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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十六     神医嫡女txt下载     神医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3章 吃醋了

    玄天冥眼疾手快,蹭蹭两步上前,一伸手就把人给捞了住。

    凤羽珩愣了半晌,随口来了句:“多谢公子。”

    他抽了抽嘴角,“你到底是腿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

    凤羽珩咬咬牙说:“也有可能是眼神儿不好,再不就是嘴瓢了。”她抓着玄天冥,眼神儿直瞪向白泽。

    白泽都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他好好的在给主子打伞,怎么主子媳妇儿一来就翻脸呢?

    见他还愣在那儿,凤羽珩气得从牙齿缝里挤了一句话出来:“你把那伞给我拿开!”

    玄天冥不解:“媳妇儿,天热。”

    她不想再跟这俩人说话,大白天的在湖边装什么许仙,本来她脑补的空间就过大,能不能好好吃个饭了,还能不能……哎?

    某个在有些方面总有些后知后觉的人终于发现不对劲之处,这湖边街道上的马车怎么都是停着的?为啥都不走了?还有啊,那位在买鸡蛋的阿姨,你流着口水瞅啥呢?对面儿那位小姐,你是抛媚眼还是翻白眼?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那边儿的丫头,为什么一脸期待还满眼泪水?

    凤羽珩顺着众人的目光一路追寻根源,终于在她家未婚夫脸上停了下来,然后她怒了——“脸都让面具给遮得看不出男女了,怎么还这么招风呢?”

    她不干了,甩开玄天冥往湖边的摇渡上走。玄天冥一把推开打伞的白泽——“赶紧把这破伞扔了!”然后开始追凤羽珩,“哎媳妇儿!媳妇儿你走慢点儿,你听本王说……”

    从这以后,以仙雅楼为中心,辐射整个京城,一个关于九皇子怕媳妇儿的谣言就传开了。听说还有众多大家闺秀们组成了“九皇子后援会”和“反济安县主同盟”,但在综合考量了九皇子的护妻狂魔本质以及济安县主的六亲不认只认夫君本质之后,又决定放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组织,转为默默的支持心中偶像。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凤羽珩正坐在仙雅楼的雅间儿里跟一只大肘子努力奋斗。

    玄天冥坐在她对面一口一口地喝茶,就是端茶碗的手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抖。外头白泽催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个脆炸乳鸽,炸快点儿。”

    玄天冥眼瞅着面前这丫头用肘子汤拌饭,气得一拍桌子:“该死的!我就说你在凤家吃不饱,每次到凤府去都觉着你又瘦了。瞅瞅现在,是不是回家之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凤羽珩终于从肘子里把头抬了起来,回了一句:“其实我都是在同生轩吃的。”

    “那同生轩就换厨子!”他想了想,把白泽叫了进来,吩咐道:“从仙雅楼调个厨子到同生轩去,给你们王妃做饭。”

    白泽点了点头,出去交待了。

    凤羽珩原本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再想想这肘子的味道,到了嘴边儿的话便又咽了回去。拒绝仙雅楼的厨子,那就是跟自己的嘴巴过意不去啊!再往嘴里扒了两口饭,人生瞬间圆满了。

    玄天冥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她这满嘴挂油,拿起随身的帕子给她擦嘴,然后提醒她说:“你慢点儿吃,咱们又不急,吃慢点还能多吃一些。”说完发现人家根本没理她,又开始跟新端上来的脆炸乳鸽斗争,瞪了一眼那一脸惊恐退出去的店小二,他不得不说:“你这吃相看在外人眼里,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凤羽珩头都没抬——“怀就怀。”

    他还能说什么,眼巴巴地瞅着这丫头吃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这一桌子佳肴消灭掉,这才松了口气,小心地问:“还要再点几个菜吗?”

    凤羽珩摇头,“不用了。”然后又问了句:“是不是一会儿走的时候厨子就能跟着一起走?”

    他点头。

    “那就成了,晚上我回去慢慢吃。”

    玄天冥崩溃了,“媳妇儿啊,你跟我说说,到底是咋了?”

    凤羽珩摇头,“没咋,看到你那么招蜂引蝶,我化气愤为食欲。”

    “哎呀!”玄天冥一脸庆幸,“亏了咱俩是后认识的,要不以前本王不戴面具时的鼎盛时期要是被你赶上,你还不得把这仙雅楼给我吃破产了。”

    凤羽珩白了他一眼,“切,也就我眼光不好看上你了,以前那位人家压根儿就不搭理你。”

    玄天冥眯起眼,眉心紫莲深浅色转几番,一句关键的“话眼”被他给抓到——“以前那位?”

    凤羽珩正喝茶顺食呢,一下差点儿没把自己给呛死。“我的意思是去西北之前,我喜欢现在的我,所以就觉得以前那个不是我。”

    他也就是逗她,无意深究。他堂堂九皇子娶媳妇儿,怎么能不查她个底调。早知这里面有些蹊跷,但那并不是关键的,他要的就是现在这个丫头,若换回以前……那位,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大半年都没来仙雅楼吃饭,是不是想得慌。”他主动岔开话题,这丫头约他出来,他本以为是有事,但眼下看来,某人八成就是馋了。

    “玄天冥。”她凑上前去同他商量:“待咱们再回大营时,能不能把那个送到县主府的厨子也带上?反正咱们走了他也是闲着,带到大营里吧!求你了。”

    “瞅你那点儿出息。”他伸手去点她的小鼻子,说出来的话却是:“当然可以。”

    凤羽珩嘻嘻地笑着,然后掰着指头算:“过些日子是凤沉鱼的及笄礼,然后给她张罗大婚,千周的事还要再商议如何处理……玄天冥,咱们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大营啊!”

    他知道这丫头一颗心都都在营里,这座京城根本就是不是她喜欢的地方,那个凤家更不是她想接触之地,可他也不明白:“我看你对凤沉鱼跟老三的婚事还挺上心,怎么想的?”

    凤羽珩咯咯地笑,“何止上心,我简直是不能更期待啊!”

    一看她那一肚子坏水的模样,玄天冥就知定有好戏看,便点了点头,“那到时候本王也去观观礼,就当给他个面子。”

    “好啊!”凤羽珩目光凛冽起来,那种凛冽让人一眼看去便阵阵发寒。

    她已经好久没有流露过这样的目光了,在大营里终日炼钢,要不就是面对着战士和铁匠,都是天底下最质朴的人,整日都是和煦笑脸。可是一回京城,一接触了凤家的人和事,她这森森寒意都不需要酝酿地就接踵而来。

    玄天冥想,有朝一日他把这丫头娶回身边,就再也不会让她进凤府一步。

    “凤沉鱼。”她挑着唇犹自呢喃,“多次害我跟子睿,只用一个沈家去填坑怎么够。看着吧,她这辈子最期待的就是嫁给一个将来能登上皇位的人,那我就从根儿上把这个梦给她毁了。”

    玄天冥似乎已经看到了一出好戏登场,不由得开始期待起老三迎娶侧妃时的盛况来。

    凤羽珩今儿来仙雅楼还真没有别的事,她就纯粹是为了改馋的。一对儿逗比在雅间儿里有说有笑地坐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白泽进来问他们:“是不是晚饭也在这儿一起解决了?”

    还不等他俩答话,就听到外头小二扬着脖子招呼了一声:“端木公子,您这边儿请!”

    仙雅楼内所有的人服务人员全部都是御王府的人,哪怕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二,那也是御王府安排在这边的眼线。这一声端木公子明显是给他们这屋里听的,凤羽珩一挑眉:“端木青?”

    白泽一下就笑了,“北边儿的人就是狂妄啊!来吃个饭还带报大名的?”

    玄天冥耸肩而笑,“八成是没有订位置,报个响亮的名儿出来吓唬人的。”

    他冲着白泽使了个眼色,白泽心领神会,走到墙壁边,把手伸到一副挂画上鼓捣了一会儿,隔壁屋里的说话声便清晰而来——“听说这仙雅楼是九殿下开的?”说话的人赫然是那端木青。

    随后立即又有人回他:“的确,这是整个儿京城最贵的一家酒楼,可也是最好吃的一家酒楼,再加上来的都是达官显贵,一来二去的,声誉也更好了起来。”

    端木青没再继续问这仙雅楼,到是很快就把话题转了开,问起关键事情:“去年底那会儿我听说皇上的心似乎又倾向于大殿下,可这次到京之后,却发现九殿下气势依然常盛,这是为何?”

    又有一人与他解答:“副都统有所不知,那时候是济安县主亲口说九殿下的腿治不好了,皇上失望之余这才对大殿下又上了心。可是现如今您也看到了,九皇子双腿完好如初,还带着济安县主把钢都炼成了,皇上原本就中意他,这个风向自然就又转了回来。”

    隔壁现了一阵沉默,过了好半晌,才听端木青又道:“这么说来,这储君之位,非九殿下莫属了?”

    与他同来的人纷纷应着:“肯定的!没跑了!”

    凤羽珩冲着玄天冥比了四根手指,示意那边有四个人。玄天冥点点头,投了个赞许的目光。

    隔壁的话音又传了来,“听说三殿下不日就将迎娶凤相的长女?”

    “听说凤相那个女儿可是从小就被道人预言为身带凤命啊!”

    “可她如今只是个庶女……”

    端木青的话在讨论声中传来:“三殿下娶的只是侧妃,她是个庶女,到也合适。至于这凤命么,我到是也有耳闻,不过三殿下说那都是胡扯的,可能那道人就看凤大小姐长得好,这才有了凤命这论,不可信,不可信。”

    他话是这么说,可毕竟这话题扯了过来,几人到还真是围着凤命一事八卦了许久。

    凤羽珩唇角泛起冷笑,谣言止于智者,兴于愚者,但却起于谋者。看来,端木青是有心在这上面谋一谋文章了。

    这时,就听隔壁有人忽然说了句:“哎?你们看,那是谁?——”

第414章 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随着一声问话,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窗外,就连玄天冥与凤羽珩二人也不例外。

    只见仙雅楼外的湖面上,正有一只小舟摇摆而来,小舟上面背对着窗口坐着一名男子,一身淡青薄衫,长发高束,手摇折扇,正认真地听着对面而坐的女子高谈阔论。

    对面的说是个女子,但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大红的裙装,梳着两个丸子头,面色清丽,看起来很是活泼,一边说话还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笑声不时传来,

    这二人一动一静,女孩的欢腾配上男子的静淡,到也是相得益彰,勾出了一幅十分养眼的画面。

    凤羽珩与玄天冥对视一眼,二人目中皆带了些许惊讶。这时,就听隔壁端木青的声音又传了来:“七殿下?”

    旁边有人搭了话:“这还真是新鲜,七殿下向来不喜亲近女子,除了与那济安县主走得近些,今儿这还是头一遭。”

    “那女子是谁?”

    这句话把人们都给问住了,凤羽珩和玄天冥也在猜测,可是却丝毫没有头绪。黄泉忘川二人也是齐齐摇头,表示不认识。

    那女孩十分眼生,他们肯定并没有见过,可也不知为何,凤羽珩总觉得对方那一颦一笑间,好像又带着几分熟悉。

    猜想的工夫,船上的人已经上岸,店小二正把人往楼上请。

    隔壁端木青又说话了:“据说这仙雅楼除去它主子九殿下之外,只有两个人可以无需预定随时来吃,一个是那济安县主,一个就是七殿下。”

    有人纠正他:“事实上,只有一个七殿下,因为济安县主也算是主子。”

    端木青冷哼一声,又道:“我仅在六年之前回京那一次,在宫宴上与七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一身若仙之气着实令人难忘。却不想此番再见,身边竟已有了女伴,真是世事难料啊!走,咱们去跟七殿下打个招呼。”

    随着端木青的招呼,隔壁几人呼呼拉拉地起了身,才出了雅间儿的门,玄天华和那女孩就已经上了来。

    由端木青带头,一众官员在玄天华面前齐齐跪拜,道:“下官叩见淳王殿下。”

    很快便有玄天华的声音传来:“人在此处不必多礼,都起来吧。”然后顿了顿,半晌又道:“你自称下官,可本王见你眼生得很,可是外省进京的官员?”

    这话明显是对端木青说的,凤羽珩在里头听着就“噗嗤”一乐,却不知,这笑声千万小心,还是落进了门外那若仙之人的耳朵里。他唇角轻弯,面上和煦之色更甚。

    可那端木青的脸却又青了,他心里极度不平衡有木有?想他北界三省副都统,这么大的官儿,北界那么重要的地方,进一趟京,几乎一多半的官员都到襄王府来见他。如今大顺与千周之战一触即发,身为北界三省副都统,连老皇帝都要顾着他三分颜面,可是为啥他在凤羽珩啊,九皇子啊,还有七皇子面前的存在感就这么弱?面前这仙神真够可以的啊,居然一点儿都不认识他!

    跟着端木青一起来吃饭的几名官员也十分尴尬,可再尴尬他们也不敢多说话,这是七殿下,除了九皇子之外,唯一敢跟皇上叫板的七殿下。

    于是外头的声音沉了好一会儿,终于,端木青认怂了,主动开口道:“下官是北三省的副都统,端木青。”

    “哦。”玄天华这才有了反应,却又带着琢磨的声音念叨了句:“端木青?”显然是还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来:“七哥,咱们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这一声七哥出口,雅间儿里坐着的凤羽珩差点儿没被一口茶水给呛死。她愣愣地盯着门板,都有冲动打开门出去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人物?居然跟玄天华叫起了七哥?

    她不解地看看玄天冥,小声问:“怎么个情况?”

    玄天冥摊手,“我也不知道。”

    外头玄天华的声音又扬了起来:“几位也是来用膳的吧?这仙雅楼很是有些好菜,既然副都统从北界远道而来,怎么也要都尝一尝。小二!”他招呼着:“把仙雅楼的十八菜式送到几位大人的雅间里。”然后又道:“各位慢用,本王就不陪了。”

    一句话,外头的热闹散去。端木青几人又回到隔壁坐下,不一会儿的工夫,所谓的十八菜式被小二一道一道端了上来。

    白泽乍舌,小声说:“七殿下真够狠的啊!仙雅楼的招牌十八菜那可是人间极品,一般人想吃,怎么也得提前五天来预订。端木青这次真是有口福了。”

    玄天冥一看凤羽珩那贼辣辣的小眼神儿往他这边一递,就知道这是要坏事儿,赶紧的主动开口:“下次,下次你饿上两顿,我带你来吃。”

    “哼。”某人翻了翻白眼,没理他,不过还是嘟囔了一句:“白给端木青吃了,真是浪费。”

    就这么的,又坐了一个多时辰,隔壁那桌终于吃完了。几人打着嗝不停地赞道:“仙雅楼真是名不虚传。”就连端木青都对这十八道菜式赞不绝口,而后大叫一声:“小二,算帐!”

    店小二跑进来,恭敬地道:“一共两千八百两。”

    “什么?”端木青嗷一嗓子就炸了开,“多少?”

    店小二又重复了一遍,“一共两千八百两。”

    端木青又打了个嗝,差点儿没把刚才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他有点接受无能,“怎么就这么贵?咱们才点了几道菜?”

    店小二说:“仙雅楼招牌十八式,就是两千六百六十六两,几位还喝了两坛杏花酒……”

    “等一下。”店小二的话被打断,“那招牌十八菜式可是七殿下点的。”

    “对呀!”小二理所当然地道:“菜是七殿下帮着点的,但吃可是你们自己吃的。这位大人该不是……没钱吧?”

    端木青气得直拍桌子,“七殿下请我们吃的菜,为什么要我们付钱?”

    店小二的态度就不是很好了:“这位大人,您这话就不在理了。当时七殿下点这菜的时候小的也在呢,您要是嫌贵不想吃,您可以拒绝,可是您欣然接受了,吃都吃了,怎的付银子的时候翻脸呢?要不您到那头儿去跟七殿下理论一番?”

    端木青哪丢得起那个脸,更何况他也不太敢,好在今日出门还真揣了银票,本来是想走走关系在这京里疏通的,却没想到,一顿饭就给吃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走时,脸是全黑的,凤羽珩趴着门缝往外看,端木青那一脸心疼把她乐蒙了,一直到那伙人已经下了楼,玄天冥才把人给扯了回来。

    白泽已经把隔段的机关恢复原位,她放声大笑:“七哥真是好样的!”

    刚说完,就听门口也传来一阵轻笑,随即,一个出尘若仙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凤羽珩开心地挣脱玄天冥的拉扯,扑过去抱住玄天华的袖子:“七哥,好想你。”

    玄天华双眼弯起,脸上尽是宠溺,却是问着玄天冥:“这丫头怎么又黑又瘦的。”

    玄天冥摊手,“可能是让炼钢炉子给熏的。”然后伸手去把人给拎了回来:“你注意点儿形象。”

    她不干了,近半年没见玄天华,说不想那是假的,可见玄天冥往人背后指了指,便又看到那个正一脸好奇张望着的女孩。

    凤羽珩眨了眨眼,那女孩儿也眨了眨眼;她嘟起嘴巴,那女孩也嘟起嘴巴;她歪歪头抵在玄天冥的手臂上,那女孩也歪歪头,抵在玄天华的手臂上。

    凤羽珩心头微颤,有一丝奇怪的感觉袭上心来,再看向玄天华时,目光里尽是探究。

    可对方却并没接她这茬儿,只是语态平常地给二人介绍:“这是俞千音。”然后就完了。

    凤羽珩有些不甘心,玄天冥却揽住她的肩,手下微用力握了握。她明白,这就是不让她再问的意思。于是收了声,再没说话。

    几人重新坐回桌前,小二把菜撒掉重上了几道,那个叫俞千音的女孩咽着口水问玄天华:“七哥,我可以吃了吗?”

