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纷纷赞叹三大王的英勇果敢,俨然已经将他和班超裴矩相提并论了,搞得赵匡胤都不知如何是好,要说这折子上的内容吧,他是半个字都不会去相信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这赵光美这么一搞,这成就却是实打实的,就算比不上班超,但如果保持住,几年以后可能真的会不输裴矩。
自己的弟弟当然不可能是班超,那么,这个班超会是谁呢?一个并未出现在折子上,满朝文武却都心里有数的名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准备就绪
卷着无数的牛羊牲口,赵光美和孙悦满载而归的回了夏州。
本来啊,他们被赵匡胤派出来是准备伐蜀的,结果莫名其妙的在西北战场上玩了三个多月,给赵光美玩的都彻底放飞自我了。
就在几天前,夏州方面又来了信使,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凤州城被朝廷新派来了个转运使,而且还是赵光义手上的头面人物卢多逊。
孙悦知道,他该走了。
河西走廊,是个看起来无比美好的一个泡沫,一戳就破,联军对沙州回鹘的宣战也只是一个政治姿态而已,远没有到动真格的时候,因为大宋并没有汉唐时封狼居胥的硬实力,形势再怎么好,也无非是一场政治游戏,没个几年时间,也经营不出什么东西来,眼前来看,只有那些用水泥换的马算是真正实在的收获。
至于河西军、归义军、定难军的经略使,起码暂时来看,务虚的成分居多,说白了就是赚了个面子,给赵匡胤的脸上增了点光,如此而已。
相比之下,后蜀才是真正吃得到肚子里的肉,谁吃谁壮。
不过孙悦在和赵光美商量之后,孙悦决定暂时一个人走,赵光美将会留下。
一来,赵光美还没有玩够,他也想在夏州和他的小宝贝多腻歪几天。
二来,在大宋的三个经略使上任以前,大宋需要这样的一个政治符号,同时继续保持对沙州回鹘的施压,如果他现在走了,这个松散的同盟很可能马上就散了。
三来,就是赵光美需要离开孙悦。因为赵光美的目标是封王,而封王需要功绩,目前为止赵光美虽然做的很出色,但那都是在孙悦的辅佐下,甚至可以说压根就是孙悦做的,哪怕没人去说,满朝文武自己心里也有数。
而现在赵光美最迫切的并不是功劳,而是转变满朝文武对他纨绔的印象,目前西北的局势非常好,但对赵光美来说其实是有点不够的,他需要离开孙悦,并且依然有所收获才行。
走之前,孙悦给了赵光美三条基本原则,第一,如果有什么事儿拿不定主意的话就听慕容嫣的,自己这个未婚妻除了是女儿身之外一点也不输于所谓的少年俊杰,顺便,帮自己看着点,不要让小白脸有机可乘。
第二,战事中所缴获的牲畜和钱帛都可以优先分配给党项,但党项的势力一定要死死地限制在定难五州,那些河西走廊上的黑党项可以给他们,但要让他们领回去,不许他们借机扩大地盘。
第三,尽量偏向归义军,尽可能的帮住他们,甚至那些河西吐蕃中汉化程度相对较高的部落都可以分给他们,因为一来他们才是沙州回鹘的死敌,二来他们是汉人。不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屁话,大家同文同种,大宋起码不怕他们做大。
而赵光美听后,也非常聪明的抓住了重点,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弟妹,把小白脸调的远远的,尽量让他们见不着面。
孙悦见他领会的这么好,也就放心了,随便带了几十个护卫,就快马加鞭的赶回秦州去了。
经过他们在西北的这么一耽误,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十月,离历史上伐蜀之战打响,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纵马在关中平原上只觉处处都是一片金黄,麦子已经收的差不多了,伐蜀,也差不多要进入到实质阶段了。
这几个月期间孟昶还办了件特别缺心眼的事儿,他居然派人给北汉送信,想要联合北汉南北夹击,共讨中原。
结果他派去送信那个小弟可能是比较识时务,直接去开封,把信给送赵匡胤手里去了,赵匡胤还特意给北汉皇帝也写了封信,大概意思是说,你们北汉和后周是世仇血仇死仇,可是跟我没啥关系啊,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吧,如果有意天下,就从太行山上滚下来跟老子决一死战。
北汉回信:别别别,大哥我们错了,求你了你别来打我。
赵匡胤美了,西讨的名分这就算是有了。
战争机器这就算是调动起来了,早在四月的时候,便出内库钱募诸军子弟数千人,于朱明门外训练水师,号水虎捷,到了现在,大批大批的禁军开始往江陵城调动,他的义社十兄弟之一,现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的刘光义,被任命为归州路副都部署,曹彬为监军,统兵两万,计划从水路进攻策应王全斌。
凤州方面,那就更重视了,派了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崔彦进为副都部署,枢密副使王仁詹为监军,统禁军步骑两万,支援王全斌。
要知道此时的大宋是没有人当点检的,也就是说禁军三帅中除了韩重这个殿帅,步帅和骑帅可是都派过来了,都归王全斌节制,这不可谓不重视了。
不过呢,这兵力确实是不多,崔彦进和刘广义各自带了两万禁军,王全斌的忠武军本身也有个四万来人,就算关中一点兵力不留,满打满算也就是八万来人而已。
而后蜀的兵力,保守估计应该也在十万以上,还有那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剑门关,当年姜维仅凭三万人就把钟会的十余万大军托了个欲仙欲死,如今凭八万对十万,说实在的,是真少了点。
可是赵匡胤没办法,他不敢再派更多的人了,谁知道这一战得打多久啊,蜀道难,可不光是进去难,出来也不容易啊,万一他派出大军在蜀道上打的正过瘾的时候契丹兜头盖脸的给他来一棒子,他的兵出都出不来,老巢开封搞不好都得丢了。
也正是因此,后蜀方面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皇帝孟昶和枢密使王昭远就差放礼花庆祝了。
之前说过,孟昶一直不服啊,他的亲军,那是叫破柴军的,柴荣的柴,他的枢密使王昭远就更奇葩了,成天拿自己跟诸葛亮比,整日里叫嚣着他也要六出祁山北伐中原,与大宋一决胜负,只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这么些年一直没能让他得偿所愿,证明自己,现在宋军居然主动跑过来送死,哈哈,这岂不是天助我也?
孟昶任命他为西南行营都统,这货喝多了之后放话道:吾此行何止克敌,当领此二三万雕面恶少儿,取中原如反掌儿。
这特么神经病,二三万人就要取中原。
与此同时王全斌也放出了狠话,“川蜀若在天上,固不能到,若在地上,到既扫平矣。”
这些大局本跟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毕竟赵匡胤派出的阵容实在似乎太强,连曹彬都只能当一路偏师的监军,自己肯定是没什么话语权的,可一条特别奇怪的命令,却让他眉头紧锁。
令,秦州都监孙悦,归西南转运使卢多逊节制。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古怪的军令
莫名其妙的一条命令,实在是太奇怪了。
从大局上来说,西南方面的绝对领导无疑是王全斌,从小局上来说,新军的直属领导也应该是崔彦进,就算单纯从他个人来说,他的领导也应该是监军王仁詹啊。
卢多逊按说应该是秦州的权知州赵光美的领导才对啊,当然,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赵光美能给卢多逊脸才怪呢。
隐隐的孙悦就觉得哪好像不太对,但是好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等孙悦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回到秦州之后,韩崇训二话没说直接就把他给放倒了,这可怜的孩子,明明说好了是三兄弟一起闯天下,结果就剩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关键那俩还立下了大功。
明明走之前说好了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回来,结果再回来时已经将近小半年。
若不是李沆勉强算是得力,不但做好了本质工作帮赵光美做好了秦州的政务,还帮着他参赞了不少的军务,他都快被军改这点破事儿给逼疯了。
孙悦笑着解释道:“我这不也是帮着新军开拓业务么,军委在关中一代足足批了六个水泥厂,需要用工数万人,你这军改工作不是好办多了?”
“呵呵,你们俩在西北吃肉,好家伙现在都拿你们跟班超裴矩相提并论了,结果连跟骨头都没给我留,合着还得谢谢你们喽?”
“嘻嘻,别生气么训哥儿,那河西走廊上的事儿都是虚的,后蜀的战功多实在呀,这才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呢,我跟你保证,伐蜀有功我不跟你抢了还不行。”
韩崇训无语地看着他:“我是指挥使,你是都监,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告诉告诉我什么功劳不是咱们俩一块分。”
“哈哈,这个……外边的天,是真蓝啊,对了训哥儿,我给你带礼物了,我媳妇不是骑走你一匹青海骢么,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上好的青海骢二十匹,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的亲随的,至于你,嘿嘿,传说中的汗血宝马,送你了,够诚意了吧,归义军给朝廷的,一共就三匹,两匹进京,一匹给你送来了,消气没?”
