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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十六     神医嫡女txt下载     神医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84章 以一命换百命,值得

    玄天冥的大军在刚入夜时也到了扎营之地,玄天华派人传来的消息让他二人是既欣喜又担忧。欣喜的是玄天华还活着,而且已经顺利地脱离困境。担忧的是,玄天华不归营,却选择只身前往桐城涉险,这让玄天冥夫妇说什么也放不下心来。

    二人在营地未做半刻停留,直接吩咐钱里率军布营,自己则快马加鞭,随着暗卫一起去跟玄天华汇合。

    他们到时,正看到一幕奇怪的现象,那些原本死守着防线的宗隋将士正在迅速又有序地进行着撤离,撤离的方向并不是回到桐城,而是朝着其它三个方向逐渐散开。

    凤羽珩不解,“这是要包抄我们的大营么?可这人也忒少了点儿,简直瞧不起人嘛!”

    玄天冥没她这么乐观,看了一会儿那些宗隋将士撤离的过程,不无担忧地道:“怎么感觉虽然有序却也略显慌乱?好像很着急,像是再不撤就有什么事情来不及了一样。”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你们看那边,那有一个将士跑掉了鞋子,却不敢回头去捡,依然匆匆前行。这不是简单的撤离,而是……逃命?”

    这是玄天冥给出的结论,可是他们依然不明白,宗隋人为何要逃命?

    凤羽珩思量了半晌,提议道:“那些人之间似乎有交谈,天太道看不清楚口型,不如我潜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她这不是询问,而是说着自己的决定,眼下不是考虑的好时机,要做之事必须立即做出决定,不然对方就走远了。

    玄天冥拦不住人,只来得及说句:“小心。”然后就见自家媳妇儿象征性地往前晃了几晃,然后身影一隐,不见了。

    玄天华的暗卫看得乍舌,不由得赞道:“御王妃好身法。”却不知,哪里是身法好,分明是有作弊利器在手,而凤羽珩最差劲的就是轻功了。

    凤羽珩想要潜到敌人身边很容易,哪怕对方还在撤离进行中,她也能跟得稳稳当当。可凤羽珩万没想到,她所探听到的消息却能让她震惊到连空间都忘了进,就那么呆愣愣地暴露在敌人面前。

    “快!再快一点!大顺的七皇子已经踩到了雷,万一他动一下,很可能就会引发整片雷区全部爆炸。那些雷是用来炸大顺人的,可不能把咱们的命也搭进去。快走!大顺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前来救人,咱们再不快点可就来不及了。”

    一个“雷”字,让凤羽珩的神经轰然炸了开,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对方一次又一次地提到雷,又让她对所闻之事确定无疑。可是……宗隋怎么可能会有雷啊?

    她心中的震惊已达极点,甚至忘了进入空间,直接暴露在敌军的眼皮子底下。

    宗隋的将士也都懵了,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面前就出现了一名女子,就像鬼一样浮现在前面,没有来的过程,是凭空出现的。

    可他们到底是端木安国手下的亲兵,这些年来,对于被端木安国视为头号仇人的玄天冥夫妇,那不说是天天对着画像牢记也差不太多。总之,人们在震惊之余也立即就反应过来这女子的身份,于是有大叫起来:“是大顺的济安郡主!”

    随着这一句话,太多的人冲着凤羽珩围拢,兵刃齐出,刀剑没有任何犹豫地对着凤羽珩就劈了过来。

    凤羽珩那头的情况被玄天冥看了个一清二楚,此时一看自家媳妇儿暴露了,哪还能藏得住,立即带着暗卫加入战团。

    可凤羽珩一见他们来了却一下子惊慌起来,几个闪躲间冲到玄天冥身边,大声地道:“你们快回去!敌军下了诱饵引咱们的大军前往桐城边界,钱里恐会上当,你赶紧回去阻止他!”

    玄天冥不解,“是何诱饵会诱使钱里不听本王劝阻自行出兵?”他摇头,“死丫头,有什么打算就直说,别想找借口支开本王。”说话间,手中长鞭一拧,竟将直对着他二人而来的近十名敌军手中的兵器齐齐缴了下来。有不舍得扔下手中兵刃的,就觉得胳膊一紧,竟像是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臂用力拧起了麻花儿劲儿,只一个愣神儿的工夫,一条手臂就被齐根拧断,疼得满地打滚。“找死!”玄天冥发了狠,一边护着凤羽珩一边开始主动发起功击。

    大顺的九皇子轻功虽不及七皇子,但招式上却是比七皇子好得多,一条软鞭被他使得只闻鞭声却不见鞭影,敌人有心闪避,却总因辨不及鞭来的方向而被扫得皮开肉绽。

    “既然怕钱里出兵,那就你回去报信,这里本王来顶着。”他一边挥鞭一边对凤羽珩说,“本王说过了,女人就该站在男人身后,我不能总把你留在危险的地方。”说罢,见凤羽珩又要开口,赶紧又堵了她的话:“别总拿你有空间这个借口,纵使你有奇招,但有些事还是不该由一个女人出头。”敌军当前,他竟还有心思腾出一只手去揉上凤羽珩的头,“乖,听话。要么我们一起把这些人解决掉,要么你回去通知钱里,让他按兵不动。”

    凤羽珩没了招儿,玄天冥是打定主意不走了,那该怎么办?她回头往营地的方向望了望,那边还没有动静,相距五里地,还要整兵,就算要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到的吧?她算计着,大军那头不急,可玄天华那边可等不了。进入雷区是要命的事,玄天华又不像她这样对地雷有一定的认识,万一乱动……

    她几乎不敢多想,看了玄天冥一眼,心里默默地道:夫君,对不起了,不得不骗你一次。

    “好。”凤羽珩终于点了头,“那这边你顶着,我回营地去看看。”再瞅了眼黑压压的一片敌军,心里还是担忧,“不要硬拼,差不多就撤,我在营地等你。”

    “走吧!我护着你。”玄天冥不多说,将小妻子紧紧护在怀里,一边打一边往营地的方向撤,直到将敌人都集中在身前,这才将手臂放开,大声道:“快走!”

    凤羽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后退,直到自己小身子被玄天冥高大的背影完全挡住,这才身形一隐,人直接进入到空间里。

    见她进了空间,玄天冥这才彻底放了心,唇角邪魅挑起,长鞭一甩,又要了两名敌军的性命。

    然而,玄天冥不知,他的小妻子根本就没打算回到营地去。眼下对于凤羽珩来说,刚刚听到的震惊消息才是重中之重,因为她太了解所谓“雷”能够给这一片大地和四周人类所带来的伤害了。但是她不敢跟玄天冥说实话,她怕玄天冥知道桐城外头布了雷区后,就再不肯让她靠近一步了。可若她不去,七哥怎么办?玄天冥纵是再厉害,那也仅限于在这个古武为尊的时代,在后世强大的高科技武器面前,古武的实力相差就太过悬殊了,根本没有活路。

    所以,玄天冥去了也没用,不但没用,还有可能在地雷大范围爆炸时受到波及。唯今之计,就只能她去,只有她才有可能借助空间之力,在一片雷区中将玄天华给解救出来。

    凤羽珩离开玄天冥身边,直接在空间里向了反方向跑,几次隐现后终于远离那片打斗区,茫茫夜色中,小身子开始发挥所掌握不多的最大轻功潜能,疾速地向桐城的西城门方向奔去。

    且说已经有明显感觉踩到东西的玄天华正静静地立在雷区之中,脚下那条小路变得不再安全,他到底还是没能把这小条行走的规则完全摸清。眼下回望,离五里边防已经有一定的距离,需视力极佳、再借助月光才能看得清楚边防线那边的情况。

    玄天华不知道脚底下踩到的到底是什么,可踩到的一瞬间就已经让他觉出不妙。原本以为这五里范围应该是某种厉害的机关,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一种东西。

    想当初大顺对阵古蜀,在大漠的战役中,大顺军第一次使用了一种神秘武器,雷。他曾看过凤羽珩教神机营的将士们如何用雷,也曾亲眼所见西放带着天机组的将士们将一颗颗圆型地雷埋到古蜀的大漠底下。还记得凤羽珩笑嘻嘻地对他说,七哥,看到那片埋了雷的空地没?只要有人进入,只要有人踩到埋在地下的雷,那雷就会“砰”地一声炸开,连带着引发这四周所有的雷都跟着炸起。那威力,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那高高的坚固城墙,炸开也绝不含糊。

    虽然明知雷那种东西就只有凤羽珩拿得出来,可玄天华也不怎的,竟然觉得现在正被自己踩在脚下的东西,就是那种地雷。

    他低头看去,茫茫夜色,灰扑扑的地面隐约可见土层翻动的痕迹,却无法透过地表看到再下面的东西。他不敢动,却也并不畏,只是想着自己两次占卜均得死卦,如今死卦应验在即,心头牵挂的,依然只是曾经那个潇洒从容又任性倔强的小小姑娘。

    雷区吗?他淡然而笑,如果以他一人引炸这片雷区,总好过大顺的队伍碾过死伤无数要好得多。能够以一己之力为大顺打开一条通往桐城的豁口,值得。

    他心念一动,不愿再等,踩有异物的脚就准备轻轻挪动,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七哥!”

第1185章 看一眼就少一眼

    凤羽珩到时,正好看到玄天华只身一人站在那片空地上,原本纹丝不动的人竟好像要开始动作一般。她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不知该如何才能把离得那么远的人给拦住,只能站在雷区边沿扯着脖子拼命叫喊。

    好在玄天华听见了,也回过头向她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离得远,要很仔细很仔细才能够看清楚对方的相貌。然而,根本无需过多辨认,无论是凤羽珩还是玄天华,都能够在任何情况下只需一眼就能把对方给认出来,并且分辨真假。

    凤羽珩只觉得自己的心一揪一揪地疼,这种疼在她得到消息说桐城在五里区域内挑起长杆,挂了大顺七皇子尸体的时候没有过,所以她知那消息定然为假。可是眼下,却是真的疼了。不只疼,还升起了一种绝望般的恐惧。

    她站在雷区边沿,腿都哆嗦了,大声地冲着里面喊:“七哥!别动,千万不能动!”

    玄天华对于脚下踩到的东西原本还只是猜测,可被她这么一喊,就立即料定自己所猜为实。原来这地下真的埋了雷,原来那种逆天之物,端木安国也有。

    有隐忧自心底腾升而来,雷,枪,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片大陆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大顺曾为拥有那样的武装力量而自豪,可如今在宗隋的土地上也出现了,且掌握在端木安国这样人的手里,玄天华想,若有一天此物被大范围的应用,若有一天所有国家都掌握了雷和枪,那这个天下会变成何等模样?几十万大军对抗,够打几天的?

    短短几息间,他思绪万般变化,最后集中于一个问题:端木安国到底有多少雷?若只是这些,那他拼着性命不要也得把这雷区引爆,以绝后患。若不止这些,那么端木安国,大顺上刀山下油锅也要将你及你的余党一网打尽,绝不能给这天下再留祸害。

    他回过头去,看向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心底最松软的一部份又翻涌开来。他很想伸出手去把那个丫头拥在怀里,很想轻轻去揉她细软的发,很想再纵她一次无法无天,也很想执她之手,海角天涯。

    然而,那是他弟弟的妻子。

    他泛起苦笑,那笑定格在唇角,苦却蔓延开来,由唇入喉,直通五脏,扩散至每一处细胞。

    那丫头还在不停地大声喊着,一边喊一边往雷区中张望,似乎想要找到落脚之处。他微微摇头,想告诉那丫头别白费力气了,快些回去,回到冥儿身边才是最要紧的。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舍不得说出来,总是想再多看她一眼,看一眼就少一眼……

    凤羽珩吓得都哆嗦了,一边不停地跟玄天华喊着千万不要动,一边努力地想要找出能够走到他身边的路。既然玄天华能平安无事走出那么远,没道理她不能,这里一定有没被埋雷的路可以通行,她必须得把路找出来,只要让她接近玄天华,她就可以利用空间把人平安带出去,甚至可以在引发雷动之后再进入空间,废了端木安国这阴险战术。

    她狠端木安国狠得牙痒痒,若有一天端木安国落到她的手里,凤羽珩发誓,一定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把他折磨至死,否则难泄她心头之恨。

    “回去!”终于,玄天华开口了,小心地运了内力让声音清晰地传至她的耳边,“听话,回去。”

    “我不!”凤羽珩大喊,“你们一个个的每次遇到事都说让我回去,玄天冥这样,你也这样,可为什么不能是我们一起回去?”她紧握着双拳,大声地道:“我就算要回去,那也是带着七哥一起回,若只我一人,绝不走!”

    “阿珩!”

    “不走!就是不走!”凤羽珩发了恨,伸手指向前方区域问他:“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地方走到那里去的?”

    玄天华摇头。

    她面色发冷,“不说吗?那我就随便走,随便踩。七哥你知道吗?这下面埋着的是地雷,就是我曾给你看过的那种地雷,就是我的神机营将士们用来炸开古蜀城墙的那种东西。你不是想一个人去死吗?那好,我陪着你,你不告诉我怎么走我就随便乱走,踩到雷就等着炸,然后咱们一起死,可好?或者你也可以不等我踏进去现在就引发雷炸,不过我告诉你,七哥,你那里炸了,这一大片雷区就全都会跟着一起炸。所以,我即使不动,也没可能逃脱,反而我如果走到你身边,咱们俩个都可以顺利逃脱。怎么样,你信不信我?”

    玄天华听着她的话,心中几番衡量,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凤羽珩说得都是对的。这丫头太倔强,如果他不把行走路线说出来,她绝对会不管不顾地踏入进来。一起死吗?不,他绝不想她死。

    罢了,他回身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那条路:“从这里,一直向前,最多一个人的身位,绝不可以走偏。”

    “好!”凤羽珩的面上终于浮了一个笑,可也马上收敛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条小路走去。

    五里雷区,一条小路,一白一红两个身影,红影正在小心地向着白影移动,一边走着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七哥你千万可别动,听我的准没错,万一动一下,咱俩的命可就都保不住了。你要真心疼我,就一定要听话啊!”

    当玄天冥一路运着轻功来到边防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场面。边防线外,还有焦急守候的玄天华的暗卫。一个皇子一个王妃都走了进去,而且在两人的对话中他们还听明白了那片区域竟然是雷区,留下来的暗卫差点没吓死。他们想救人,可又不敢上前,就怕一不小心引发雷炸会要了玄天华的命,可是留在防区外头干瞪眼,也实在是太过煎熬。现在总算是把玄天冥给盼来了,暗卫们赶紧围上前,其中一人急着道:“九殿下,您可算来了。怎么办,七殿下和御王妃都进了雷区。”他一边说一边指向那五里地带,告诉玄天冥:“御王妃说,那下面埋的是雷,就是咱们大顺用的那种地雷。只要人一踩踏,雷即刻就炸。”

    玄天冥听得头皮发麻,他就知道那丫头是个倔性子,她想做的事情不是别人说几句话就能够改变的。刚刚与那些撤退的敌军对阵,打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这丫头给骗了,这念头一起,再无心恋战,干脆掏出凤羽珩曾给他的那柄手枪对着敌人开始勾射。

    端木安国的亲兵对于这种东西还是比较忌惮的,数人倒地后,他们吃不准玄天冥那枪还能打多久,于是不再围击,开始迅速撤退。而事实上,那时,玄天冥的枪里也就还剩下一颗子弹而已。

    他退了敌国,没有再追,而是带着暗卫运起轻功火速往桐城边防这边赶了来,结果却还是晚了一步,那丫头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再有一半就能到玄天华的身边了。

    雷区!玄天冥几乎都能听到自己脑子炸开的声音,他豁出命去都愿意救自己的七哥,可是他豁不出凤羽珩的性命,无论如何也豁不出那丫头的命去。可转眼下人都走进去了,他还能怎么办?再给叫回来?那丫头如果肯回来,就不会往前走。既然走了,就绝对不可能再回头。

    玄天冥看着那个小小的红衣身影缓缓向前移动,小心翼翼地,生怕有一点点失误。他知道此行凶险万分,哪怕凤羽珩有空间可用,那也有个万一。万一雷炸时她来不及进空间呢?他几乎不敢去想,一想到那个丫头很有可能被雷炸伤,心里就跟刀割一样的疼。

    该死!当初他怎么就开了这丫头能跟他一起上战场的先河?以至于今日面对如此场面,他堂堂大顺朝的九皇子竟束手无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只能站在这里,悬着心看她,甚至连说几句话都不敢,生怕打扰到凤羽珩,从而导致她迈错了步子。

    到是凤羽珩,一路走过去那张嘴就没闲着,一会儿跟玄天华说上几句,一会儿又自己在那儿不停地叨叨咕咕。好像也知道身后有人来了,她头也没回,一边走一边大声地道:“玄天冥!你带着人往后退退,七哥踩到雷了,一会儿这片雷区肯定是要炸的。”

    玄天冥气得差点儿没吐血,该死的,她也知道会炸!“那你还往前走?”终于敢开口说话了,“你回来,我去救七哥。”

    “别闹!”凤羽珩语态略显轻松,“你怎么救?你要进来,你俩就是一块儿死的下场。我可不想下半辈子守寡,所以你就在外头待着吧!”