    玄天华笑着点头,“快吃吧,这一路饿坏了。”声音里带了些温柔,却并不见对凤羽珩那般的宠溺。

    俞千音开心地拿起筷子,想都没想,一筷头子直奔那大肘子就去了。

    这一回不只是凤羽珩,就连玄天冥都有点崩溃,眼瞅着那丫头把个肘子吃得跟凤羽珩几乎是一个德行,他嘴角下意识地就抽搐起来。

    忘川黄泉二人对视一眼,再看向那俞千音,目光里带了些许敌意。

    玄天冥主动开口:“七哥。”只一声,却知道对方定会明白他的心意。

    可玄天华却只是一句“冥儿,新钢成了?”把话题给岔了开,完全不想谈这俞千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羽珩忍不住了,干脆跟正主说起话来,她探过头,笑嘻嘻地问:“你也爱吃肘子啊?我也最爱吃这个了。”

    俞千音见凤羽珩与她说话,很是高兴,用力咽下嘴里的肉,然后再喝口水,这才开口道:“肘子肉细皮滑,最好吃。特别是里面有筋的地方,那口感才叫一个绝!”说完,不等凤羽珩再问,又补了句:“除了肘子,我还爱吃乳鸽,特别是炸的,脆脆的皮儿,外焦里嫩,嚼起来那叫一个香。”

    砰!

    凤羽珩一巴掌拍到桌面上,直瞪向玄天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第415章 沉鱼及笄

    凤羽珩这一下子把三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那个正讲着脆炸乳鸽的俞千音,完全不明白自己因何触怒了这位济安县主,不解地看向玄天华。

    玄天华微仰起头,叫了声:“弟妹。”

    凤羽珩瞬间回过神来,而后便有些尴尬。

    她这是在干什么?

    玄天冥赶紧把人给拉回来,环到自己身前,这才道:“乖,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这一顿饭吃得并不欢乐,甚至还有几分沉闷。后来,那俞千音也吃不下去了,筷子一放,老老实实地在椅子上坐着。

    玄天冥主动起身,拉着凤羽珩对玄天华说:“七哥,我送珩珩回去。”

    玄天华也站了起来,道:“一起吧。”

    于是,四个人,两辆宫车,一路往县主府赶去。

    凤羽珩死扣着玄天冥的胳膊说:“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吗?”

    玄天冥自然明白她说的蹊跷是什么意思,可这说到底是老七自己的事,人家自己又不愿多说,他再担心又能如何?于是拍拍凤羽珩的手背,安慰道:“七哥不是思绪浅显的人,相信他。”

    她还能说什么?这种事情说多了,对他们三个谁都不好。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便无需挑明了摆在台面儿上。

    没多一会儿,县主府便到了,她下车的时候,看到府门口正站了个女孩,守门的御林军同那女孩说:“三小姐您要么进去等等,要么先回凤府去吧!县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这大热的天儿,再把您晒着。”

    那人正是想容,就见她摇了摇头,道:“我还是在这里等吧,二姐姐应该也快回来了。”

    正说着,那御林军一偏头,正好看到她们的宫车回来,赶紧就道:“哟!回来了。”

    想容欣喜地回过身去,看到凤羽珩从车上下来,很是开心。可再看到后头跟着的玄天冥,便又有了些紧张。

    她要跪地行礼,被凤羽珩扶了一把:“别,咱们姐妹间没那些个规矩。”

    玄天冥对于凤羽珩待见的人,到是很给面子的,当即还冲着想容点了点头,却又惹得想容阵阵惶恐。

    这时,后面的那辆宫车上也下了人来。想容下意识地去瞅,一眼就看到玄天华那若仙的身影从车上从容而下,还给了她一个和善的微笑。

    她猝不及防,万没想到就这么突然的看一了玄天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可玄天华给她的笑容却并没有停留多久,想容眼睁睁地看着他又回过身,伸出手,从宫车里牵出一名女子来。

    她的心突然那么一揪,生生地疼。不愿看到这样的画面,可又移不开眼去。

    那女孩性子十分活泼,下车时几乎是搂着玄天华的脖子跳下来的,然后还扯着玄天华的袖子往自己额上抹了一把汗。

    想容轻皱了眉,有些不忍,可却发现玄天华并没有半点排斥之感,他甚至还攒起衣袖又帮那女孩重新抹了两下。一切发生得那么自然,那感觉就像是她二姐姐跟九皇子之间,她也曾看到过她二姐姐拿九皇子的袖子抹脸,也曾看到过九皇子眼中流露出那种纵宠的目光。

    想容的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人就钉在原地,眼神怎么也移不开,直到俞千音也朝她这边看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匆匆的别过头去。

    凤羽珩能说什么呢?她今日心气儿本就不太顺,当下便拉起想容往县主府里走,只跟玄天冥说:“我先回去了。”然后冲着身后摆摆手,算是跟玄天华告别。

    想容不死心地又往后看,正看到那俞千音扯着玄天华的袖子说:“七哥,咱们明日去骑马,可好?”她心头又是一揪,疼得不行。

    凤羽珩将人拉进自己屋里,这才问她:“找我有事?”

    想容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摇了头,喃喃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

    “就是想我了。”她故意让气氛轻松起来,然后拍拍想容的手臂同她说:“今日九殿下从仙雅楼派了个厨子到府里来,你就别走了,晚上在这儿吃,一会儿我叫人把安姨娘也叫过来。”

    想容这才稍微回过些神来,看到凤羽珩待自己依然亲厚,鼻子一酸,一肚子的委屈化成眼泪就涌了出来。

    凤羽珩无奈地把这孩子给抱住,轻拍着她的背。她明白,自己走时,安氏的点心间接的害了姚氏,她们母女心里过意不过,凤家又借此苛待,更是把这小丫头送到了庵里去住。再加上今日玄天华……罢了,这事儿她从最初就有责任。那时候要不是她有意无意的安排了玄天华与想容多了数次接触,这小丫头的心也不可能陷得这么深,心里的巴望更不可能有这么大。说来说去,都是她的错。

    “想容你放心,姐姐会给你一个交待的。”她这话是安慰想容,可自己却也不知道这个交待该如何去给。

    这完,安氏母女留在同生轩吃饭,姚氏自然也是一起。席间,安氏将一个消息告诉给凤羽珩:“为了及笄礼和大婚,老爷给大小姐请了一个绣面师,妾身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到府,要给大小姐绣面。”

    想容接话道:“应该是绣她前额被苍鹰咬了的的那块疤。”

    凤羽珩对这时代一些古里古怪的东西不是很懂,她分析着,绣面,应该就跟后世的纹身差不多吧?

    却没想到姚氏竟开口道:“凤家请的绣面师一定不简单,凤大小姐国色天姿,这一次请的……怕是珠绣吧?”

    凤羽珩彻底蒙了,“什么叫珠绣?”

    姚氏给她解释:“绣面分为几种,最普通的是彩绣,是用一种特殊的针将彩色的染料刺到上面,刺出好看的图案来。中等的是绢绣,可以把丝绢甚至锦锻绣到人身上,十分好看。最上等的是珠绣,是直接些珍珠宝石这等珍贵之物绣上,美丽又高贵。”

    凤羽珩听得直咧嘴,好看?把布和珠宝镶嵌到人的身体上,真的不会造成伤害?

    当然,她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代的手工艺有许多后世都失了传。若论医疗水平和器械,自然是后世正先进,但若论起匠人手艺,后世的机器流水线可就完全及不上古人的纯手工生产了。

    没见过的事她不做任何表态,只是淡淡地笑着,对那场大婚的期待更甚了几分。

    两天后,凤沉鱼年满十五岁,及笄。

    对于古时女子来说,及笄便意味着成人,便意味着这个女子从此告别少女时代,可以绾起头发嫁作人妇。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女孩都会在及笄之前便订好亲事,待及笄礼行过之后,两家便开始商量着婚期,最多一年半载的,就嫁过去了。

    沉鱼的婚事也是这样打算的,凤瑾元跟端木青已经商量过,沉鱼及笄五日后,便将人迎娶到襄王府。

    因着局势紧张,凤家涉事又深,这一场原本应该十分热闹的及笄礼被办得很是低调。凤家甚至一个外人都没请,就由老太太拿了一根自己年轻时曾戴过的发簪,亲自为沉鱼挽了发髻。

    头发被挑起的那一刻,纵是沉鱼这样的女子也忍不住掉了眼泪来。

    她是委屈,是不甘。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长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娘亲告诉她,这脸张足可以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最开始她不信,后来,父亲也同她说要按着皇后的标准来培养她,总有一天她要进宫,要坐上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上去。到时,整个凤家、整个天下都以她为尊,她就是凤家的仰仗,就是凤家唯一的靠山。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顺利嫁给一个有本事登上皇位的皇子,一直以为自己的及笄礼会是全京城最风光的,一直以为这一天会很热闹,所有京中贵妇和小姐们都会上门道贺,给她送礼物,凤家因她而骄傲,姐妹们全都围着她打转,目光里尽是羡慕和嫉妒。

    可是,这一切都成了空。凤羽珩回府,她的一切都变了样,就连这个及笄礼都办得如此寒酸,老太太说着不疼不痒的吉利话,可是怎么看都带着敷衍。那根破簪子怕是连十文钱都不值,也好意思往她头上插。

    凤沉鱼从来都认为这一切是凤羽珩造成的,她要等着,等嫁入襄王府,定当好好辅佐夫君,将来顺利登上皇后之位,到时,她要这一府的人都跪在她的脚下!

    发髻终于全部上挽,老太太在她脑后绾了一个规规矩矩的咎来。绣上着多彩宝石的前额此时也露了出来,那是一只凤凰的形状,让人一眼看却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压迫之感。

    粉黛有些眼红,曾经她以为沉鱼的脸就此毁了,可是没想到,父亲居然肯下这样的本钱,给她请来了珠绣师,绣了这么一只凤凰在额上。这不但没毁容,到是添了彩,这叫她如何甘心。

    凤羽珩也坐在边上观礼,多彩凤凰一现,她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

    向来凤凰涅槃,都是浴火重生之势,全身上下都闪着耀眼的金。可是现在这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杂毛鸡?

    她苦笑摇头,凤家啊凤家,你们是把这点子野心都给摆到明面上摆着了。

    长发绾起,这个及笄礼就算是圆满完成。凤沉鱼起身,向老太太和凤瑾元以及程氏姐妹下跪磕头,就听她道:“祖母,父亲,母亲,请你们放心,沉鱼定不负所望,总有一天我会成为凤家的依靠。”

    老太太点头,心里竟也升了一丝期待。

    这时,就听门口有人大唱一声:“襄王府向大小姐下聘了——”

第416章 小姐也有怕的啊

    在沉鱼行及笄礼这天,襄王府热热闹闹地来下了大聘。

    之所以说热热闹闹,并不是因为襄王府下了多重的礼,也不是因为吹拉弹唱造出了多大的声势,而是因为来的一群人手里提着的东西--活鸡、活鸭、活鱼!

    凤羽珩最先崩溃了!

    她这辈子加上辈子,不怕枪不怕炮,不怕天灾人祸,也不怕毒虫毒蛇,但她有个致命的弱点,她怕一切长翅膀的东西,其中尤其以鸡最为严重。

    年前遇苍鹰突袭时,她面上谈定,心里却已经被吓了个半死,可好歹那只是鹰不是鸡。眼下,八只活鸡被人拧着膀子提进来,她一下没控制住,“嗷”一嗓子就猫到安氏身后去了。

    安氏也被她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诧异地问:“二小姐怕鸡?”

    凤羽珩脸都白了,“鸭,鸭也怕。”

    安氏心里还纳闷,小时候没见二小姐怕过这东西。不过再看那几只大公鸡,一个个斗着鸡眼立着鸡冠,的确是很凶的样子,就连想容也有点不敢看,她便也理解了。于是赶紧调了下身位,把凤羽珩给保护起来。

    忘川跟黄泉两人都无语了,太丢人了,小姐居然怕鸡!就想用眼神去表达一下自己的鄙视之情,却见凤羽珩脸色煞白,猫在安氏身后眼睛死死地闭着,连耳朵都给捂起来了。她俩无奈,只好分站到安氏两边,再给挡严实点儿。

    古时下聘,称“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当初凤羽珩小时候跟玄天冥订亲时,走的那是认认真真,后来她们回京,周夫人再来下大聘过大礼,也是一切依礼而为。

    然而今日轮到沉鱼,一切可就没有那么讲究了。两家只不过在之前互相交换了庚贴,其它的程序便都一切从简。

    可是说是一切从简,凤家人也万万没想到,襄王府竟然能给简成这个样子。

    聘礼是由王府管家送来的,虽说当初御王府送聘礼时来的周夫人也算是个管家,可这管家跟管家却不同。周夫人是一品诰命,是可以出入皇宫的,襄王府这位算什么?充其量跟何忠是一个档次。

    凤瑾元的脸都有点挂不住了,再听听何忠照着礼单给他们念:“襄王府向大小姐下聘,活鸡八只,活鸭八只,活鱼八条,鸡蛋一百个,红糖二十斤,粉条二十斤,四季衣裳四套,馒头一百二十个,女儿红五十坛!”

    没了!

    凤沉鱼的脸也扭曲得有几分变形,不过这一次她到是多了几分理智,主动走到老太太和凤瑾元的中间,然后一手一个将两人轻做安抚,再主动开口,跟那襄王府的管家问道:“请问管家伯伯,这聘礼,是襄王殿下亲自示下的吗?”

    凤沉鱼生得极美,特别是她面带淡笑情绪平和时,最是光彩照人。襄王府的管家其实也知道这样的聘礼实在是太寒酸了,这凤大小姐不但是当朝左相的长女,她还生着这样倾国之姿,当配得起最丰厚的聘礼。然而……

    他苦笑摇头,“殿下重伤在身,聘礼是王妃备的。”

    只这一句话,就是在告诉凤家,这是襄王妃的意思,女人嘛,帮着自家男人给别的女子送聘礼,这个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所以聘礼备成这样,你凤家也不要太委屈。

    沉鱼到也真的是松了口气,连带着凤瑾元和老太太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不管怎么说,这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在所难免,今后沉鱼嫁过去,能不能把这局面扳回来,那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聘礼到府,接下来的事就由程氏姐妹全权接手。这礼虽说寒酸,却也是平常百姓家里最常见的。沉鱼是庶女,自然不能按着嫡女的标准去要求,不管怎么说,亲事订下才是最要紧的。

    程氏姐妹将聘礼收下,然后再留管家喝茶,可那管家说了还要回去复命,便也没多留,匆匆走了。

    程君曼笑着对凤瑾元说:“老爷,您看大小姐的嫁妆还要不要再加一些?”

    凤瑾元没说话,老太太到是怒哼了一声道:“还加什么?我到觉得咱们给多了。怎么说也还有套黄金头面,只那一样东西就比襄王府送来的所有物件儿都值钱!”

    沉鱼面色微变,她还真怕老太太说要把那东西也收回,于是赶紧把话接了过来:“那个就不算是嫁妆了吧,祖母就当是给孙女留个念想,毕竟母亲……毕竟沈氏留下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了,算孙女求祖母,今后不管孙女有多大出息,都会记得祖母恩德。”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老太太还能说什么?只唉了口气,再不说话了。

    此时,凤羽珩终于从安氏背后钻了出来,面色还是不太好。安氏赶紧叫人给她换了茶,然后在边上轻言安慰。

    本以为这聘礼收了,及笄礼也行过了,差不多就该散去。前院儿空场上也没什么遮挡物,日头烈,空气也闷,韩氏那头都觉得实在太闷热,叫下人一直在摇着扇子。

    可就在这时,凤瑾元突然又一甩袖,扶着老太太一起回到主位上又坐了下来。众人皱眉,心里明白这定是还有话说。于是一个个的止住细语,将目光往主位上投了去。

    开口的是凤瑾元,话未出口前,目光却是往想容那边投了去。只这么一眼,就把想容给看得猛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就往凤羽珩身边靠,面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恐惧。

    凤瑾元顶是厌烦这个三女儿跟凤羽珩如此亲近,可眼下看她二人站到一处,怎么瞧都能瞧出个五六分相似来。

    他平了平心绪,轻了轻嗓,然后开口道:“沉鱼今日及笄,终身大事也算订下,襄王府与我们凤家早有约定,及笄礼五日后便是大婚。”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沉鱼,“只是这大婚之礼怕是要从简。”

    沉鱼心中幽幽叹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大痛快。

    但她为了能顺利嫁入襄王府,早就在暗里告诫过自己,不管是多苛刻的待遇都忍着。所以,这大婚办与不办,对如今的沉鱼来讲,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她要成的是事,早已不再是所谓的面子。

    沉鱼上前一步,给凤瑾元行了个礼,很是善解人意地道:“女儿都明白,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凤家本就该低调行事,切不可因为女儿的婚事再生波折。更何况沉鱼是庶女,襄王殿下纳的也是侧妃,女儿只需有一顶轿子抬进襄王府里,就够了。”

    凤瑾元看着沉鱼的倾国容貌,自己不甘心,对这个女儿也实在是心有亏欠。可是眼下他要说的事情,毕竟不是以沉鱼为主,便只点了点头,顺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道:“府中嫡女……阿珩的婚事也是一早就订下的,说起来,就是想容和粉黛还没论亲。”

    这话一出,想容面上的恐惧之色更甚了,粉黛也有几分不甘。她原本是有亲事的,可硬是被凤家给退了,如今两个姐姐都订给了皇子,那她怎么办?