“你给我滚一边去,少转移话题,三大王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知道,他可能还得浪一段时间。”
韩崇训无语地道:“你们俩还能不能分得清哪头轻哪头沉了,啊?下个月崔帅就要率军过来了,就作为前军先锋驻扎在秦州,结果咱们秦州的知州却没了,到时候谁招待?人家跟我老子是平级的,三大王不在还怎么镇得住场面?失礼不失礼?”
孙悦无所谓地笑道:“他要是挑理就让他有本事去找三大王去啊,跟咱有什么关系,咱一当小兵的,服从命令听指挥,让干啥干啥呗。”
韩崇训苦笑一声道:“正要跟你说这个呢,你说,咱听谁的命令?”
“啥意思?”
“咱这新军,三千多是咱自己的老班底,从京中跟咱带出来的,剩下的将近七八千人都是原来的忠武军整编的,到时候崔帅来了,万一他跟王老将军有什么地方冲突了,咱到底听谁的?原来三大王在,咱们是想听谁的听谁的,本来咱也是殿前司,算是身份特殊,谁也不太指使得动,多少还能有一定的自主权,可现在没了三大王,咱特么就是俩婆婆中间的那个儿媳妇呀!”
孙悦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一块,一时间也是没了主意,问道:“你爹没给你写封信,给个指导思想啥的?”
“写了,我爹啥都没说,就让我听你的。”
孙悦也没了主意,只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崔帅和王老将军也未必就会不和,真要有什么矛盾,尽量不去掺和就是,实在不行,那就大事上听王老将军的,小事上听崔帅的。”
“那,卢多逊呢?”
“啊?”
“转运使卢多逊,圣旨里特别写了一条说让你归卢多逊节制。”
“你是说,他会和两位将军的意见相左?他凭什么?区区一个文官,连枢密院的编制都没有,凭什么在这种国战上指手画脚?他不就是负责运粮运补给的么。”
“他如果真的只负责运送补给,特意加的这一条还有什么意思呢?唉,反正我是懵了,打个仗而已,咱头上仨领导,如果王仁詹跟王老将军再闹出点什么事儿来那就是四个,我特么脑子都大了。”
孙悦也没强到哪去,前世看史书的时候就光看个热闹了,设身处地在其中才知道事情有多复杂。
按说这种军事行动中掺杂政治势力乃是大忌,可是这世上,哪又来的跟政治无关的军事呢?
四个领导中,崔彦进和王全斌分别代表着禁军大佬和地方半军阀,都是老大中的老大,这没什么可说的,而王仁詹的背后则应该就是代表着赵普了,那赵普的对手么,自然就是赵光义了。
谁不知道,卢多逊现在是赵光义的头号马前卒,按说这种军事上的事儿,应该没有赵光义说话的份的啊,可人家不但来了,还拥有节制自己的权利,这未免太诡异了些。
所以眼下这局面,要么就是赵匡胤老糊涂了,乱派人,要么就是,这其中有什么东西他不知道,而且是足以影响此战胜负走向的大变数。
孙悦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
结果仅仅几天之后,他就再不用思了,因为,转运使卢多逊,居然亲自屈尊降贵,跑到他们秦州来了,没等孙悦他们摆下酒宴给他接风洗尘,这位转运使大人一张口,一条啼笑皆非的命令把他们都给整懵了。
令,秦州都监孙悦,带两千人,随他去金州,征调民夫?押送粮草?
韩崇训仗着自己有个当殿帅的老爹当场都摔杯子了,怎么个意思啊这是,拿我们当三线部队用呢?拿我们当厢军用呢?老子是精锐好不,老子是要打前锋的啊!
当天晚上,他们的新军答应就炸了,在后方押运粮草固然安全,说实在的那剑门关如果真要去爬,那根本就不是人打的仗,可是他们是精锐啊,精锐自然有精锐的脾气,往好了说那叫荣誉,往实际里说那就是战功、就是金银财宝,先锋固然危险,但事后先锋赚的也多,他们的这些新军中,原来从开封来的,那都是殿前司的精锐,后来在秦州本地政变的,那也是忠武军的精锐,天生就应该是要打先锋的。
于是当天晚上,卢多逊住的地方就被围住了,大有今天不给个合理说法,丫就弄死你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三章 作死
将士们将卢多逊围了要揍他,孙悦当然不能让这事儿真的发生,废了好大的劲才安抚住。将卢多逊恭敬地请下去休息,孙悦开始分析问题,可惜却百思不得其解。
连普通大兵都看得出这里头有鬼,绝对又是一次政治绑架军事的破事儿,当兵的就没有不烦这种事的,孙悦一般倒是对此颇为理解,毕竟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么,可是连他都搞不明白的政治意图,这就很说不过去了。
当天晚上,都没等孙悦来得及做什么,韩崇训一封诉苦信就进了凤州,痛斥卢多逊的无耻行径,请求都部署大人为他们新军做主,而王全斌收到信之后却一连两天没有丝毫动静。
要知道王全斌也迷糊啊,这个所谓的转运使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人家能从后唐李存勖时代一直混到现在都混的好好的,自然不可能是遇事莽一波的武夫,什么事儿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绝对不会轻易决断。
王全斌不吱声,卢多逊也不走,孙悦和韩崇训两人索性静观其变,纷纷‘病倒’,既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就这么晾着,卢多逊看起来也不急。
然后没几天的功夫,崔彦进也到了。
王全斌先是在凤州摆酒,招待崔彦进和王仁赡等禁军将士们,这样的酒宴以孙悦现在的级别来看已经有资格参与了,他和韩崇训可以对卢多逊失礼,但王全斌和崔彦进却是绝对不敢惹的,因此这病自然也就装不下去了,备了马轻骑赴宴,卢多逊笑呵呵地跟着他们,对他们突然康复这事儿也并不多问。
酒宴上,王全斌和崔彦进互相吹捧,自不去表,比较令人轰动的,是崔彦进所带过来的,赵匡胤的约法三章。
第一,后蜀军的将校都是北方人,如果有心归中原愿意当向导投降的,一律优待。第二,大兵入蜀之后不许砍桑树,不许挖坟,不许随意的打人伤人。第三,朝廷只要后蜀的兵甲粮草,其余如金钱布帛等物,统统归攻蜀将士。
满屋子的文武听了这所谓的约法三章,尤其是第三章之后顿时就闹哄哄的乱起来了,后蜀承平三十几年啊,天府之国啊,说一句不夸张的,现在的成-都如果单论繁华的话,甚至还是在开封之上的,这得有多少钱啊。
干完这一票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啊。
而王全斌则借着酒劲,当众许诺道:“兄弟们,官家仁义啊,他这是把整个后蜀都赏给咱们了啊,哈哈哈,回去都给小的们打打气,本帅在此答应你们,过了剑门之后,所有的城池,尽屠之。先拔剑门者,准其部屠成-都,十日!”
哄的一下,满堂的各级军官全在放声大吼,感觉屋顶都快被掀起来了,没有一个人反对,全都在嗷嗷叫着在争当这个破剑门的先锋。
孙悦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坐在一群人中间在喝酒,仿佛有那么一个瞬间,这满屋子的骄兵悍将,都变成了一头头择人而噬的饿狼,他们在渴求着那剑门关之后,新鲜而多汁的血肉。
这让孙悦的后脖颈子有点发寒。
回头瞅了眼卢多逊,却见这位爷闭目养神,好像个泥人一般,见好半天都没人说话,孙悦终于忍不住了,一咬牙,就站了出来。
“下官斗胆,请大帅收回成命。”
因为大殿上闹哄哄的很乱,所以孙悦的这句话,是喊着说的,而当他说完之后,整个屋子都静了。
韩崇训都吓傻了,一个劲的在身后拽孙悦的衣角,孙悦却轻轻的把他拔到了一边,不去管他,径直地走到了大厅的正中间,深深的一礼,然后又一字一顿地道:“下官请大帅,收回成命。”
王全斌闻言也放下了酒杯,嘴一咧,轻轻道:“小娃娃,你可知你这是在和谁说话。”
“回大帅,下官以为,屠城之举,与官家的第二条约法不和,我大宋兴仁义之师吊民伐罪,如果一路屠城,那跟野兽有什么区别?据我所知,三十年前的耶律德光入开封时,也曾下过不许屠城的命令,难道我大宋打的是自己人,却连契丹都不如么?”
王全斌眯眯眼道:“本帅打仗时,你个小娃娃的祖父都没出生呢,怎么,你这是在教我打仗么?”