    “少咒我!”玄天冥闷哼一声,那丫头轻松的语态到还真让他微略放了心来。也对,玄天华能平安走到那里,那就说明至少前头的路是安全的,只要小丫头能抓到玄天华,就可以把人收入空间,然后等待这片雷区炸完再出来。凤羽珩是用雷的行家,自然算得准多久能炸完,无需他担心。可有些话就是堵在心里不吐不快:“小心走路,你若出事,这桐城本王屠它个一百遍都不解心头之恨。”

    “你屠城还屠上瘾了。”她尽可能的想要让气氛轻松下来,哪怕她的额头都因紧张而渐了汗,她还是希望不要太悲观,至少已经成功了大半,只要再向前十步,就这十步的距离,她就可以够到玄天华,哪怕只让她触到一片衣角,她都可以成功地把人收入空间。胜利就在眼前了!

    然而,世事总归不愿意往人们所希望的方向去发展,就在凤羽珩满怀希望地准备踏上这最后十步的征程时,突然的,就听半空中厉声响声,似有尖锐之物划空而过。她抬头,就见无数箭支正奔着玄天华所在的位置齐齐射去……

第1186章 是生是死?

    箭雨迎面而来,当年的千周神射很是有一部份人被端木安国收入麾下,即便大顺神机营的出现让千周神射从熠熠生辉变得黯淡无光,可是有总比没有强,在某种时候总还是能发挥出出奇制胜的作用。

    就比如现在!

    一边箭雨齐发,一边一动不能动,选择的两边都是死。不过玄天华想,还是可以选择的吧!不动,至少可以给身后的那个丫头争取一些逃命的时间。他知道那丫头有些异术,只有给她时间,哪怕一息,她也可以保住性命。

    他从容而笑,面迎箭雨,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凤羽珩在后头看着,眼睛都急得冒了火光,她大声地叫:“七哥!跳!往我的方向跳!”

    可玄天华不动。

    眼瞅着箭雨就要自空而落射中活靶,她急了,干脆运起自己那蹩脚的轻功,直往前窜去。同时甩手扬鞭,鞭稍直奔玄天华,只求手中长鞭能代替自己触及他的身体。

    怎成想,就在此时,自桐城而来的箭雨中,竟有一半的箭支改变了方向,不再以玄天华为目标,而是冲着大片雷区射去。

    凤羽珩大惊,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对方想要干什么。虽然这片雷区没有炸到大批量的大顺将士,但若能要了玄天华和她的命,端木老贼就是赚到的。

    箭支太快也太多,又分散,她再想回救已经来不及了。最快的一支箭尖儿触及地面,她瞪圆了眼睛,不甘地看着土地那处起了变化,地雷爆炸的速度在这一刻被她分解开来,从土地暴裂到火花突起,再到“砰”地一声四散而开,凤羽珩忘了进入空间,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发生,直到有一片白衣身影朝着她猛扑过来,她这才下意识地以右手抚上左腕,带着那片白衣隐入药房空间。

    只是在进去的一刹那,大片雷平地炸开,炸得她脑子“嗡”地一声,只来得及闻到熟悉的药房味道,下一秒,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五里防线内,所有地雷全部炸开。防线外的玄天冥早在第一声雷响时就已经看到玄天华向凤羽珩扑了过去,那一刻,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那丫头来不及进入空间。他盯盯地看着,可惜,随着雷炸,大片的浓烟滚滚而起,瞬间就将那二人淹没,隔绝到了他的视线之外。他着了急,运了轻功不管不顾地就要往里冲,却被身后的数名暗卫齐齐劫了下来。

    紧接着,大片雷炸,炸得这片大地都剧烈颤抖起来。暗卫们拼了全力将玄天冥往后拖,即将是这样,防线边沿处埋着的雷炸开时,还是有溅起的碎片插入他们的皮肉里,密密麻麻,就像筛子眼。

    玄天冥在那一刻几乎没有了思维,脑子一片空白,只闻得耳边轰隆隆的雷声接连不断,脑子里全部都是最后一眼看到凤羽珩和玄天华时的情景。他不知道凤羽珩有没有来得及进入空间,他很想冲过去看看,哪怕粉身碎骨,只要证实二人平安,也是值得的。可惜,他终究是没能进得去,甚至他还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大声地说:“九殿下,您就算冲进去,也什么都找不到!”

    这是什么意思呢?玄天冥想,暗卫们是不知道凤羽珩有个可以随时随地进出的乾坤空间的,那么,他们所说的什么都找不到,是说那两个人被炸到什么都不剩了吗?

    他想回身给那暗卫一巴掌,手掌都抬了起来,终究还是没落得下去。

    该打的不是暗卫,而是他自己吧!玄天冥觉得自己甚是没出息,这些年有了凤羽珩在身边,似乎打从心底就有了依靠,什么都指望着这个媳妇儿,以至于到了生死关头,竟然还能放任那丫头只身涉险,他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整整五里地的雷区,炸了了小半个时辰,炸得何甘都带着一部份神射组的人冲到了这边来。直到再没有雷声响,直到一切都归于宁静,再放眼看却,竟是硝烟滚滚,仿若一道厚重的雾墙,将他们与桐城之间生生地隔了开来。

    何甘从来没有见过玄天冥如此失神的模样,他是京郊大营那头的老人,跟了玄天冥整整七年,是从西北战役一路打到宗隋来的将士。虽然后来被凤羽珩收编到神机营,又成了神射组的组长,虽然认了凤羽珩当老大又打从心里敬其为师,可在主观意识中,玄天冥还是他的第一主人。这位九皇子、这位大将军从来都是骄傲又自信的,那张邪魅的脸从来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带领的大军不管打到什么地方,都是所向披靡,哪怕后来有了凤羽珩,那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根本算不上雪中送炭,因为,玄天冥原本就是那样的强大。

    可是现在呢?现在,何甘竟然在玄天冥的脸上看到了绝望。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玄天冥居然会绝望,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四下张望,却不见跟玄天冥一起过来这边的凤羽珩,何甘不解,问身边暗卫:“王妃呢?不是说过来接应七殿下,那七殿下人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何甘心头突然腾升而起,他似乎摸到了一丝头绪,似乎有点明白玄天冥面上的那种绝望来自何处。可是他不敢相信,瞪着老大一双眼睛看着那暗卫。

    一向以没有任何感情为标志的暗卫们,在这一刻也红了眼眶,他们不知道凤羽珩有空间一事,所以,或许对于玄天冥来说还能有一线希望,可是对于他们来讲,凤羽珩也好,玄天华也好,都已经葬身在那片雷区,甚至在这样长时间、大范围的爆炸之后,怕是会炸得连一片衣角都找不到了。

    见暗卫们不回答,还一个个的都眼里含泪,何甘哪里还能不明白。这一刻,他几乎疯了!他自认是凤羽珩的徒弟,这一身本事都是从凤羽珩那里学来的,她教他们箭术,教他们离奇诡异的追踪箭法,还把天雷和枪械都倾囊而授。他本来还想着等到刚数大了不能上战场打仗了,就留在军中做个教官,把一身本事教给更多的人。可却不想,突然之间,竟有这样的噩耗传来。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凤羽珩,他们神机营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宗隋怎么会有雷?”突然的,玄天冥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他不是质问谁,只是想呢喃自语反复思考。然而,地雷炸得太狠,时间也太久,以至于他们的耳膜都有了轻微的受损,听力暂时性的减弱,以至于虽然是想呢喃自语,说出来的声音却是大得很。

    何某下意识地朝着那一片浓雾跪了下来,听到玄天冥这样问,突然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却是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宗隋怎么可能会有雷?”可再看向那一片硝烟,他就算没有亲眼所见地雷暴炸的瞬间,但只闻这种味道就能分辨出,浓雾的确是因雷炸而起。.

    他愣住了,好半天才又道:“主子曾说过,不管是雷还是枪,在这世上就只有她才拿得出来,其它人绝不可能会有的。这是……为什么?”他看向玄天冥,开口解释:“我们这次出战宗隋,只带了枪支和手雷,并没有带那种能埋在地下的地雷来。神机营手里还剩下的地雷全部都留在大漠那头,由西放亲自管着,绝无可能流到宗隋来啊!而且……”他咬咬牙,“就算是从神机营流出去的雷,也不可能引起这么大范围的雷炸,因为我们手头的地雷,就只剩下二十个不到了。”再回想起这一路往这头来时听到的声音,爆炸声何止二十,五十都多,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他们这边的东西。

    玄天冥也知此事情神机营无关,他摆摆手道:“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本王只是好奇,端木安国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雷?而且……”他回想着刚刚那一场大爆炸,下了结论:“肯定不是我们的雷,因为爆炸的威力比我们的雷差了太多,他们这种雷炸上三个也及不上我们一个的威力。”

    耳鸣似乎有所好转,玄天冥尽可能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乱,一切都还不是最终定数。他只是没看见最后一幕而已,但至少他已经看见玄天华已经到了她身边。二人应该进到空间去了,待浓烟散尽,他让大军撒开网去找,不管炸得多严重,至少都会有点点痕迹留下,如果一丁点痕迹都没有,那就说明人没事。

    玄天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状态很快就被调整,他吩咐何甘:“你回去,让钱里点兵拔营,大军行进到此处,随时准备攻城。”

    何甘心里也憋着一口气,这口气没处发泄,就只有杀进桐城去跟那端木老贼才能好好清算。得了玄天冥的命令,他立即快马返回。很快地,赶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钱里带着数十万大顺将士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这一片雾墙之前。

    何甘已将这边的情况跟钱里以及其它几位主将说了一遍,所以,当大军到来时,玄天冥看到的是一张张悲伤的脸。明明是打仗的军队,却搞得像是送丧的队伍,看得他心里堵得慌。

    “把你们的精神都打起来!”他一声怒喝,指着钱里道:“还没到你哭的时候!本王没死,王妃没死,七殿下也没死。听着,留下二十万人在这方候命,其余人全部向前进,从这里,一直到桐城城墙脚下,给本王一寸一寸仔细地找。”

    “找什么?”钱里怔怔地问了句。

    玄天冥咬咬牙,“找人!……找尸体,残肢,又或者是,血、肉……”

    就在这时,突然有将士指着桐城的方向大喊了一声:“你们看——”

第1187章 吃粗粮的和吃白米的

    冬日清晨的第一缕娇阳照射下来,正照在那片烟雾地带。有微风吹过,浓烟渐渐散开,竟吹得远处的桐城城墙及目可见。

    可是,那城还能叫做城吗?大顺将士们静静地看着对面,整整一面的城墙都已经倒塌,有一个瞭望台独单单地立在那里,可他们才刚看一眼,那瞭望台也完成了自己最后的使命,轰隆一声倒了下去。从这个方向看,桐城一片废墟,就离城墙近一些的房子也都损毁,有百姓在睡梦中被埋于瓦砾之下,还留着口气,正在做着垂死挣扎。

    大批量的地雷爆炸引发了地动,将整座桐城都震得面目全非,无数百姓聚集在城门口,不明所以地向对面望来。及目之处是一片烟雾,火药的味道浓烈刺鼻,有宗隋将士在损毁的城门里头维持着秩序,同时也庆幸着昨天晚上守城的人不是自己,否则现在可就成了砖头下的尸骨,肢残体破。

    身为宗隋将士,没能死在战场上,却是从自家城墙上掉下来摔死的,这样的死法让他们觉得特别憋屈。可是到底为何城墙会突然倒塌?那深夜突然传来的巨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说:“是大顺的天雷!那样的声音只有大顺的天雷才发得出来,能够炸毁城墙的威力也只有大顺的天雷才有。是大顺人攻城了!他们屠了建城之后,终于也要来屠杀我们桐城了!”

    这样的言语引发了百姓的恐慌,也引发了宗隋百姓的激愤。有人说:“不管宗隋好不好,这都是我们自己的国土,容不得他大顺来犯!”

    有人说:“身为附属国,宗隋年年岁贡,这还不够吗?听说大顺进攻侵占了整个儿千周,逼死了千周皇帝,还进攻古蜀,硬是让古蜀让出半片国土来才算完事。如今又要来强占宗隋吗?他们到底是有多大胃口?”

    不过也有人提出不同看法:“真的是大顺人炸的吗?可是我们明明看见爆炸的地方就在城墙外头,那边可是有五里防线的呀?据说是那位端木安国大人在那五里地下设了机关,就为了等大顺人来犯时将他们一举擒获,那五里地由他的亲兵亲自把守,守卫森严,能是大顺人说攻就攻得进来的?”

    “对啊!”不同的意见提出,人们立即跟着分析起来,“那么大范围的爆炸,如果是大顺人干的,他们炸城就好了,炸那么多土地作甚?”

    人们的理智一点点的找回来,那些宗隋将士也被问了话:“你们是守城的,昨天晚上可有看到什么?那五里地底下到底埋着啥?”

    宗隋将士无奈地摇头:“我们以前是轮换着守城,可自从那位端木大人来了之后,就不让咱们再守城了。如今,守城的人都换成了他的亲兵,所以,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五里地的机关,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设的。”

    这样一说,百姓们的疑惑就更甚了,“现在炸完了,城墙都没了,大顺人呢?大顺人为何不来进攻?”

    这话刚被问起,立刻就听到有人高喊着道:“你们看对面!快看对面!那边黑压压一片的是不是大顺人?”

    人们顺声看去,但见浓烟渐散,很远之外那一望无际的大军就被收入眼底。桐城百姓倒吸一口冷气,只道那不是大顺军是什么?原来,大顺人真的要来攻占桐城了。可是他们为何只站在五里之外呢?炸都炸完了,赶紧过来打啊!

    桐城人望着大顺军,大顺军也望着桐城人,渐渐地,桐城百姓有些明悟了。有人大胆地提出一个看法:“那天雷炸城八成不是大顺军干的,依我看,搞不好是那位端木安国大人。五里机关,他的机关就是天雷吧?他把天雷埋在了五里地下,然后就在昨夜,爆炸了。”

    众人哗然。

    “可是端木安国为何要炸自己这边?他吃饱了撑的么?”

    “或许是不小心引炸的吧?”

    “不对不对!什么叫自己这边?那端木安国本来就来自大顺,他根本不是我们宗隋人啊!”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圈套?是端木安国跟大顺军里应外合的结果?”

    桐城百姓怒了,关于这一场大爆炸的猜测自此算是有了一个他们认为最合理的猜测。于是有人带头要将那端木安国生擒活捉,更是有人大声喊:“端木安国住在地窖里,昨天地动我看见他往外逃了,就在城南!”