    这丫头心里巴望着凤瑾元能够回心转意,能够再考虑一下她跟五皇子的亲事,眼神儿巴巴地递了过去,却发现凤瑾元看都没看她,目光依然投向想容。

    想容身体紧绷,就像是在等着宣判一样,连带着安氏也紧张起来。她心里有数,凤家可能光指望着三皇子,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下,一个皇子已经保不了凤家,他们必须多做几手准备。那么……想容的这门亲,会订给谁呢?

    女儿是娇客,养来就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助母族一臂之力的。更何况是庶女,这种时候,就该由庶女往前冲,说是女儿,可是跟工具又有什么区别。

    “今日……”凤瑾元的话音又起,一字一句地道:“今日除了沉鱼及笄,想容的亲事,家里也做了安排。”

    “不要!”突然一声拒绝的声音传来,是想容下意识发出的,就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喊着:“不要!我不要订亲!”

    “胡闹!”老太太怒了,“哪家的女儿不订亲?哪家的女儿不出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到你说要或不要!难不成,你以为凤家会养你一辈子?”

    安氏见老太太是真生气了,说出来的话也是没轻没重,心里虽不痛快,却也明白是想容失态在先,赶紧就站起身,一边拉着想容,一边给老太太和凤瑾元说好话:“老太太息怒,老爷息怒,三小姐年纪还小,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有些失态了。”然后又扯了扯想容,示意她赶紧陪不是。

    可是想容都傻了,满脑子就想着凤家要给她订亲了,可是她不想嫁,或者说,凤家订的这门亲,肯定不是她想嫁的那个人,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她下意识地把目光往凤羽珩那边投去,眼里全是泪。

    凤羽珩看着这丫头,原主小时候的记忆又翻涌上来。那时,她在亭中习字,这丫头顶着两个包子头,远远地躲在石头后头看着,小脸蛋肉滚滚的,像个瓷娃娃。还有,她外公姚显来府上看她,带了好多好东西来,她那时性子淡,明明知道有一双小眼睛巴巴地看着,却从来不曾想过把手里吃不完的零食分给想容。还有,姚家落难,她们母子三人被赶出府,临走时安氏拽着子睿的衣领子,避过人的耳目,往那孩子的衣裳里塞了一把碎银子。

    这些记忆一齐涌来,凤羽珩一下就明白,这身体里存在着原主的本能思想,这种思想想她帮助想容,原主是喜欢这个妹妹的。

    可是……凤羽珩皱起眉,看了她好半天,就在想容觉得已经有希望扭转局面时,却看到凤羽珩微微地摇了头……

第417章 两个女儿的亲事

    凤羽珩这头一摇,直接把想容的心给摇沉了,有一种再没任何指望的感觉由心而升,再转回头去看凤瑾元时,目光中就只带了两个字:认命。

    紧接着,凤瑾元又再度开口,说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前些日子步家人上门替东界统领步聪提亲,中意的人是想容,为父与你祖母商量过,已经应下了这门亲事。”

    想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被安氏接在了怀里。凤羽珩也将眉心拧了起来,她万没想到,那人居然是步聪。

    步聪……她在心里合计着,一直以来步家支持的都是四皇子玄天奕,想容嫁给步聪,这摆明了凤家是要为自己多寻一条路,可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把女儿送进平王府去?

    凤羽珩在合计,沉鱼也在合计。她知道,家里不可能孤注一掷地把希望都寄托在她一个人身上,这两个妹妹早晚都要送到王府里,送到皇子身边。可是没想到,凤家将另外一份希望,给了步家,给了四皇子。

    她沉了沉心绪,主动开口道:“恭喜三妹妹了。”

    她开了口,韩氏跟金珍便也一前一后地说:“恭喜三小姐。”

    程君曼看着想容,心里轻叹,却还是随着众人的话道:“三小姐亲事已订,接下来就要着手交换庚贴,行纳采之礼……”她顿了顿,问凤瑾元:“老爷,步家可有说三小姐嫁过去,是正妻还是侧室?”她没有说做妾,毕竟是丞相的女儿,即便不是正妻,也不可能只为小妾。

    凤瑾元看着想容那一脸人生已经走到尽头的模样,心里就不痛快,当即怒哼了一声,道:“你不要以为家里不为你多做思虑,向来庶女为侧,那步聪又是驻守一方的大将军,按说你嫁过去,能做个侧室已经不错,但为父还是为了争得了正妻之位。想容,你好好想想,凤家待你是薄是厚。”

    这话想容听不进去,但安氏却是上了心。她自然明白这东界将军正妻之位是有多重,想容能有这般造化,说实在的,是凤家的厚待了。

    她当即表了态,扯着想容一并跪下来,对着凤瑾元和老太太磕头,口中道:“谢老太太成全,谢老爷运筹。”

    可是想容一句话都不说,被安氏扯着,机械般地磕头,面上死寂般的表情,看得凤瑾元和老太太一脸愤恨。

    这愤恨不只他二人,沉鱼和粉黛也有。沉鱼是万没想到想容居然能做那步聪的正妻,这算什么?虽然她嫁的是皇子,但到底只是个侧妃。同样是庶女,想容却能坐拥将军府正妻之位,这叫她当姐姐的脸往哪儿放?

    粉黛也气,她甚至瞪了韩氏一脸,狠狠地道:“你瞎恭喜什么?”

    韩氏这才想起五皇子那档子事,当下也为粉黛遗憾起来。

    这一日及笄之礼,订下了凤家两个女儿的婚约。特别是沉鱼,婚期就在五日后,散了礼,老太太赶紧就着人去置办嫁衣了。

    想容是被安氏拖着往回走的,直到走出凤家人的视线范围,这才开始苦心劝慰:“我知道你不甘心,也知道你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但是想容,你虽然叫我姨娘,可我毕竟是你的生母,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害你,我也不会。老太太说的没错,女儿家的婚事本就是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是凤家的妾,在你的婚事上是说不上话的,本来我以为你会像大小姐那样,被送进皇子府,做个侧妃或是小妾。但是没想到,凤家为你求来了步将军正妻之位,想容,你不要再闹,这算得上是恩典了。”

    安氏苦口婆心,话也句句在理。可是想容听不进去,她也不认为这是恩典。对她来说,嫁给步聪,那就相当于向凤家妥协,用自己的一生,去换凤家一时兴起的交易。这笔交易无论成与不成,搭上的都是她一辈子的年华,而她,便再也没有任何指望,再也不能去做那场不切实际的梦,再也不能日日想着那个人,也再没有机会去听二姐姐的话,自己来规划自己的人生。

    她心中一动,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如此不甘的。正如安氏所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现在看来,比沉鱼嫁到襄王府为侧妃要好上许多。她原本就是个安份又安静的性子,原本从出生那日起就注定了该是这样的命运,她从小就知道的,早就接受了的,为何现在却变了呢?

    想容停下脚步,歪着头认真地想,半晌,终于让她想起来,有一些跟以前不一样的想法,是二姐姐教给她的。

    凤羽珩曾对她说,人这一生,短短几十年,就算你敞开了活,你还能活到一百二去?所以,别太去在意别人怎么看你怎么想你,就做你自己该做的事,如果有人逼你干什么,你若不喜欢,直接拒绝。自己的人生是要自己做主的,就算对方是爹娘,他们也无权干涉!

    “对!”她突然喊了一声,吓了安氏一跳,然后就见想容面上瞬间死灰一去,竟是浮上了一层光晕来。她抓着安氏的胳膊说:“姨娘先回去,我有点事要去找二姐姐。”说完,转身就跑。

    安氏先是一愣,紧接着便一跺脚,连声哀叹。她想也知道想容是要去搬救兵了,可莫说这事儿凤羽珩兴许管不了,即便能管,那将来怎么办?想容心里惦记着的人是七殿下,那个看上去都不像能沾染红尘俗世的人,有盼头吗?如果七殿下不行,那将来还能是谁?有比步聪更好的人选?

    她看着想容的丫头要从后面追,无奈地叫了声:“算了,别追了!让她去吧,总要彻底死心了才好。”

    想容这一跑就是直奔府门,府中的小姐按说是不能随意出府的,要跟老太太或是主母请示,然后由那边示下,门房才能放行。但想容说她只是去隔壁县主府找二小姐,这个到被允许的。

    于是她追着凤羽珩就到了县主府门口,御林军一见是她,顺利放行。

    终于把人追上时,凤羽珩都已经走回了自己院子,想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光顾着喘,话都说不出来。

    凤羽珩笑她:“早跟你说要锻炼,我不在家里,你又荒废了吧?”

    想容喘了好一阵,总算能说出话时,是死抓着凤羽珩的胳膊,几乎是哭着哀求:“二姐姐,求你帮帮我,想容不想嫁给步聪。”

    凤羽珩当然明白这丫头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拉着人坐到院子里的石椅上,这才道:“亲事是父亲订下的,按说,我没有道理反驳。更何况,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步聪许你正妻之位,你都是高攀的。”

    “我不要高攀!”想容有些激动,讲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是不是将军,许不许正妻,我都看不上!我不喜欢的,即便是皇上,我也不嫁!”

    这话一出口,想容自己都愣了,然后就有些发蒙,再然后就开始害怕。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让人听了去,还有她的活路吗?她小心地四下转头,这院子里的下人不少,走来走去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就是凤羽珩身后也站着忘川和黄泉。那样大声的说话,这一院子人肯定都听到了,可是……

    想容就纳闷了,这要是在她自己的院子,这样的话一出,安氏指不定就要吓得关窗关门,然后再狠狠地敲打所有下人谁也不许往外说半个字,接着就是一连几天的提心吊胆。可是同生轩这边,为何大家听了就跟没听似的,连点意外的反应都没有?

    她正纳着闷,黄泉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开口道:“三小姐不用害怕,在咱们这边啊,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人管,也没有人会往外说。”

    凤羽珩点点头:“更何况,你说得没错,只要自己不喜欢,天王老子也不嫁。”

    “二姐姐答应帮我了?”想容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二姐姐能帮我退掉这门亲事吗?”

    凤羽珩不答,反问她:“你早晚要嫁人,今日退了步家,明日就还会有别的家,想容,你哪个都不嫁,那你想嫁谁?七哥?”

    她直接说出七哥二字,就像拍在想容的心脏上一样,又疼,又舍不得放开。

    凤羽珩知道这丫头的心思,她不得不提醒想容:“你要想好,那可能是一条永远也没有尽头的路,不管你如何努力,都走不到头。”

    “我知道。”想容低下头来,拧着自己的手指说:“我没想那么多,姨娘说我不该有那样的奢望,能嫁给步将军为正妻,是凤家的恩赐了。可是二姐姐,想容不甘心,你帮帮我,求你。”

    “你是要我帮你退了这门亲事,还是让我帮你嫁到淳王府呢?”她认真地看着想容,面色凝重。

    想容说:“退亲。”

    凤羽珩摇头,“其实,哪一个我都帮不上忙。想容,你摆脱了今日,还会有明日,我不可能每一门亲事都帮你退掉,所以这件事归根结底还要靠你自己。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靠别人不行,你得自己强大起来。想想二姐姐以前怎么教给你的,你若真的不甘心,就自己去争。你才十一岁,这亲事即便是订下又能如何?四年,四年的时间,足够很多事情发了。”

    她不知道这样说想容能不能明白,就看着那个还是梳着丸子头的小丫头若有所思地离开,心头终究是有些不忍。

    她吩咐忘川:“去查俞千音。”

    忘川没有疑义,点了头就要走,可才一转身,却又被凤羽珩给叫了回来——“等等……算了。”

第418章 到底她还是不如凤羽珩

    凤羽珩查天查地,终究还是做不到背后去查玄天华。明明知道那个俞千音有问题,明明知道这里面有蹊跷,可是她下不去手,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去查这个事。那人到底是玄天华,不是能让她的未婚夫、不是能让她为所欲为的玄天冥,那是一个神仙一样的人,那么好,好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管这件事。

    罢了。她轻轻叹息,“得相信七哥,他不说,我便不问,不查。”这话像是说给忘川,更多的却是自言自语的说给自己听。

    忘川知道凤羽珩心里难受,还是问了句:“那三小姐呢?”

    她说:“让那丫头自己好好想想,若是始终修炼不起一身傲骨,我就是硬扶,也扶不起来。更何况,我不能保她一辈子,人哪,总得靠自己。”

    想容也知道,人,总是得靠自己。可是她还不知道怎么靠,她也想不明白,二姐姐明明只比自己大两岁,为什么感觉比自己的姨娘还要厉害?两岁,真的会有这样的差距吗?

    从县主府出来,她没回凤府,这丫头从来不敢一个人出门的,今儿许是受了刺激,竟就失魂落魄地走到了大街上。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到安氏的绣品铺门前。

    这铺子不大,经营得却也算是有声有色,每月有盈余能给安氏和想容补贴好多,还能存下一笔。安氏就是靠着这个,给想容存了一份还算是丰厚的嫁妆。

    想容站在这绣品铺门口,想着安氏说过,待她出嫁,这铺子就是她的嫁妆,哪怕她以后得不到夫君的宠爱,身边无子可依,有这铺子在,总也不至于让她饿死。

    可想容其实是不想要的,一来这铺子也是安氏的依靠,她带走了,安氏怎么办?生活在凤家那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没有个生活来源做依靠,能行吗?再者,她带走了又能如何,如果未来的夫君不疼她,她要这铺子又有何用。活着,真的那么重要?

    神情恍惚地胡乱想着,这时,就听铺子里有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是个女孩在说话——“那只帕子真好看,我要了。”

    想容又往铺子里看,就见有个穿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孩正站在铺子里,伸手指着一条绣帕跟伙计说:“多少钱都可以,那帕子我要了。”

    伙计却一脸抱歉地道:“这位小姐,真对不住,这帕子是旁人订下的,怕是不能卖给您。要不您再看看,有别的相中的,给您少算些银子。”

    那女孩半天没说话,想容皱了眉,就想进去帮着劝解一番,这时,就听那女孩的声音终于传了来:“没事,那我改天再来,如果那人不要了,就让给我,如果被取走,我就再来挑别的。”说话间,爽快的性子一览无余。

    想容有些羡慕,很少有这般好性子又爽快的女子,有点像她的二姐姐,也像那个郡主玄天歌,

    正想着,就见那个女子已经转身从铺子里走了出来。想容一怔,好像呼吸都跟着停顿了一瞬间。

    那是……七殿下身边的女子,叫什么来着?二姐姐说过,好像是叫……俞千音。

    她愣在原地,正好那俞千音出来时与她走了个顶头碰。那女子看到想容,好像也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突然“呀”了一声,指着想容说:“我见过你,就在县主府的门口,你是县主的妹妹,对吧?”

    想容没想到对方竟会主动与她说话,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接,可俞千音性子活泼,想容不说话没关系,她可以自己顺着往下唠,于是她又开了口,直接问道:“我叫俞千音,你叫什么名字呀?”

    想容怔然道:“我……叫凤想容。”

    “凤想容,真是个好名字。”俞千音的称赞十分真诚,然后又看了看想容,再由衷地赞道:“长得也好,七哥提起过你呢。”

    她这么一说,想容心底的一根神经就被触动了,下意识地就问了句:“七殿下他说我什么?”

    俞千音笑嘻嘻地往前走,想容想都没想就在后头跟着,俞千音走得快,想容一路提着裙摆,生怕把人给跟丢了。

    好在俞千音也并没有吊她胃口,很快便告诉她:“七哥说济安县主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她与其中一个很是亲厚。”

    “就这样?”想容不死心,“七殿下只是说了这些?”