“不敢在大帅面前班门弄斧,但是大帅,沙陀人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当今天子,不是沙陀皇帝,官家要的不仅仅是马上得天下,更要治江山之德行,故请大帅,三思啊。”
“孙悦!大战在即,你可知,你这是在扰乱军心?本帅乃西南都部署,无需请旨,现在就能斩了你,我知道你是赵普的弟子,而且深得官家器重,但,本帅活到这个岁数,不需要给任何人面子,你想在大战之前祭旗么?”
说着,王全斌狠狠一拳抨的砸在了桌上,堂下胆子小些的人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孙悦也是心中一苦,一时间倒有些后悔将赵光美放到夏州去了,如果他在这,自己怎么也不至于如此被动,可是现在说这么多都已经没用了,无奈之下,孙悦只得继续头铁。
“大帅若想杀,后蜀百万余户汉家子孙皆如羊羔,也不多下官一个了,但下官既然在大帅的帐下效命,就有劝谏之责,只要下官还未死,就一定要说,请大帅,收回成命。”
王全斌都被气乐了,他之前对孙悦的印象其实还挺好的,但这会也是骑虎难下,一个统帅最重要的是什么?威严啊!
王凯则在这个时候突然冲了上来道:“祖父息怒,悦哥不是存心惑乱君心的,请祖父法外开恩啊。”
说着,王凯还一个劲的去怼孙悦。
韩崇训也站出来了,“大帅息怒,悦哥儿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心太善了,不懂军事,您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韩崇训还狠狠踹了孙悦一脚:“还不赶快给大帅认错,大帅当面,有你说话的份么?”
孙悦叹息一声,却依然坚持着朗声道:“下官就是这个意思,还请大帅三思,若大帅真要杀人,便从下官开始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打太极的大佬
从孙悦的本心来想,王全斌显然不是什么坏人,恰恰相反,老将军这一辈子,绝对担得起忠义二字,五十年前李存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十余人,其中就有他和符彦卿,是王全斌给他收的尸。
或许他没什么太高深的政治智慧,但他这一辈子,至少保证了地方永远服从中央,他和韩崇训来秦州分他的兵权,人家也基本上保持了克制,没安排什么障碍阻挠他们。
要知道,这五十年里他其实有太多次割据一方的机会,就说赵匡胤黄袍加身的那时候,他如果趁着赵匡胤立足未稳之际,直接出兵把潼关一占,就足够大宋难受个十年八载了。
残忍好杀,这算是缺点么?将军哪有不杀人的呢。王全斌在军中的口碑可是宽仁两个字,当然,这是指他对将士们宽仁,对待敌人,他已经习惯了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
简单来说,这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五代名将,地地道道的沙陀人将领,可是赵匡胤想开创的,却是个江山永固的盛世,这个时候,老头就有点跟时代对不上了。
老头也是真有点气坏了,被孙悦这么怼,他也是真有点下不来台,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已经不用再给任何人面子了,包括赵普的,甚至也未必就不包括赵匡胤的,又跟孙悦对视了一会,见孙悦目光坚定,似乎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一咬牙,就真的打算把孙悦拉下去乱棍打死。
当然,如果本书就这么烂尾掉,那孙悦就真成了二货了,王全斌确实有资格倚老卖老,但别人却不行,关键的时刻,该说话的人还是说话了。
却见监军王仁赡轻轻的伸出了手,笑眯眯地道:“王老将军不要生气么,孙悦乃是都监,作为文官,提出些非议,这也是他的职责之内么,不过是心疼后蜀的百姓涂炭而已,怎么算,应该也算不上是影响军心吧。”
这王仁赡乃是枢密副使,赵普的嫡系,所以虽然他心里已经因为孙悦的不懂事儿而骂娘了,但行动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王全斌砍了他的,否则他这监军不就成了摆设了么,孙悦是枢密院的人啊,是赵普的徒弟,是官家所看重的俊杰啊。
王全斌闻言冷冷的回过头瞅了他一眼,看得王仁赡心里直发毛,不顾却依然躲躲闪闪的跟王全斌在对视,因为紧张还嘿嘿笑了两声。
监军么,毕竟是代表着天子的,碰上主帅弱势一些的甚至还能夺主帅之权而代之,比如他的前任,同样以枢密副使身份监军的李处耘,不就活生生把慕容延钊给气死了么?嗯……虽然他的下场也是挺惨的,而且巧的是,就折在了台下那个少年人的手里。
王全斌再怎么嚣张,也不可能连监军的面子都不给了,只好阴沉地道:“莫非,王监军您也是这个意思?”
“这个么……哈,孙悦刚才说的,多少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么,官家的三条约法中,第二条,可是明确规定,不许砍桑树,不许挖坟,不许打人伤人的。”
“那官家还承诺说钱财布帛尽归将士呢!老子屠城时不砍桑树不挖坟不就是了,不打人不杀人,后蜀的百姓就会自发的把钱帛给将士们送上来?”
“这个么……我觉得可以试试,派人将百姓的钱财收上来就是了么,如此,才不会违背官家的第二条约法么,我听说北汉那边就是这么对待契丹人的,把钱给够,契丹人就不杀人了,毕竟将士们带的走的也就是些细软,真屠城,也未必就能比这样强多少。”
“哈,那除了钱帛以外呢?”
“这……”
王全斌闻言也不太敢说了,一来他虽然是监军,可资历上差的实在是有点太远了,而且李处耘的前车之鉴在前,他也不太敢头铁。
二来么,这事儿他拦着多少是有点得罪人的,得罪全军将士,这是个相对圆滑的主,说实在的孙悦这时候还真有点怀念李处耘了。
如果是李处耘的话,这会或许就已经拍桌子怼回去了,而他么……则是用一种近乎于求救一样的眼神在瞅崔彦进。
钱财以外是什么,王全斌没说,但谁都明白,女人呗,这屠城么,抢钱只是一半的目的,女人才是另一半的目的,男人么,永远都是差不多的生物,兽性起来之后永远也不能指望他们比畜生能强得到哪去,至少在革命军以前,这世上就没出现过又能打素质又好的军队。
要知道这些忠武军的将士有许多都是没老婆的,一年到头也就攒点钱逛一逛窑子,还舍不得玩好的,现在整个后蜀的女人都可以任他们予取予求,想玩谁玩谁,想怎么玩怎么玩,你这时候拦着这个,人家还不恨死你啊。
崔彦进收到王仁赡的眼神,一时间也有些无语,他也觉得王全斌这命令有点不地道,屠城这种事儿他不反对,事实上这种事儿他也没少干,但一般都是为了激励、发泄、震慑,可王全斌为了屠而屠,似乎也确实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在他想来,破剑门者屠绵阳,那是应该的,发泄么,可傻子都知道,伐蜀伐的就是剑门关,只要剑门关一拿下,剩下的地方就可以一路投降了,人家都投降了你还屠城,是不是有病。
可是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他是个军人,他是侍卫步兵司都指挥使,是禁军三帅之一,他能带头反对这种给将士们发福利一样的命令么?军心还要不要了?
一般来说,这种事不应该是主将和监军唱双簧么,不应该是老子非要屠,你死活拦着不让,最后看在你身后站着官家的份上老子‘悲愤’的忍了,当着大伙的面骂你两句,然后该干啥干啥么?
你特么一个文人监军要军心干毛啊,监军不就是用来让将士们骂的么!
所以王仁赡这么一递话,崔彦进也懵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孙悦抬头看了看两位互相打太极的大佬,一时间也是郁闷的要死,尤其是瞅王仁赡极其的不爽,活该你特么战后被曹彬给反骑在了头上,就特么这么点担当,你监个屁的军啊。
不过这两位有一个态度确是一样的,那就是都在替孙悦求情,毕竟孙悦也算是朝廷派来的人,王全斌就坡下驴也就算了,只是这屠城与否,却是被搁置下来了。
孙悦也意兴阑珊的随意朝他们仨拱了拱手,就出去了,他又不是真的二愣子,他引子都给王仁赡抛出来了,可人家接不住,他有什么办法?
或许,后蜀这点破事儿真的还会如历史上一样的重复上演,孙悦也只能说,老子尽力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止戈为武
伴着凄凉的月,晚风呼呼啦呼呼啦的从他脖颈后面吹,孙悦觉得心里有点苦,在池塘边上一圈一圈的散步。冷不丁的感觉身上一沉,回过头发现是韩崇训追上来了。
“我没事。”
“悦哥你别难过了,咱们人微言轻,决定不了这种层面的大事,咱管好自己就行了,到时候不管别人抢不抢,咱们新军都不抢就是了,那王帅不是说破剑门者屠成-都么,到时候咱们把剑门关给打下来,然后咱去把成-都占上不屠。”
孙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可能的,这跟湖-南的那次不一样,这一次是有主帅的命令,将士们名正言顺,而且你手里那点新军整编不久,大半都是原来的忠武军,他们身上的沙陀人习性太重,对王老将军也很敬重,到时候所有人都乱抢,咱们还能镇得住他们?”