    这话音一起,所有桐城百姓都向着城南疯涌,高喊着“活捉端木安国”、“让端木安国为桐城死去的百姓陪葬”这样的口号去发泄愤恨了。连带着那些宗隋将士也急了眼,因为死伤的人里也有他们的亲人。于是一并跟着去寻找端木安国,不只城南,他们遍布桐城的每一个角落,就为了将那端木老贼给搜寻出来。

    他们这边的一举一动都没逃得过大顺人的眼睛,大顺大军已经在玄天冥的号令下冲入了那五里已经炸毁的雷区,一半留下找人,一半向着桐城冲了进去。

    而此时,端木安国也极其狼狈。原本有手下告诉他,大顺的七皇子和御王妃进入雷区。他乐得都出了声儿,立即派出神射到城墙上去,拼着那一片雷区引爆也要把凤羽珩和玄天华给炸死在里面。虽然没炸着玄天冥有些可惜,可凤羽珩和玄天华的份量也足够让他心动了。

    却没想到,五里雷区的爆炸会那么震撼,牵引起的地动让他藏身的地下密室都发生了坍塌,他不得不狼狈出逃。好不容易躲过了半宿地动,却在这时又有手下来报:“大人,大顺的九皇子率大军冲进城来了!属下看到他们有近一半的人手里都提着那种叫枪的东西,还有很多人拿着天雷。”

    端木安国哈哈大笑,只道:“来得好!他们有枪,我们也有!他们有雷,我们同样还有存货。去集结兵马,咱们就在桐城会会那位九皇子,看看到底是他的天雷厉害,还是我的天雷更强!”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一会儿呢,就听手下开口道:“大人,集结不了了,咱们的人马昨天晚上在西城门死伤无数,还有两万驻守西防线的兄弟在撤退时被大顺包抄,全军覆灭。另外,东城门、南城门还有北城门的兄弟则被桐城原守军控制起来。有枪支在手的兄弟在听说大顺的御王妃和七皇子入了雷区之后就往城西去接应,结果……遇到了大顺的神机营,除了属下之外,一个也没回来。”他一边说一边无奈地将手中一把打到空膛的手枪递到了端木安国面前,“大人,属下拼死回来就是想告诉您,咱们手里的这种枪似乎……似乎跟大顺人拿的不一样,他们的……要比咱们的好上许多。”△≧△≧△≧△≧

    “什么?”端木安国惊诧不已,他万没想到,原本自信胜券在握的一场战役,打到最后竟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的十万亲兵,两万人全军覆灭!持有枪械和天雷的居然只回来一个!西城门的将士竟是死在自己的天雷之下!还有……他盯看着手下人递过来的那柄枪,跟大顺的不一样吗?大顺的比他的好?“你说清楚,好在哪里?”他已经顾不得去问到底还剩下多少人马,枪支的不同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他本以为这种逆天之物天下难寻,碰巧凤羽珩有他也有,肯定就是一样的才对,却没想到,人家的居然比他的好。

    那手下也说不清楚到底好在何处,想了半天就只是道:“他们的射得比我们远,打起来也更快,样子看起来也比我们的精壮许多。”再想想,总结了一句,“就好比我们吃的是粗粮,他们吃的是白米。”

    这真是一个恰当的比喻,端木安国还没来得及仔细分析粗粮和白米的本质区别,那手下就又道:“大人,考虑撤离吧!这仗没法打,咱们没必要为了一个宗隋把性命搭上。”

    端木安国到底是老了,一下没绷住,大声地咳嗽起来。他想活命,可也真的想跟玄天冥好好地打上一仗,他已经躲藏太久,纵是养精蓄锐,以他的年纪再蓄不了几年。更何况,粗粮和白米的对比让他突然间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他的所谓蛰伏、原来他所谓的奇遇、原来他拥有的天雷,在大顺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不甘,可事实摆在眼前。已经能听到大顺军冲杀进来的声音了,更有无数的宗隋百姓叫嚣着要活捉他这个逆贼。端木安国终于下了决心,点头道:“好!叫上剩下的所有人,撤离!”

    城东门,有一条他特地留出来的、只有他们自己人才知道的安全通道。可惜,好不容易跑到了城门口,才想起东城门的守卫已经由他的亲兵又换回了原本就驻守着桐城的宗隋将士。他心里有些发凉,却还是硬着头皮冲那群将士大喊:“开城!本将军要出城!”

    “哟!”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知打何处扬了起来,“端木大人,您既然已经是宗隋的大将军,那就得有个大将军的样子。敌军来犯,你不领兵应敌,这是要上哪儿去?”

第1188章 用我一生,护你一生

    突如其来的声音听得端木安国心都直哆嗦,越是想要顺利出城就越是出差子,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曾经为了巴结千周皇帝,他想尽阴损的办法帮着千周国君消除隐患,竟是研究出了那种能够把人变得不男不女的方法,并用封昭莲做了实验,制成药人,让他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国君的本事。

    他当然明白总有一天封昭莲会来找他报仇,也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在得知封昭莲也往东界来了之后,他曾想办法将封昭莲引到桐城来,却没想到,人是来了,却并没能成功地被他擒住。就在他打算不顾知州府的颜面、强行进入将封昭莲搜捕时,五里防线那头就已经有了动静。

    到底还是没来得及消除后患,端木安国看着从城楼里头绕出来的封昭莲,还有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精卫云萧,突然就有一种报应来袭的感觉。额上现了冷汗,从前曾常年生活在北界冰寒之下的端木安国,竟出奇地在宗隋这种暖冬天气下感到了寒冷。

    直觉告诉他,今日在这封昭莲面前,他似乎跑不掉了。可这没有道理!端木安国的一只手往袖子里摸了一把,有一柄短枪被他藏在袖间,里头只有三颗子弹,是他一直舍不得用的保命之物。有这东西在手,再加上自己身边到底还跟着几个人保护的,总不至于输给云萧一人。

    这样一想,心中便更有了些底气,于是狠瞪着封昭莲,冷冷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药人,莲王殿下。莲王殿下今日怎么穿起男装了?您一向不是很满意我们对您的改造,更十分得意改造过后美艳的容貌么?怎么?从前爱红裙,这会儿又爱上男装了?听闻莲王殿下对大顺的七皇子很感兴趣,那您可不能以男色示人,那七皇子是不会喜欢的。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不知道莲王殿下听说没有,那大顺的七皇子和凤羽珩那个小贱人已经死了,就在昨夜,被本将军的天雷给炸死了!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好朋友,怎么样,有没有很心痛的感觉?”

    端木安国刺激封昭莲是无所不用其极,一切足以伤害她的恶毒之话都往外扔,成功地让封昭莲那张脸变了一次又一次颜色。可他到底没有被这种低级的激将法给激怒,反而不解地问端木安国:“何以你还要如此来气我?不知道我越生气对你就会越残忍吗?端木安国,本王这一生不怨天地,不怨命运,却只怨你。只要你活着一天,本王就日夜不安,做梦都想把你给掐死。当然,本王也知道你厉害,从前厉害,现在更是有可怕的东西在手。所以本王根本就没打算像原先曾想过的那般,把你生擒活捉再百般折磨。现在,本王退了一万步,只要能把你给弄死,哪怕本王跟你同归于尽,那也是好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端木安国,“阿珩死了,七皇子死了,很好,那么,咱们就一起下去陪陪他们,有帐,到地下再算!”说完,往后退了两步,沉声道:“云萧,动手。”

    命令发出,云萧二话不说,飞身上前,手中暗器齐发,对着面前敌人就打了出去。

    端木安国身边的人赶紧将他护住,以兵刃相抵,将那些暗器一一挡在刀剑之外。但也还是有例外的,云萧出手的东西太多,暗器几乎是一把一把地扔过来,以至于总有那么一两支不是那么容易抗住,于是破器而来,划上了他们的皮肤。

    也不知道那暗器上淬了什么毒,竟只是稍微刮上了点边儿就能致人迅速昏迷,几乎都没有过程,一沾着,立即倒地。

    端木安国大惊,不由得连连后退。可他也不敢退太多,因为身后玄天冥的大军也正向城里涌来,由西向东,很快就要到这边了。

    封昭莲哈哈大笑,他告诉端木安国:“可怕吧?是阿珩给我的麻醉针呢!只需要你们沾上一点点,睡上数个时辰都没有问题。怎么样,想不想尝尝?”

    端木安国大惊,凤羽珩给他的东西?麻醉针?他记得在北界、凤羽珩混入他的府邸时也曾用过这种能够迅速致人昏迷的东西,着实让他的府邸混乱了好一阵子。如今她把东西给了封昭莲,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心再沉了沉,凤羽珩手里怪东西可是不少,只给了麻醉针还好说,万一连天雷枪械这种东西也给了,可怎么办?他今天还跑得了吗?

    云萧的攻击一直在继续,手里的麻醉针着实打了好一阵子,让端木安国身边的人手忙脚乱。本来就不多的人瞬间被麻醉了一大半,最后麻醉针彻底打完,端木安国身边仅剩下五个人了。

    端木安国额上的冷汗又流了流,决定再不多等,随手入怀,把那柄一直当做保命之物的手枪拿了出来。正准备对准了封昭莲扣动扳机,却突然发现自己对错了人。眼下应该先打死云萧才行,封昭莲不会武功,只要云萧死了,封昭功就是只没了牙的老虎,而自己一身功夫过硬,对付他可太容易了。

    人就怕犹豫,一个犹豫间就会错失很多本来可以拥有的机会。端木安国的枪口从对准封昭莲再转移向云萧,不过三息的工夫,心思就已经被那云萧给算了个明明白白。只见他身形一闪,人鬼影一般的晃动,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端木安国的身前。

    端木安国并不奇怪,千周精卫就跟大顺暗卫是一样的,有着出神入化的轻功造诣,云萧做为封昭莲身边头等精卫,那轻功自然是更加的好。既然他瞄不准云萧,也不错,正好云萧的闪身把封昭莲给让了出来,那么,他就去打封昭莲吧!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他心思一动,枪口又往封昭莲处移了去,同时大声喝呼身边剩下的五人:“护住我!”话一出口,那五人立即以他的后心为中心,扇形排开,将人紧紧护住,以防那云萧突袭。

    可也就在这时,只听“砰”地一声响,端木安国还奇怪自己没开枪啊!为何会有打枪的声音?随即就觉自己右肩头一痛,原本持枪的那条手臂猛地垂了下去,再也抬不起来。手枪落地,血流顺着手臂哗哗流淌。

    他疼得脸都变了形,一抬头,正瞧见封昭莲手里也拿着一把黑洞洞的枪对准了,嘴里还在说着:“完蛋,枪法不准,没打人打死。”这才知道,原来一枪打中肩头还真是他命大,人家本来是想直接打要害的,就是没打准而已。

    眼秋着封昭莲又要扣动扳机,端木安国急了,一咬牙,那条被子弹打得下垂的手臂竟被他抬了起来,然后一颗长条形的东西从袖袋里拿出,再用手一扯,立即就有白色浓烟从那物底下冒了出来。他哈哈大笑:“封昭莲,本将军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去死吧!”说完话,用力将那东西往封昭莲所在的地方扔了去。

    但见那物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半弧形,白色浓烟随着那道弧线划开,危机感也随之而来。

    封昭莲头皮发了麻,虽然不认识那是什么,却也明白,一旦自己被打中,命就没了。可是他还没杀死端木安国呢,这可不行啊!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想要突袭端木安国的云萧,手都已经触到端木安国的脖子了,只需要再往前一点点,一用力,就能把端木老贼的脖子给扭断。

    可封昭莲那头的情况却让他不得不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因为那划空而过之物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知道自己必须赶在那物落下之前将其抓住,再扔向别处可保命。可那东西已经扔得很远了,速度也很快,他即便用尽全部内力怕也赶不上其下落的速度。

    云萧发了恨,那种将要与从小护到大的封昭莲分别的感觉清晰来袭,这让他心里发慌。于是内力猛然运至巅峰状态,飞起身形向前窜去,就好像离弦之箭那般,不管不顾。

    可他窜起的同时却也没有放过端木安国,手中长剑一卷,竟狠狠地带走了他的一条手臂。就听端木安国“啊”地一声大叫,空中有血溅起,跟那之前扔出去的东西一前一后划过,一道白烟,一道红血。

    然而,云萧到底是没能成功地把那东西抓住再扔开,眼瞅着那物就要落到封昭莲身前,他一咬牙,朝着封昭莲狠狠地扑了过去。扑到封昭莲身上时,双臂展开,将人满满抱住。

    落地的一刻,云萧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从后心、后脑、从整个儿后身传来的巨痛之感。那是肉炸开的感觉,是骨肉剥离的感觉,是血光四溅脑浆迸射的感觉……

    双眼开始模糊,速度极快,从白茫茫到红通通再到泛起黑幕,一点点的,痛感觉被眩晕代替,面前封昭莲那张惊恐的脸也不再清晰。

    他知道,生命的尽头就要到了,思绪却在这一刻突然又明朗起来。他想起母亲在世时曾对他说,这一辈子都要护好封昭莲,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能扔下封昭莲不管。

    云萧苦笑,他活着,自然会护好封昭莲,可是现在他要死了,以后谁来护那个人呢?

    强打起最后一点精神,云萧开了口,问封昭莲:“受伤没有?”

    封昭莲的嘴巴动了动,云萧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不过没关系,从口型他就能分辨得出,对方说的是:没有。

    没有,他就放心了。

    “用我一生,护你一生。如今使命完成,主子,自己保重……”

第1189章 云萧啊云萧!你终究没能救下…

    “没有人能伴你一生,孩子,你你的人生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走完。”

    封昭莲突然想起父王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那时他不懂,被制成药人后扭曲的心理让他不管听什么做什么都十分别扭,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谁接近他都会遭到他的攻击,却只有云萧不被他排斥。很是有一段时日,他只跟云萧说话,只把云萧当亲人。

    现在想想,父王说得对,没有人能够伴他一生,后面的路总是要靠自己走完。

    可是……

    封昭莲扯了扯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来。人怎么走下去呢?时刻保护他的云萧死了,把他当朋友甚至给了他一把枪防身的凤羽珩死了,那个大顺神仙一样的皇子玄天华也死了。好像这世上所有一切他还在乎的人,全部都死了。却唯独端木安国还活着!

    封昭莲咬牙,一双手死死地抱着云萧已经没了气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端木安国被卸下的那条手臂就静静地搁在他俩身边,承载着他们所有的仇恨。可惜,最终只是一条手臂,他们用尽全力,最终还是没能将那老贼的性命留下。

    封昭莲不甘,却也知道这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极限。毕竟只有他跟云萧两个人,而他又不过是个累赘而已。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云萧一定可以将那端木老贼杀死,给母亲报仇的。可惜,现在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突然开始后悔,宾城东城门口遇到凤羽珩时,应该接受凤羽珩的建议,跟玄天华借些人跟在自己身边的。那是个聪明的丫头,纵是他插科打诨,纵是他打着来寻玄天华的旗号,那丫头依然能猜得出他此行目的。凤羽珩偷偷给了他一把枪,教会了他怎么用,告诉他遇到化解不了的危机时,用这东西保命。

    可是他太笨了,长年的药人生涯让他的力气小得连女子都不如,更是一用大了力胳膊就会哆嗦。这是药物的后遗症,那些年的药水浸泡到底是废了他的一生,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甚至连很多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了了。枪在他手,却打不中敌人的要害,白白浪费了那丫头的一番心意。

    那个端木安国扔过来的东西封昭莲认得,凤羽珩的神机营里也有,叫做手榴弹。只是凤羽珩那里的手榴弹比端木安国扔出来的那支长得好看些,外形不太一样,但扔出去的感觉却是一样的。爆炸力太大,炸死了他的云萧,也炸毁了他想要杀死端木安国最后的希望。

    “云萧啊云萧!”他轻开口,唤着这个陪了自己太多太多年的兄弟,“你可知道,刚刚我看到端木老贼了,他就从咱们身边跑过去,断了一条胳膊,一路淌着血。他跑过去时还踩了你一脚,我来不及推开,你疼不疼?云萧啊!你看到奶娘了吗?有没有看到我的父王母妃?云萧啊!跟他们说,咱们的深仇大恨报不成了,再也没有亲手杀死端木老贼的机会了。你走慢些,等等我……”他扯扯唇角,扯出了一股血来。

    五脏突然绞痛,血脉控制不住地向上涌起。封昭莲抱着云萧的双臂没有力气了,渐渐地松了下来,就那么任由云萧的身体扣在自己的身上。他突然很想哭,可是却连哭都没有力气,不断上涌的血从嘴里汹涌地往外流,不多一会儿工夫就染红了一片土地。

    “云萧啊!你终究没能救活我,这是多么伤悲的事。我终究还是辜负了你的这条性命,没能够活下来。不过,云萧,我不能好好的活,却能陪你一起死,一起去看奶娘,去看父王和母妃。云萧,你等等我。”

    封昭莲的眼睛快要闭上了,头顶的那片天空越来越细,最终只剩下了一条浅浅的缝。

    桐城知周田平到来的时候,就看到炸毁的东墙城下一角躺着两个罗列起来的人,正是那个姓封的家伙和他的护卫。田平匆匆上前,赶在封昭莲眼睛闭起的最后一刻问他说:“你答应我的事,可还做数?本官拼着跟那端木安国翻脸把你护在了知州府,可是你现在就要死了,我听说那位王妃也已经死了,那你曾答应我的事,是不是就没希望了?”