    俞千音眨了眨眼,似乎在想容的眼神里看出了什么,面色略微的怔了下,却又很快恢复了常态,然后又笑着道:“还有啊!七哥说,那个与县主交好的妹妹他见过几次,是个很可爱的丫头。”

    这话一出,想容的心紧跟着就颤了几颤,面颊微红,脚步也跟着乱了起来。可是,俞千音那一口一声七哥,叫得她也是烦躁,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路跟着,看着俞千音对这京城的万般好奇。

    没多一会儿,两人便上了一座小桥,下方是缓缓流水,在这样闷热的夏季里,到也显出几分清凉。俞千音很开心的样子,拉着想容在桥身上跑起来,一边跑一边说:“你不要一直沉闷着,不要总踩着细碎的小步子,跑起来,迎着风跑,那样的感觉才叫自由。我刚认识七哥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拉着我一直往前跑,我当时就想,如果前方没有尽头,就这么一直跑下去,我也是愿意的。”

    想容没来由的腿就是一软,偏巧有一队喜轿从桥的另一边抬过来,喜乐吹打,听得她心烦意乱。

    这桥有点窄,俞千音拉着想容侧了身,说:“办喜事嘛!让人家先过。”

    可抬轿的轿夫也不怎么的,脚一偏,一肩膀就撞上了想容。想容本就腿软,这一下没站住,整个人往后一仰,直接就往桥下面栽了去。

    俞千音吓坏了,大声叫着——“凤想容!”然后伸出胳膊去拽,可惜,只着到了想容的半片衣角。

    想容仰面而落,眼看着俞千音伸出手来却没抓到她,然后就只能站在桥面上干着急的大声叫她的名字,忽然就想到,如果她二姐姐在,一定会飞身而起,直接从桥上跳下来把她拽住,然后再带着她重新飞回桥面上去。这个俞千音,到底是不如她的二姐姐。

    她闭上眼,就等着投身水面,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淹死的准备。

    可惜,那一声拍水声迟迟没有传来,后背没有着到水面前点,却是被一只大手稳稳托起,然后突然腾空,向斜侧方窜了出去。

    想容吓坏了,赶紧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男人的面孔。那人二十不到的样子,一脸英气,托着她就像托着一只小猫,丝毫感觉不到人家费什么力气,就那么稳稳当当地落回地面,惹得先前因她落水而阵阵惊乎的百姓纷纷鼓掌。

    想容脸上腾地一红,赶紧就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恭身下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人没说话,她心起疑惑,站直了身再抬头去看,却怎么看都觉得面前这人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偏头认真去想,想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这时,那救命恩人到是开口说话了,就听他道:“你不必谢我,我救自己的未婚妻,责无旁贷。只是,你做为凤家的女儿,这个样子,也实在是有些太弱了。”

    想容神经一震,再一看对方,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眼熟,这人是步聪,刚刚被宣布了与她订亲的东界统领,步聪。

    她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不想再跟对方说话,可心里却一直都在想着步聪刚刚的话。

    太弱,又一个人说她太弱,难道她真的已经弱到给旁边人都造成负担了吗?可是,要如何才能强起来?

    胡闹思绪间,俞千音也从桥上跑了下来,围着想容转了两圈,然后长出一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县主交待了。你没事就好,我答应了七哥要回府吃饭,那我就先走了。”

    这俞千音真是说走就走,等想容回过神来,她都已经走出老远。想容微皱了皱眉,再看了一眼步聪,便也道:“多谢步将军救命之恩,我也要回去了。”说完,竟效仿了俞千音,二话不说,大步离去。

    步聪冷眼瞅着那远去的背影,缓缓摇头。只道凤瑾元啊凤瑾元,你打得可真是个好主意,若不是步家也刚好不愿把宝都押在一个四皇子身上,这门亲,他还真是不愿去结。可是再想想,刚刚那女孩眉眼间与凤羽珩的几分相似,却又轻牵了下唇角,目光也不再那般凛冽。

    想容是一路逃回凤府的,安氏不知她去了哪,只当是一直都在同生轩那边,知她心绪不宁,也没多问。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想容才回府没多一会儿的工夫,外头就有丫头来报:“三小姐,步将军派人来给你送东西了。”

    这话听在安氏耳朵里算是好事,赶紧笑着让人进来,可想容却琢磨不透那步聪到底是什么意思。明明在河边已经把她贬得一无是处,为什么转过头来就又送礼上门?

    这时,丫头已经领着来人进了屋,就见那人手里捧着几个果品匣子,面无表情地跟想容说:“三小姐,这是步将军给您送来的压惊礼。”

    想容皱着眉,不想接。安氏没明白什么叫压惊礼,想容什么时候受惊了?正准备叫人把礼物收入,这时,外头又有丫鬟跑了进来,急匆匆地道:“三小姐,淳王府派人过来给您送东西了——”

第419章 跟本县主走一趟

    这一声通报,在场所有人都蒙了,想容看着那丫头身后跟着的人,一颗心又突突地跳了起来。

    那步家的下人也有几分意外,但对方是王府的人,还是淳王府的,他绝对是不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现。于是侧过身子,给那人让出一条道来。

    安氏面色不太好看,以眼神示意想容,可想容哪里还顾得上看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淳王府派来的丫鬟。

    那是个大丫鬟,看上去得有十七八了,仪容仪态落落大方,先是上前跟想容行了礼,然后又冲着安氏俯了俯身,这才道:“淳王殿下从外省回来,带了些新鲜玩意,特地给济安县主和三小姐都预备了一份。”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到想容跟前,然后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就是些果干,是那边的特产之物,三小姐不要嫌弃。”

    想容连连摆手,“不嫌弃不嫌弃。”她有些慌乱,有些欣喜,也有些不知所措。把果干亲手接过来,直接就抱在了怀里,就像抱着珍宝,傻子都能看出来那一脸喜色。

    步府来人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或许连自家主子都不知道的秘密,这凤家的三小姐,心里有人啊!

    安氏看出气氛不对,赶紧就打圆场,笑着跟淳王府的丫头说:“姑娘是从县主府那边来吧?”

    那丫头点头,“正是。”

    安氏拉着想容,暗里用力捏了她一把,又道:“县主自小就跟三小姐交好,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给三小姐留一份。没想到七殿下送的果干,三小姐也有幸能跟着尝尝呢。”

    那大丫头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安氏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便也不说穿,只是冲着二人笑笑,躬身告退。

    那步家的下人也没有再留的道理,便也打了招呼,随着丫鬟一起出去了。

    人前脚刚走,安氏一把就将想容手里抱着的果干人抢了过来,厉声道:“三小姐!你要清醒一些!今日你这般态度若是传到了步家去,日后可有你苦果吃!就是你待嫁的这几年,凤府也不会给你老脸色!”

    想容被她吼得也来了脾气,小脸蛋涨得通红,与安氏抢了几次那果干没抢来,干脆转过身,手臂一扬,一下就把桌上放着的步家送来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步聪送来的也不是什么好玩意,不过是刚刚在街上买的一些小点心,想容这么一扫,点心落地,摔得稀碎。

    安氏气得扬起巴掌就想打人,可到底那手还是没落下去。因为面前这个丫头不但是她的亲生女儿,还是凤府的三小姐,她虽是生母,可是做为妾室,却连打上一巴掌的权利都是没有的。

    母女二人就这么对峙般互相看着,忽地一下就齐齐掉了眼泪。安氏一把将想容搂到怀里,无奈地说:“孩子,你要怪就怪娘亲,是娘亲没本事,只能给人家做妾。如果我是凤家主母,也许……也许能如了你的心意。”

    想容身子一震,赶紧从安氏的怀里挣脱出来,然后瞪着大眼睛看向安氏:“姨娘,你万万不可这样想。想容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更没埋怨过你只是个姨娘。主母之位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万不可觊觎。更何况……”她心里一酸,“就算我是嫡女,同七殿下……也是不可能的。”

    安氏叹了一声,一边给想容擦着眼泪一边说:“我也就是打个比方,什么主不主母的,姨娘没那个心思。只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完后半生。只是你得记着,除非你有二小姐那么大的本事,不然,哪家的女儿,都是这样的。”

    想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让她去学凤羽珩的本事,打死她也做不到的。小丫头伤心,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而这时,同生轩内,凤羽珩正坐在屋里吃玄天华送来的点心,忘川和黄泉一边一个站在她身侧,黄泉面色尤其不好,一脸愤恨地说:“我就是看不上她那样儿,什么都学小姐,哎她到底是打哪儿听说的小姐这些习性?”

    忘川劝她:“你也别太激动,万一人家的秉性就是那样呢?”

    “怎么可能!”黄泉翻了个白眼,“要不咱就赌点儿什么,她要真是那样,我就……我就……”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

    凤羽珩摆摆手,打断了二人对话,到是问了句:“你们猜猜,那俞千音是谁送过来的?”

    “恩?”二人不解,忘川想了想,问道:“小姐的意思是,那人有来头?”

    凤羽珩耸肩而笑,“能逼得七哥就范,或者说,能让七哥不得不陪着她演下这场戏,对方的筹码是什么?”她在问两个丫头,可同时自己也在思索,却始终不得其中关键。

    她有些心烦,这时,外头有丫头进来通报说:“御王府来人了。”

    三人往门口去看,一眼就看到面色不太好的白泽。

    凤羽珩冲他招手:“白泽,进来。”

    白泽进来时,那是一脸的不开森啊!黄泉就纳闷儿了,“殿下罚你了?”

    白泽摇头。

    忘川也问:“有难办的差事?”

    白泽还是摇头。

    最后凤羽珩来了句:“怎么的?上街被人抢钱包了?”

    白泽先是一怔,然后竟然点了点头。

    黄泉气结,“你多大个人了,居然还能被抢钱?”

    白泽这才道:“不是我被抢,是……王妃啊!”他看向凤羽珩,那小模样都快哭了,“那个鬼医什么康的,太费粮了!还费鸡。”

    这话把凤羽珩都给整糊涂了,“费粮我能理解,可能是吃得多,但这费鸡是怎么回事儿?”

    白泽告诉她:“那鬼医什么康的,说是要练习医术,可他以前都是拿活人练的,现在不行了,他就改用活鸡。这几日下来,死在他手里的鸡已经有两百多只了,御王府上顿下顿的吃鸡肉,殿下都要受不了了。”

    凤羽珩抚额,特么的松康你是不是傻啊!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有人拿鸡练手学医。

    白泽又道:“主子让我来跟王妃问一声儿,这么祸害鸡,对医术的进步到底有没有用?如果没用,就不给他鸡杀了。”

    凤羽珩摆手,“没用没用,完全没用。不过他要是愿意杀鸡,那就让他杀啊!他要能把全天下的鸡都给我杀了,本县主分分钟就收他为徒。”

    两个丫头也想起来她怕鸡的事儿,于是点头道:“对,让他继续杀吧,你们要实在吃不了,就往城郊庄子里送点儿,那些孩子们可爱吃着呢。”

    白泽连声道:“对啊!怎么忘了这茬儿。那行,属下回去就告诉那什么康的继续杀,只要有出口,不让咱们府里自行消化,杀点子鸡还是供得起的。”

    凤羽珩表示很满意,然后又道:“我知道殿下的意思,那松康总是得沉沉他的性子,也去去他的戾气,那个人能不能用,该怎么用,我还得再想想。”

    白泽正色道:“那就成,另外,大营那边也有消息传来,炼钢进行得一切顺利,请王妃放心。”

    凤羽珩听这个消息还真的是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炼钢的事,生怕出了差错。本想着回京之后就去萧州,然后立即回营,谁成想又出了这么多事,她除了感叹世事无常,就是抓紧时间把事情速度解决,除此之外,再无它法。

    白泽走后,她问忘川:“襄王妃那边都嘱咐好了?”

    忘川点点头,“依着小姐的叮嘱,已经全都跟王妃交待好。襄王妃请皇后娘娘给安排了宫里最有经验的嬷嬷备着,大婚当日便从宫中直接入襄王府,断不会出差错。”

    “很好。”她双眼微眯,兴致似乎比之前好上许多。

    凤沉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

    “饿了。”她心情大好,吩咐黄泉:“快去跟那个仙雅楼请来的厨子说,让他给我做个肘子吃。”

    黄泉笑嘻嘻地出去了,忘川说:“小姐晌午就吃得少,晚膳多用些。”

    这话其实不用忘川提醒,凤羽珩这人从来不会在嘴上亏待自己,仙雅楼的大肘子,她一个人就能独自消灭一整个。

    只是今儿这肘子端上来,才吃了没几口,心情就又有些低落下来。

    忘川不解,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黄泉干脆地说:“是不是肘子不好吃?这厨子要么就是少放了料,要么就是换个厨房不会做菜了。”

    凤羽珩摆摆筷子,又继续去挑那肘子的皮,一边挑一边道:“不关人家厨子的事,这肘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好吃,我只是一吃它就能想到那俞千音,心里像堵着个疙瘩,真心烦。”

    “奴婢也烦她。”黄泉哼了一声道:“要说小姐爱吃什么,这个到也是不难打听,毕竟每次您去仙雅楼都是必点那两道菜。可那俞千音做得也太明显了些,她当谁都是傻子呢?”

    凤羽珩半天没吱声儿,但挑皮的筷子却顿了下来,不多时,一个主意在她脑中打起。她吩咐黄泉:“去,你跟那厨子说,让他再做一只肘子,这回要多放糖,做成甜口的。”

    黄泉不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当是她家小姐突然又想吃甜的,便又下去吩咐。

    半个时辰后,另一只大肘子也端了上来,凤羽珩瞅了一眼那肘子皮的光泽,便吃一定是没少挂糖。她面上的笑再度堆了起来,眯弯了眼告诉忘:“去,找个食盒装起来,你们两个陪本县主走一趟。”

    “小姐是要去哪?”

    “去哪儿?”她耸肩冷笑,“不是有人也爱吃肘子么,那咱们就做一回好人,给她送去——”

第420章 七哥不会给你找这么个七嫂

    一听说要给俞千音送肘子去,黄泉两只眼睛瞬间就亮了,就连忘川都扬了唇角,笑意浮面。

    凤羽珩从她这两丫头眼里看出了熊熊战斗之光,她一哆嗦,赶紧提醒说:“咱们是去找茬的,这个宗旨没错,但那可是淳王府,你们千万别给我捅蒌子出来。”

    黄泉忘川赶紧保证道:“小姐放心,咱们就负责在后头跟着,只要那俞千音不作乱就行。”

    就这么的,三个人,带着一只食盒,坐上了凤羽珩的宫车。

    淳王府一向没有什么来客,玄天华看起来对谁都和善,但他又实在是九位皇子里最不好相交的一个。这人无欲无求,哪怕就是送礼,都觉得是玷污了那若仙之人。所以这突然来了一辆宫车,淳王府的侍卫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但毕竟在京城里有这么一辆华丽宫车的人,除了舞阳郡主玄天歌,就只有济安县主凤羽珩了。淳王府与御王府一样,所有下人都得过“济安县主可随意出入”的命令,所以凤羽珩一下车,守卫的侍门问都没问,直接就把人往里面请。

    没走几步呢,管家也立即迎了上来,先是给凤羽珩行了礼,然后才道:“王爷正在用晚膳,俞姑娘也在,县主是到堂厅等等,还是到花厅那边去?”

    凤羽珩笑道:“真巧,本县主就是来给俞姑娘添菜的,管家伯伯带路吧。”

    那管家一听是给俞姑娘添菜的,下意识地就抬头看了凤羽珩一眼。淳王府的管家那也不是一般人,察言观色的本能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只这一眼便看出凤羽珩眼中闪出的一丝狡黠,他当即心里就踏实了,赶紧把人往花厅令。

    对于玄天华突然领了个女子回家,淳王府上上下下表示都接受无能。虽说只是当客人带回来的,连住的院子都隔着老远,但那女子平日言行却总让人觉出几分怪异。按说那样性子的人应该讨人喜欢才是,可也不知为何,整个儿淳王府里,无一人对她有好感,平日里恭敬有加,亲近全无。反到是对凤羽珩,那态度就像自家人一样,一路往花厅走,遇见的下人全都笑着给她行礼问安,面上带着十分的真诚。

    那管家心中感慨,说了句:“如果陪着殿下一道用膳的人是县主,那该多好。”

    凤羽珩听在心里亦是无奈,干脆就装没听到,一直走到花厅门口,正看到俞千音将一块儿红烧肉往玄天华的碗里夹,同时道:“七哥,这个可好吃啦!”

    她心里一阵恍惚,仿佛看见自己总会在跟玄天冥一起吃饭时故意把一些他根本不爱吃的菜往他碗里塞,然后说:“玄天冥,这个可好吃啦!”

    而玄天冥就会很嫌弃地说:“你的筷子上还有口水呢。”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把她夹过来的菜往自己嘴里塞。

    这一幕,那引路的管家自然也看到了,不由得大叫一声:“大胆!”然后快步上前,斥责那俞千音:“请俞小姐自重。”

    这话说得已经很重了,俞千音面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好脾气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过,紧接着就扭回头问玄天华:“七哥不会介意吧?”

    玄天华没看她,那碗被放了块儿红烧肉的饭也没有再动,目光却直直地向厅外的凤羽珩投来。他站起身,带着一惯和煦的笑向走向她,直到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站住脚,平和地道:“你来了。”

    凤羽珩亦冲他笑笑,然后从黄泉从里把食盒接过来,没再跟玄天华说话,到是提着食盒往花厅里走去,直奔那还坐在桌前的俞千音。

    见她过来,俞千音就要起身行礼,凤羽行赶紧扬手道:“不必多礼,你快坐你的。”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打开,“七哥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上次去仙雅楼见姑娘喜欢吃这扒肘子,便让家里厨子也做了一道,赶在晚膳时给姑娘送来。你快尝尝吧!”

    黄泉跟着道:“咱们县主府的厨子就是从仙雅楼里带出来的,做的菜可好吃着呢。”

    “真的?”俞千音眼一亮,看那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县主吃饭了吗?咱们一起吧!”

    凤羽珩摇头,“出门时吃过了。”

    玄天华也走了回来,看了眼那肘子,再看看凤羽珩,无奈摇头,“你费这心思干嘛?”