韩崇训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所谓安慰的话,大部分其实都是些自己都不信的话。
而且说实在的,韩崇训并不是特别理解孙悦的坚持,因为本质上韩崇训也是个武人,而且在事前,除了孙悦也没人知道川蜀的屠城屠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比如很有名的一件事,王全斌传回京城一张地图,询问是否继续往南打,赵匡胤一把玉斧砍在地图上的大渡河上,说了句此外非吾有也,从此后这片中华故土就再也跟大宋没关系了,若干年后出现了一个叫大-理的政权。
后来宋朝的文人大多都将这归功到赵匡胤本人的仁义上,这事儿还挺有名的,大部分了解宋史的人都知道,但这真的是因为狗屁仁义么?当然不,因为特娘的后蜀不静,赵匡胤不敢打啊!
王全斌确实是把后蜀给打下来了,却是一个遍地焦土的后蜀,短期来看他用了两年才压住了川蜀境内此起彼伏的起义,长远来看,拖拖拉拉的直到真宗赵恒时川蜀都起义不断,大名鼎鼎的王小波起义就是给王全斌擦的屁股。
川蜀的人,都快被大宋的几代皇帝杀光了。都说大宋仁义,但这个仁义,却是绝不包括川蜀。
想了一会,孙悦对韩崇训道:“训哥儿,这次伐蜀,咱们不当先锋了。”
这回换韩崇训愣了,“为什么?咱们驻兵秦州,本就是按先锋给咱安排的啊。”
“不为什么,我的新军,绝不做屠杀平民之事。”
韩崇训眉毛拧成了一团:“就因为这个?咱不干,别人也会干,咱们自己干多少还能有分寸一些。”
孙悦苦笑,“屠城这种事,哪还有什么分寸可言,别人谁屠我不管,我不想自己手上沾无辜之血。”
韩崇训怒了:“这特么什么歪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那么怕沾血你还当什么都监,打什么仗,这特么是国战!你知道错过这次机会还要等多久?”
“我是都监,现在我决定,新军向后。”
“哈?我还是指挥使呢,新军战时听指挥使的,这是你定的,我现在就去向崔叔叔请战,看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孙悦瞅了他一会,突然笑了,道:“你别折腾了,咱们当不了这个先锋,或者,我分一半离开,你自己去当也行。”
“啊?为什么?”
“因为,我要去帮着卢大人运送兵粮。”
韩崇训瞪大了眼睛,足有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良久才道:“你,说,什,么?”
“君命难违,我这也是奉命行事,我累了,先休息了,你如果要争这个先锋,你自己随意就是。”
说着,孙悦抬起腿来就走了,而韩崇训,则在后面死死地瞪着他。
孙悦也不知这一瞬心理到底在想些什么,虽说别人的军队里指挥使和都监成天吵架,但他和韩崇训却是头一回,而且他知道这次韩崇训真的是气了,他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
韩崇训当然也没什么错,这种灭国之功,一个武人一辈子也碰不上几次,他不愿意放弃也是应有之义,想想当初在朗州,人家毅然决然的陪着自己疯,把李处耘都给绑了,眼下自己却因为这种事情跟他吵,这貌似确实是有点不仗义了。
可是,不这么做,他过不来自己心里的槛。一时间,他心里也迷茫了,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明白自己的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就像韩崇训说的,人家上面这么定的,你个在下边的,干不就是了,任性给谁看呢?
要怪,也应该怪那个不作为的监军吧。
这特么的,真都不如让李处耘过来呢。
“怎么?想不开了,还是良心上过意不去,感觉对不住自己心里的底线了?”
大半夜的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个动静,吓了孙悦一跳。
“卢大人?”
“呵呵,不用客气了,你‘大病初愈’,小心着点。”
孙悦一时间有点尴尬,只得道:“卢大人见笑了”
“你知道么,不过我来之前,二大王特意叮嘱过我,说你孙小相公虽然志在功,但骨子里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文人,你跟那一屋子杀才,天生就尿不到一个壶里面去。”
孙悦闻言苦笑,一时间居然也不知如何作答。
“孙悦,承认吧,二大王看的不错,你就是个文人,安邦治天下,上佐君王下活百姓,才是你的路,枢密院,其实从来都不是适合你的地方。”
“离开枢密院?把头埋在沙土里,就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么?我读圣贤书,除了忠孝节义之外,更看到了担当二字,如果不是这两个字,我何必这么折腾?卢大人,我说凭我的本事,混吃等死也能在三十岁之前入朝为相,你信么?”
“我确实是讨厌杀人,但是我相信,枢密院不仅有杀人之刀,更有活人之剑,武字怎么写?止戈为武!我辈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离开枢密院,埋头于案牍文字之间,沉浸在朝廷斗争,勾心斗角之间么?”
“你知道么卢大人,有史以来所有帝王里,我最崇拜的就是当今官家,这不是拍马屁之言,跟唐太宗相比,或许他确有不如,但改朝换代而不杀人的,此前还从未曾有过,我相信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大宋开国近五年,官家的手中却没沾一滴的血,官家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止戈为武,我相信,这才是官家所坚守的道,这,也是我要坚守的信念,不管多难,我都要坚持下去,这,也是我的道!”
“呼,谢谢你卢大人,我刚才感觉挺迷茫的,现在,突然还坚定起来了呢。过两天我就去跟着你征调民夫,不过我绝不离开枢密院。”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先锋中的先锋
领了两千多人,孙悦在金州特别无聊的在跟一大票的乡兵、民夫在侃大山,乡亲们都觉得,孙小相公真有意思。
但孙悦自己却觉得,太没意思了。
之所以只领出两千来人,是因为他跟韩崇训决裂了,韩崇训领着剩下的一多半冲在了前面,他则领着他这一小半在后面‘心甘情愿’的在服务大家。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些辅助工作一般都是准备在大军开拔之前的,所以战事虽然还没正式打响,但孙悦的共同工作却已经展开的有条不紊了。
具体工作包括:征调粮草,给民夫们编组,安排民夫们运粮草,修桥铺路……去特么的吧,孙悦直接甩手交给了下面人,他自己的全部时间则用来跟民夫们吹牛哔。
“上回说到,郭靖练成了降龙十八掌,把那梁子翁打的那叫一个落花流水…………”
因为实在无聊,孙悦居然想起了他爹的老本行,说评书,可是他作为一个长于互联网时代的新青年却是没听过那么多单田芳刘兰芳的,那怎么办呢?他索性啊,讲起了射雕。
这他熟啊,小时候小说看过三遍,各种版本的电视剧加一块看过三十几遍,瞎编乱造也能记个大概,至于背景问题,将铁木真换一下变成石勒,南宋变成东晋,金国变成匈奴前赵,妥妥的除了人名需要改一下之外毛都不用变。
从这一点上来看,历史总是多么惊人的相似啊。
当然了,孙悦也是有一点小私心滴,他知道慕容嫣喜欢这种狭义的故事,于是命人将他说的内容全部都整理成书,快马给慕容嫣送去,这在他的理解里,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情书。
至于慕容嫣会不会把自己理解成华筝,然后同意他去寻找自己的蓉儿,那绝不是他的本意。
但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些普通的百姓们对射雕的喜爱居然一点也不输孙春明所讲过的那些正经评书,很快就引起了轰动,说书人蜂拥而至,再一股脑的散开各自润色之后,很快就将故事传遍了关中各地,不少的将士刀法阵法箭法都不练了,成天比比划划的钻研绝世武功。
比如王凯,这货本来也是个文官,居然也跟着自己过来了,孙悦那天去找他一块吃饭,只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手掌扫到面前一棵松树,喀喇一响,手就脱臼了。
“悦哥儿啊,你来看看我这招亢龙有悔,是哪练的不对,怎么就打不出威力呢?”
孙悦白了他一眼,这智商,也就懒得跟他解释什么了。
“对了,卢大人找你。”
“哦。老头估摸着是来催更的,我看看去吧,一天天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没打赏哪来的加更。”
果然,只见卢多逊摆好了茶,异常热情的招呼孙悦坐下,然后道:“孙悦啊,哈哈哈,快来快来,昨晚上老夫想那剧情可是想了一整天啊,快说说,那认贼作父的杨康,后来怎么样了?”
