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丫头,七哥心里难过
“七哥!”
“七殿下!”
凤羽珩与班走二人的耳朵都尖,立即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去。
就见雪山深处,似有个身影绕了过来,脚步很慢,行走艰难。
凤羽珩从地上爬起来,迎着那身影就飞奔了去。
她认得出来,那就是玄天华,虽然走得很慢,虽然有些狼狈,但那就是飘然若仙的七皇子,她太熟悉那种感觉,仿若平地生莲,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让人一眼心静,哪怕她此时此刻这样的心神不安,在看到玄天华的那一刻,也都平静了下来。
“别跑,小心摔了。”玄天华眼瞅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就冲了过来,跑跑滑滑的,几次都险些跌倒。他有心快走几步迎上她,无奈雪崩的时候压到了脚踝,实在行动有些不便。
“七哥!”终于她站到了玄天华面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蛋红扑扑的,就像个年画里的娃娃。
玄天华下意识地就抬起手来,拨开了她额前碎发,很想捏捏她的脸颊,可手移过去,却又放了下来。
“我没事。”他开口,淡淡的声音,不远不近,不生不疏。
这样的感觉突然就让凤羽珩有些害怕,她抓着玄天华的袖子急着问:“七哥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到了哪?”一边说一边又去摸他的头,“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我是阿珩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和我讲话?”
玄天华亦有一瞬间的失神,想要去抓她的手,可凤羽珩根本就不老实,一会儿拍拍他的头,一会儿又捏起他的脖颈,小小的个子够不到他,还总是要蹦起来,十分好笑。
可他却笑不出来。
亡母祭日,一场雪崩却将他与随从全部埋在雪下。他拼了命的拽着那小随从往外爬,却最终也没能把人从雪堆底下带出来。
他在雪地里坐了很久,一来脚疼得实在动不了,二来总是希望那小子能自己突然就冒出来。跟了他十几年的随从,每年都同他一起来到这里祭拜,却最终命丧于此,怎能让他不揪心。
玄天华第一次后悔出门没有多带些人,总是仗着自己有功夫在身,过份自负却害了一条生命。天灾一样的大雪将他困于此地,两天一夜,几乎绝望,却听到这丫头撕心裂肺地喊着七哥。
他只是像神仙,却并不是神仙,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会有一些人和事可以触动他的心,比如在凤梧县的那个晚上,这丫头虚弱地倒在一片废墟里,就像一只小猫,惹了他心底全部的怜惜。
“七哥没事。”语气终于温和下来,面上也恢复了那一向温暖和煦的笑,“傻丫头,这么大的雪,跑出来干嘛?”
“找你!”她实话实说,“如果只是下雪,我不会来,但她们说城北出现雪崩,我就不能再躲在城里。七哥,当初你能把我从那片火烧的废墟里带出去,今天我就也打定了主意就算是用双手也得把你从雪堆里给扒出来。”
凤羽珩面上一片倔强之色,小鼻子尖尖的上扬着,说得十分认真。
玄天华拉过她的手,脚上虽然有伤,却还是坚持扶着这个小女孩,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七哥没死,就算被雪埋住也可以爬上来。只是与我一起来的人,却无法再同我一道回去。丫头,七哥心里难过。”
她没答话,玄天华说难过那就是真的难过,可这样的一个人,总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安慰。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孩,一个小孩去安慰一个成年人,总是滑稽一些。好在还有陪伴,她可以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做一个好的聆听者,待他说完,再扬起一个笑脸来,像个孩子,该听的听,该忘的忘。
只是玄天华就也只有那么一句,之后就再不说一句话,只是拉着她的那只手握得紧了些,许久都没有放开。
一行人就这么一直往回走着,王卓看着玄天华的伤脚主动提出背着他走,却被拒绝了。骄傲如玄天华,若仙如玄天华,怎么可以俯在一个人的背上?
凤羽珩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借用空间送他回去,要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再次咽下。她到底是没有勇气把那个秘密与人分享,即便是玄天华。
一路走一路歇,从天黑到天亮,总算是见到京城北门时,玄天华再坚持不住,倚着一棵树就滑倒在地。
一向出尘的人狼狈至此,却始终没有放开拉着凤羽珩的那只手。
她随着他一起半跪到地上,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脚踝,声音带着祈求道:“就让我给你看看吧,好不好?”见玄天华半天没吱声,凤羽珩干脆吩咐忘川:“你们先走,回百草堂去,左右也快到了,剩下的路我陪着七哥就好。”
忘川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她知道左右还有班走,城门就在眼前,肯定没事的。于是带着黄泉还有王卓二人先行回城。
待她们走远,凤羽珩却回过头来,冲着不远处一直跟着的那个黑衣身影说:“班走,你也回去。”
“不行。”身影往前闪了几步,站到二人面前,“你不回去,我不可能一个人走。”
“这里有七哥,没事的。”
“七殿下受伤了。”
“班走!”凤羽珩怒了,两眼却直勾勾地盯着玄天华受了伤的脚踝,半晌,又道:“先走吧,我求你。”
玄天华冲着她微微摇头,“不必,你看吧。”说完,主动褪下鞋袜,高肿起来的脚背让这动作做起来很困难,他是用了大力才能褪得下来的。
班走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虽然没走,却也不再往这边看。
他从小跟在玄天冥身边,对这位七皇子自然也是十分了解的。印象中,别说褪去鞋袜,就是当着外人披起外衫都是不曾有过的。玄天华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一模出尘若仙的模样,不曾有一丁点狼狈,不曾有一丁点失仪,即便是在玄天冥以及云妃的面前,也不例外。
凤羽珩让他走,便是不想打破玄天华的习惯,但他是一名暗卫,保护凤羽珩是比保护他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事情,在凤梧县时已经出过一次差错,今后再也不能了。
凤羽珩看了班走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身子动了动,挡在班走与玄天华之间。
玄天华知她心意,却也只能是在心底轻轻一声叹息。
“错了筋,骨头没断。”凤羽珩将手从玄天华的大掌里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检查着他的伤势,“但并不排除有骨裂的可能。”她抬头看向玄天华,道:“我给你用些镇痛的药,你忍忍,进了城先跟我回百草堂,我再给你好好看看。”
玄天华点头,“都的你的。”
凤羽珩再不多说,直接伸手入袖,从空间里将止痛的喷雾调了出来。
冬装袖子宽大好藏物,玄天华到是也没起疑心,只是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问了句:“这个就是冥儿当初用过的那种吧?”