    封昭莲的意识被重新唤醒,他看向田平,撑着最后一口气同对方说:“有希望,你放心,凤羽珩没那么容易死!你去找玄天冥,带着我们的尸体,他会让凤羽珩帮你的女儿看病的。田平,凤羽珩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也是这天底下最好心的人。你帮了我,她也会帮你的。田平——”他偏偏头,瞅了一眼端木安国留下的那条断臂,“你救我一场,我领你的情……”

    终于,气脉断了,手榴弹爆炸的冲击力远非云萧想得那样简单,只凭一具身体的挡护根本无济于事,即便是隔着云萧,巨大的冲击依然震碎了封昭莲的五脏六腑,震断了他的心脉。

    头顶一线天合了起来,封昭莲看到这世界最后的一眼,是云萧那张染了血的脸……

    大顺终于占领了桐城,以一种没有喜悦的方式。

    玄天冥骑在马上,看着这座让他充满憎恨的城池,双手微微地颤抖着。曾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把这座城真正的屠掉。比起那沦陷于疯狂的建城,他更加憎恨这座桐城,因为就是在这座桐城外头,他的妻子、他的哥哥生死不明。他杀尽了端木安国的十万亲兵,可却又让那老贼给跑了,一腔仇恨无处发泄,憋屈得简直比多年前他中下玄天夜的埋伏断了双腿还更甚。

    田平就在这个时候带着封昭莲和云萧的尸体来到玄天冥的面前,这个大顺的九皇子、被人称为战神的御王殿下此刻在田平看来与阎王无异,在与端木安国的亲兵对抗时染了满脸满身的血,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那股子血腥气息。田平心有余悸,想着多亏自己在意识到那令桐城陷入轰炸之灾的缘头来自于端木安国时,就传令下去让所有驻守在宗隋的将士不要参与这场战斗,这才让他此刻站在玄天冥面前不至于太像个俘虏。

    但再怎么不太像,严格来说也是俘虏的。因为他是桐城的知州,因为现在的桐城,已经被大顺军彻底占领。

    慢慢地,桐城百姓也往这边聚集过来,一层又层地人群把他们围住,于是有人对田平大声地说:“田大人!咱们降了大顺吧!皇上居然信服那端木安国的话与大顺为敌,居然把那端木安国派到这边来作战,你看看那老贼都干了些什么?好好的桐城被他弄成了一片废墟,死了那么多人,那可都是宗隋人啊!他一个大顺的逆贼想要报仇,不去大顺报,跑到咱们宗隋来,偏偏咱们的皇帝还听他的,这样的宗隋还值得咱们的忠心吗?我们要的是以前的宗隋,不是现在的!”

    “就是!早有传闻说现在的皇上并不是先帝所中意的,他的皇位是杀害父亲和兄弟篡来的,这种连父亲和兄弟都能杀害的人,怎么可能会爱民如子?这已经不是从前的宗隋了!”

    很多人都哭了起来,他们爱宗隋,爱自己的国家,可是这份爱已经在家园变成废墟的时候彻底被摧毁了。新皇让他们失望,对于这场战争,从最初对大顺的愤恨如今已经转变成对宗隋的绝望。他们流泪,是对宗隋最后的悼念,泪水之后的决心,则是对新生活的坚强向往。

    田平没有回答百姓们的话,他亲自拉着一辆木板车往前又走了几步,将那木板车拉到了玄天冥的面前,这才开了口道:“大顺的九皇子殿下,这车上的人说是您的朋友,可是他们都死了。临死之前,那位俊美的公子托我把他们的尸体送到你这儿来,请你把他们安葬在一起,还说……”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有些话欲言又止。他到底就是个失城之官,有什么资格跟对方提条件呢?封昭莲是曾经给了他能治好女儿的希望,可封昭莲死了呀!

    田平看向玄天冥,终于还是低下头来。罢了,不提了。

    玄天冥看了田平一会儿,目光转向那木板车上封昭莲和云萧的尸体,心里突然就升起一阵酸楚来。

    封昭莲死了吗?云萧也死了吗?这两个曾经那样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子离开了世界,这是不是就叫做世事无常?那么,他的阿珩呢?他的阿珩是死是活?他的七哥是死是活?

    好像还能想起封昭莲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好像还能看到封昭莲一身女装妖娆了整个儿京城;好像还能记得封昭莲总在凤羽珩面前耍些无赖;好像还能听到封昭莲逢人就说他看上了七殿下玄天华。

    那么那么多记忆啊!玄天冥回过头,看向身后自己的兵马。那里头,有封昭莲给他的十万大军,那十万千周人跟着封昭莲从冰寒的千周出来,到了异国大顺,又跟着他攻打古蜀,现在又来了宗隋,曾为他、为大顺立下汗马功劳。虽然他平时对封昭莲不冷不热,偶尔还给点脸色看,但实际上,玄天冥是感激封昭莲的,是真心实意的把那个人当成朋友。

    现在,他的朋友死了,就在这一天,他身边那么重要的三个人,都从眼前消失。玄天冥突然就在想,这一场战役,究竟有何意义?

第1190章 心灵感应

    “你有何话对本王说?说吧!”他看出田平的心思,主动开口道:“本王无意为难你们,既然愿意归降大顺,那就如我大顺子民一样,该受到我们的保护和爱惜。你送回来的那两个人,是本王很重要的朋友,本王感谢你。所以,有什么要求,你提吧!”

    田平很激动,没想到封昭莲还真的是这位九皇子的朋友,而且还是很重要的朋友。他抬起头,面上重新燃起希望:“九殿下,我曾救过那封姓公子一命,帮他躲过端木安国的追杀。他来求我救命时曾说,如果我帮了他,大顺的御王妃会把我的女儿治好。”

    玄天冥心头一紧,田平提到凤羽珩,这让他心里十分难受。目光一转,重新落回封昭莲那处,正好看到放在他身边的那条断臂。随即目光一凛,伸手指了一下:“那是什么?谁的手臂?”

    田平回头看了一眼,回答说:“是端木安国的。”然后又指了云萧一下:“他砍下来的。”

    玄天冥周身冰寒之气再泛了起来,那目光就好像要把那条断臂给烧起来一般。他从马上下来,走到那平板车前将断臂抓起,掌下用力,竟是生生将那条手臂关节处捏得稀碎。旁边站着的田平看在眼里,不由得打起哆嗦。这样的一个人,自己居然在开口相求,而且听起来还是有条件的在谈交易,自己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啊?

    可是他没办法,他想救女儿,所以哪怕面对着玄天冥这种让他觉得十分恐怖的存在,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试一试。左右也是俘虏,生死不定,试一试,万一成了呢?不成也不过一死而已,没什么的。

    田平这样想着,心中便坦然了许多,可随即便又想起传闻大顺的御王妃和七皇子昨夜被炸死在西城门外一事,便又担忧起来。如果那御王妃死了,他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女儿的病很急吗?”玄天冥松手,那被捏碎的断臂从手中脱落,他一偏头对跟在身边的白泽说:“叫人收拾了,扔到城外喂狗。”然后再问田平,“如果不是很急,就再等几日。本王的王妃在这场大战中出了些意外,不过本王相信她绝不会有事,所以……”他看了田平一眼,冷冷地道:“身为桐城知州,你最好也跟着本王一起,祈祷王妃和七殿下早日回来,这样,才能让本王对这座城池的恨意减少一些。”

    田平一个激灵,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玄天冥那丝毫不掩藏的恨意,他相信,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要不是那御王妃还有生还的希望,他绝不怀疑这位九皇子会把桐城变成建城,杀光这里所有的人。

    田平低下头,道:“不管是不是为了给女儿治病,我都会为御王妃和七殿下祈祷,希望她们早日归来。”

    大顺自此接管桐城,入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缮西城门的城墙,同时,东南北三方城门依然关闭着,并且封锁五里雷区,时刻防备有人误入。

    对于端木安国给桐城留下的隐患,上至知州田平,下至桐城百姓,无一不恨得整日大骂,骂那端木安国就是个畜生。如今桐城三面全都是雷区,一旦误引爆,桐城将被炸得不复存在。可雷已经埋下,又无法排除,就连玄天冥都对那三面雷区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百姓们整日这样提心吊胆地生活也不是办法,玄天冥考虑多日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与田平商量:“等御王妃回来,请她看看那三面雷区,看有没有办法将地下埋着的雷排除。若实在没有办法,那就只能让百姓寄居。眼下建城空着,桐城可以暂时迁到建城去。百姓们如果可以接受换一座城池生活,我们会根据他们在原有的生活条件来分配在建城的房屋和田地。如果不想离开故土,那就算暂居,等所有人撤走之的我们会将三面雷区引爆,之后对毁坏的建筑着手重建,建成之后再将百姓迁移回来。”

    田平不得不承认,玄天冥考虑得很周到,唯今之计,这是最好的办法。当然,谁都不想离开家乡,可如果不迁,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他是知州,虽然是从前宗隋朝廷封的知州,可桐城被大顺军占领之后,玄天冥并没有削去他的官职,依然让他住在知州府,管着这一方城池之事。对此,田平是心怀感激的。

    他答应玄天冥:“下官会去跟百姓们沟通,问问看大家的意见。九殿下放心,百姓们都不糊涂,一定会配合的。”

    事情交待下去,玄天冥便也宽了心。不想再去理这些锁事,他还是要将大部份精力集中在对凤羽珩和玄天华的寻找上。

    于是,桐城的西城门外,整天都能看到九皇子玄天冥的身影。他就跟无数将士一起在那片空地上寻找,一找就是一整天,有时夜里都不愿回城,就盘膝坐在凤羽珩消失的位置,一坐就是一夜。

    转眼,七天过去了,凤羽珩和玄天华还是没有出现。

    将士们有些泄气了,有人一边找一边抹着眼泪,他们都觉得凤羽珩和玄天华不会回来了。七天了,雷区爆炸,炸也炸成重伤,他们怎么可能熬得过七日?

    其实,很多人从最开始就不认为那两个人还能活着的。可是他们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不但不想伤了玄天冥的心,就是他们自己,也绝不相信凤羽珩和玄天华已经死了。那两个,一个是仙人一样的七皇子,一个是仙女一样的御王妃,哪一个都跟他们有着深厚的感情,但凡有一点点希望,大家都会尽力去寻找,绝不想放过一丁点的机会。

    可是找到现在什么都没有,那样大面积的爆炸,还能剩下什么?怕是连衣角都烧成灰烬了,怎么可能还有人。

    越来越多的将士开始哭泣,一边找一边哭,渐渐地,哭声就像传染一般,让所有在这片雷区寻找着的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数万人的哭泣蔓延开来,传进桐城,传到了每一个桐城人的耳朵里。

    于是,桐城的百姓也悲伤了。

    就在这样的悲伤气氛下,桐城开始进行迁移。田平带着一众原本驻守桐城的将士带领着百姓从西城门出发,向着建城的方向而去,在经了那片雷区时,所有人都不再急着向前,而是围着那片雷区加入寻找的队伍里,开始仔细地找起人来。

    何甘一直跟在玄天冥身后,紧咬着牙。他没有参与将士们的悲伤,生生地把那股子想要流泪的冲动给压制在了心底。他同玄天冥一样,坚信凤羽珩和玄天华并没有死,玄天冥告诉他:“不要哭,如果我们都哭了,阿珩就真的回不来了。”就为了这句话,何甘说,他就算是挖了眼睛,也绝不会流一滴泪。

    桐城的悲伤传了千里万里,济安郡里,济安郡主的妹妹、凤家三小姐凤想容重病已经多日,如今躺在床榻上已经快要睁不开眼睛。

    她是突然间生病的,很多天以前的一个夜里,她说心情烦躁睡不着,便让丫鬟沏了一壶茶端到院子里,还没等喝呢,竟突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侍候她丫鬟吓坏了,赶紧叫了人。想容突然吐血,惊动了全府,就连一直以来都憋着气不想跟她说话的云妃都闻讯赶来。安氏哭着吩咐人赶紧去请百草堂的大夫,虽然是夜里,但凤羽珩的妹妹出了事,大夫们就算是已经睡下也都匆匆起了身,一口气来了五个大夫登门看诊,却谁也没法把她这个病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一位公认为玉州及济安郡地界医术最好的大夫给安氏交了个实底,他说:“三小姐这不像是病,虽然吐了血,可是一切体征却都良好,不见任何异样之处。诊脉正常,用郡主给的听诊器听诊也正常,不发烫发热,连面色都红润有光。所以,这根本不是病。”

    安氏就不明白了,既然不是病,想容为何突然吐血?不但吐血,人现在也不清醒,迷迷糊糊地,口中好像一直在呢喃,却听不清楚她到底在说着什么。

    就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多日,直到四皇子玄天亦再看不下去,飞鹰传书到东界,让自己的人在那头想办法找到凤羽珩,云妃这才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本宫好像能听明白三丫头嘟囔着的是什么话。”她看着凤想容,又仔细听了一会儿,这才又道:“她说的好像是……七殿下。”

    经云妃这么一提醒,人们再往“七殿下”这三个字上联想,果然也能听出些个数来了。凤想容口中一直念叨着的正是“七殿下”三个字,玄天奕气得说她这是相思成疾,的确不是病,是相思症。

    安氏看着病榻上的女儿,眼泪哗哗地流,一直以来都藏在心里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既然放不下,当初为什么又要拒绝亲事啊?娘亲都已经答应了你,你为何又不嫁了?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何苦这样子为难自己?”

    云妃看着这一对母女,听着想容口中不停地呢喃,心中一直以来压抑着的烦躁终于控制不住。她霍然起身,大声吩咐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班走:“收拾东西,本宫要回京!”

    人们不明白为何云妃要在这时候回京,但她是主子,谁又敢多问呢?安氏想,云妃还是怪想容的吧!所以不想再看到想容。

    可却没有人知道,就在想容突然吐血那晚,云妃也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心慌难忍。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特别是当想容不停地呢喃着七殿下七殿下时,她的心就疼得像是有人在用手使劲儿地拧。她不能再待在济安郡,这边消息闭塞,她必须得回京,只有回到京都,才能最便捷地得到东界的消息。

    云妃回京,想容生病,玄天冥带着大军没日没夜地寻找……而这时,就在一个未知次元的药房空间里,一个女子从混沌中慢慢地醒了过来……

第1191章 你不醒,我不敢死

    “七哥!”凤羽珩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身边的玄天华。有血迹挂在玄天华的唇角,因药房空间的特殊性能没有变干,但也没有继续流淌。

    玄天华面色惨白,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凤羽珩从地上爬起来,地雷爆炸所带来的冲击让她浑身都疼,她想起进入空间前的那可怕一幕——万箭齐发,玄天华向她扑来,她看到四周地雷炸起的瞬间,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若她自己进入空间去,一切都来得及,可她就是不甘心,玄天华已经跃至半空,很快她就能够到他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将人一并带入,她为什么不拼一次?

    于是,她也向前窜起,迎着玄天华去跟爆炸赛跑,去跟爆炸争取时间。她到底还是赢了,可是赢的那一刹那,却也感觉到强烈的冲击力从四面八方齐涌过来,她整个人就好像被挤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四面的墙壁正在不停地靠着她身体向里收紧,那种压迫就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给挤出来一样。她知道,哪怕再多一秒,哦不,半秒,哪怕再多在外面停留半秒,自己一定会被那样的挤压给挤得稀碎。

    她记得自己进入空间的同时狠狠地吐了一口血,但这还算好的,玄天华的伤势比她严重,她当时能明显地感觉到玄天华因痛苦而扭曲变型的脸。

    她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然后小心地活动着肢体,再感受着器官变化。初步看来,内脏应该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这让凤羽珩略微放了下。然后再弯下腰,咬着牙忍着周身疼痛去拉玄天华。

    “七哥!”她唤了一声,对方没有反应。她十分担忧,伸手向玄天华的腕脉上摸了去,心里瞬间“咯噔”一声。不好,很不好,五脏严重受损,气脉基本全断,她从玄天华的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生机,这样的结果让凤羽珩觉得难以接受。

    看着眼前这人,曾经过往一幕一幕地从脑子里闪过,从最初月寒宫里第一次见面,到进入空间之前他飞身扑来,她知道,玄天华扑过来是想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把她护住,哪怕他被炸得粉碎,也想最大限度地护住她。这个人默默地把她一路保护着,一护就是这么多年。

    凤羽珩想,如果没有玄天冥,她应该会爱上玄天华吧?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玄天华会死,一直都认为这神仙般的人是跟死挨不上边的。可是现在……

    不行!她咬牙,绝不可以让玄天华死掉。没有生机又如何?在现代化医疗技术面前,只凭掐脉已经不能够判定一个人的生死了,哪怕颈动脉也已经不再跳动,哪怕心跳呼吸停止,她都不想放弃,都要再进一步的去确定。但凡有一丝生机,她都要争取一下,只要玄天华不死,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哪怕是以后只能靠这个空间活着,她都是乐意的。

    凤羽珩发了狠,在自身状态已经十分不好的情况下,居然把玄天华从空间一层拖到了二层的手术室里。后世的医疗手段悉数用上,甚至心脏起搏都做了一遍,终于,脑干反射重新有了反应!终于,脑电波重新活跃起来!终于,心跳恢复,呼吸恢复!虽然人始终处于深度昏迷中,但生命体征总算是回归身体。

    凤羽珩长出一口气,扑通一下坐到地上,捂着脸呜呜地痛哭起来。

    生命体征是有了,但是玄天华的大脑皮层受到了严重损害,他如今只是有本能性的神经反射和进行物质及能量的代谢能力,却无法进行任何的自主活动,自我认知能力也已经消失了。说通俗一点,这就是典型的植物人状态。她尽了最大努力,却也只能做到如此。

    她的空间有着一种特殊性,东西不会变质,人体变化也同样可以一直维持在一个状态,长久的保持下去,除非人为干预,比如说她主动对他人进行治疗,那样方可改变那个人的情况,否则进来的人就会跟物质一样,不会产生任何变化。