孙悦翻了个白眼,他跟卢多逊相处了这么多天也熟了,不悦地道:“老卢啊,您说您好歹也是个转运使,地地道道的封疆大吏,将来那是要当相公的,眼下前线摩拳擦掌的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您不操心粮草补给,成天跟我这催更一个破评书,你蛋疼不蛋疼啊,就不怕辜负了皇恩?”
卢多逊笑笑道:“那怎么能说是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呢,是已经打起来了,喏,这是王全斌刚送来的战报和命令,他在兴州与后蜀的先锋大将韩保正交战了。”
“哦?看来是赢了?”
“哈哈哈,何止是赢,简直是大胜,滚汤泼雪一般,韩保正被生擒活捉,两万多的敌军全军覆没,将后蜀经营十几年的兴州防线连根拔起,现在已经全军压向剑门关了。”
“所以,老卢你的意思是说,王老将军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一路凯歌已经到了川蜀门口了,而你不但不去琢磨着怎么保障粮道,反而过来跟我催更?”
“呵呵,你知道兴州城缴获了多少军粮么?别吓着你,七十万,斛!我特么还运个球的粮道啊!你说那孟昶是不是缺心眼,这简直是在给咱们送礼啊,还有那韩保正也是个废物,打不过也就算了,他连几天的功夫都坚守不住,输之前也不说放把火把粮食给烧了,这下整的,咱们的工作好像完全都没必要了呢。”
孙悦一时也有些吃惊,七十万斛粮食,这特么疯了?换算成现代单位的话,大概就是四万吨左右,王全斌就算关闭了粮道,这些粮食也够他们吃个大半年的了,孟昶长了个猪脑子?
得,这下他们这后勤工作算是彻底的没啥意思了,因为人家王全斌已经不需要后勤了。
“所以,这就是你不干正事儿跑来找我催更的理由?”
“不,正因为咱们马上就要干正事儿了,所以动手之前,我要给自己过个瘾。”
“啊?啥正事。”
便见卢多逊珍而重之的从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特别漂亮的金属管。
“你爹说,只要你看到此物,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艹!”
孙悦直接就懵了,然后熬的一下就吓的跑门外去了。
开什么玩笑啊,他老爹在大宋玩雷管?他就算再怎么文科男,也知道这玩意是要用硝酸甘油的吧,就大宋这化学底子,这不扯呢么。
所以孙悦很快就判断出,这特么是一根没用硝酸甘油,或者说硝酸甘油纯度不够,所造出来的雷管半成品,也就是传说中,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简单理解的话,诺贝尔他们一大家子都是被这玩意炸死的,最后就剩他自己一个命好,把成品给鼓捣出来了。
这是玩命啊!用特么人命造,然后再用人命去用!
“看来你是真的了解这个东西,那就好了,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二大王的意思是,从王全斌他们抵达剑门关那一刻起,军事上我就改听你的,我这次带来了大概有一千根,够用么?”
孙悦点了点头:“所以,我特么不但不是干后方的,反而是……先锋中的先锋?卧槽你早说啊,你早说我把韩崇训拉来啊,我特么也不会打仗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都不咋地
“轰~~”
又一声爆炸,伴着鬼哭狼嚎的惨叫,两个民夫永远的失去了他们的腿,还有个倒霉蛋直接挂了。
这已经是今天来第六次事故了,这要是在后世,谁家修路这么玩,你就是有个前三排的爹恐怕也不好使,但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眼神中都毫无怜悯,孙悦还得亲自催促着民夫们加快加快再加快。
慈不掌兵,这也是战争的一部分,战争又哪有不死人的呢。
只是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孙悦的眉头还是皱的紧紧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卢多逊笑道:“怎么了?心疼那些被炸死的民夫?”、
孙悦摇了摇头:“危险性我都已经跟他们说好了,凡是炸死炸伤的,也都会享受朝廷的烈士抚恤,相比于一场国战来说,死这么点人已经是上天之德了,我在想,王老将军那边,真的不用去传个信么?”
卢多逊笑道:“起码路通之前,没这个必要。”
“可是……可是他们在攻打剑门关啊!既然我们已经可以绕过天险了,为何还要让我大宋的将士平白丢了性命?”
“此言差矣,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若是剑门关上的势头弱下,被后蜀军察觉到了我军的作战意图,甚至发现了我们,岂不是要因小失大?”
“卢大人说这话,不觉得自欺欺人吗,王老将军是什么人,如何虚实相和,如何误导敌人,人家不比咱两个文人明白?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抢功么,我不反对抢功,可是,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这破蜀第一功肯定是咱们了,您又何必还遮遮掩掩的呢?为了这份所谓的破蜀第一功,要搭上多少大宋儿郎的性命?”
卢多逊沉默了一会道:“我记得之前因为屠城的事儿,你跟王老帅很不愉快,好悬没杀了你,怎么,还没看清文武之别么?”
孙悦也激动了,“这是谈论文武之别的时候么?我跟王老将军的争执,不管谁对谁错,本质上争的都是国事,都是出于一片公义之心,可现在咱们算什么?为私心而枉顾将士性命!这样的功劳,简直可耻!”
卢多逊不吱声了。
“卢大人,您知道什么是栈道么,那是先人们在本来无路的悬崖峭壁上,硬生生的往里面凿上铁钉子,再铺上木板连上铁索,于无中生有处,用生命铺出来的一条路啊,那是一寸栈道一寸血啊,您知道崔帅现在在干什么么?他在将后蜀一把火烧干净的栈道重新铺上,在战场上咬着刀子顶着枪林弹雨的铺!然后咱么在这心安理得的炸山?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孙悦却是越说越来气,他这两天都快被憋坏了,既然雷管早就在手里了,为什么一直到人家王老将军都打到剑门关下了才告诉我?早干什么了?
为什么如此神器不能交给王老将军去用,哪怕退一万步,为什么不能交给崔彦进去用呢?人家才是专业的啊!你一个转运使,我特么一个都监,好端端的搞特么什么意外惊喜!
可是呢,任凭孙悦说破嘴,卢多逊就是不为所动,说什么也不愿意去给王全斌传个信,只是一个劲的说等路通了之后去通知他,要以大局为重。
什么狗屁的大局为重,不就是文武之争么,不就是赵光义想要军功么,不就是因为在你们这些文官眼里,士兵的命不是命么。
卢多逊的良心痛不痛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的良心是挺痛的,甚至还有一点迷茫。
相比于残忍嗜杀的王全斌,那么,自私自利的卢多逊以及他身后那个不懂战事的赵光义,又能强到哪去呢?文,武,哪个是对的?
或者说,都特么不怎么地。
那么,一个国家,到底是由文人执政好呢,还是武人执政好呢?这跑题了,也不应该是他现在要考虑的事儿。
孙悦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要求民夫们尽量快的去开辟道路,炸开一座又一座的山,他知道,他这边推进的速度越快,王、崔二人手里无辜枉死的将士就越少。
…………
剑门关下。
王全斌带着宋朝的伐蜀大军,在剑门关下吃着从兴州城下抢来的后蜀军粮,一时间心头也是颇有些踌躇满志。
只是抬起头来一瞅那巍峨的城关,老头子难免的还是有点头晕目眩,唉……钟会啊钟会,难怪你攻不上去呢,这特么实在也太险了啊,就算山上面的是一群猴子,往下面扔两块转头也能砸死人啊。
没办法,他是真的没办法,怪不得那邓艾要从山上往下滚着玩呢,要不是特么的有了前车之鉴,后蜀肯定会有防备,他都想带着人再滚一遍了。
王昭远手拿铁如意,俨然一派诸葛武侯再生的气度,对着山下那顶着枪林弹雨在抢修栈道的崔彦进部是颐指气使,冲着左右笑道:“大宋的这些北方佬,简直是太不会打仗了么,这不是蛮干么,一点策略都没有,可怜我一身武侯在世的才学,哎呀,无处施展,实在是无处施展,这样的仗,哪里用得上我么。”
边上有那溜须拍马的人奉承道:“那是,都说那崔彦进乃是大宋的军中第一猛,依小的看,猛则猛矣,但实在是愚不可及,他这样做,除了能耗费咱们弓箭之外,实在是看不出半分用处,您看您看,那宋军多蠢啊,咱们还没放箭,他居然就自己掉下去了,可怜哦。”
话音落下,后蜀的将士们一起哄笑。
是啊没错,这在王昭远他们看来,宋军哪里是来打仗的,这不就是来找死的么?
笑到兴起,王昭远屹立在剑门关上,却并没有选择下令全军放箭,而是淡定的找了个位置,找了个正好在宋军正上方的位置,脱下了裤子,露出了小鸟,哗哗的一杆,尿了下去。
后蜀的将士们更是哄堂大笑,要知道他们之前在剑门关之前的兴州,那一战输得实在是太过于凄惨了,心里也都憋着气呢,现在守在了固若金汤一般的天险上,那还不能让他们放肆放肆么?