    她冲着玄天华笑笑,然后自顾地在椅子上坐下来,“都是让厨子做的,我也没费多少心思,无非就是跑一趟,本来也是想念七哥。”

    说话的工夫,俞千音已经开始跟那肘子坚苦奋斗了,一口一口,吃得那叫一个香。

    仙雅楼的厨子,做什么都是好的,肘子的香味儿飘散出来,闻得这厅里的下人都差点儿流口水。

    凤羽珩就看着俞千音吃,满眼的笑意,那笑意被玄天华瞅见,不由得向她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她却没理,只顾着看俞千音,就在那肘子已经吃到尾声时,终于问了一句话:“俞姑娘吃得可好?”

    俞千音连连点头,赞道:“真的是太好吃了,我太喜欢了。”

    凤羽珩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还真怕你不爱吃,那可就浪费了。”她站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却一边走一边说:“这肘子本来是给本县主做的,可是那厨子不知本县子只喜欢吃盐的,菜里稍微带点糖便一口不碰。不过既然俞姑娘爱吃,本县主会经常叫人给你送来。”

    这话说完,也不管身后俞千音的面色已经十分难看,凤羽珩带着两个丫头抬步就往外走了去。

    一直出了淳王府的大门,她才收住脚步,在宫车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回过身来,正对上玄天华一张无奈的脸。

    他说:“你这是何苦呢?”

    她反问:“那你又是何苦?七哥——”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扯玄天华的袖子,“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用意,但也绝不认为只是因为她像……算了,七哥,阿珩从不愿意躲在后面被人保护,除了玄天冥,阿珩在这个世界就只信你,可是你……”

    “珩珩。”他终于又肯这样叫她一声,却是道:“你跟冥儿好好的就行,其它的,不用你管。有七哥在,没事。”

    她的倔脾气也上了来,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死盯着玄天华。

    玄天华没办法,只能抬手轻拍她的肩膀,柔声道:“这不是大事,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要为了这个分心。”说完,见凤羽珩还是那副不乐意的小模样,他苦笑,再想想,便小声道:“你放心,七哥不会给你找这么个七嫂。”

    这话一出,凤羽珩总算有了些反应,就见她眨眨眼,突然来了句:“七哥让下人送给我的果干,我分了一半给三妹妹,是让你府上的丫头送过去的。”

    玄天华放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却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回身上车,直到宫车都走出老远,再掀车窗帘子,依然能看到淳王府门口那个静静站立着的白衣身影。

    忘川说:“为什么奴婢总觉得七殿下是受了什么威胁?”

    黄泉不解,“不能吧?什么人敢威胁七殿下?”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甘愿受这份威胁的。”忘川看了看凤羽珩,后面的话就没再说下去。

    距离沉鱼大婚还有三天,凤府上下却也没见更多的忙碌。因为是侧妃,无需行太多礼节,凤家又一味的想要低调,所以,沉鱼出嫁,无外乎就是她自己着一身嫁衣,襄王府出一顶轿子,连鼓乐吹打都不会有,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抬出门去。

    因为这件事,凤家的孩子们心情都不是很好,即便是最看不上沉鱼的粉黛都有些低沉。虽然韩氏已经与她分析过,这门亲事是凤羽珩有了话这样打点的,到她自己出嫁时,凤羽珩早就不在娘家,管不到这么多。可凤羽珩是凤羽珩,凤家其它人的态度也都摆在那里。做父亲的凤瑾元和做祖母的老太太这一番表现,让粉黛生生地想到了四个字:唇亡齿寒。

    韩氏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当初削尖了脑袋想要借这肚子驳主母之位,如今想来,竟像是过眼梦境般。事过境迁,现在的凤家,早就不是当初了。

    玉兰院儿担忧,如意院儿的那位,比她们还要悬着心。好歹韩氏还有个孩子,即便肚子里那小的指望不上,却还有粉黛。可是金珍什么都没有,凤瑾元已经数月不曾到她房里来了,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只是后悔不该对凤羽珩心生背离。

    这几日的凤府,人人心中诸多猜想,关于沉鱼的这场婚事,对于她们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凤家是福是祸,这个事情凤羽珩一点都不想操心,那座府宅,如果住在里头的人能就此安生,她便也无意过多计较。但若还是有人顶着风蹬鼻子上脸,她也绝计不会手软。

    眼下,她也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忘川已经去景王府请大皇子玄天麒入府,那场交易的筹码,今日得还给人家了。

第421章 简直没脸见人了

    玄天麒认识凤羽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她是个大夫且医术高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今日,当他被请进县主府的药室,当凤羽珩坐在他对面,把“男。性。不。育症”的相关知识认认真真地讲给他听时,玄天麒一个奔四十去的大老爷们儿,依然听得面红耳赤。

    终于,凤羽珩以一句“总的来说,器官畸形病变和晶子(和谐字)成活率低下,是造成不育的最主要原因”来结束了这次谈话。

    玄天麒一直低着头,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人。这简直太尴尬了,对面这丫头是他未来的弟妹啊,居然给他讲这些东西,这如果让老九知道,会不会把他的景王府给烧了?

    凤羽珩自然明白他的尴尬,也知道这样的话题对于古代人来说,实在是有些露骨,可她还是告诉玄天麒:“我是个大夫,你是我的病人,就像太医院千金一科也有男人当职一样,这是一个道理。病人在大夫眼里,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玄天麒点头,“我知道。”可是再知道,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在打鼓,只是给他讲病因病理就让他无所适从了,这治病的时候可咋整?怎么治?这种病光靠吃药能行吗?依他这弟妹的生猛程度,该不会是要……

    “大哥。”凤羽珩又开口了,紧接着,一句话就把玄天麒问得更加崩溃——“近五日内可有与妻妾同房?”

    玄天麒有一瞬间觉得这丫头是在逗他,可有这么逗人的么?思想斗争做了老半天,终于艰难地摇了摇头,“没有。”

    “很好。”凤羽珩看起来很高兴,然后她起身,往柜子边上走去,再回来时,手里就拿了几样奇怪的东西。

    玄天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头升起,他下意识地就想跑,却被凤羽珩一把拉住——“大哥,检测晶子成活率,必须人工取晶。”

    “……这病不治了成吗?”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我宁愿这辈子无子,求你了,不治了。”

    “不行。”凤羽珩很坚决,“且不说这是我与你的交易筹码,单单是贤妃娘娘那关,我也过不了的。大哥应该知道宫中人的手段,你若不想给阿珩带来太多麻烦,最好还是把这病给治了。”

    玄天麒向她保证:“母妃那边我保证不会找你麻烦。”

    她还是摇头,“不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父皇还等着抱孙子呢。”

    玄天麒败下阵来,是啊,无后为大,他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左右他丢人也丢到家了,不差这一哆嗦。

    于是干脆地把东西接过来,又跟凤羽珩问了怎么个用法,再然后,凤羽珩走出药室,大约一柱香后,就听到药室里传来声音说:“进来吧。”

    她再进去,却发现玄天麒也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块布,把自己的脸给罩了起来,就留两只眼睛在外,看起来十分滑稽。

    他手里拿着取出的液体,想递给凤羽珩,又实在不好意思递,就那么僵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凤羽珩到是很熟练这一套程序,跟玄天麒说:“先放到桌上,你到外面去等,一个时辰后结果就能出来。”

    玄天麒几乎是逃出药室的,他这辈子也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居然要用手……尼玛居然要他用手!简直不能忍啊!

    外头等着的下人一看他这副模样出来,心中虽也奇怪,可也看出他情绪不佳,一句话也没敢问,老老实实地陪着主子耐心等。

    一个时辰后,凤羽珩再将人请进药室,这才告诉他:“成活率极低,大哥,需要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玄天麒虽然听不太懂,但也知自己身体这方面的确是出了比较严重的毛病,急着问:“能治吗?”

    “成功率五五开。”凤羽珩给了他两个选择,“接下来连着诊治到休养,至少五天你都不能移位,不能下地。在我这县主府显然是不太合适,我去景王府肯定也不太好,但有两个地方大哥可以选择一下,一个是我的百草堂,另一个,是御王府。”

    他听着这丫头的话,知她心思周密,到也松了口气。这样的病症一来绝不能外传,二来,也不能给人留下话柄。于是想了想,道:“去御王府吧!那里是最好的选择。”

    凤羽珩很满意他的选择,于是再不耽搁,立即着人备宫车,带上忘川黄泉匆匆往御王府去了。

    此时,御王府派去往城外郊子送鸡肉的人还没回来,玄天冥站在前院儿正跟白泽道:“左右闲着无事,不如也给凤府送些鸡肉,就当扶贫。”

    正说着,就看到府门外有个女子提着长长的裙摆,风风火火地往里走。本来挺好看的坠地长裙,她却带着几分嫌弃,一边走还一边说:“以后再也不要给我穿这么长的裙子!”

    玄天冥嘴角不受控制地就往上扬起,这样豪迈的女子,除了他们家珩珩,天底下哪还会有第二个。

    他乐呵呵地迎了上去,可才走两步就又看到凤羽珩身后除了忘川黄泉之外,还跟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到是考究,布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单单是鞋底连着鞋面儿的那一圈金线,就可以让他断定这位肯定是自己的哪位皇兄。

    可皇兄为啥蒙着脸?

    他把自个儿媳妇拉住,指着那个蒙面人问:“爱妃,你是请人来给本王唱戏的么?”

    玄天麒一听他说话就头大,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开口道:“九弟,是我。”

    玄天冥故作惊讶:“听声音像是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老九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玄天麒气得牙痒痒。他这个九弟从小任性,说话办事都是阴阳怪气的,要说平时被他损两句也就算了,但今日这事儿,他自个儿内心深处的阴影面积都在无限扩散,哪里受得了这般奚落。

    凤羽珩瞅着身后的大皇子眼睛都红了,知道凡事得给人留点面子,于是赶紧扯了扯玄天冥:“你别瞎说。走,咱们到后院儿去。”

    几人匆匆去了御王府后院儿,当玄天冥终于明白凤羽珩的来意后,很是认真地问了她一句:“这病到底怎么看?”

    玄天麒的脸都红到耳根子了,要不是他执意不肯把面罩拿下来,此刻八成就得找个缝钻到地底下去才能行。

    凤羽珩白了玄天冥一眼,“我是大夫,我怎么看病还用得着跟你交待?”然后俯在玄天冥耳边说:“我得先将大哥彻底麻醉,等他昏迷后就利用袖中乾坤帮他治病,所以你得在外头给我看着,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玄天冥最在意的就是凤羽珩所说的袖中乾坤,他知道凤羽珩的腕间有大文章,所以每次只要她拿这个说事,他都必须得乖乖听话。

    于是,接下来,凤羽珩在自己的药房空间里,用了五个小时的时间,为玄天麒做了一系列男科手术。术后又将人留在空间内观察一宿,第二天早上弄出空间,这才叫人进来侍候。

    玄天麒醒来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是睡了一个很沉很沉的觉,这一觉睡得极香,梦都没做。可是一睁眼,现实的感观重新归位时,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某个关键部份正散发着丝丝疼痛。他心里一惊,就想起来看看,可是突然的,床榻边有个人说了句话:“不许动!一动也不许动!”

    玄天麒吓了一跳,赶紧偏头去看,这才发现原来床榻边坐了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那男人身形消瘦,眼眶有些发青,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皱眉:“你是谁?”

    那人答:“松康。”

    “松……鬼医松康?”玄天麒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不好使,不是凤羽珩给他治的病吗?怎么这会儿又换成鬼医松康了?还有,这鬼医松康据说是端木青带进京来的,给老三治病,怎么会出现在御王府?“你怎么会在这?”他大感疑惑,不得不问。

    那松康却答得很简单:“县主给你治了那地方,难不成你还想她天天给你那地方换药么?”

    玄天麒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死瞪着松康,咬牙道:“出去!”

    松康一声冷哼,“我出去了就没人给你换药了,县主说了,普通的大夫手法根本不行。虽然你是王爷,但是我提醒你,得罪什么人也不要得罪大夫,特别是你还得指望着他给你治伤的大夫。”他说完站起身,端过旁边桌上放的托盘,再道:“脱裤子。”

    玄天麒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就想再发泄几句,可是松康下面一句话又成功地堵上了他的嘴:“如果王爷不想我来帮忙,那我就去叫县主了。只是外头另一位王爷的脾气好像不大好,如果他知道你非得让他媳妇儿天天给你那个地方换药,他会生气的。”

    “你给我闭嘴!谁说让你叫县主了!”玄天麒简直不敢想像自己在清醒的情况下凤羽珩来给他换药的情景,更不敢想像他九弟那张黑脸,于是干脆地别过头去,跟松康道:“就你吧!”

    彼时,外头院子里,凤羽珩正坐在石桌上吃葡萄,两条腿晃荡着,时不时地就能踢到一下边上坐着的玄天冥。

    踢得多了,玄天冥干脆一把将那只小脚给握在手里,然后仰头看她,十分委屈地说了句:“媳妇儿,你难道没有听到过有关为夫那个地方也有受伤,而且子嗣艰难的传说么?”

第422章 沉鱼大婚

    玄天冥的话换来凤羽珩好大一个白眼,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前凑凑,伸出胳膊去勾住他的脖子,神秘兮兮地说:“那你患处有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比如说疼痛?”

    玄天冥也不知道这是啥意思啊,于是干脆顺着她的话往下唠:“疼,当然疼,有病能不疼么。媳妇儿,你也给为夫治治。”

    他媳妇儿眯着眼,贼兮兮地说:“自古以来东方医术都讲究由内治外,但在我们的医学领域里却有着另外一种说法。”

    玄天冥不解:“什么说法?”

    “哪疼割哪!”

    “……死丫头!”某人传来磨牙的声音。

    凤羽珩哈哈大笑,坐石桌上跳下来躲后白泽的身后,“你们家主子要咬人了!”

    白泽憋着笑,差点儿都憋出内伤。哪疼割哪,王妃真生猛啊!

    这边正说笑着,就见周夫人手里拿了一张贴子走进院来,凤羽珩凑过去一瞧,“是喜贴?”

    周夫人笑着说:“王妃看得没错,正是喜帖。”然后再对玄天冥道:“襄王府纳侧妃,给咱们府上送了贴子来,请殿下和王妃一并出席观礼呢。”

    黄泉听了这话失笑道:“纳个侧妃,有什么可观礼的啊!”

    忘川却比她心细一些,问了句:“是三殿下送来的贴子?”

    周夫人摇头,“这场婚事由襄王妃一力操办,贴子也是襄王妃着人派发的。”

    玄天冥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凤羽珩,他知道这丫头跟襄王妃有些交情,这里头怕是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

    果然,这一看过去,正看到凤羽珩那一脸贼笑,玄天冥心里有数了,当下心情大好,把贴子交给白泽,朗声道:“好好收着,界时,本王会带着爱妃一同去观礼。”

    大顺朝,天武二十二年的七月二十四,左相府长女凤沉鱼,大婚。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鼓乐吹打,没有起早贪黑的忙前忙后,甚至老太太连对孙女初为人妇的叮嘱都没有。凤沉鱼只在出门之前,在牡丹院的堂厅给老太太和凤瑾元磕了三个头,说了句:“沉鱼拜别祖母,拜别父亲。”然后就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身,大红的盖头往头上一蒙,悄无声息的就出了府。

    府门口,有一顶大红的喜轿早已等在那里,端木青骑着高头大马,代表三皇子玄天夜前来接亲。

    凤瑾元对此还算是满意的,虽是纳侧妃,但有端木青出面迎娶,也算是成全了凤家的脸面。

    除了早已跟着玄天冥往襄王府去的凤羽珩外,凤家其它的人集体将凤沉鱼送出了家门,即便是平日里与她三句话都说不到头的粉黛也没有刻意为难,只安安静静地看着沉鱼在端木青掀开轿帘之后腰弯上轿,然后端木青手一挥,轿夫就将喜轿抬起,匆匆地往襄王府的方向走了去。

    金珍站在安氏的旁边,下意识地就说了句:“这哪里像是大婚,简直比送丧还要晦气。”

    安氏瞪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警告。金珍也知自己失言,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了。

    可是谁都明白,金珍说的是实话,就连老太太都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喜轿摇头唉气,然后问向凤瑾元:“这真的是凤家最好的选择吗?”

    凤瑾元咬咬牙:“今日不知明日事,如今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他一边说一边又往想容那边看了一眼,心里有杆天秤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偏移。

    凤家这边冷冷清清,因为没发喜贴,所以一个客人都没有,全家人送了沉鱼上轿之后便又回到了牡丹院儿的堂厅,一个个坐在那里,闷不吭声。

    与凤家不同的是,今日的襄王府却是热闹非凡的,皇子大臣悉数赶来观礼不说,就连京中大户也都意外地收了喜贴,抬着贵重礼物赶来凑热闹。一时间,襄王府门庭若市,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

    当凤沉鱼的喜轿转个弯往府门口来时,轿里的人就听到前头忽然奏起了喜乐,吹拉弹唱的好不热闹。她有些疑惑,轻掀了轿帘问外头的喜婆:“什么声音?是不是跟别家的喜事队伍碰上了?”

    那喜婆说:“是到了襄王府门前了,小姐大喜,别看凤家那头冷冷清清,可这襄王府可是热闹非凡,三殿下为了迎娶大小姐可是费尽了心思呢!”