    如果玄天华一直处于刚进来时的状态,那他就是死的,现在凤羽珩把他救活,虽然成为了植物人,但好在人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她可以再慢慢想办法。

    凤羽珩头一次如此感激自己随身带着这样一个空间,玄天华只要留在这里,病情就不会恶化,也无需像在外界那样需要人时刻照顾,更无需人为的做些翻身、擦身的行为,连营养液都不输,空间会让他一直这样保持着,直到她想到了办法,能够把人治得更好。

    她擦擦眼泪,摇了摇头,都到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在想着不用有人侍候着,也就不会损了玄天华神仙般的形象。她实在接受不了这样若仙的一个人要被人那样子照顾,甚至连大小便都得每天收拾,她接受不了,玄天华若是有了意识,同样也会接受不了。

    那么,就将人留在空间吧!她从地上站起身,上前去握住玄天华的手,轻轻地说:“七哥,我这一生都将为医治好你而努力。只要你还在这里,我连死都是不敢的,一旦我在外面的生命到了终结,我会进入到这里面来,就算终日只对着这四面墙壁,我也要看到你醒来的那一天。你不醒,我不敢死。”

    桐城西城门外,已经没有将士在徘徊寻找了。一连十天的寻找已经让将士们彻底绝望,所有人都认为,在如此密集的搜救下,凤羽珩和玄天华不可能还活着。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起了头,防线外点起了白烛,然后跪在那里,就冲着凤羽珩和玄天华最后出现的地方磕头,一边磕一边哭。

    没有人再去寻找,五里雷区空了下来,玄天冥也不再去,他只是每天都坐在城墙根底下,靠着炸毁的城墙往那雷区里望去,一望就是一整天。

    有迁往建城的百姓开始往来于建城与桐城之间,或是到原来的家里翻找东西,或是只回来看看,打听打听什么时候炸那另外三面雷区,他们希望在炸毁之后能够参与到重建家园的工作中来,早日把桐城恢复,好能让他们再次回到故土。

    如今西城门这边还在修缮,却也只是简单的清理。玄天冥将炸城之日定在了十天之后,待整座桐城三面全部炸完,方可谈及重建之事。

    就在炸城之期的最后一天,依旧有百姓从建城赶到桐城来,今日晌午就要封城,要确保没有一个人在城里,然后由何甘带领神射组的人远距离引炸三方雷区。有为数不多的百姓想要赶在封城之前再回家里拿一次东西,于是起了大早就往城里赶。偏偏这天下了浓雾,人们走得很慢,要很仔细地辨路才能看清楚方向。大家都很小心,生怕走错了方向,万一偏离,不小心走到其它三方的雷区去,那可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有一个孩子跟着爹娘也在进城的路上,已经走进了那炸完的五里雷区,孩子娘一边走还一边埋怨着:“眼瞅着就要炸城了,还回来干什么?家里不过就是还有些破碗罐而已,不要也就不要了。咱们领着孩子回来,万一雷提前炸了,岂不是送了命?”

    孩子爹不乐意了,闷哼一声道:“你到是大方,那么些个碗罐说扔就扔了?当初搬家的时候我就说要带上,你偏不。”

    “那不是装不下了吗?咱们只有一辆牛车,能拉多少东西啊?”孩子娘一边说一边又拉了小孩子一把,提醒道:“跟紧了娘,千万别走丢了。”

    可那小孩子却没理爹娘,就直勾勾地瞅着一个方向面露疑惑,半晌,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爹,娘,你们看,那里为啥站着个好看的红衣姐姐?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干什么?”

    孩子说着话伸手向一个方向指了去,他的爹娘立即顺着小孩子手指的方向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男人还好一些,那女人却突然“啊”地一声大叫,然后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拼命地往自家男人身边挤。“孩子爹,那……那是人还是鬼啊?”

    男人也吓了一跳,再仔细去瞧,浓浓晨雾中,果然有名女子站在那里,还不停地晃着身子,那一身红裙随风飘着,怎么看都不像是人。

    他也哆嗦了,就想说快走,怕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了,可那小孩子却并没有害怕,反而冲着那红衣身影大喊了一声:“那位姐姐!你是要进城吗?来跟我们一起走吧!”

    那身影好像听到了小孩的话,渐渐地向这边靠拢过来。孩子娘吓得嗷嗷大叫,就想要跑,可孩子却挣脱了她的手朝着那“红衣女鬼”跑了去。孩子娘几乎崩溃,拼命地喊着:“回来!娃儿,快回来!”

    然而,孩子并没有回来,不但没回来,还跑到了女鬼身边,很高兴地被女鬼拉起手。紧接着,夫妻二人就眼睁睁看着女鬼拉着自家小孩,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第1192章 嗨,夫君!

    凤羽珩最初从空间里出来时是有些发懵的,外头全是浓雾,一时间有些辨不清楚方向。想要努力地看清楚桐城的城墙,可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城墙在哪。她一度以为是空间出现了错乱,把她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在思考要如何才能回去,直到有一个小孩子跑向自己,并跟她说他们是往桐城去的百姓,她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小孩向他的父母走来。

    小孩儿的父母最初以为她是个女鬼,毕竟这一大清早的又有这么浓的雾气,凤羽珩一身大红裙子是挺吓人。不过等她走近之后却又觉得这女子挺真实的,不像是鬼魅之类的东西,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小孩子说:“爹,娘,这位姐姐说是也要进城,但雾太大迷了方向了。”

    男人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探问道:“你也要进城吗?你是桐城人?哪家的?”他想着,桐城很大,有人口三十多万,并不是很个人都认得的,这或许也是跟他们一样回来取东西的百姓。

    可凤羽珩摇了摇头,对他说:“我不是桐城百姓,我只是来这边找人。”说罢,又问道:“如今桐城是怎样光景?可有……被大顺占领?”

    男人点头:“占领了。如今的桐城已经不再归宗隋管了,被大顺的九皇子打了下来。你不是桐城人可能不知道,桐城四面都埋了雷,炸了一面,还剩下三面。九皇子让咱们都迁到建城去暂住,今天上午是最后的开城时间,晌午之后就要封城然后引爆其它三方天雷。这位姑娘,你要进城找什么人?如今城里可没有多少人了,就算是有,也不过就是跟我们一样回来取东西的而已。如果你是有亲戚在这边生活,那你不如到建城去找吧!”说完,又回身指了指建城的方向告诉凤羽珩:“往那边走就是建城。”

    “九皇子。”凤羽珩面上泛起笑意,“真好,打下来了真好。”她一下子就开心起来,“我不去建城,我就要去桐城。谢谢你们,现在我知道去桐城的方向了,你慢慢走,我先行一步。”说完,将小男孩往前推了一把交还到女人身边,然后再不多留,转身奔着桐城的方向就跑了去。

    雾太浓,凤羽珩身法又太快,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便从这夫妻二人的眼前消失。女人又再度恐慌起来,对自家男人说:“一定是鬼物,一定是鬼物,不然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男人却皱起眉头,思量起另外一种可能——“她听说大顺占领桐城的事情,居然那么高兴,看来不但不是桐城人,怕也不是宗隋人。一个女子,不是宗隋的……”突然想起这段时日以来大顺军一直在做着的一件事情,不由得眼睛一亮,抓着自己的妻子道:“我知道那女子是谁了!她不是鬼物,她是人,是大顺军在找的那位失踪的王妃!”

    城外,这对夫妻还在因自己发现了御王妃而高兴,凤羽珩却已经疾行到了桐城城墙根底下。当她看到这已经被炸得全部倒塌的城墙时才明白,怪不得自己看不到桐城城墙辨不清楚方向,这城墙都倒了还怎么找啊!

    再向城里望去,里头也是破败不堪,看来那一场大爆炸给桐城带来的伤害还是很大的,应该也死了不少人吧!她无奈感叹,战争总是避免不了死亡,可在这样的时代被地雷炸死却又让她自心底泛起深深的自责。哪怕桐城外的雷并不是她埋的,也并不是出自于大顺军,她还是为自己也将那样的跨时代武器带到这个时空来而感到愧疚。

    凤羽珩往城里走去,总觉得还是能闻得到那股子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硝烟味道,身边总有人生来走过,她听到有人说:“快点吧!取了东西就走,再过几个时辰就要炸城了。”

    “听说是三面的天雷一起引爆,先头只炸了西边的雷就已经有那么大的威力了,这三面一起引爆,桐城还能存在吗?”

    “存在个屁!肯定是要被炸没的!不过没关系,咱们在建城分到的房子比在桐城的好多了,以后就别回来了。左右都成了大顺的天下,我看大顺那位九皇子还是挺好的,没准儿咱们的日子能过得比以前强。”

    百姓们纷纷议论着桐城即将炸毁之事,凤羽珩听在心里,也在仔细地算计着那三面地雷引爆之后带来的后果。她很想把破坏降低到最小的限度,可怎么想都是没有办法之事。排雷吗?不可能!别说她空间里并没有排雷工具,就算是有,这里也没有技术成熟的工兵,无人来做。更何况,排雷这种事在二十一世纪都无法做到完全排除,万一还留了那么几个,那可就都是隐患,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引爆这一个办法,而至于这座桐城,怕是要在那样的爆炸下被炸得残渣都不剩了。大顺攻打宗隋,屠了一个城,炸了一个城,这业绩还真是辉煌。

    晨雾终于渐了散,她跟人打听着往知州府的方向走去。桐城的百姓说九皇子一直住在知州府里,现在应该还在。她很着急,几乎是用跑的在往那边去。自己在空间里待了很长时间,玄天冥一定急坏了吧!

    跑动间,有在街头巡逻的将士看到他,大顺军没有不认得凤羽珩的,人们一眼就把她给认了出来。街道上发出阵阵的欢呼,“御王妃回来啦”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大家是真的高兴,找了那么久,最后不得不绝望放弃,人们都以为凤羽珩已经死在那场爆炸中了,可是一转眼,她却又看起来毫发无伤地回了来,怎么能不让人高兴呢!

    这样的声音传遍了桐城的大街小巷,传遍了桐城的每一处角落,越来越多的人争相涌入知州府,将这个令人狂喜的消息告诉给玄天冥。

    彼时,玄天冥正在跟军中将部署着今日晌午之后的炸城计划。他昨晚又在城外溜达了一夜,眼都没合,天亮的时候才回到城里来。就在人们放弃了寻找的这几天,他跟何甘两个人几乎承包了城西那片雷区的白天和夜晚,两人心照不宣地分工合作,一个溜达白天,一个溜达晚上,无缝连接,以确保不会错过凤羽珩的出现。

    只是今日情况特殊,因为要炸城,所以玄天冥早早的就回了来,何甘也没有再去找人,两人都在知州府里进行着引爆地雷的部署,却在这时听到了外头的阵阵喧哗。

    最初人们还没听明白外头喊的是什么,还以为是桐城人又变了卦来闹事呢!钱里还说:“属下出去看看,都到这种时候了,再有闹事的干脆直接抓起来。他们不要命咱们还要呢!外头那些地雷哪里是等得了人的。”

    他说着话就要转身,却被何甘一把给抓了住。钱里能感觉到何甘抓着他的手臂正微微的颤抖,他一愣,就想问问何甘怎么了。却在这时,玄天冥也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连日来周身自带着的沉寒之气一下子就散了开,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殿下,主子回来了!”何甘说这句话时,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他曾说过,就算挖掉了自己这双眼睛,也绝不会流泪,因为一旦他也流了泪,凤羽珩就真的回不来了。可是现在,外头的人说御王妃回来了,他的眼泪就再忍不住,这神机营最优秀的将领就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放声大哭。

    玄天冥也觉得眼眶发酸,他拨开众人,运起轻功直接就往外头窜去,才一出屋,一眼就看见院子里人群中站着的那个红衣女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只觉这一切太不真实,以至于都不敢往前走,生怕再向前一步面前女子就会消失不见。

    凤羽珩从来没见过玄天冥这个样子,又好笑又心酸,她冲着对面的人挥手:“嗨,夫君!”眼睛俏皮地眨着,瞬间就将这些日子来的阴霾一扫而光。

    玄天冥终于笑了,“臭丫头。”他展开双臂将爱妻迎接,笑着跳进他怀里的小妻子却很快又哭了起来。先是小声啜泣,再到放声大哭,眼泪很快就打湿了玄天冥的心口,惹得他阵阵心疼。“乖,不哭了。”他轻揉着妻子细软的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是……他忍住没问,七哥呢?

    她仰头看他,终于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她说:“夫君,七哥我救活了,可是却救不醒。怎么办,如果他一直不醒,我们以后就没有七哥了。”

    玄天冥心头一紧,妻子是回来了,可到底还是发生了最不愿接受的事实。玄天华不醒,那意思就是重伤昏迷吧?那得是受了多重的伤才能让人陷入如此沉睡,以至于神医凤羽珩都无法将他唤醒过来呢?

    “不怪你。”他拍着她的背,能感觉到妻子的内疚和自责,于是不停地劝,“不怪你。”

    “可是我不甘心。”凤羽珩说,“我一定要把七哥唤醒过来,哪怕用这一生时间,也一定要把他唤醒。”

    “好。”玄天冥狠狠点头,“我们一起,用尽一生,唤醒七哥。可是,珩珩,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第1193章 来自后世的日记

    凤羽珩归来,给玄天冥带来了七哥重伤昏迷的消息,而玄天冥也告诉了她封昭莲与云萧二人的死讯。

    凤羽珩想,这真是一场悲伤的战役,那么多人在这场战役中失去了生命,那么多鲜活的面孔从此以后再不得见。人类,究竟何时才能够彻底摆脱战争的威胁呢?

    玄天冥说:“我将封昭莲和云萧的尸体火化掉了,留存了骨灰。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在你们那里,人死之后都是火葬的,然后把骨灰埋到土里,也算入土为安。他们是千周人,可如今我们人在宗隋,无法很快地把尸体运送回去,便用了你说的火葬方式,把骨灰留下来,待我们打完这场战役之后,再着人送回千周,选一处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吧!”

    凤羽珩点头,甩出了眼里的两片泪滴,“打完宗隋,我亲自去一趟千周,去安葬封昭莲。”她仰起头对玄天冥说:“虽然平日里总是挤兑那家伙,可在我心里是真心的把他当做朋友的。玄天冥,咱们的大军里还有他给的十万兵马,封昭莲不欠咱们的,反而对咱们有恩。现在他不在了,留下的骨灰我不能不管。”

    “我知道。”玄天冥赞同她的说法,“待大战结束,我跟你一起往千周走一趟,安葬封昭莲和云萧。千周还有皇家墓地完好地保存着,我们把他送回父母身边吧!他会乐意的。”

    封昭莲的死让凤羽珩的情绪再度低沉下来,她甚至有些不能接受,总是能回想到封昭莲那张美得连月亮都要为之失色的脸,总是能想到她初次见他时,他拿了把锄头在刨冰湖的模样。可是一转眼,人就死了,那么快,快到她都没来得及再看他一眼。她有些后悔,早知封昭莲要来找端木安国寻仇,她给了封昭莲一柄枪,还以为至少那笨蛋能保住命。若早知那人笨到有枪在手都无济于事,她应该给他一个军火库才是。

    端木安国!凤羽珩把牙咬了又咬,早晚有一天你落到我的手里,我不会马上杀死你,我会把封昭莲曾经受过的苦难让你再受一遍,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最人间炼狱。

    凤羽珩回来的这一个上午,先去看了封昭莲和云萧的骨灰,紧接着,钱里带人开始清城,她则跟着玄天冥一起往三方城门外去查看。端木安国竟然弄出地雷来,这让凤羽珩无比吃惊。当然,她绝对不相信端木安国也是跟她一样来自后世,更不相信端木安国也有一个带着后世之物的空间,所以,对于那些地雷的来历,她十分好奇。

    三方城门外,雷区没炸,有重兵把守着,任何人不得踏进一步,当然,也没人敢踏进一步,包括玄天冥,也不敢轻易触及那三片土地,生怕引发雷动,要了城里那么多将士的性命。

    但凤羽珩除外,她是用雷的行家,要说这世上还有人敢去碰那片雷区,也就非她莫属了。

    她跟着玄天冥从北城门出去,小心地在防线边沿站了一会儿。没有人打扰她,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着,看凤羽珩对那片雷区谨慎的审视。

    终于,凤羽珩有了行动,只见她蹲下来,缓缓地把手伸向前面的土地。动作仔细,却也十分利落,就好像她在拿着手术刀动手术一般,一旦看准就绝不犹豫,立即下刀。

    很快地,凤羽珩就从土地里扒出一颗地雷来。当然,雷并没有被取出,只是露了个头她便停了手,再看一会儿,绣眉深深地皱了起来。

    居然是日本货,很老式,应该出自抗战的那个年代。可那年代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大顺?地雷看起来很新,不像是经了太多年月,她估计着应该不出十年,所以雷用起来威力不减,虽然比不了她给神机营用的那些,但对于这个年代的人和建筑来说,杀伤力还是太大了。

    “这里还有一本东西。”玄天冥见她似乎有了定论,便从怀里拿了一个本子出来,“这是从端木安国最后住的地方搜出来的,上头好像写着什么,但没人能看得懂,就跟鬼画符一样。”他一边说一边将那本子打开,同时小声道:“本子虽然奇怪,但我在你空间里也看到过类似之物。可这就更不对劲了,端木安国手里怎么会有跟你空间差不多的东西?还有这雷,你不是说,当今世上除了你之外,再不可能有别人能拿得出这东西吗?”