于是,上面的后蜀将士有样学样,纷纷全都脱下了裤子,一二三,开火。
顺风一吹,骚臭满山,正叼着刀子手脚并用带头在前面仆木板的韩崇训被正好一杆焦黄焦黄的尿液淋了个满头满脸。
韩崇训那叫一个气啊,气的肺都快炸了,好你个后蜀啊,你居然敢这么欺负你爷爷,不就是仗着天险么,行,你们给我等着,只要我翻过了这座山,来到了你们的面前,今天老子所受的委屈,我特么一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我要让后蜀,鸡犬不留!
第二百八十八章 遭遇
伴着一阵急促的鸣金之声,韩崇训无奈的,第四次的放弃了自己的进攻,随手拔掉一支插在他肩头的箭,愤怒的瞪了一眼山上正耀武扬威的后蜀军队,转过头不屑地吐了口吐沫。
按照王全斌的战略,他们是跟着王全斌修栈道的,能修的成固然是好,而就算修不好,也并不要紧,只要能吸引住后蜀的注意力就好了。
而王全斌则将他手底下的忠武军分成了好几股,在剑门山下寻找小路,进行着各种的穿插迂回,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后蜀方面的防御破绽。
可是崔彦进也不服啊,他号称是大宋第一猛,带领着的是大宋的禁军精锐,凭什么特么的只能仰功?不就是一条栈道么,老子修!
不得不说,宋初的禁军跟后来的禁军真的是完全不存在任何一丁点的可比性,短短的三天时间,禁军以军为单位,轮番上阵日夜抢攻,居然还真就让他修了一半了。
但是真难啊,剑门关上的一百零八座大小漫天寨,那可不是光好看而已啊,人家可不是光能撒个尿的,就算每个寨子上面只有二十人,那就是三千六百个弓箭手,居高临下围着圈的朝你射箭,而你因为要修路,根本就带不了什么大盾。
这仗打的,憋屈啊!
憋了一肚子火的韩崇训回到大营,愤怒的就将兵器往桌上一摔,怒道:“崔帅,为什么要我撤,我们的状态好着呢,少说还能往前再铺上两里。”
伐蜀么,将士们的火气都比较重,最近这几天崔彦进感觉他的下属们一个比一个又脾气,都习惯了,只好笑笑道:“差不多就行了,你的将士们也都累了,再铺下去伤亡会徒然加剧的,真要是让你死在这,回了京你爹还不劈了我,换换人,也给其他兄弟部队们一点表现的机会么。”
韩崇训也知道崔彦进说的是事实,怒哼了一声,就找到他自己的位置,一屁股坐在上面开始生闷气。
“受伤了?”
“没事儿,蚊子叮的。”
“快去找军医包扎一下,可别再恶化了。”
“哎呀真没事儿,这不是脏箭,干净的,死不了。”
崔彦进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拿出了一封信道:“我这有一封信,是转运使卢多逊发过来的,说,他的部队将会在两天之后出现在剑门关的后面,让咱们准备策应。”
韩崇训想都没想就切了一声道:“扯淡,他们飞过去的?再说他手上哪有什么人啊。”
崔彦进道:“我的第一反应跟你一样,不过细一琢磨,他卢多逊除非是活腻了,否则应该不太可能在这种事上信口开河,况且这上面,还有孙悦的印章。”
韩崇训闻言愣了一下,“这里头还有悦哥儿的事儿呢?”
“是啊,那是你的都监,而且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话,他所谓的军队,应该就是孙悦从你手里分走的那两千多新军,我虽然早就听闻过孙小相公的名号,但说实在的跟他们父子却从没接触过,以你对他的了解,这事有几成的可能?”
韩崇训闻言皱了皱眉,心里一时间也难免不爽了,合着孙悦早就有破敌良策了,自己还在这傻子一样玩命,一边顶着漫天的箭雨,一边还要淋着尿,结果到头来都特么是一场空,白忙活,换了谁能忍得住?
不过他还是有一说一地道:“如果是悦哥儿的主意,此事最少有九成的把握。”
“哦?竟然如此之高?”
“我了解他,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娘的,之前那半个多月,全白忙活了。”
崔彦进闻言也叹了口气,到了他这个级别的大佬就算再怎么匹夫,该有的政治敏感度通常还是会有的,这事儿从头到尾就透着邪,那卢象升莫名其妙的调过来的就不正常。
稍一琢磨,前因后果以及幕后主使他就分析出了个七七八八,想不明白的,无非是孙悦要怎么‘飞’过去而已,现在看来,他们这些武夫,算是彻底的被人家给耍了。
二大王赵光义,够狠。
哦不,过了年,应该管人家叫晋王了。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忠武军那边,咱们不干涉王老将军的想法。”
韩崇训闻言张了张嘴,然后无语的退下了。
文臣压武将,中央压地方,你特么还得夸一声干得漂亮,因为这就是大宋的政治正确,什么世道啊!
他却想不到,眼前他所看不惯的,未来将会成为整个大宋的常态,而且愈演愈烈,直到有一天沙场壮烈之士不如东华门唱名来的英雄。
…………
将视角挪到剑门关的上面,此时已是另一番的景象。
王全斌手里拿着铁如意,梆梆的开始瞧桌子,眼睛里全都是通红通红的血丝,他想不明白啊,他坐拥自古以来从未有人正面攻破过的剑门关,这仗是怎么就打成这样的呢?
就说那崔彦进吧,他曾经是那么放肆的嘲笑过他,认为顶着枪林弹雨修栈道,这是何其愚蠢的主意,他甚至还跟身边的人调侃过,这宋将不长脑子。
可是转过身来,半个月都不到的时间里,人家那栈道就已经修好了一半了,现在怎么办,领兵杀出去,一把火将栈道再烧一遍么?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可是谁敢去啊,现在,唯一能给他们一点安全感的也就是脚下这座天险中的天险,绝壁中的绝壁了,出关一战?人家宋军巴不得你从里头滚出去送死呢。
与此同时,百战老将王全斌也没能让他们舒服了,通过不停的穿插迂回,他的先锋大将史延德,已经领着三千个大宋精兵到了剑门关南边二十里的清强店了!
二十里,三千人,而他手上足有五六万人,全都是后蜀的精锐,却没有一个人能替他分忧,去把那三千来人给灭了。
此时的王全斌慌了,这宋人,都不怕死么?这宋兵,他们真的都还是人么?
翻遍诸葛武侯一生的事迹,没有这样的战例啊!
这个时候,王昭远其实都快要崩溃了,他就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情绪中,眼睁睁的看着崔彦进的栈道修过来离他是越来越近,史延德的部队一次次打的越来越猛,而毫无办法。
就在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一份他的好兄弟孟昶送给他的新年礼物:援军。
由太子孟玄亲自率领的近两万援军,已经到达了绵阳,他们带着数不清的檑木滚石,箭矢毒药,马上就可以支援剑门关!只要等他们一到,哈哈,宋军啊宋军,你们就等着吧!
而此时,已经悄悄的从小路摸进来的孙悦所部,爬在一座小山上,一脸懵逼的看着前面那一支威武壮硕的军队。
卢象升都慌了,他完全搞不懂啊,为什么这里居然会出现这样一支奇兵啊!难道是我们这里有叛徒,被他们提前知道了?又或者那王昭远真的是诸葛孔明复生,能掐会算,早料到他们会由此突破?
怎么办?人家那是两万来人的正规军啊,自己这边只有孙悦手里那两千多的新军和几千个壮硕些,刚拿起武器的民夫。
难道这就是我卢多逊的埋骨之地?
反倒是孙悦,一脸古怪的用一个他自己制作的望远镜看着他们的旗帜。
孟玄?老子碰上这二货了?这么特么的巧?
第二百八十九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看着不远处的后蜀大营,向来一副胸有成竹,好像无时无刻不在装哔的卢多逊彻底的慌了,文官到底是文官,这会已经急的有点懵逼了,甚至还提出了掉头就跑的意见。
真不知道这货后来是怎么在太宗朝跟赵普掰手腕的。
“卢大人稍安勿躁,二大王,哦不,是晋王殿下之前是不是吩咐过,一旦山路炸开进入了后蜀境内,一切就要听我的。”
“额……是,那咱现在到底怎么办啊,你倒是赶紧拿个主意啊。”
“不要慌,我看这支军队应该不是特意来堵咱们的,就是碰巧遇上了,而且直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发现我们,你看,他们的阵营很松散,一点也看不出要作战的样子,而且他们没有派哨骑,说明他们完全没有防备会有人突然出现,只要咱们躲在山上不下去,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啊?碰上了?那……那怎么办啊,这下咱们还能过得去了么?”