    她一听说这样的喜乐吹拉是为了迎娶自己,那颗原本已经沉到谷底的心便又怂恿着复苏起来。她知道,三皇子是在乎她的,这种在乎,她有信心在喜帕掀开的那一刻,上升到顶锋。

    终于,喜轿到襄王府门前落了地,依然是端木青掀轿帘,再由喜婆搀着她一步一步往府门里走。凤沉鱼曾经为了自己的大婚,从十岁那年便开始着手准备,所有的流程,所有的环节礼仪,所有的讲究她都一清二楚,不管是嫁给王候将相还是直接进宫,她都能够保证自己仪态万千绝不出错。

    可惜,万全的准备等到了今日真正出嫁却半点都没用上,没有人踢轿门,没有人射下马箭,没有火盘给她跳,甚至连亲自迎亲的新郎官都没有。一切的一切都跟她幻想过的人生不同,虽然此刻两耳听到的热闹喧哗也带着浓浓喜气,比刚从凤家出来时会让人痛快许多,可也不知怎的她就是心慌。这一慌,脚下步子就也跟着乱了起来。

    喜婆俯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大小姐不要怕,女子出嫁都要经这一次的。现在在您两侧是大开的宴席,来客从院子里挤到了府门,要不是襄王府够大,真的装不下呢。”

    沉鱼带来的陪嫁丫头听了也跟着道:“小姐,三殿下真的有心,这场面怕是迎娶正妃,也不过如此吧?”

    沉鱼的心又狠狠地揪了一下,慌乱更甚。

    此时,诸皇子已经在喜堂落座,三皇子玄天夜也穿了一身喜服坐在轮椅上等着新娘的到来。可是这人眉头紧锁,脸上丝毫喜气也没有,无论怎么看也没办法让人联想到他就是今日的新郎官。反到是襄王妃里里外外地张罗着,十分卖力。

    玄天冥带着凤羽珩也在一旁坐着,一边摇着扇子给他媳妇儿扇风,一边小声地问:“你跟襄王妃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戏?”

    凤羽珩挑眉:“哪有?没有没有,没唱戏。”

    玄天冥表示不信:“襄王妃恨老三恨得牙都痒痒,要不是跟你一起演戏,她会这么卖力气的帮他娶侧妃?”

    玄天华坐在边上,听到他二人的对话也笑了笑,亦凑过来道:“是不是戏,一看便知,九弟,戏底提前揭开,可就不好看了。”

    玄天冥翻了个白眼,又瞅了瞅那坐在老七身边的俞千音,面色愈发的沉了下去。

    凤羽珩自然也看到俞千音是跟着玄天华一起来的,那女子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纱裙,头发束得很是简单,就在脑后编了条小辫子,余下的就披散着,到也是别致好看。玄天华凑过来与他们说话,那俞千音便也往前凑了凑,扯着玄天华的袖子轻声说:“七哥,听说凤家的大小姐是个绝世美人,真的假的?”眉眼神态,竟看得凤羽珩自己都有几分恍惚。

    这时,襄王妃从外头快步进来,到玄天夜身边同他说:“新娘子马上就要进喜堂了,殿下快准备一下。”

    玄天夜还是那一张怒脸,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襄王妃一定要给他大操大办这纳侧妃之礼,也拒绝过,可是对方以“要给凤家和济安县主面子”为由,把他的拒绝轻松地挡了回去。再加上他后来一想,也的确是不能太冷着凤府,好歹还要借凤沉鱼的凤命传说重新起势,便顺了她的意,将这喜宴应了下来。

    可当今日,所有皇子、在京官员,甚至稍微上点档次的平头百姓都被请进府时,玄天夜突然就嗅到了一股子阴谋的味道。可这阴谋是什么呢?

    思绪间,新娘子已经在喜婆的搀扶下走进了喜堂,俞千音突然小声来了句:“人长的再好看,心毒那也是没救的。”然后便是一脸不待见的模样,小下巴微扬着,像极了骄傲时的凤羽珩。

    玄天华侧脸向她看去,目光中带了探究,却终究是没有停留,很快地便转了回来。而凤羽珩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俞千音眼里闪过的一丝不甘,还带着一点点愤怒。

    这婚事是由二皇子亲自来主持的,原本这活儿应该由大皇子玄天麒来干,无奈他此刻正躺在御王府的床榻上,动都不能动,更别提来观礼。

    可二皇子玄天琰也是挺尴尬,纳个侧妃而已,还整这么一出,一拜天地还好说,这二拜高堂该怎么拜呢?拜谁呀?

    他正发愁,边上早就坐得不耐烦的小皇孙皇飞宇突然扬着清脆的童音喊了一嗓子——“书上说过,只有正妻才能行夫妻之礼,三叔,你是不要三婶了吗?”

    小孩子童言无忌,这话一出,简直就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玄天夜瞪了他的王妃一眼,却听襄王妃道:“殿下虽然是纳侧妃,但这侧妃可是左相府的大小姐,倾国倾城的第一美人,如果连个大婚之礼都没有,这辈子岂不是委屈?”说完,又对玄飞宇道:“飞宇,书上说得没错,但事在人为,长大你就明白了。”她说完,还将头转向凤羽珩这边,又问了句:“县主,我说得没错吧?”

    凤羽珩笑着点头,“没错,多谢三嫂大度,能圆了大姐姐一个新婚的梦,这可是我凤家最漂亮的女儿,也是我凤家调养得最好的一个女儿,三哥,你有福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喜堂外突然有下人喊了句——“皇后娘娘贺礼到!”

第423章 完壁天盘

    随着这一声响,原本就要拜堂的一对新人都怔了一怔,凤沉鱼眉心攒起,一点都没因为皇后来送贺礼而开心。

    在她看来,但凡跟皇后沾边儿的事,她都没得到过一次好处,哪一回不是受罚?哪一回不是倒霉?今日大婚,这皇后明显的没安好心啊!

    她心里这么想,三皇子玄天夜心里也是这么想,可皇后派人来送礼,却又不能不收,只好由下人推着他迎了过去,就见一位在宫里侍候多年的老嬷嬷堆着一脸笑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块用大红布盖住的东西,冲着玄天夜俯身行礼道:“老奴给三殿下请安。”

    玄天夜抬了抬手:“不必多礼,本王不过纳个侧室,怎劳母后特地差了人来送东西。”一边说一边示意身边下人将那嬷嬷手中之物接过。

    那嬷嬷东西一递,立即伸出手去将盖着的红布给扯了下来,然后朗声道:“皇后娘娘赠襄王殿下完壁天盘一尊,祝愿襄王殿下与凤大小姐和和美美。”

    “哎?”在场众人都发出疑惑之声,完碧天盘,这东西怎么送到了襄王府来?

    凤羽珩瞅着那物件儿也是有些奇怪,在她看来,那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一块儿质地稍微好点儿的玉,做成了盘子形,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而已,可其它人的反应就值得探究了。

    她那颗八卦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伸出手指戳了戳玄天冥:“完碧天盘是啥意思?”

    玄天冥反问:“完碧你知道是啥意思不?”

    这话这么一点,凤羽珩一下就明白了,再看看那送盘子的嬷嬷,想来,就是襄王妃事先跟皇后订好的那一位。而这完壁天盘,按玄天冥的说法,分开一解释,她觉得可以给那玩意改个名字,叫“打脸天盘”。看来在宫中存活下来而且还稳居高位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骂人都不带用语言的,直接用物。

    凤沉鱼蒙着喜帕,她自然是看不到外头发生了什么,但那嬷嬷的话却是听到了。她曾听人说起过,完碧天盘经了数朝数代的历史一直延用下来,是秀女进宫时,在经了验身之后所持有的一种象征身份的东西。凡是被验明为处子之身的人,管事的嬷嬷都会发一只完碧天盘给她,证明她可以通过这一轮考核。几百年来,这完碧天盘也历经了几番变迁,到今日的大顺,这东西从宫里渐渐地走了出来,使得讲究一些的大官员家里也能够用得上。

    一般来说,正二品以上官员嫁女儿之前,都会到宫里请一位嬷嬷帮女儿验身,通过之后便从皇后那里请出一尊完碧天盘,由那女子抱在手里,出嫁时要带到夫家,以示正身。

    当然,这只是针对于嫁嫡女,或是庶女有大出息能嫁做正二品以上官员或皇子为正妻时,才能得到这份殊容。以沉鱼如今的身份,是得不到这完碧天盘的。

    可是今日,皇后却派人主动把完碧天盘给送了来,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这头还在纳着闷,玄天夜却已然开了口道:“本王纳的是侧妃,实在是请不动这完壁天盘啊!”

    那嬷嬷却道:“王爷说笑了,纵是侧妃,将来也是有机会诞下皇家血脉,能得一尊完壁天盘,这才是对凤大小姐至高的荣耀。更何况……”她顿了顿,半回转身,从身后太监手里又接过一副卷轴来,“今日老奴不单单带了对于女子来说最珍贵的完壁玉盘,更带了皇上的圣旨。”

    圣旨?

    玄天夜紧皱着眉,完全被这一出给弄晕了。前来观礼的人也是疑惑,纷纷议论开来。

    凤羽珩看着眼前这一出,双眼微眯,唇角下意识地就泛起一丝冷笑来。这笑虽无声,可恰好玄天冥与玄天华都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便被这丫头面上慢慢浮起的那层冰霜给吓了一跳。玄天冥立即伸出手去把她的小手给握住,而玄天华心里也明白,这丫头一次一次被那凤沉鱼暗害,忍到今日,怕是再不能忍了。

    “三殿下。”那嬷嬷见玄天夜久未出声,不得不再次提醒他:“这是一道一品诰命的圣旨,皇上有令,这道圣旨将随着完碧天盘一道送给凤家大小姐,不知,这样的礼,殿下可满意?”

    玄天夜哪敢说不满意,当即便道:“多谢父皇母后恩典。”

    他这边谢了恩,凤沉鱼也得跟着一起谢恩,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是有着几分激动的。一直以为自己以侧妃的身份嫁进襄王府,有襄王妃在上头压着,短时间内很难有所做为。却没想到,今日竟还有这样的惊喜自天而降,只要经过验身,完碧天盘就是她的,一品诰命也就是她的。有这一品诰命在身,她将来就是站到凤家老太太面前,那也是直得起腰,再不用尽力巴结。

    一想到这,盖在喜帕下面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沉鱼请嬷嬷验身。”

    那嬷嬷点点头,再看了看玄天夜,见玄天夜也点了头,这才对襄王妃说:“那便请王妃安排吧!”

    很快地,凤沉鱼被人带到后堂,连带着那嬷嬷和襄王妃也一道过了去。前厅的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但说得更多的却是对玄天夜的恭喜。

    玄天冥挑着唇阴阳怪气地说:“一个侧妃就有一品诰命在身,可见父皇对三哥的器重之深,三哥可不要辜负了父皇的这份心意。”

    四皇子想了想,也问了句:“三嫂都没有诰命在身吧?也对,她本身就是王妃了,诰命是封给官员家眷的。”

    一句话,又让玄天夜心升烦躁。

    官员家眷封诰命,如今却送到他堂堂皇子侧妃头上,这不是乱套么?偏偏那凤沉鱼还当这诰命是好东西,巴巴的就请人去验,真是给他丢人。

    玄天夜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坐在轮椅上默默地等着后头的验身结果。

    好在也没让人们等太久,凤羽珩手里的一盏茶才喝一半,就听后堂“啊”地一声惊叫传来,像是襄王妃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那老嬷嬷的话:“怎么……怎么会这样?”

    人们大惊,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好奇心再重,后堂是在给女子验身,他们也不能闯进去,只得在外头干着急。好在不多时就有个小丫头从里头跑了出来,到了玄天夜面前一脸惊恐地道:“殿下,出事了。”

    玄天夜一皱眉,就想吩咐下人推他到后堂去,这时,襄王妃却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她不是自己出来的,就在她的手里,有个人被扯住衣襟,直接在地上拖拽着,尽管那被拖拽之人又哭又喊,可襄王妃一脸怒气,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人们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地上被拖出来的人一身大红喜袍,面色虽惊恐,容貌却是绝美,此刻有眼泪挂在上面,更是让人怜惜万千。

    玄天夜怒了,大喝一声:“你要干什么?”

    襄王妃终于停住脚步,手下一甩,将凤沉鱼狠狠地扔到地上。凤沉鱼直接摔到玄天夜的脚边,她一把抓住玄天夜的袍子角,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也不松手,口中不停地道:“殿下,救救我,王妃说要我把杀了!”

    观礼的人皆是疑惑,襄王府正妃侧妃的争宠,不会这个时候就上演了吧?这襄王妃也太着急了点。

    可随后出来的那位嬷嬷在这时候开了口来,却是道:“三殿下,此女,不可留!”

    玄天夜胸中怒火熊熊燃烧,直瞪着面前的两个人狠狠地问道:“为何?”

    襄王妃冷哼一声:“左相凤瑾元,简直欺人太甚!什么样的货色都往我襄王妃的后院儿塞,他到底当这王府是什么?”

    玄天夜一惊,低头看向脚边哭泣的凤沉鱼,突然就意识到襄王妃这番话代表着什么。他完全不敢相信地问自己脚边这个:“你,竟是连女子贞洁都守不住?”

    凤沉鱼拼命地摇头,“没有!我真的没有!殿下,我是清白的,我真的是清白的呀!”此时的凤沉鱼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否认和求饶,她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说,她根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只是去验身,只只她这身曾经也找嬷嬷验过,明明那个嬷嬷验完说她的确是完碧,可是为何刚刚那宫里的嬷嬷与襄王妃一起再验时,二人却齐声惊叫?

    难不成……

    她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凤羽珩,见那丫头正歪靠着九皇子而坐,手里把玩着茶盏,悠然自得。凤沉鱼第一反应就是:她被凤羽珩给骗了。

    可是那个曾经验过她的嬷嬷又是怎么回事?她有点儿发蒙,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啊?

    玄天夜此时对这凤沉鱼已然心生厌烦,一个失了贞洁的女子,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了这件事,这样的女人,纵是当真背负着凤命,他也不能再要了啊!

    一想到这,玄天夜就是一激灵,突然有点明白这个恨自己入骨的正妃为何大张其鼓地办这桩婚事,难不成就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抬头瞪向襄王妃,不多时,又将目光转向那嬷嬷,阴嗖嗖地问:“你们的意思是,经验查之后,确定凤大小姐不是完碧?”

    他本以为那嬷嬷会点头,却没想到对方竟是摇了摇头,然后说了句:“回殿下,凤大小姐的确是完碧没错,只是……”

第424章 为你刺下一生烙印

    老嬷嬷这声“只是”一出口,玄天夜便知事情必有转折,他下意识地就扭头往凤羽珩所在的方向瞪去,却直接迎上了玄天冥透过黄金面具传来的阴森目光,还有他的话——“你瞪谁呢?”

    两人都坐过轮椅,可九皇子当初坐轮椅时,依然是那副任性妄为的性子,人虽坐在轮椅上,却灵活又嚣张得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换了三皇子坐轮椅,这人本是一副威怒之相,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子怒气,一般的人靠近其三尺皆有压迫之感。可现在他往轮椅上一坐,那股子气势一下就去了一多半,人也不如以往精神了,腰板儿也没有以往挺拔了,就连说出的话都不像从前那般膛音淳厚恢宏。眼下被玄天冥这般挑衅的一问,他也就只能阴沉着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但到底还是有帮手的,那端木青站在他身边,一双厉目几近喷火,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关于这场婚事,他想过千万种乱子,却万没想到这乱子会出现在新娘身上。

    端木青伸手按住玄天夜的肩,手劲略大,示意他莫要动气,然后自己平了平心绪,终于开口问那嬷嬷道:“事已至此,就莫要隐瞒,嬷嬷且说说,这凤家大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只见那老嬷嬷又看了凤沉鱼一眼,面上带着疑惑,还带了些鄙夷,最终唉了口气,摇摇头说:“凤大小姐已经嫁入襄王府,这事儿关乎三殿下的名声,还是容老奴私下跟三殿下禀报吧!”

    端木青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竖着耳朵听着,名不名声的早就丢尽了,还扯什么私下的有什么意义。他大手一挥:“新娘子虽然抬进了门,但是还没拜堂,这门亲就不算。”

    “副统领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间,凤羽珩开口说话了,她放下茶盏看向端木青,人还靠在椅背上,有些懒散的小模样,但目光却是犀利无比。她说:“三殿下纳的是侧妃,本就不该有这些繁文缛节,拜堂之礼更是迎娶正妃时才有的。襄王妃心肠好,想给凤大小姐留个好念想好回忆,这才允许行一次三拜之礼。但这也不过是个附加的形式而已,按大顺例律,侧妃只要抬进门,这亲就算成了。”她说完,目光在这喜堂内环视了一圈,那意思非常明显,就是问在座的各位: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在座众人除去一众皇子就是朝中正二品以上大臣,凤羽珩这一圈扫下来,谁能不给她面子?谁敢不给她面子?就连四皇子都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由主婚的二皇子玄天凌带头道:“县主说得没错,按大顺律,这门亲事已成,现在——”他指了指凤沉鱼,“不应该再叫她凤大小姐,而应该叫侧妃才对。”

    今日大皇子没来,二皇子自然就是说话最有权威的一个,他这话一出,所有人便都跟着附和:“没错,应该是襄王侧妃了。”

    端木青狠狠咬牙,看来这笔帐懒是懒不掉了。

    玄天夜冷哼一声,示意端木青不要再多说什么,只对那嬷嬷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说!”