    这问题凤羽珩回答不了,她同样也在纳闷着。玄天冥递过来的本子也让她惊叹不已,因为那是一本老式的笔记本,塑料封皮,里头是白色的带着横条格子的纸张,同样是后世之物,同样出自于四十年代。

    她将本子打开,只一眼就看出那上头记载所用的文字是日文,怪不得玄天冥说是鬼画符,简体字尚且还可以稍微辨识,但日文在这年代的人看来,就真的跟鬼画符无异了。

    不过她看得懂,十几岁的时候曾有过两年在日本做临床实践的机会,那两年让她的日文突飞猛进,最终达到与日本人交流起来完全没有任何障碍。

    她捧起本子阅读,很快便看明白上面所记载之事,原来,本子主人竟是一队侵华日军的军官,他带着自己手下在东北地区进行扫荡,被游击队逼入了一处山林。为了保命,他们一队人都躲到了一个山洞里。没想到,那山洞很深,他们就在里面走着,越走越远,渐渐地,竟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到哪里。后来,经了一个转弯,好像忽然之间精神恍惚,再清醒过来时,回头望去,竟已不见来时之路。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又那么诡异,就好像他们从未曾在后面的路走过,一整面石壁拦在四南八方,断绝了一切生机。

    那一队日军几乎被这种状态给逼疯了,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路没了?明明前一秒还走着,可是走着走着后面就发生了变化,变得猝不及防。

    他们开始怀疑,怀疑所发生的一切,怀疑自己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也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他们有随身带着粮食,坚持了一个星期。后来,有人痛哭,有人发疯,有人撞墙,也有人受不了这种折磨剖腹自尽。写日记的军官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他在日记中写道:或许这就是侵略他国所要付出的代价吧!大日本帝国终究要因此而亡,我们只不过是先走一步而已。我不畏死亡,就是不知道我们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日记记载到这里全部结束,凤羽珩明白了,那队日军一定是误入了某一处时空结点,在行走的过程中出现了时空穿越的情况。他们一直被关在洞里,却不知,竟是走到了这个时代。而端木安国就在他们死后机缘巧合下来到了那个洞中,得到了他们留下的武器。

    只是,武器也太多了些,那么多地雷,那队日军应该是用箱子抬运的吧?她脑补着当时的情景,一队日军抬着大量的地雷进入东北,一定是怀着某种目的,要炸毁某处地方。可惜,还不等计划实施就遇了游击队。最终被逼入深山,逼进山洞,然后误打误撞地闯入了另外的时空。

    “还真是报应!”凤羽珩冷哼,这就是侵华的报应。但愿如那军官所说,大日本帝国终究要因此而亡。而她,不管在什么时空,都将为那一天的到来而喝彩。

    “你说什么报应?”玄天冥听到了她的话,却又听不懂,他问凤羽珩:“本子上说了什么?”

    凤羽珩告诉他:“是留下地雷之人的记载,那些人被困死在一个洞里,端木安国无意中发现了,才得到了这些武器。”她摆摆手,“这些人和武器的出现是个意外,今后不会再有了,你放心。这三片雷区必须引爆,绝不能留。另外,从端木安国亲兵手里缴获的枪械都收上来,集中销毁,我们不需要那些东西,我提供给神机营的武器远比那些东西好上无数倍。那些玩意于我来说不过是破铜烂铁,就端木安国还当个宝呢!”

    有了凤羽珩在身边,再面对这些雷啊枪啊之类的东西时,玄天冥就觉得有了底气。不再茫然,不再凭空猜测,引爆起来也更加放心。

    于是,在这一日下午,整座桐城被清了个空,就连大顺的将士也都全部撤离,远远地退到了二十里地之外。

    凤羽珩玄天冥带着神射组的将士留了下来,由何甘将人分成三部分,分别前往桐城的南北东三处,然后退到五里防线之外,找了他们手中枪械的最远射程之处停下来,在每队负责人的号令之下,子弹齐发,将那三片雷区统统引爆。

    雷声震天,大地轰鸣,整片大陆都为之颤抖起来。爆炸声连远在建城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人们无不拍着胸口庆幸自己已经躲了出来,否则,就凭着这么大的爆炸威力,哪里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桐城炸了,整座城都被炸得残破不堪,大顺军在炸城次日重新进驻,开始了桐城的彻底重建工作。

    彼时,玄天冥与凤羽珩二人正站在药房空间的手术室里,看着闭目沉睡的玄天华……

第1194章 高端的存在

    阔别多日,玄天冥再次见到玄天华竟是这样一番境况。不过也好,他说:“这样也好,至少还有希望,总比我料想到的最坏的情况要好得多。”

    凤羽珩轻轻叹息:“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都死掉吧?我也曾经这样想过,甚至刚醒来时都有点不太真实。不过还好,还好我们都活着,只是七哥在最后的时刻护住了我,地雷爆炸的冲击力被他挡住了大半,所以我只是昏迷了数日,转醒过来之后也没有大伤,不过筋骨酸痛而已,养养就好。但是七哥……玄天冥,你说……母妃知道了会不会怪我?”这是她一直以来心中的一个担忧,“七哥这个样子,我们该怎么跟母妃说呢?还有父皇,他们一定会很难过。”

    玄天冥揉揉她的头,走上前去又看了看玄天华,然后道:“难过也没有办法,身为玄家人,从出生之日起就注定了不可能一生平顺。这一点,父皇明白,母妃也明白。而且,珩珩,我觉得我们要考虑的不是该怎么跟父皇母妃说起七哥的伤情,而是应该考虑一下为七哥编造一个去处。”他说着,指了指这空间,“你说过,七哥不能出去,父皇母妃不能进来,所以他们彼此见不到面。而我们又无法解释七哥重伤之后还被我们藏着,所以,七哥的事不能说实话,至少在他醒过来之前,绝不能说。”

    凤羽珩恍悟,“对哦,我怎么忘了这一点。是不能说实话,可是不说实话又能说什么呢?说七哥离开了?那去了哪里?”

    “仁仙岛。”玄天冥已经想好了说词,“过了宗隋再往东是无岸海,海中有群岛,名曰仁仙,那是七哥一直向往的地方,他也曾数次在母妃面前提起过。我们刚好在东界,不如就说七哥去了仁仙岛吧!”

    “那母妃能接受么?七哥可是说过要带着母妃一起去的。”

    玄天冥失笑,“那不过就是个理想而已。她是父皇的妃子,哪是那样轻易就能走得掉的。母亲是亲,父亲也是亲,七哥带走母妃,父皇怎么办?就依那老头子的性子,还不得趁夜逃跑也追了去?那大顺可就乱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母妃其实根本也走不了,七哥从前那样也,也不过就是逗母妃开心罢了,你们都清楚,母妃是走不了的,对吗?”

    玄天冥点头,“对。”

    她黯然,“所以说,做皇帝有什么好?做皇妃又有什么好?包括皇后,一旦进了宫,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已经被无数的无形礼数和规矩捆绑了一生。玄天冥,幸好你不愿意当皇帝,否则将我们这一生锁在一个四方天地里,我会疯掉的。”

    “是啊!”他拧了一条毛巾,亲手为玄天华擦拭起面颊来,“但如果有那种能随时出宫,想到哪里游玩的皇后,你愿不愿做?”

    凤羽珩翻了个白眼,笑他说:“做什么美梦呢?这世上还能有那种皇后?”

    “万一有呢!”玄天冥挑起一个得意的笑,让凤羽珩觉得他似乎有什么秘密瞒着她。不过玄天冥不说,她便也不问,反正总有一天都会知晓的,不如就多一些猜测与期待,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玄天华沉睡在空间里,到让玄天冥放了心来。至少这样走到哪里就可以带到哪里,而且人在凤羽珩的空间,就处于全身生理机能都静止的状态,不但病情不会再恶化,就连容颜也不会变老。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所有的一切放进去都不会变化状态,除非凤羽珩去人为干预,否则,东西就是放进去什么样,出来时还是什么样。哪怕玄天华在里面躺十年八年,再出来,依然不过跨过那十年岁月,一切在空间之外都会重新来过。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公,别扭着道:“若是七哥睡上十年,那十年以后我三十多,他还是二十多,那到时谁是谁的哥哥?”

    凤羽珩白了他一眼,“就是你八十多他二十多,他依然是你的哥哥。”说完,突然就捂住了嘴巴,面上露出悔色。呸呸呸!乌鸦嘴,什么八十多啊!那玄天华岂不是要在里面躺六十多年?不行不行,她改口道:“最多十年,我必须得让七哥清醒过来!”

    桐城炸了,除去进行城池重建的将士以及无数自愿参与到重建工作中来的原桐城百姓之外,其余人都搬到建城去生活。知州田平来到建城之后,被分配到了建城的原知州府居住。

    建城的知州府原本是建城知州左大住的地方,那左大贪财也擅长敛财,把一座知州府修建得特别好,除去原本宗隋朝廷划分下来的地方之外,还外扩了许多,比起桐城田平住的那座府邸要气派数倍,这让田平住起来十分不习惯。

    田家人并不多,田平夫妇,外加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仅此而已。下人也用得不是很多,仅仅够用,并没有多余的人在府中充场面浪费粮食。这些人住进左大的府上就显得这座府邸太空了,于是田平做主,将这座府邸一分为二,划了一多半出来给玄天冥和凤羽珩先住着,至于以后怎么分,他不参与,全凭玄天冥做主。

    田平告诉玄天冥:“桐城再往东是甘城,那端木安国断臂而逃,估计不会到甘城去了,因为他的兵马全部都折在了建城与桐城,再没有资本去祸害甘城。而宗隋皇帝应该很快也会听说这边的事,对于端木安国,那皇帝如果不是特别傻,应该就不会再加以重用。若是皇帝精明一些,眼下不旦不会再重用端木安国,还应该大力搜捕才是,毕竟这两座城是废在了端木安国的手里,不严惩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百姓?没有了端木安国的参与,后面的交战也就会变得简单许多。宗隋纵是人多,纵是有铁精武器,可在大顺面前也依然显得十分薄弱,你们攻起城来应该会很容易吧!”

    田平其实想说,你们手里有天雷,在宗隋没有了端木安国之后,那应该是所向披靡了。可这话他到底没说出来,因为他看得出,自从出了桐城的事,这大顺的九皇子和御王妃对于天雷似乎十分的抗拒,所以不敢再提。

    的确,玄天冥和凤羽珩对雷已经产生抗拒了,凤羽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收走了神机营将士手里的全部雷弹,只留了少量枪械备用。经了桐城一事,她再也不想让后世杀伤力过大的武器出现在这个时代,害人害己,苦果已经尝到了。虽说玄天华的重伤是端木安国用地雷所至,但凤羽珩总是会想,如果没有她先带出雷弹让大顺军使用,或许端木安国就算发现了那处洞穴,他也不会明白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说到底,还是她造了孽。

    快过年了,二人决定在建城过年,待正月十五之后再举兵进攻甘城。但大军不动,却并不代表探子不动。一批又一批的探子和暗卫被派往甘城,以确保在休战期间,每天都能得到有关甘城那边的消息回报。

    大顺军赶走了端木安国,桐城人对此十分感激,纷纷加入到重建家园的工作中去。男人们在军中谋职,与大顺军一起,出体力建造房屋修缮城墙,而女人们则把后勤保障工作给挑了起来,洗衣、煮饭,不但服务于参建的百姓,也服务于大顺的军队。

    玄天冥凤羽珩对此十分感激,凤羽珩利用休战这段时日,集中了原桐城医馆中自愿与她学习医术的医者,尽可能地将一些可以在短期内掌握的最基本的先进医疗技术传授给他们,然后在建城成立了百草堂,又从空间拿出了许多中成药和西药来,再从自己的大军中选出一名懂医理的将士暂时管理着。不出十日工夫,一个像模像样的百草堂就这样成立起来。

    桐城百姓对此十分感激,特别是那些原本患有所谓的疑难杂症者,原本被大夫宣布无救只能在家等死的人,凤羽珩妙手回春竟然治好了他们的病,这让他们觉得十分神奇。

    当然,人们之所以相信她,还是因为她先治好了田平的女儿田惜。经诊断,田惜之所以肚子大了起来,竟是“腹壁肿瘤”在做怪。但这种肿瘤也并不是有她就一定能治得好,她事先与田平说明了其中原因,告诉田平这种肿瘤分良性与恶性,如果是良性,由她主刀切除,养好之后就没事了。但如果是恶性,就算现在切除了,日后复发的机率也相当大,而且一旦复发,就再没治好的可能。

    田平和田惜是报着打赌的心态让凤羽珩出手诊治的,老天保护,经凤羽珩的病理分析,田惜腹壁的肿瘤是良性的,这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凤羽珩亦是有私心的,她希望能把田惜治好,这样她才能在宗隋地界打响百草堂的名号。占领一座城池,不仅仅是要重新建设好他们的家园,家园的意义也不仅止于房屋的修建,她要让大顺的文化也尽可能地渗透进来,让那些宗隋没有而大顺又先进的知识与技术传播进来,这样才能彻底的笼络住人心,彻底的让这些百姓不再因背离宗隋而留恋和遗憾。

    宗隋这个国家一向仿学大顺,可却并没有学到大顺的精华,特别是在这几年大顺出现了凤羽珩之后,大顺人所享受到的“与众不同”,宗隋人可是一点儿都没享受到。现在凤羽珩来了,他们终于明白,原来所谓“主国”,竟是如此高端的一个存在!

第1195章 吵架都没了对手

    大顺京都,天武帝设大年宴,于初一的傍晚邀请在京正四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入宫饮宴。

    在京的官员对于宫宴这种事并不陌生,从前一向喜好热闹的天武帝每逢节日都会举办宫宴,或大或小,虽然每次都能吃出点儿幺蛾子来,每次都不消停,但人们还是乐此不疲。毕竟宫宴相当于最高端的人士见面会,官员之间可以把酒言欢,儿女们也可以借此多一些了解的机会,保不齐就能成就一段姻缘。

    今年的宫宴同样热闹,东界战事是直接打到宗隋去的,离着大顺京都十万八千里,再加上有九皇子和凤羽珩坐镇,人们都认为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谁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大家该饮宴饮宴,该赏歌舞赏歌舞,该互相挤兑也还互相挤兑,一切看起来都与往年没什么两样,却唯独少了许多皇子。

    多年前,大顺九位皇子,如今坐在这里的,却只剩下大皇子玄天麒、二皇子玄天凌、五皇子玄天琰和六皇子玄天风。有心细的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再回想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心生感慨。只道世事无常,当初皇家龙生九子成就盛世,如今却连番凋零,就连外人看着都心生不忍了。

    今日,丞相府的小姐风天玉没有进宫来,有京里相熟的小姐跟任惜枫问起,任惜枫说:“天玉前儿扭伤了脚,走路不方便,我今早过去看了她,她还提起许久没见姐妹们,等伤好了还得多走动走动呢!”

    大家一听这话,赶紧就表示明日定到丞相府去探望。借着这个话题,数位平日里有往来的女孩子便凑至一处,东扯西扯地闲聊起来。任惜枫听了一会儿便觉无趣,她们说的无外乎就是哪家的老爷又纳了小妾,哪家的庶小姐又被嫡女欺负,哪家的铺子又上了新料,哪家的点心比较好吃。她一向不喜这些家长里短之事,坐在座位上干巴巴地听着,渐渐地便走了神。

    目光向对面看去,几经绕转,不知不觉就落在了六皇子玄天风那处。

    玄天风并没有坐在皇子那一堆儿里,做为监国皇子,实则与太子无异,有专门一处留给他的位置,那是曾经被那么多他的兄弟们惦记着的太子之位。

    可玄天风坐在那里却并不见多少喜色,依然是那一派儒慕尔雅温良俭让,监国之任并没有让他的气质有一丝改变,清清淡淡的,不像是身担重责的监国皇子,到像是个白面书生。

    他就一人端着酒盏,也不喝,只静静地端着,偶尔看看天武帝,偶尔再看看其它皇子,却哪一边也不能坐过去,哪一边也不能融进去,孤孤单单的,让人心疼。

    似乎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玄天风目光一转,十分精准地对上任惜枫那头,到是惊得任惜枫一个激灵,想要把目光别开去,却有些来不及了。玄天风冲她招手,无声地说:“过来。”

    任惜枫有些犹豫,两只手在身前拧了又拧,最终还是一咬牙站起身来,在许多有心之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到玄天风那头。行礼,落坐,然后异常的鄙视自己,怎的就这般扭捏?她是平南将军的女儿,算是京中五个手指都排得过来的贵族,又不是没跟皇子们说过话打过交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清了清嗓,坐直身子,面色坦然了许多。

    玄天风却笑了起来,“跟本王说个话而已,怎么弄得像是还要鼓足多大的勇气一样?任小姐,不至于吧?”