“慌什么,既然不是早有预谋,那就不怕他们了,以有备攻无备,找个机会突袭了他们不就得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不是咱们倒霉,而是特么的撞到大运了,把这支援军一灭,后蜀离灭国也就不远了。”
“啊?打?可是,咱们只有两千多人,人家可是有两万啊,十倍于我们……”
“兵贵精而不贵多,大人您看,他们的营盘如此松散,东一块西一块,连基本的防御都没有,一旦打起来我看跟两万头猪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况且,孟玄这人,我之前有过点耳闻,这就是个废物,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大宋强军,以一当十的时候难道还少么?”
卢多逊一时间也是真看不明白,这货是个纯粹意义上的文官,连枢密院都没待过,根本就看不懂什么营盘啊,阵型之类的,只是觉得看人家连营几十里,呼呼啦啦一堆看着好像挺吓人的。
既然孙悦说能打,那就打呗,真要让他调头回去,他也不会甘心的,而且晋王对他这一仗寄予厚望,这要是让他失望,那……呵呵。
想到此,卢多逊一咬牙一跺脚:“打!打他们个王八犊子的,老夫率领先锋,第一个上。”
说着,老卢同志拔出剑来好像就有点冲动。
孙悦连忙一把抓住他,道:“你干嘛?往后退一点,先躲在山上别下去,等他们走过去,远远的派哨骑拿着望远镜吊着他们,等等战机。”
“这……不会被他们发现吧。”
“如果他们是正常行军,肯定会发现,可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已经把剑门关绕过去了,跟你说的太专业你也听不懂,这么说吧,看他们的营盘,完全就是来踏青的,等着吧,相信我,战机很快就会出现的。”
…………
一天后。
卢多逊一把将望远镜摔在桌子上,“搞什么啊这是,那孟玄什么情况,一整天了,才走了二十来里,他们到底是干啥来的?不是说这是王昭远的援军么。”
孙悦笑笑道:“或许,人家太子殿下是觉得这样走不会那么累吧。”
“啊?不可能吧。他好歹是一个太子,连最基本的兵贵神速都不懂?他不懂军中也总会有懂的人吧,他怎么可能这么蠢?”
“相信我,他只会比你想象中更蠢,快了,战机就快要出现了,你看这天,是不是快要下雨了。”
“额……是有点阴。”
“让将士们准备好,快要开战了。”
卢多逊还是想不明白下雨和突袭有什么必然联系,他们又不是骑兵,没法趁乱突袭,下雨不下雨不都得列阵而战么,顶多也就是雨天射箭不太方便呗,可是这玩意是相互的啊,他们射不了咱们自己不也射不了么,大宋的弓弩其实比他们的还要厉害不少呢。
不过见孙悦一副特别自信的样子,特装哔的摇摇头表示到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也只好忍住了心中的疑惑,毕竟,他是真不懂战事。
事实上,孙悦自从知道了这次碰上的是孟玄之后,他心里就冒出了两个字:稳了。
后人都说赵光义不知兵,却喜欢瞎指挥,北伐契丹输了个底掉,还尽失北地民心,是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其实这个说法真的不怎么客观,打仗这事儿吧,还是得看跟谁比,跟他哥比他当然垃圾了,可假如跟眼前这位后蜀太子相比,那他差不多就可以算作是韩信再世,白起复生了。
这真是不夸张,看看孟昶在这一路派出来的三个人吧,都是什么东西,王保正,三天都不到就让王全斌给打没脾气了,关键是不但仗输了,还丢了七十万斛的军粮。王昭远,成天自比孔明再世,结果坐受天下第一雄关,历史上从未被人正面攻破过的剑门关,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居然就求援了,要知道他的人手一点也不比王全斌少啊。
至于太子么……这么说吧,前面两位顶多也就是无能,这位太子殿下基本上就可以归类到缺心眼那一堆里去了。
孙悦他们就一直调在他们后面等啊,等啊,一开始还都挺小心的,后来看他们根本没有一丁点警觉的意思,看这架势哪怕是他们之间相距一里之内,估计都看不见他们,索性也就贴的越来越近了,近到孙悦用望远镜已经能看清他们的大营了。
一直到黄昏时分,太阳都快下山了,终于伴着一声沉闷的雷鸣,下雨了。
孙悦连忙拿起了望远镜,死死的顶着孟玄的大营。
果然,这孟玄见到下雨,第一件事并不是安排扎营,而是让他的将士们,先把旗收起来。
原来啊,这孟玄第一次领兵出征,可能实在是骚的厉害了,他居然特意将军队里的所有旗杆加长,然后在旗杆上,缠上了异常名贵的蜀锦!
要知道蜀锦这种东西,乃是当今世界上最名贵的衣料,赵匡胤也没有几身蜀锦的衣服,甚至于在整个后宫,除了他的皇后之外,后宫嫔妃如果能有一件蜀锦的衣服,就可以显摆了。
或许在这货的眼中,他的旗杆比较金贵吧,可是更奇葩的是,他见外面下雨了,居然心疼了,怕雨水把他的宝贝蜀锦给淋坏了,连忙命人将他的宝贝蜀锦给收了起来。
换句话说,此时的后蜀军,是特么没有军旗的。
隔着大雨,孙悦也看不太清楚了,估摸着他们应该收的也差不多了,便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抽出刀子大吼一声:“狭路相逢勇者胜,有我无敌,杀!”
第二百九十章 白袍
孙悦在枢密院混了这么多年,都监当了也有一年多了,但特么真正上阵杀敌,这还是头一回,头一回他身边没有韩崇训。
脑子一热,拎着刀就冲上去了,冲上去,也就后悔了。
身先士卒固然可以提升士气,但前提你得是个猛将啊,就孙悦这小胳膊小腿的,随便一个成年人他都未必打得过,冲这么靠前,万一谁给他来一刀,倒在黎明之前,他上哪哭去?
他现在身后那帮小兔崽子士气已经嗷嗷的了,可他自己却忍不住有点虚了。
孟玄这个大营压根就没防备,连个站岗的都没有,孙悦这一冲动吧,嗷嗷的就冲到大营里面去了,好多将官以为是发生什么热闹了呢,连武器都没拿就出来了,一个身高大约有一米八的壮汉型将官骂骂咧咧的光着膀子出来,正好跟孙悦碰了一对眼。
“你们是……宋军?”
孙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肚子缓缓的蹲了下来,他特么刚才跑的太猛,岔气了。
对面那将官好像懵了一下,然后扯着嗓子就大喊了一声:“不好了,宋军袭营了!宋军袭营了啊!!”
然后掉头就跑。
孙悦蹲在地上,特别痛苦地道:“快杀,不能让他们集结起来,甭管我。”
都是百战老兵,其实根本就不用孙悦说什么,自己就能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这也是精锐和壮丁最大的区别,后蜀的那些太平军碰上袭营彻底的乱成了一团,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加上之前一点防备都没有,一时间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甚至绝大多数人第一反应都不是战斗,而是跑。
毕竟宋军出现在剑门关之内,这已经突破他们的世界观了,那道天险,与其说是他们的军事防线,不如说是他们的心里防线。
况且他们就算想组织,也找不到旗啊,咱不搞地域歧视,后蜀的男人里也是有真爷们的,抗战的时候川军出了川比哪支军队都凶,就算训练不如宋军,经验不如宋军,但是有一部分人还是有血性的,几个将领不甘心就这么失败,纷纷去找他们的主帅孟玄。
要知道孙悦他们毕竟也就是步兵,步兵都是一坨一坨的,本来也不适合劫营,稍微一扫就能估算得出他们的人数,也就是自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真打起来未必就输。
结果,他们发现怎么也找不着自己这位主帅。
他们的主帅在得知宋军袭营之后的第一时间领着亲信拍马就跑了。
这特么是你们老孟家的江山,你个当太子的自己都不稀罕,我们还拼个什么劲啊,得,咱也跑吧。
殊不知此时他们眼中犹如洪水猛兽,能领着军队‘飞’的敌军主将,心里其实比他们还慌呢。
将士们自己就能结阵,自己就能指挥自己,这当然很好,可后蜀军实在是太菜了,菜到宋军杀着杀着就杀嗨了,然后就忘了自己还有一正蹲在地上岔气的主将了。
此时孙悦蹲在地上,看着后蜀军营乱糟糟的一片狼藉,那是真的欲哭无泪,回头瞅了瞅保护自己的亲兵,就剩下小猫三两只了。
这时候蜀军随便来一支小队,自己就得折在这,这特么战场上太凶险了,孙悦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实际领兵的事儿了。
“都监,都监,有人跪地投降,咱收不收。”
“收个屁啊,咱才多少人,人家多少人,不趁着他们现在中了眩晕buff赶紧收人头,你还特么收降?想什么呢,杀了杀了,让他们站起来,跑。”
来人应了声喏,转身就要继续杀敌,孙悦赶忙道:“你给我等会,你干嘛去?看不见我受伤了啊,分点人手保护我啊!”