    那嬷嬷也觉得经过这一番折腾,此时已是最佳时机,于是长叹一声,故意扬高了声音,对着玄天夜道:“禀三殿下,侧妃凤氏经查验,实乃完碧无疑,但玉门左右封纪处各有刺字两枚。”

    “什么?”玄天夜大惊,京城第一美女、左相凤瑾元的长女凤沉鱼,那种私密的地方居然有刺字?

    不止他惊,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一个个皆往凤沉鱼那张绝美的脸蛋上看去,任谁也想不明白,有着这种倾国倾城之姿的女子,为何会在封纪处被人刺了字?

    没错,就是被人刺下的,且不说这凤沉鱼自己会不会身体刺字的手艺,单是那被刺下的地方,她自己想动手也根本做不到啊!一个女子,那种地方被人刺了字,就算她是完碧那还有什么用?不过也有人认为,有可能是这凤大小姐追求美丽独特,请了女子刺青师去刺的,那就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

    于是有人就问了:“有女子刺青师吗?”

    二皇子玄天凌接了话:“刺青原本就不是热门的手艺,大顺会刺青术的人少之又少,本王从未听说过还有女子专钻此术。

    凤沉鱼自己都蒙了,她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有刺字?一刹间,当初她私下查验正身时,沈家找来的那嬷嬷验过之后现出的古怪表情又在她脑中浮现出来。当时她心急,只问了是不是完碧便匆匆地将人灭口,却不知那人竟已看出端倪,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上面刺的是什么字?”二皇子又问到了关键点子上。

    那嬷嬷沉着脸,扬声道:“侧妃凤氏,玉门封妃两侧各刺有文字四枚,分别是——修补、淫乱。”

    嘶!

    所有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凤沉鱼的脑子“嗡”地一声就炸了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被凤羽珩给骗了。

    她猛地扭头,目光阴寒地向凤羽珩瞪去,就像一只恶狼,狠不能立即扑上去把她给撕碎了。可到底还有些理智,凤沉鱼知道,即便是她扑上去,被摔碎的也绝对不会是凤羽珩,而是她自己。

    她双手依然死死抓着玄天夜的衣袍,气得全身都发抖,无限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她知道,这一次,只怕是逃不过了。

    正想着,突然就觉胸口一痛,随即,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快速向喜堂外飞去。不多时,“砰”地一声落地,摔得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沉鱼被摔得差点儿晕过去,却也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让她还能保持清醒。可是凤沉鱼到宁愿自己晕过去,这样就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一切,她知道,这一脚是端木青踹的,可端木青就代表了襄王府,特别是当她努力抬起头去看玄天夜时,在对方的脸上看到的尽是嫌弃与厌恶。

    她害怕了,忍着身上的疼痛拼命地往喜堂里面爬,一边爬一边说:“三殿下,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沉鱼是清白的。”

    可惜,她这一声清白听在旁人耳里那就是莫大的讽刺,玄天夜甚至都别过了头去,要不是他身上有重伤,刚刚那一脚肯定就是他亲自踹了。

    沉鱼好不容易爬到喜堂门口,可那道门槛却怎么也爬不过去,她身上没有力气,刚刚那一脚也不知道端木青使了多大的力气,一口血吐出,身上乏力得很。

    原本是一场喜事,却没想到一下子就变成了襄王府莫大的耻辱。凤沉鱼玉门封纪处被刺了字的消息原本只喜堂内的人听到,最多就是站到门口不远的人也多少知晓一些。可也不怎么的,人们口口相传,这消息竟迅速地从喜堂里头蔓延开去,从喜堂到大院儿,再穿过宴席,最终都传到府口门了才停下来。

    人们议论纷纷,那些原本羡慕三皇子娶了京城第一美女的人,此时都开始庆幸这样倒霉的事没摊到自己身上,不然那张老脸可真是没处放了。

    眼瞅着谣言四起,人们一传十十传百还不够,居然还可以再变生演化,说得越来越龌龊越来越邪乎,襄王妃首先就怒了,沉着脸指着凤沉鱼说:“你这贱人,坏我襄王府名声,真是枉费我一番好意为你筹备这场大婚。”

    三皇子玄天奕在边上冷哼一声,道:“庶女就是庶女,侧妃就是侧妃,三嫂还真是多此一举了。”

    坐在轮椅上的玄天夜此时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太傻了,他已然断定这必是自己那位正妃和凤羽珩之间事先商量好的计策,故意引了这么多人来观礼,让这一幕被告昭天下。

    可是,他目光阴寒地盯着凤沉鱼,如果这贱人不是自己不要脸,人家的戏也做不到这个份儿上。玉门上被刺了那样的字,他若再相信这是个清白之人,岂不是傻子?

    事已至此,他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这事儿不能只襄王府一力来承担,凤家,也必须得站出来给他个交待。

    玄天夜咬咬牙,沉声道:“来人,去请凤相来!”

    此时的凤府,所有人都聚在牡丹院儿的堂厅里,连挺着大肚子的韩氏都在。人虽多,却谁也不说话,一个个皆沉着脸,各思其想。

    这时,有个小丫头跑进来,冲着老太太俯了俯身,道:“襄王府那边有消息传回来,说是襄王殿下很重视大小姐过门,襄王妃也合力配合。现在的襄王府正大宴宾客,据说皇子们都到了,吹锣打鼓十分热闹。襄王妃还安排了三拜之礼,让大小姐虽是庶女侧妃过门,依然能有大婚的感觉。”

    这话一出,老太太立时松了一口气,面色有了些许的缓合。“好,人家重视就好,虽说是个侧妃,但也不能太憋屈,咱们府上面子也总得过得去。”

    老太太想得浅显,可凤瑾元却没有一丝轻松,甚至比之前更加担忧起来。

    当初凤羽珩鞭抽玄天夜,他可是亲眼看见的,那襄王妃恨三皇子恨得都要亲手去杀人,让她这么大度的给沉鱼张罗婚事,这事儿怎么听都觉得怪异。

    正想着,管家何忠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还呼呼带喘地道:“老爷,襄王府那边出事了!”

第425章 腰斩

    凤瑾元是带着程氏姐妹一道往襄王府府去的,当然,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对正妻和平妻的尊重,而是因为他必须得借这二人之人给自己撑一撑场面。

    襄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凤家这边还不知道,但凤瑾元在听说皇后派了验身嬷嬷带着完壁天盘往襄王府去的消息时,便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可是他心里奇怪,明明沉鱼已经明确地表示过,自己已经完好,他当时看沉鱼的样子不像说假话,后来更是了解到原来沉鱼是花了大价钱去求了凤羽珩。他再不待见凤羽珩,还是相信那丫头的医术的,更何况,凤羽珩很认钱,跟钱很亲,凤沉鱼当时手握沈家的大额银票,以此请凤羽珩出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如今看来,他还是少想了一步。自姚氏三人回京后,凤沉鱼多次联合沉家残害对方,凤羽珩虽一一化解,甚至还还以致命之机,但自己的多番维护还是让凤沉逃过了几次本该有的惩罚。他那二女儿是个记仇的,怎么可能任凭沉鱼顺顺利利的嫁入襄王府。

    他这样想着,心里更急,一连催了几次车夫快点,终于在车儿一声嘶鸣后,车夫在襄王府门口停了下来。

    凤瑾元匆匆下车,大步往里走。程氏姐妹在身后跟着,二人对看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凤羽珩早有消息递过来,此次沉鱼大婚之事,不但她自己跟襄王妃参与了,就连她们的姑母也有份。这姐妹二人早打定了主意,此番来襄王府,她们要看的不是凤瑾元的眼色行事,而是济安县主凤羽珩。

    凤家人一来,院子里原本的议论之声渐渐收了去,有个平日里跟凤瑾元站在一派的官员匆匆上前,府在凤瑾元的耳边将之前发生的事儿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凤瑾元听得脸都白了。他几乎可以断定那四个字定是凤羽珩刺上去的,一时间大怒自心头涌起,就想冲进喜堂去质问一番那凤羽珩到底是要干什么!

    可当他走进喜堂,一看看到坐在凤羽珩旁边的九皇子玄天冥时,那些已经冲到嘴边的质问就又无奈地咽了回去。

    他带着两个妻子向一众皇子行礼,低头时,目光向身后递去,正看到趴在喜堂门槛边上的凤沉鱼,那一脸惨白和嘴角泛出的血迹明摆着告诉他,女儿被打了。

    可是凤瑾元能说什么?他敢说什么?凤沉鱼的事他心知肚明,现在只看前史被挖出多少来,一旦那件事情被揭晓,别说凤沉鱼,只怕他这个丞相也不用做了。

    他战战兢兢地直起身,看向三皇子,心虚地问:“殿下,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玄天夜沉着脸没说话,到是那端木青开了口:“凤大人,那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败坏名节那是你们家的事,但你们家不要脸,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不要脸!”

    他这话说得极重,一口一个不要脸,打得凤瑾元那脸就跟火烧一样的疼。他一个堂堂正一品大员,被个边界的副都统这样骂,纵是再没理他也忍不下去了。

    于是干脆收回那一脸面向玄天夜时的惶恐,冷目与那端木青对视,厉声喝问:“副统领这是在以什么身份与本相说话?”

    端木青常年在北边交界之地,心中哪里有官员品阶的概念,再加上他仗着自己是三皇子母族外戚,又统管着北界大部分的将士,性子自然就异于常人的高傲,那股子优越感一上来,哪里会把个正一品的丞相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还是凤家没理。

    端木青腰板又挺了挺,回了凤瑾元道:“我代表端木家族问一问凤大人,你把一个残花败柳当成宝贝送到襄王妃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其实比起凤瑾元,端木青与玄天夜二人更恨的是襄王妃赵柏如。原本迎娶凤沉鱼嫁进襄王府也不过就是一颗棋子,若悄无声息,这事儿就算玄天夜知道了,最多就是将这女人关在府里再不登门,但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可是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就逼得他不得不跟凤瑾元讨要一个说法,不得不咬着牙把凤沉鱼这颗棋子彻底废掉。

    见凤瑾元站立无语,玄天夜突然就冷哼一声,再看向那个验身的嬷嬷,说道:“既然凤相装傻,那你就带着他再到后堂去验一次吧!这一回,请凤相自己睁大眼睛看清楚,你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此言一出,凤瑾元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让他跟进去验自己的女儿?这叫什么话?他一跺脚,为难得原地打转。

    而程氏姐妹这时却接到了凤羽珩的眼神示意,于是程君曼主动开口,对凤瑾元道:“老爷,就让妾身跟妹妹随嬷嬷去再验一次吧!”

    凤瑾元这才想起还带着两个人,于是赶紧点道:“好,你们快去。”再对玄天夜道:“她们不但是沉鱼的母亲,也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让她们去验吧!”

    玄天夜点了点头,那嬷嬷便又领着人到后堂去了。他知道凤瑾元是故意带了那两姐妹二人来,却在心里暗骂一声糊涂。那两人分明就是跟凤羽珩一伙的,这种时候哪里会帮着他说话。

    不多时,程氏姐妹从后堂又绕了回来,那嬷嬷也跟着,随即,凤沉鱼被大力的下人架着又拖到喜堂门口。就在沉鱼的哭喊声中,程氏姐妹齐齐跪到玄天夜面前,由程君曼开口道:“身为凤家主母,没能在家中女儿出嫁之前请嬷嬷来验身,此事是妾身的疏漏。”

    凤瑾元一听这话,心里彻底凉了。本还抱着一线希望,可如今却是希望尽毁,他知道,这一次,凤羽珩是下了死手了。

    他一股怒火发不出来,憋在心里几乎要把自己给憋疯。不能冲着三皇子发火,没道理跟端木青发火,罪魁祸首凤羽珩他更不敢跟其发火,一转身,就看到还趴在门槛上的凤沉鱼,他终于找到了发泄之地,上前几步,抬起脚猛地就往她肩上踹去。

    这一脚虽然比不上端木青那带着内力的劲道,可踹在肩关节处也是很要命的。沉鱼被踹得仰面而倒,就听到左肩“嘎巴”一声,紧接着,左边胳膊就像没了连接,晃晃悠悠地拖在地面。

    她疼得差点儿没晕过去,再一看凤瑾元那张绝望的脸,心头的恐惧更甚了。

    此时,程氏姐妹还在地上跪着,玄天夜看着这二人,心中有火气想发,却也发不出来。她们虽是凤瑾元的妻,可到底还是皇后的亲侄女,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他想了想,突然就把目光投向凤羽珩,开口问了句:“这件事,县主怎么看?”

    他问这话时,凤羽珩正窝在大椅子里,扯着玄天华腰间玉佩的穗子玩耍。玄天冥还在边上说:“七哥这穗子是新换的,以前都没见戴过。”

    玄天华也不言语,只是笑着又往凤羽珩这边坐了坐,省得她扯得太紧。那俞千音一双眼睛时不时地就往凤羽珩这边瞄,人却是学着凤羽珩的样子,也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只是她比凤羽珩微胖些,窝在那里显得就没有那么好看。

    玄天夜的问话来时,凤羽珩把玩的动作没停,头都没抬,只是扬声叫了句:“嬷嬷!”

    这屋里能让凤羽珩叫一声嬷嬷的,也就是宫里来的那位,于是对方赶紧上前,在她面前躬了身道:“老奴在,县主有何吩咐?”

    凤羽珩再道:“劳烦嬷嬷将咱们大顺律中,女子淫。乱罪的刑罚给三殿下说一说,殿下好像不太清楚呢。”

    那嬷嬷点了点头,再回身,朗声道:“按大顺律,女子私通、多夫、淫。乱罪名一经落实,皆处以腰斩之刑。”

    腰斩二字一出,凤沉鱼彻底昏了过去。

    凤瑾元踉跄一步险些跌倒,幸有下人扶了他一把,而跪在地上的程君曼则郑重地道:“家门不幸,现人已抬进襄王府,一切便听凭殿下处置。”然后二人齐齐站起来,走到凤瑾元面前,程君美说:“老爷,事已至此,大小姐不能保了。”

    程君曼也道:“有这样的女儿,我凤家为之不齿。”

    她们都这样说,凤瑾元还能再说什么?沉鱼如今已然是个废人,还是一个给凤家丢尽了脸的废人,他自己也明白,再留着这个女儿,凤家就真的要完了。

    可他是那么的不甘心,一双含血的眼狠狠地瞪向凤羽珩,满腔的怒火都随着这一望喷发而出,他一时没忍住,突然大吼道:“你到底要把凤家害到什么地步?”

    凤羽珩把玩玉穗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可是还没抬头,只是那张小脸冷得就像千年寒冰,任谁看她一眼都全身打颤。

    玄天冥手中微动,眼瞅着一鞭子就要往出甩,七皇子玄天华却开口说了句:“凤相,在你眼里,到底什么样的女儿才算是好?一个医术精湛还能为国炼钢的嫡女,你不疼不爱,却偏偏对个残身的庶女抱着莫大野心,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凤瑾元一怔,他没想到这时候开口说话的竟是七皇子这个若仙之人,而且,对方的话也是字字诛心。

    是啊,时值今日,在所有人看来,凤羽珩才是凤家的希望,为何他还要一意的抱着沉鱼不放?可是又有几人能明白,凤羽珩,根本就不与他一条心啊!

    “呵。”忽然,窝在椅子里的玩穗子的人开了口来,却是毫不在意的冷笑。“许是大姐姐比我长得好看,也有可能是大姐姐身带凤命。总之,父皇的希望在于我,但我这父亲的希望,却从来都不在我身上的。”

    “你休得胡言!”凤瑾元吓坏了,这不就是说他跟皇上不是一条心么,这到底还是不是他的女儿?

    而这时,一直坐着没说话的玄天冥实在听不下去凤瑾元那一句句无耻之言,干脆地一挥——“你才应该把嘴闭上!要吵架,一会儿本王带你回御王府,咱们好好论论。现在——”他将目光投向已经昏倒的凤沉鱼,挑唇冷笑,“来人,把那个东西给本王押到府衙去,让许竟源好好关着,三日后,行腰斩之刑!”

第426章 谁把工钱给结了?

    玄天冥一句话,立即有人冲到沉鱼面前将她从地上拖起,也不管人是昏迷还是清醒的,就在地上拖拽着往府门外走。还是有人看了会不忍,毕竟凤沉鱼的那张脸实在太美了,美得让很多人一眼看去便能忘记并原谅

    她曾做过的一切。

    凤沉鱼在这一拖动间醒了过来,只扫过人群人眼,立即看出那些人眼中所念,她一向最会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人都狼狈到这种地步了,却还是可以对着那几个因她的美貌而生出一丝怜悯之心的人抛出一个媚眼,惹得那些人中立即有三人齐声开口:“等等!”然后又有一人冲着喜堂里面的人替她求情道:“凤大小姐也许是被人陷害的,请饶恕她吧!她……”

    话还没等说完,突然从喜堂里面冲出一个身影,是谁都没看清,就看到那身影甩出一根软鞭,直奔那求情之人。眨眼间,那先前还在说话的人突然声音一顿,嘴巴大张着,紧接着,一根血淋淋的舌头就被那软鞭活生生地给拽了出来。

    那人无舌而亡,倒地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戴着黄金面具的脸。

    “还有谁要替凤沉鱼求情?”玄天冥站在院中扫视众人,他手中长鞭的鞭稍上还卷着那根舌头。

    之前一起求情的另外两个早就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只一句求情就葬送了性命,有人把那被抽舌而死的人认了出来,竟是个从二品的官员。人人都知道要爬上从二品的官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需要爬多少年,结果就这么死了,冤不冤?