    任惜枫也觉得不至于,可再看看那些在她走之后就开始指着这头窃窃私语的夫人小姐们,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说:“我真的是用了些勇气才敢走过来的呢!”说着,往对面指了指,“正所谓人言可畏,六殿下你瞧,那些人定是在讲究着我,就因为我坐到了你的身边。”

    玄天风看了对面一会儿,通过辨唇读懂了一些话语,也是叹息道:“到还真是。从前我不曾监国时,常年不在京中,就算是在京中,多半也把自己关在书库里编书,这样的场合甚少掺合,便也没想到人们的好奇心竟会这么重。如今这样,到是连累了你。”

    “不碍。”任惜枫连连摆手,“真不碍的,我又不是什么娇贵的小姐,没那些娇滴滴的小脾气,她们愿意说就说去,又不能少块肉。”

    玄天风失笑,只道这任家小姐的脾气到还真是随了平南将军,美好的容颜又带了几许飒爽英气,怎么就……怎么就那么像凤羽珩那个丫头呢?

    他有些失神,竟是在这一会儿的工夫盯着任惜枫看了好久,直到任惜枫绷不住了掩口轻咳,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歉意道:“是我失礼了,任小姐莫怪。”

    任惜枫摇摇头,“不会,六殿下一定是想起了阿珩吧?我也十分想她。”

    玄天风也不瞒,很爽快地说:“的确,听闻你们平日里关系甚好,你的性子又与她十分相像,的确是让我生了几分联想。她跟着九弟往东界去了,年前也没有战事的回报,真不知道他们那头的情况如何,我甚是担心。”

    “一定是所向披靡的!”任惜枫对此很有信心,“阿珩那么厉害,定打得宗隋落花流水!”

    略有些尴尬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任惜枫比之前放得开了些,她主动跟玄天风问道:“六殿下的身体如何了?上次的病……”

    “已经没事了。”玄天风笑着说:“阿珩临走之前留了药给我,吃上不到十日就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任小姐惦记,也多谢任小姐上次替我把病情瞒了下来。你知道,我身担监国之职,若是被人知道身体有恙,朝中定会再起风波。如今的大顺实在禁不起折腾,我不能冒那个险。”

    “可六殿下也不能再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任惜枫沉下脸来,“上次亏得有阿珩在,可阿珩纵是神医,也并不是神仙,不是所有病都能治的。六殿下若是希望大顺能平平安安,就必须爱惜自己的身体,只有你安康,大顺才能安康。”

    “我知道。”玄天风点点头,“多谢任小姐。”

    “六殿下客气了。说到上次的事,我还要跟六殿下道歉,因为丽贵人那头……”

    “你无须跟我道歉。”玄天风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止了任惜枫道歉的话,再对她说:“你做得对,说得也对,那些话原本就是我想要说的,但我是她的儿子,有些道理明明知道,却又不能说出口来。我还要感谢任小姐替我把那些话说了,也正是因为你说了,才换了我如今的安生。”

    “丽贵人不再闹了吗?”任惜枫长出了一口气,“不闹了就好。”说完,只觉鼻子甚痒,想拼命忍着却没忍住,到底还是打了个喷嚏。

    玄天风皱眉,“病了?”

    任惜枫懊恼地点点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好在她打喷嚏时是掩住了口的,声音很小,被鼓乐声掩住,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一脸岂求地看向玄天风,拜托道:“六殿下恕罪,我的确有些小伤寒,这些日子一直咳嗽着。我知道带病进宫是大忌,会给贵人们过了病气,可还是忍不住想进来凑个热闹,求六殿下不要怪罪。”

    玄天风摆手,“我不怕被过病气,也不会降罪于你,不用害怕。但是有病也得治,你知道劝着我注意身子,自己也该懂得那个道理才行。”

    任惜枫点头,“多谢六殿下关心,我会治的,百草堂开的药一直吃着,就快好了。”她低下头来,情绪有些低落,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开口说了心里一直憋屈着的话——“我本不该进宫来的,可也不怎的,就觉得若是不进宫就会跟很多人都失了联系。以前身边总有相熟的姐妹陪着,可是如今,阿珩去打仗了,天歌远嫁古蜀,天玉扭了脚不能出门,就连芙蓉和想容都去了济安郡不再回京里过年。再看看宫里,三殿下八殿下死了,四殿下去了济安郡,七殿下和九殿下在攻打宗隋。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人,会让人觉得空落落的,心里没底。所以我特别想进宫来看看,特别想到人多一点的地方多待一会儿,哪怕听听家长里短也是好的,至少有人气。六殿下,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希望能再回到很多年以前,哪怕有争有斗,至少一个个生命都是鲜活的。可是你看现在,就连想要吵架,都找不到争吵的对象了。”

    她的话让玄天风亦心生感叹,的确,这些年走着走着,很多人就掉了队,落下了就再没能追得上来。就只剩下不多的人继续向前,越走越远,身边人也越走越少。就像他现在,坐在这里,不尴不尬,曾经那么多人羡慕的位置,于他来说更像是一道枷锁。可是他不能挣脱,这道枷锁是与生俱来的,是身为玄家人必须承受的,更何况,这也是凤羽珩那个丫头亲手给她套上的。

    玄天风苦笑,那丫头想要自由,把这么重的担子扔给了他,那么他就挑着吧!就算是为了那丫头,为了她能够百岁无忧,他愿意留在这四方天地里,只希望那丫头今后不管到了什么地方,都能记得他这个六哥,那样……就好。

    任惜枫眼瞅着玄天风又陷入了沉思,便也不再说话,二人各有所思地想着事情,这时,却见对面的方向,有位女子迈着细碎的步子,朝着那几位皇子座位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1196章 谁都有个王妃梦

    说起来,皇子那一席也就只坐了三个人而已,大皇子玄天麒,二皇子玄天凌,和五皇子玄天琰。三个人一桌,冷冷清清,大皇子二皇子到是相聊甚欢,五皇子玄天琰却不太合群,坐得跟两位兄长隔了好几把椅子,一个人端着酒杯独饮。

    玄天琰看上去落寞,但其实黎王府最近很热闹,就在大年前五天,他纳的第三位侧妃进门,黎王府为此还放了鞭炮,玄天琰还特地穿了大红喜袍亲自出门相迎。据说那位侧妃是被五皇子抱入黎王府的,排场相当大。

    眼瞅着这五皇子又恢复了从前那般模样,人们其实挺习惯的,有人就说了,这五皇子本性就该如此,前些年是被那凤家的四小姐迷了眼,才变得不太正常。如今凤四小姐的风头过了,五皇子也腻歪了,便不再稀罕她,这不,人都赶到平常院子里去住着,落败得很。

    还有人说,凤家四小姐也是可怜,连黎王府的门都没嫁进去,就白白的跟了五皇子这些年。好歹那些所谓的侧妃还是小妾啥的还有个名份呢,她一个大姑娘被人叫了这么久的五皇子正妃,就算没嫁进去怕是以后也没有人再敢娶了。

    更有人说,那凤粉黛就是活该,听说她脾气特别不好,经常给五皇子甩脸子看,好好的一个皇子被她给损得跟三孙子似的,把她给甩了就对了。

    总之,面对黎王府接二连三的喜事,人们是说什么的都有,特别是几年前的那次,玄天琰以那样隆重的仪式把新人迎进门,看在外人眼里,这就更是彻底的凤粉黛给打入了冷宫。

    于是有心眼坏的人就跑到凤粉黛住着的小院子门口儿说风凉话,很是把凤粉黛狠狠地给挖苦了一番,又说了那新侧妃如何如何的好。本以为就凭凤粉黛的性子一定会出来对骂,他们早都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左右如今凤府没了,凤粉黛又跟凤羽珩交恶,现在五皇子也抛弃了她,没什么靠山,打骂都是随意的。可没想到,任凭他们如何骂,小院儿里都没有人出来应声,从早到晚,一个人都没出来过。

    这件事也不知道玄天琰知不知晓,总之,黎王府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任由着那些多事之人在外头骂了凤粉黛两天两夜,听说就在大年夜的那天早上还有人去冷嘲热讽呢!

    今日宫宴,那第三位侧妃也入了宫来,此时正跟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家眷们坐在一起。但是很明显的,她并不被两位皇嫂待见,对于另外两位正经的皇子妃来说,那女子不过是她们五弟的一个玩物,玩腻了也就扔了,地位远不及当初正经言婚嫁的凤粉黛。

    不过,虽然人人皆知五皇子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可毕竟黎五府正妃的位置还空着,那可是极大的诱惑。放眼这些皇子,已婚的没了指望,未婚的四皇子已经没了王位,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而六皇子如今领监国之职,相当于太子,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正妃之位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巴结得上的;再有就是七皇子,那更是个可望不可极的存在。想来想去,想要跟皇家沾亲待故,也就只剩下一个五皇子了。所以,即便五皇子坏名在外,依然有人上赶子往前贴,比如说,眼下正朝着皇子席走过来的这位。

    “五殿下好。”女子款款行礼,面上带着妩媚的笑。

    玄天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不过到也问了一句:“你是谁?”

    女子笑着说:“家父是工部右侍郎,齐怀。”

    “齐怀?”玄天琰想了一会儿,点点头,“正三品的官员,平日里到是十分低调,本王竟全然陌生。”

    “是啊!”女子很不见外地在玄天琰身边坐了下来,“家父一向不擅与人交际,就连这宫宴也都甚少参加。若非今次皇上说了不可缺席,怕是他也不会进宫来吧!”她面上带了些委屈,“父亲不进宫,咱们就更进不得宫了,说起来,臣女这还是第一次到宫里来,更是第一次见到五皇子。”她看了玄天琰一眼,送出了毫不掩饰的谄媚与巴结。

    玄天琰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也太能了解拥有这样眼神的人心里想着些什么。他到无所谓,来者不拒,对方投来好意,他便也回了一个微笑,更是进一步地提点对方:“本王瞧你眉清目秀甚是爽眼,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那女子心中暗喜,赶紧回话道:“臣女闺名齐芳,家里人都叫我芳儿,五殿下若不介意,也……也可以这样子称呼臣女。”说话间,面颊绯红,头也略低下去,看起来很是一派娇羞模样。

    玄天琰却丝毫不觉得这位齐小姐是不好意思的状态,怀有这样心思又如此大胆的女子,哪里还会不好意思,这种娇羞也不过就是装出来的而已,实际上心里指不定有多希望跟他的关系能再进一步,甚至自己若是提出想法,她都能不顾大家闺秀的矜持,直接投怀送抱了。

    “芳儿。”他又笑了起来,“好听。”

    “多谢五殿下。”齐芳很高兴,见玄天琰也很愿意搭理她,便更不见外地把椅子又往他身边挪了挪,说起话来也更加亲近——“五殿下怎么一个人独饮呢?芳儿坐在对面看在眼里,很是心疼。殿下今日进宫只带了一名侧妃,芳儿见那位侧妃姐姐也不喜说话,殿下难免孤单,不如……让芳儿陪您喝两杯吧!”说着,自顾地在桌上拿了个空杯子,先为玄天琰满上酒,又把自己那杯子也倒上,再举起来:“五殿下,芳儿敬您。”

    玄天琰也举起杯来,“好,多谢芳儿。”说罢,一饮而尽,然后又道:“本王正愁着一个人喝酒甚是无趣,芳儿就来了,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

    “芳儿多谢五殿下夸奖。”齐芳更乐了,一杯酒下肚,话头也打了开,再加上玄天琰态度暧昧,一口一个芳儿的叫得她心里发痒,便觉得自己跟这位五皇子已经在朝着熟络的方向迈进,只要她再努努力,说不定就有更大的收获呢!

    齐芳很高兴,一直以来齐家都十分低调,父亲齐怀平日里甚少与其它同僚打交道,每天除了上朝就是关在家中,从来都不主动与人接触,逢年过节更是连礼节走动都少见,以至于她纵是心比天高,也没有出人投地的机会。眼瞅着今年已经十六岁,上门提亲的人到是不少,却没有一个她能看得上的。母亲说,嫁高门大户不好,内宅争斗能要人命。可小门小户就没有争斗了吗?前几日高家点心铺子的掌柜还打了夫人,就因为夫人虐待小妾恶对庶女。一个小小商户人家尚且如此,还要她找多小的户?难不成找个贫民?

    齐芳想,与其在小门小户斗,那还不如到高门大户斗去,哪边都是斗,那她就要斗那种高端的。至于是输是赢是死是活,那得看各自的本事,也算公平。

    她心气儿高,平常人家看不起,竟是一眼就盯上了皇家的儿子。正好今年宫宴天武帝怕不热闹,下令受邀官员不论任何原因都不可以缺席,她这才有了跟着父母亲一并进宫的机会。她得把握住这个机会,绝不能白白进宫一趟。如今能被选择的皇子已经很少了,这位五皇子虽不是最佳人选,虽然侧妃小妾甚多,但至少人家正妃的位置是空着的,她若是能做黎王府的正妃,那也算是给齐家争脸,自己这一生也不算白活。

    打着这样的主意,齐芳竭尽所能地讨好着玄天琰,更是表现出自己的大度,对玄天琰带进宫来的那位侧妃也不住地夸赞。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可谈着谈着,齐芳也不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据说被玄天琰所抛弃的凤粉黛来。她也听说过许多关于凤粉黛和五皇子之间的传闻,更是知道那位凤家的四小姐脾气坏得人神共愤,对五皇子非常不好,非打既骂。她为此愤愤不平,一时没忍住,开口声讨起凤粉黛来:“芳儿真是为五殿下过去的几年不值,京里头谁不知道啊!您对凤家四小姐那么好,还曾为了她而养着凤府全家,后来又帮她拉扯那个她姨娘跟别人偷情生下的孩子。您可是皇子啊!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可她居然还是那样对您,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齐芳越说越生气,入戏也越来越深,就好像自己真的鄙视凤粉黛为五皇子抱不平一般,那些曾经听到的传闻一下子都涌入脑子里,然后顺着嘴巴说了出来:“她居然敢说五殿下您没出息,她以为自己是谁啊?不过是个没落家族的庶女而已,姨娘还是从风月巷子里抬出来的,又给她爹戴了绿帽子。就这样的身份,搁在旁的人家早就被扔到角落无人理睬了。偏五皇子您看重她,还许了她正妃的位置,可她呢?不但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还对您呼来喝去的,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她越说越来劲,却没注意到玄天琰那张冷到了极点的脸……

第1197章 千不好万不好,轮不到别人说

    “五殿下!”齐芳又往玄天琰身边凑了凑,一只手竟还试探性地往玄天琰的胳膊上搭去,见对方并没有拒绝,心里十分高兴。“殿下您知道吗?可不只是芳儿觉得您吃了亏,如今京中百姓可都在为您报着不平呢!您年前迎娶侧妃,很多百姓跑到那凤粉黛的院子门口去骂她,听说足足骂了两天两夜,那凤粉黛自知有愧,愣是没敢出屋,连头都没敢露。您说,她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齐芳绘声绘色地讲着那天京中百姓去谩骂凤粉黛一事,说到激动处,甚至还模仿起那些百姓骂人的口吻,真真儿叫一个声形并茂。

    她这边儿说得高兴,大臣堆儿里坐着的他的父亲齐怀可是快要吓破了胆。自家闺女有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并不是不知道,那丫头打小就心气儿高,要不是他一直压制着,怕是早就要闹出事端来。好在他不喜与太多的人打交道,齐芳的交际便也少,这么多年到也平安无事。可是今日……他眼瞅着齐芳跟五皇子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热络,齐芳的两只手已经完全搭到五皇子的胳膊上了,不由得吓出一头冷汗。那五皇子最初还带着笑,可是后来也不知道齐芳说了什么,就见他脸上的笑一点点的收敛,到现在已经是一脸冰寒,那样子就像是要杀人。

    齐怀脸色发白,握着酒杯的手都打起哆嗦,偏偏身边同僚还在开他的玩笑大声地说:“齐大人!没想到你家的女儿如此上进,跟五殿下相谈甚欢啊!齐大人可得做好准备了,依着五殿下的性子,保不齐明儿就到齐府去下聘。您是正三品侍郎,如果谈好了,兴许还能捞到个正妃的位置呢!真是恭喜恭喜了啊!”