那人也是个棒槌,挠了挠脑袋道:“都监,您身上连点血都没有,这是伤哪了?”
孙悦脸一黑:“内伤,内伤你懂不?哎呀不行了,我要吐血了,你赶紧保护我。”
“哦。”
…………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嘈杂的营地渐渐的安静下来了,孙悦也捂着肋骨坐下来了,稀里糊涂的,这仗就算是胜了,而且还是大胜,简单点了一下伤亡,发现居然只有一个,是那倒霉蛋不小心踩着了一根铁钉子,把脚掌给刺穿了。
至于战利品,那就比较可观了,两万多人的大营,居然缴获了将近一万人的装备,此外还有粮草二十万斛,孙悦对这后蜀军的战斗力大概也有数了,手一挥,就将那些装备分给后面赶上来的那些民夫了,凑个数呗,那后蜀军的战斗力也不见得就比他们这边的民夫强到哪去。
卢多逊可是高兴坏了,见孙悦还捂着肋骨呢,就命人搬来一张床过来,让他躺上去休息,孙悦还挺诧异:“哪来的?”
“敌军主帐里的,听说那孟玄一路上是躺在这上面赶路的。”
孙悦笑道:“我说他们怎么这么慢呢,我看这后蜀太子的功劳啊,顶得上咱们一个大将。”
众人闻言自然是哈哈大笑。
“孙小相公,您可真算是用兵如神啊,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啊,那传说中的陈庆之,也就是如此了吧。”
孙悦也开心,调笑道:“人家陈庆之得有一身白袍。”
不知哪个起哄的喊道:“有,有有有,有白袍。”
说着,不知从哪真找出来一件纯白的蜀锦袍子出来。
“这又是哪来的?”
“还是孟玄的呗。”
众人闻言都笑了,卢多逊还张罗着让孙悦赶紧穿上,孙悦也知道这是他们在逗自己,最后半推半就的也就穿上了,虽然主将不着甲看着有点怪,可谁让他手无缚鸡之力呢,说实在的他就是穿上甲胄也杀不了人,没等开打就岔气的主将谁听说过?
除了那个踩了钉子的那个倒霉蛋,他居然是全军伤的最重的。
还别说,孙悦穿上孟玄蜀锦织的白袍,还真是挺帅,就是大了点,也不知卢多逊是不是兴奋的有点嗨了,居然当众大喊了一声:“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兵万马避白袍。”
孙悦无语道:“你还真拿我当陈庆之啊,可快别逗了,来来来,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是往南跟咱们的主力汇合去夹击剑门关,还是追在孟玄的屁股后面打。”
第二百九十一章 ‘神将’
现在摆在孙悦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是往南,去追歼残敌打绵阳,就算打不下来,只要往道中间一杵,就相当于封了剑门关的给养,给后蜀军的士气以致命的打击,估摸着这破关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另一条也比较简单,往北呗,与王、崔二人在剑门关外汇合,里应外合的一捅,剑门关也就开了,剩下的事情听人家主帅和副帅的也就是了。
孙悦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简单的跟手下的几个将校沟通了一下,似乎都觉得那孟玄好像软一些,毕竟他们刚刚可是几乎零伤亡的以一敌十了的,而王昭远坐困险关,手里拿着后蜀精锐,好歹也是个枢密使,万一这骨头比较难啃,崩着牙就不好了。
孙悦当然知道那王昭远比之孟玄也强不到哪去,但这属于他自己开的挂,肯定不能往外说,况且他本身确实也没个准注意,于是他们稍微修整一番,就全军南下了。
因为离绵阳总共也没多远,所以孙悦他们赶到绵阳城下的时候天都还没完全黑透,本来孙悦是打算在城外扎营,怎么打明天早上再说的,可借着朦朦胧胧的光亮往绵阳城一看,傻眼了。
绵阳城居的大门居然是开着的!而且隐隐的听里面乱哄哄的。
怎么个意思啊这是?莫不是有诈?或许是在跟小爷唱空城计?几个将校和卢多逊大眼瞪着小眼,谁也给不出什么建议。
孙悦索性就派了一对侦查队去探查了一下情况,结果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们就回来了,并且告诉孙悦:“孟玄逃到绵阳城之后,并没有趁机收拢部队,反而大肆的搜刮财物,得知我军来了之后一把大火,将绵阳城的粮草辎重以及金钱布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然后带着人跑了,因为没来得及收拢溃兵,那些溃兵们现在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城里边现在的景象跟乱军屠城也差不太多了。”
众将校闻言面面相觑,好半天都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真的有这么二的太子么?(历史上孟玄真就这么二)
还是孙悦忍不住的贫了一句道:“看来,是咱们官家神妙莫测,不知啥时候已经把这后蜀的太子给策反了啊。”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可不是咋地,这位太子大人跟个自己人似乎确实是没啥差别。
卢多逊也是哭笑不得地道:“这孟昶是脑子里进了屎么?难道诺大一个后蜀就找不到一个能用的将领了不成,居然派了这么个玩意。”
孙悦笑道:“或许真是找不着了呗,后蜀安逸了三十九年,老将凋零,小将又都没什么经验,计算有能打的孟昶也不知道是谁,反正都没上过战场,那就索性派了自己儿子呗。”
卢多逊摇头探脑地装哔道:“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圣人之言,果然不假啊。”
“但愿咱们能吸取教训吧,如今后蜀已是案板上的肉了,那南唐自然也就是探囊取物一般,眼看着一统天下的时候不远了,我大宋切莫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忘记了刀兵战事,否则,早晚有一天,人家异族只凭两万铁骑,就颠覆了我大好的锦绣江山,需知道,孟昶刚当皇帝的时候,也是堪称一代明主的。”
卢多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孙悦知道这话自己说了也是白说,若干年后的檀渊之盟中大宋与大辽签订了和平协议,从此宋辽之间就再也没有大战了,然后两国就都变得巨安逸,巨有钱,巨繁荣,最后让一群野人蚂蚁吞象,将两个大国一口气都给灭了。
这一切,跟今天是何等的相似啊,所以许多人都说,檀渊之盟中大宋除了丢了点面子之外其实并没有受什么真正的损失,甚至还赚了,这倒也是实话,甚至因为辽国皇帝换的比较频繁,大多数时候辽皇甚至还要管宋皇叫叔叔甚至叔爷,面子上至少也还算比较过得去,但两国所失去的尚武之心,又是多么的珍贵啊。
跑题了。说回眼下。
当孙悦彻底控制了绵阳的时候,天其实才刚刚黑,因为孟玄放火的原因,这绵阳城其实已经剩不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孙悦也懒得再刮一次,一打听孟玄刚跑了两个时辰不到,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追吧,如果能把这位太子大人活捉,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于是孙悦他们连觉都不睡了,摸着黑点着火把就追开了,结果他们发现这位太子殿下一路上似乎一点也不困,相反的还把他们给撩拨的都精神了。
因为他们一路上见到的景色跟绵阳都是大同小异,这位太子殿下也不反抗,反正就是走到哪烧到哪,一开始孙悦他们还象征性的维持一下乱局中的秩序什么的,后来干脆也懒得管了,撒丫子就开追。
这一追,就一直追到了第二天中午,孙悦都困成傻哔了,还特么累,一抬头好像自己都能仰过去似的,再看看身边的人,好像一个个的都有一个老大老大的黑眼圈。
妈的,昨晚上太兴奋了,追的有点太没节制了。
“不能再追了,再追下去不等打,咱们自己就得困死累死,那特么孟玄怎么就这么能跑呢。”
“哎呦,咱们昨晚上光顾着追了,一点计划都没有,我是折腾不动了,要不咱们干脆就在这歇了吧,绵阳攻破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剑门关上去了吧,王老将军是不是都该破关了啊,要不咱们就在这等他吧,跟他在这会师得了,我现在既不想追,也不想再走回头路了。”
“我看行,那咱现在到底是在哪啊,那个谁,你领着一队人,去看看咱们现在这是在什么位置。”
小半个时辰后。
迷迷糊糊的好像都已经睡着了的孙悦被叫醒,一脸迷茫地道:“啊?发生什么事了?哦对,弄明白咱们现在在哪了么?”
卢多逊一脸蛋疼的表情道:“弄明白了,西边两里处有个小土坡,爬上去,就能看见成-都城了。”
“哦,在成-都啊,那就让王……艹!你说咱现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