    凤沉鱼已经被拖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嘎然而止,就只剩下襄王府冷却下来的喜气。襄王妃主动站了出来,站到院子里扬声道:“今日之事,是我襄王府莫大的耻辱,入府侧妃没有提前验查清楚,是我这个正妃的疏忽,我自会进宫向父皇母后请罪,诸位,请回吧。”

    逐客令一下,众人再也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三皇子已经发怒了,九皇子已经开始杀人了,再留下去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人们纷纷离开,就连一众皇子都各回府去,俞千音扯着玄天华的袖子说:“七哥,我们也回去吧。”

    玄天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却也抬步走了出去。经过玄天冥身边时,只说了句:我们先回去了,便与那俞千音一起离开了襄王府。

    凤羽珩还是第一次注意看那俞千音走路的背影,总觉得有点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时,那宫里的嬷嬷也告辞离去,襄王妃看了凤羽珩一眼,又转身对凤瑾元道:“毁了皇室清誉,我要进宫去请罪,凤大人这种时候该不会临阵脱逃吧?”

    凤瑾元沉着脸道:“本相自然随王妃一同进宫。”话是这样说,可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目光也下意识地向程氏姐妹看去,可那俩人根本就不看他,反倒是跟凤羽珩说起话来。凤瑾元没办法,只能叹了一声,跟着襄王妃走了。

    玄天冥拉了凤羽珩一把,“咱们也回去,这里风水不好。”

    这话把三皇子气的肺都快炸了,就听凤羽珩又说了句:“本来合计自家姐姐出嫁,嫁的又是三哥,我就想把那个玉矿当礼物再送还回来,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看来是老天爷都不想让我破财啊!”说完,还狡黠地笑了几声,然后随着玄天冥扬长而去。程氏姐妹亦在后头跟着,回了凤府。

    襄王府里,大红绸子还挂着,喜字也贴着,三皇子身上的喜袍都还在,只是再没了热闹,满目都是气死。甚至都没人说话,就连端木青都沉闷无声。

    不多时,就见一个吹喇叭的人壮着胆子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请问,鼓队的工钱,谁能给结了?”

    凤羽珩和程氏姐妹回到凤府时,老太太正带着一众人等在府门口张望,见她三人回来立即上前去问。程君曼拉着老太太一路回了牡丹园的堂厅,同时,也将襄王府里发生的一切都给众人讲了一遍。

    她也没什么可忌讳的,这件事只怕不出今日,整个京城都会传遍。

    老太太进了堂厅,都还来不及坐下就被这消息惊得直接跌倒。程君曼没扶住,任老太太跌坐到地上,随即不停地哀嚎:“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

    粉黛听着就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依凤沉鱼的心性,如果她不是笃定了自己那身子已经恢复如初,是不敢如此自信的嫁进襄王府的,难道她是被人动了手脚?

    下意识地就往凤羽珩那边去看,却见她那二姐姐气定神闲地坐着神茶,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粉黛心里犯了合计,想讥讽凤沉鱼几句的心思也淡了下去,就只扶着韩氏在一边坐着,听老太太不停地哭。

    老太太哭了一阵也觉得这样没什么意思,她脑子一转,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就伸了手指去指凤羽珩,同时大声地质问她:“当时你也在,你为什么不帮你大姐姐说些好话?她分明就是被人陷害的,她……”说着说着,老太太突然意想起凤瑾元曾经跟她说过,沉鱼已经明确的表态说自己的身子已经如初,而且暗示出手相助的人是凤羽珩,他们当时很放心也很欣慰。如今又出这样的事,难不成就是凤羽珩做了手脚?这念头一起,怎么想都觉得是这样的,老太太这火气“腾”地一下就又窜了上来,“嗷”地一嗓子喊了开——“是你!对不对?是想要害死你大姐姐!”

    凤羽珩手里的茶碗“砰”地一声就搁在了桌上,动静大得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太太一哆嗦,本来还想再喊两句,可话到嘴边猛地收回,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她开始后悔,沉鱼已经废了,为了一个废人去质问凤羽珩,她是不是疯了?

    思绪间,凤羽珩已然起身,一步步朝着她这边走来。目光犀利如刀,吓得老太太直想往后退。可程君美就在她身后扶着,堵得她一步都退不了。

    终于,凤羽珩走到她的面前,小身子缓慢下蹲,单膝半跪,脸向前探,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惹得老太太上下牙齿不停地打着哆嗦。

    凤羽珩将手轻轻地覆上老太太的手背,开口说了句:“别怕。”

    说是不怕,老太太却更怕了。

    凤羽珩失笑,“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不然为何怕我怕成这个样子?阿珩不是吃人的怪物,你之所以怕我,是因为你心虚。什么叫我想害死大姐姐?祖母学什么不好,非得学父亲,蒙着眼睛偏了心,将来就是下地狱,阎王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老太太全身都发抖,胳膊动了几下,想要把自己的手从凤羽珩的手中抽出来,却都是徒劳。凤羽珩没见使多大力,可那只手却又像铁钳一样,盖上了就不放开。她又转而向程氏姐妹求助,可那二人却齐齐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如今的凤府,在凤羽珩的施压下,没有人能帮着老太太,更何况老太太之前说出的话也的确不招人爱听。就像凤羽珩问的,什么叫她想害死沉鱼?凤沉鱼自己找死干出那种不要脸的事,如果被揭穿了,就往旁人身上懒?

    安氏冰冷地说了句:“若真这样算,二小姐才是一路被暗害过来的,她能活到今日,才叫一个不容易。”

    凤羽珩挑唇冷笑,开始给老太太一一列举,从那个接她回府的车夫开始,一直到凤沉鱼联合沈家劫杀子睿,一桩桩一件件,那么的清楚,那么的准确,她甚至能说出哪件事情发生在哪一天,哪个时辰,谁是主谋,谁是帮凶,过后又是谁偏袒了谁,就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凤家所有人都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就连粉黛都开始认同了安氏的话。这一路走来,被害得最多的,是凤羽珩啊!

    “能活到今天,是我的本事。”凤羽珩松开了握着老太太的手,直起身来,仰身往下看,“所以,你们别指望我会抱有感恩之心,我不报仇已经是大恩了。凤沉鱼罪有应得,算是一个警告,凤家若明事理,我念在骨肉亲情的份儿上,保你们平安活着,可若不识实务一再相逼,就别怕我放任不管,甚至推波助澜。”

    吓得几近瘫痪的老太太不甘心地问了问:“你是凤家的女儿,凤家衰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哈哈!”凤羽珩失声大笑,“凤家衰?凤家就是不衰,于我又有什么好处?你们放心,就算是有一天凤家被灭九族,这个九族也灭不到我的头上。这,也是我的本事。”

    凤羽珩的这番警告,给凤家所有人都鸣了一个警钟。康颐出事,凤沉鱼被判腰斩,凤瑾元眼下正在宫里请罪……安氏也有些心慌,提醒着老太太:“咱们还是多担心一下老爷吧,不知道皇上这一次会不会连着前面的旧帐都一并给算了去。”

    一句话,让老太太那颗心又往谷底沉了沉。

    此时,京城府衙的死牢里,一声酥麻入骨的声音扬了起来——“大哥,我这衣裳的扣子开了,你能帮我系一下吗?”

第427章 萌皇揣着一颗私奔的心

    凤沉鱼穷途末路,不得不利用她仅有的美貌想要换一次活命的机会。在她看来,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就凭她这副绝美的面容,只要肯舍得下功夫,什么人能不动心呢?

    她咬咬牙,把衣衫又往下扯了扯,露出了一大片香肩。

    可惜,牢房的守卫只是瞄了她一眼,立即又转回头去。什么香肩,人家视而不见。

    凤沉鱼不甘心,干脆又把胸前的扣子再解两颗,又叫了声:“大哥。”

    守卫不耐烦了,大喝一声:“把你那些扣子给老子扣好!衣裳要是穿不明白你要不就干脆全脱了!也不想想自个儿犯的是什么事儿,残花败柳的,还想继续干你的老本行?”

    另一人也道:“就是。真没想到,堂堂左相府的大小姐,还是什么京城第一美女,居然就是这么个货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里尽是鄙夷。

    凤沉鱼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容貌居然也会被人如此瞧不起,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依仗了,这招都不行,难不成,真的要被腰斩?

    她滑坐到地上,外头还是炎热酷暑,可这死牢的地面却寒彻入骨。那两个守卫又补了句:“自古以来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关进这里面的人,从来都没有能活着躲过极刑的。”

    凤沉鱼已然明白,此路不通。

    此时,凤瑾元正跪在乾坤殿外的广场上,而襄王妃则在中宫里陪皇后娘娘喝茶。

    皇后还是那副中规中矩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可又什么事她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说上几句。眼下襄王妃就坐在她身边,眉眼间还带着些大仇已报的快感,她便笑了笑,同那襄王妃说:“如果你没有那济安县主的本事,就必须得学着藏住心事。你恨谁,爱谁,都不能露在表面,不能给人抓住任何把柄,这样,才能活得长久。”

    襄王妃点点头,“多谢母后告诫。”

    皇后又道:“说到那济安县主,到也真是个传奇人物。最初她是靠着冥儿起势,有冥儿给她撑腰,她到也能活得自在。可那丫头到是跟冥儿有些同样的命,冥儿最初靠着他母妃的宠爱得了皇上欢心,任他为所欲为。可是后来,他自己也有出息,实打实的战功摆在那里,任谁也说不出二话来。济安县主也一样,若一味地靠着冥儿,她也活不到今天。可是人家自己有大能耐,医术不说,她还会炼钢。有这本事在手,足以任她在整个大顺都能混得风声水起了。”

    襄王妃也附合道:“母后说得对,没有那样大的本事,就只能谨言慎行,事不露相。好在县主是个明事理的人,也跟凤家不是一条心的,不然,只怕……”

    “没什么可怕的。”皇后放下手中茶盏,轻笑道:“那凤瑾元从来都是个瞎子,时值今日他还看不出凤家最终的指望究竟是谁,就凭这点,济安县主就不可能跟凤家是一条心。”她看了看襄王妃,再道:“这事儿与你无关,是凤家自己家风不严,放任那凤沉鱼做出如此道德败坏之事,且看皇上如何论处吧!凤家,也是时候退出朝堂了。”

    襄王妃心里犯了合计,凤家若是倒了,那皇后娘娘的两个亲侄女怎么办?她送了两个侄女入凤府,却又眼睁睁地看着凤家逐渐走向衰败,这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皇后独座中宫这么多年,看似荣宠不争,可实际上,头发丝拔下来一根都是空的。襄王妃面色这么一变,她几乎立时就想到了对方心思,不由得笑了笑说:“女人过得是好是坏,从来都不取决于男人。凤瑾元没有野心,没有靠山,她们过得才会更好。本宫早已跟她们说过,在凤家,凤瑾元不是依靠,真正靠得住的,是济安县主。而且这份依靠不只是现在,将来也是一样。”

    襄王妃瞬间就全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其实从来都未曾偏移过,从来都是放在九皇子身上的。程氏姐妹只要能始终保持跟凤羽珩一条心,这辈子才是真的能有所指望,凤羽珩才是保得了她们后半生的人啊!

    可惜,这个道理有人明白,有的人却怎么也不明白。就像凤瑾元,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蒂固的就把凤羽珩排除在凤家之外了,那个女儿的荣辱都跟凤家无关,凤家也绝对指望不上凤羽珩带来什么好处。他一门心思的想着沉鱼,后来又把希望放了一半在想容那里,却唯独不愿意承认,唯一有能力保得住凤家的人,正是那个被他厌恶的二女儿。

    他跪在乾坤殿外,章远正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去吧!皇上都说不见了,您就是在这儿跪一宿也没用啊!凤相,您也别怪老奴多嘴,今儿襄王府的事儿这会儿宫里都已经传遍了。您想想,三殿下那是皇子,您别管皇上待不待见,他都是入得了宗谱和玉碟的儿子。哦,您的闺女给他的儿子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然后您跟这儿一跪,道个歉,这事儿就算结了?”

    凤瑾元抬头看他,心里就在问:不然呢?

    章远翻了个白眼,闷哼一声,“凤相,回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在这里跪着等,还不如回家去安抚好家人,一起等。”

    凤瑾元心里“咯噔”一声,这章远从来都是跟皇上一条心的,他从小侍候天武帝,如今已然修炼得天武帝一个表情他就知道人家心里想的是什么。眼下,这样的话从章远嘴里说出来,那就说明皇上已经有了杀罚决断,他再跪无益。

    凤瑾元起了身,踉踉跄跄地往宫外走去。章远目送了一会儿,摇摇头,回到了乾坤殿内。

    天武帝正坐在龙椅上翻折子,最近的折子很是让人烦心,夏季雨水多,这都眼瞅到八月了,按说已经上了秋,可今年也不怎么的,水就是不见少,好向个州府都上折子请求救灾减税,真是看得他心烦。

    见章远又进了殿下,他这才把折子往桌上一扔,问了句:“打发走了?”

    章远点头,“走了。”

    “哼!”天武本来心里就有火,今日襄王府的事一传来,他火气更大了。“凤瑾元个老混蛋,养出来的女儿果然出息,居然那样的事都干得出来。依朕看,老九判个腰斩实在是太轻了,就该剐刑!剐刑!”

    章远无奈地帮他顺背压火,劝道:“皇上您可消消气儿,腰斩不轻了,您想想,那么漂亮一女的,从腰部咔嚓一下给断成两截儿,听说刚斩完的时候人还是有意识的,到时候把屁股以下挪前头往她眼前一摆,最后都是吓死的。”

    天武听得一哆嗦,“让你这么一说,腰斩到也的确是不算轻,老九判得还行?”

    章远答:“太行了。”

    啪!

    天武猛地一拍桌案,把章远给吓了一跳,就听老皇帝来了句:“既然还行,那还磨叽什么,朕把这皇位给他不就完了?”

    章远赶紧又劝:“皇位哪是说给就给的啊!虽说太上皇这个职位是有,可是您真的见过太上皇么?自大顺开朝以来,哦不,咱们把前朝,前前朝,前前前朝都算上,您听说过哪朝哪代真的有太上皇存在了?”

    天武一愣,却又不甘心地道:“总得有第一个嘛!朕不介意当个第一。”

    “那哪儿行啊!”章远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想了想,干脆道:“现在边关未平,新钢没成,九殿下和济安县主见天儿的在大营里头忙活着,过阵子还得去打千周,哪有工夫在宫里坐着呀?您就算不想着天下,您总也得想着殿下吧?别他那头儿刚把千周给打下来,这边京城里闹宫变了,回头他还得再率军重打回来,这叫什么事儿?”

    天武这么一分析,觉得章远说得也对,于是十分无奈地道:“那朕就再帮他守两年,总得让冥儿把皇位坐安稳了,不然,翩翩也不会原谅朕。唉,朕知道她不喜欢皇宫,要不是为了冥儿,她才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高墙里。所以朕得快一点帮着冥儿拿下这江山,再等下去,朕快等不到带她出宫的那一天了。”

    章远鼻子一酸,眼里有东西差点没掉出来。他别过头去,别扭地问了句:“你们都私奔了,奴才怎么办?”

    天武瞪了他一眼:“瞅你那点儿出息,哟,你们都出宫了,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当然是跟着侍候朕!怎么的,朕都不在这宫里了,你还留着侍候老九啊?就他那脾气,你还想像朕在时候这样,说干啥就干啥?就说昨儿你起得晚了,朕都上朝了你还搁屋里做梦呢,这要换了老九,能这么惯着你?”

    章远连连点头,“皇上说得是,这要换了九殿下,早一巴掌把奴才拍回姥姥家了。”

    “对嘛!老九那人,你最好离他远点儿,还有他那个媳妇儿,看起来也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你就别恋着皇宫侍候了。”

    “那成,那皇上您啥时候决定了要带云妃娘娘一起私奔,就跟奴才吱会一声儿,奴才收拾包裹就一起滚蛋!”

    啪!

    天武一巴掌拍上他的头:“什么玩意就滚蛋啊!要滚你自己滚,朕跟翩翩那叫离家出走,老九是个孝顺的孩子,肯定得派人找咱们,到时候他娘亲心一软,没准儿就回来了。”

    章远白眼一翻:“说了半天您还是要当太上皇!”

    “哪那么多废话!”天武眼一瞪,“算了不提这个,你过来过来,帮朕合计合计,这回给凤瑾元那老贼官降到几品比较过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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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嫡女介绍:
她,21世纪中西医双料圣手,6战部队特级医官。一朝穿越,变成凤家嫡女凤羽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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