    齐怀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一双脸死死地盯向对面坐着的夫人,二人十几年夫妻,那位夫人立马就明白自家老爷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一介女流,总不能冲到皇子面前去把女儿给拽回来。于是只能无奈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而此时,齐芳的话还在继续,凤粉黛在她口中被说得不但一文不值,那简直是连个奴婢都不如,用她的话说就是“贱命一条,好不容易得了皇子的婚约不知道好好珍惜,竟然还如此张狂,这种人就该下油锅”。

    她说得起劲,眉飞色舞,就觉得自己是个伸张正义的使者,只要把凤粉黛贬到底踩到底,就一定能得到五皇子的青睐。

    却没想到,突然之间,一个巴掌落了下来,毫无征兆地打在她的脸上。那巴掌力道极大,说得正起劲儿的齐芳就觉得嘴里有个东西飞了出去,三息过后才感到疼痛,再一看,竟是自己的一颗牙齿。

    她“嗷”地一声大叫起来,抬手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玄天琰,唇角的血还流着,滴着精心准备的衣裙上,十分狼狈。

    这一巴掌和一声大叫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就连场中的舞姬都停止了舞蹈往皇子席这边瞅了来。齐芳呜呜地哭着,不停地在问玄天琰:“为什么?五殿下为什么打我?难道我说得不对么?那凤粉黛就是个不要脸的小妖精,就是个贱人,她就是不珍惜五殿下,我为您报不平,您为何还要打我?”

    这话出口,她父亲齐怀心里就咯噔一下,暗道完了。果然,玄天琰的巴掌又再次落了下来,左右开弓,直把个齐芳给打成了一只猪头。

    所有人都震惊了,有人乍舌,这五皇子打起女人来还真是不留情面啊!如此狭隘心胸,真是有辱皇家门面。

    可也有人持不同看法:“依我看,该打!你听听那位小姐说的是什么话?那凤家的女儿再不济,那是跟五殿下有过正经婚约的人,是名正言顺的未来黎王正妃。不管她脾气是好是坏,那门亲事可是五殿下自己跟皇上、跟凤家求来的,正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两口子吵架,哪轮得着她说三道四的。”

    这话得到了人们的赞同:“就是!要说到皇家门面,哎呀无所谓了,五皇子又承不了大统坐不了皇位,不过就是个闲散王爷罢了,有什么门面不门面的。他是宽厚还是狭隘都于社稷无关,而只要于社稷无关,那就不伤大雅。”

    齐芳把人们的话听在耳朵里,不甘心地看向玄天琰,问他:“五殿下真是如此想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纵是那凤粉黛也将巴掌糊到您的脸上,您也乐意?”

    “闭嘴!”玄天琰终于开了口,一双眼冰寒得能冻死个人。他告诉齐芳,也告诉所有竖起耳朵听着的人——“凤粉黛千不好万不好,轮不到别人说。”

    于是,人们明白五皇子的心思了。不管黎王府娶进去多少女人,在他的心里,那凤家的四小姐都是份量最重的一个。就像他说的,千不好万不好,他心里清楚,两个人关起门来吵翻了天也无所谓。但是,别人不能说,别人多一句嘴,那下场就是齐家小姐这样,五皇子会不惜翻脸,不惜被人说成心胸狭隘,也要打得她爹娘都不认识。

    可这齐芳就是不甘心,哪怕嘴都肿得快睁不开了,她还是挣扎着又说了句:“还有人在你纳侧妃那日墙在凤粉黛的家门口骂呢!怎么不见五殿下去收拾那些人?您不也是默许了吗?要不是因为有了您的默许,那些人哪里有胆量骂上两天两夜!”

    玄天琰听着这话,心里到是划了个疑问。有人去骂凤粉黛?而这事儿他竟然不知道?两天两夜,真有这样的风声,怎么也能传进他耳朵里来了。再想想,那两日他被新入府的侧妃缠住,洞房到是没进,可也陪着那女人看了两天歌舞。如此……他目光一凛,直直地瞪向对面那个他亲自带进宫里来的女人。

    那女人心里一虚,吓得缩了脖子。

    玄天琰明白了,原来他的所做所为给凤粉黛带去了那么多伤害,他本是想气气那个丫头的,却忽略了身边人要行有心之事。若是府中人有心相瞒,若是有人想尽办法封了下人们的口,让他对外界的一切都无从知晓,这样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可不就是他无情无意,任由凤粉黛自生自灭吗?

    可是天知道,若是他晓得曾有人堵在凤粉黛家门口骂上两天两夜,他一定会……“你提醒本王了。”玄天琰看向齐芳,冷声道:“明日一早本王就会派人去查,那些去骂凤粉黛的,都要为他们的那张嘴而付出代价。”

    玄天琰说完这句不再吱声,又低了头默默地喝起酒来。齐家夫人壮着胆子走过来把自家女儿给接了回去,场上歌舞也继续跳了起来。就好像刚刚的事并没有发生,人们还是饮酒交谈,只是偶尔看一眼那个被打成猪头的齐家小姐,然后笑上一阵,到是十分下酒。

    章远刚给天武帝又倒满了一杯酒,一边劝着他少喝点一边问道:“五殿下这事儿,您老不管管?”

    天武帝一瞪眼:“管什么?他们争权夺位罔顾朝政我管,谈情说爱我有什么好管的?知道疼自个儿的女人是好事,依我看,老五就该让那凤家的小姐好好修理修理,不然他还当全天下的女子都由着他挑挑拣拣了?也该让他明白,不是所有女子都真的朝得上他皇子的身份的,也有凤……凤什么来着?”

    章远撇撇嘴:“凤粉黛。”

    “对,凤粉黛。也有像凤粉黛这样不待见他的、时不时骂他两句再踹上两脚的。依朕看,那凤家的四小姐还真是不错,有的男人就是该敲打,但这个敲打也得敲对地方,那凤家小姐若是怀着不好的心思去敲,可就不值得人心疼了。”

    其实玄天琰明白,若凭心说,人家齐芳讲得并没有错。凤粉黛就是个作死的性子,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作,作了一出又一出,到最后作出个一拍两散来,人家可一点儿都没冤枉他。

    可也就像他说的,凤粉黛千不好万不好,轮不到别人说。

    一年几年,因为有了五皇子未来正妃的身份,凤粉黛都有份参加宫里的宴会。再加上从前也因为凤府的关系进过宫,所以算起来,这还是她难得的一次错过宫宴。

    虽是大年,可凤粉黛的小院儿里却半点也不见过年的气氛。下人本来就少,年前还又被她打发走了两个。原因很简单,她没钱了。

    的确是没有多少钱了,从水晶院儿搬出来的时候拿了一些银两,是从前玄天琰给的,她没还回去。可一直以来坐吃山空,下人要开销,院子里也要开销,还要吃饭添衣,有多少银子也不够花的。

    这个大年过得很是有些凄惨,冬樱算计着剩下的银两买了些肉,又买了米面,本想着大年夜能包顿饺子,可凤粉黛说,那些肉如果分开吃,可以给小宝做好几炖红烧肉,这便留了起来。大年夜只吃了几张烙饼,年初一的晚上也不过是一碗面条。到是小宝,她吩咐冬樱单独给那孩子做了蒸肉吃,一点也没有委屈着。

    对于几天前外头那些人的谩骂,凤粉黛已经能做到置之不理了,她现在的心态到是前所未有的好,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外界的声音是她曾经所犯下的罪孽,她不想与人争吵,吵也没有立场,便由着那些人去骂,还宽慰冬樱说:“骂累了就散了,咱们一旦搭理,那就有可能没完没了,凭白的丢人。”

    冬樱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凤粉黛,不习惯,却又觉得这样也很好。她心里想着,若是从前也一直这般,与五殿下之间就不会闹到如今局面吧?

    主仆二人话都不多,大年的日子小院儿甚是凄凉,小宝到不介意这样的清冷,偶尔嘻哈一笑,很是暖心。

    她们都以为这个大年会一直这样平淡过去,可就在大年初一这天的夜里,宫中宴会结束,小院儿里却来了一位客人……

第1198章 你不能再没有希望

    玄天琰来凤粉黛这里,其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凤粉黛不知道而已。多半时候,玄天琰都是半夜里来天亮之前走,所以,他知道凤粉黛最近患了失眠之症,总是三更半夜的还睡不着,不是在院子里走动就是在屋里抱膝坐着,一坐就是一夜。他很心疼凤粉黛,几次都想上前去把人抱住,可又觉得那个丫头已经跟他再没什么关系,自己出现也不过自讨没脸。

    今晚他又来,是听那齐芳说前几日他纳侧妃,有人在这里骂了凤粉黛两天两夜。他想着,就依凤粉黛这个性子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可当他消消过来看,却见凤粉黛依然如平日般静静坐在屋子里,面色平和,丝毫不见半点生气的模样。

    他又想,许是已经过了几日,气消了?可也不对,就凭凤粉黛那个脾气,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消了气的,正常来说应该是一连骂上一个月才算完事。他特地来得早些,赶在入睡之前,就想看看这丫头的状态,也想听听凤粉黛在得知他又纳了一位侧妃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凤粉黛就跟没有经历过那些事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安静地生活着。

    只是玄天琰到底还是看出不对劲来,他年前的这段日子都没有来,以前来的时候也多半是深夜里,看不出这院子里的生活。今日来得早了些,再加上过年,人们都睡得晚,他来时,正好看到冬樱在给小宝喂饭菜。那是半碗蒸肉,明显是已经吃过一顿又热了的。小宝一口一口吃得香,还不时地劝粉黛也吃一点。可粉黛不吃,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

    后来,小宝吃完了饭回去睡觉,他又听到冬樱跟粉黛说:“小姐晚上才吃了半碗面,要不奴婢再给您做点吃的吧!这蒸肉小少爷也吃不完,灶间有剩下的米饭,奴婢给您热热,您就着这蒸肉再吃点吧?”

    粉黛摇头说:“算了,我不饿,肉吃不完就留着,冬日里也不会坏掉,万一明天那孩子还想吃呢!大过年的,不能让那孩子跟咱们一样吃素,你明儿把剩下的肉也换换花样做做,放些干菜在里面,小宝爱吃。”

    冬樱有些无奈,“可惜咱们请不起厨子了,奴婢哪会做什么菜啊!这碗蒸肉就只是放些盐巴而已,可能小少爷不爱吃。要不……要不咱们就请个厨子来?也不用手艺多好的,就平常人家会做饭的婆子就好,怎么也能比奴婢做的饭菜香。”

    可是粉黛摆摆手,“不了,就算是个普通婆子,一个月也要给上半两银子,那半两银子咱们能买很多东西,光吃饭的话,一个月差不多都够了呢!”

    冬樱听了这话就没再说什么,把粉黛这边的事情料理完,就回去陪小宝了。玄天琰听着这主仆二人的谈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若早知道这丫头现在过得这么苦,当初分之开时他就应该多给她留些银两的。

    玄天琰心疼了,可事到如今,两个人闹成这样,他就是有心想给,凤粉黛也不会要。他没办法,只能躲在院子的角落里,像往常一样默默地看着粉黛,在天亮之前才悄然离开。

    也算是陪她过了一个年吧!玄天琰想,大年初一的夜,他好歹算是陪了她,总不至于让那丫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现在凤家就她一个人还在京里,这丫头脾气不好,总不肯跟凤羽珩与凤想容和好,总不愿说些软话,如果能有那两个姐姐在身边,他也能安心一些。就像现在这样,让他如何能放心得下。

    天亮时,玄天琰走了,凤粉黛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有些麻,稳了好一会儿才能迈上几步。待她走出屋子,这院子里早就没了那个偷偷看着她的人,连气息都被冬日的冷风给吹散了。凤粉黛其实并没有看到玄天琰来,可她就是有一种感觉,就在昨夜,在这院子里的某一处角落,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看,一看就是一宿。她想出来看看,脚都沾了地了,却又收了回去。她知道那是玄天琰,在这座京城里,还能想起来偷偷看看她的人,也就只有玄天琰一个了。可是那又能怎样呢?现在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她安静地栖身于这处小院,与世无争,他也轰轰烈烈地把一个个女子纳入府中,继续着他荒唐王爷的日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彼此之间却不该再有任何交集。

    粉黛在院子里坐下,凉了一夜的石凳浸得她一个激灵,全身都凉透了一般。可她并没有起身,就让这样的冰冷一直蔓延着,直到指尖都凉了,直到冬樱都来了,她这才对劝着她回屋里坐的冬樱说:“不要紧,凉点好,凉点头脑清醒,能让我分得清谁是谁非,分得清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我该有的。”

    她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虽然穷了点,虽然眼瞅着压箱底的银子就要空了,虽然很快地她就得想办法谋生计让日子能维持下去。可是凤粉黛想,就算一直这么穷苦着,也比从前在凤府的日子好得多了。她有点想不明白,何以从前的自己就那么的喜欢争斗,何以从前的自己就那么的在意凤家的一个嫡女之位。现在回过头来看,即便她做了凤家的嫡女又能如何呢?现在凤家都没了,她是嫡女也不过就是个落破家族的嫡女,永远也成就不了另外一个凤羽珩。说到底,她没有凤羽珩那样的本事,也没有凤想容那样好的性子,更不会高瞻远瞩,从最开始就站错了队,以至于落得如今无亲无友。

    可是又能如何呢?她笑笑,还有小宝啊!那个孩子不管到底生父是谁,母亲总归是韩氏,是她的亲弟弟。

    “身边有个亲人的感觉真好。”她对着冬樱笑笑,可那笑容也不过一瞬,很快便又黯淡下来。她跟冬樱说:“过了这个年,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你走吧!不用再侍候我,再去找个性子好的主子跟着,好歹不用像现在这样,十天都吃不上一口肉。”

    冬樱一愣,凤粉黛愿意把卖身契还给她?这是她曾经多么梦想的一件事啊!这位凤四小姐脾气暴躁阴晴不定,对她也是非打既骂,她曾经那么想能要回卖身契得回自由身,曾经想过不管再跟个什么样的主子,都会比凤粉黛好的。

    可是现在,当凤粉黛真的说要把卖身契还给她时,冬樱竟有些不知所措了。也忘了高兴,反而是愣在原地,鼻子发酸。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愿意走,并不是很想抛弃凤粉黛再去讨新的生活,跟着凤粉黛都习惯了,她的生命已经跟凤家、跟凤粉黛完全的融入到了一起,再言离开,就好像被爹娘赶出家门一样,心里难受。

    她摇头,对凤粉黛说:“奴婢不走,小姐若是为了省月银,那就更不必赶我走了,奴婢不要银子,就想陪着小姐和小少爷就行。现在日子是苦,但这也没什么,做下人的什么苦吃不得的呢?您一个大小姐都能过这样的日子,奴婢有什么不行。再说,从前日子好的时候,小姐也没亏待过奴婢,好吃好喝好穿奴婢都尝过,这辈子不遗憾。小姐也不用担心以后的日子,奴婢都想好了,等过完年奴婢就到外头去接点针线活计,赚不到多还赚不了少么,咱们粗茶淡饭的,至少能吃个饱。”

    她说完,也不等凤粉黛回话,转身就进了屋,再出来时,带了个斗篷给粉黛披了起来。粉黛一愣,“这斗篷是狐狸毛的,很值些银子,我记得让你拿出去当掉的,怎么还在?”

    冬樱轻叹,“奴婢没舍得当。小姐从凤府里带出来的东西本就不多,这斗篷您一直很喜欢,咱们现在还活得下去,没必要为了换银子就卖了它。”

    粉黛怔了一会儿,伸手去摸那件斗篷。雪白的狐狸毛,是从前凤家兴旺时,凤瑾元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那时她还小,将将九岁,身量也没现在这么出息,斗篷现在披起来都显得很小气了。可她一直宝贝得紧,舍不得用,毛色直到现在还发着亮,特别漂亮。

    这是凤瑾元唯一一次送她这么好的东西,还是韩氏又哄又闹帮她求来的。在那个父亲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凤沉鱼,其它的女儿在他眼里都是为了给沉鱼铺路的石子而已。现在,那些曾经辉煌的人都死了,反到是她活了下来。这样想想,凤羽珩对她还是不错的,至少曾经跟其作对的人里,就留了她这一个活口。

    凤粉黛苦笑,早知今日心境有如此变化,她当初就不该为了个破嫡女做尽违心之事。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现在懂得的道理都是用当初犯下的错误换来的,时光不能逆转,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的希望已经没有了”她开口轻轻呢喃,“二姐姐,不能让你再没有希望。快点回来吧!我总觉得这座京城并没有表现上那样平静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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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嫡女介绍:
她,21世纪中西医双料圣手,6战部队特级医官。一朝穿越,变成凤家嫡女凤羽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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