她一边喷上患处一边说:“对,玄天冥用过,飞宇也用过。”
玄天华只觉得那东西喷到患处凉凉的,原本的疼痛感一下子就减轻了去,再过一会儿竟完全被麻感代替,一点都不觉疼了。
“真是神奇。”他对着那药瓶子感叹,却又道:“可是这脚完全没有知觉,我……没法走路。”
“殿下,属下背着您吧。”班走回过身来,看着玄天华,眼里带着乞求,“天都快亮了,主子找您也找了一整夜,她……”
“你背我吧。”玄天华打断了他的话,主动开口,到是惹得凤羽珩直皱眉头。“没事。”他拍拍她的肩,“早些回去才是要紧的。”
“那我帮你穿鞋子。”凤羽珩低头默默的拿起玄天华的鞋袜,倔强地拒绝他的抢夺,执意亲自为他穿好。“你让我叫你七哥,那就当我是亲妹子好了,妹子给哥哥穿鞋是很正常的事,更何况,七哥,你救过我两次命。”无论是令人窒息的河水里,还是呛人心肺的火场废墟里,拉着她走出地狱的人,都是玄天华。
终于,班走将人负在自己背上,再腾出一只手抓着凤羽珩,运起轻功,竟是同时承负了两个人的重量腾空而起。虽说速度较之平常慢了些,但总也好过一步一步的走回去。
快到城门时,班走主动把玄天华给放了下来,由背着变成搀扶。先一步回来的王卓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回来,赶紧跑过来对凤羽珩道:“那两位姑娘说是先回百草堂了,小的准备了担架,要不要用?”
凤羽珩摇了摇头,问他:“城里现在能走马车了吗?”
王卓想了想,道:“小的带几个人从前面开道,马车走得慢些,应该行的。”
“那就备马车吧。”
她扶着玄天华在边上稍作休息,不一会儿的工夫王卓就把马车寻了来,凤羽珩与玄天华二人坐到车里,班走亲自赶车,王卓则带了一队人在前头扫雪开道。
马车终于停到了百草堂前,凤羽珩了一口气,玄天华也松了一口气,两人竟同时开口道:“委屈你了。”然后相视愣住,既而耸肩大笑。
因为忘川黄泉先他们一步回来,此时已经带着王林等在百草堂门口。班走见到了地方,将马车交给王林,而后一闪身,隐去身形。王林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闷着头到了车前将车匹稳住,然后忘川黄泉二人与凤羽珩合力将玄天华扶出,一行人总算是进了屋去。
王林收拾了自己睡觉的房间给玄天华,凤羽珩将他扶着坐下后,立即屏退众人,待房门关好,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她才道:“七哥,我想给你再好好检查一下脚,但这种检查的方法有些特别,我必须得先和你说明一下。”
玄天华摆摆手,“我信你。”
“好。”凤羽珩点点头,转身出屋,再回来时,一套输液设备就拿了回来。
玄天华惊奇地看着将一只大瓶子吊起来,再插进去一根管子,管子头上有一枚极细的针头,对准了他的手背就扎了下去。只一瞬间,他神经一恍,意识全无。
第192章 意外来客
凤羽珩通过静脉注射给玄天华进行了麻醉,而后直接带到药房空间的手术室里。照x光,分析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软组织损伤,单纯生骨裂。
她犹豫了一下,在石膏和中药外敷之间做出了选择,最终选择后者。因为她这药房里有一副好药,前世的凤家祖传的接骨散,由藏红花等多种名贵中药组合加工成散剂,以中药外敷法治疗为主,口服药治疗为辅。一副药连续使用三天三夜,一般骨裂新伤使用三到六天就能止痛消肿,活血化瘀,接骨续筋,三到四副药达到临床治愈标准。她早就想把那药给玄天冥试试,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凤羽珩转身出了手术室,迅速地在一个柜子里翻找起来……
玄天华再次醒来时,黄泉刚好把饭菜端进屋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就觉得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周都是奇怪的摆设,还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刺鼻的味道。凤羽珩就一直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好像用什么东西敷了他的伤脚,他看不太清楚,眼皮一沉,就又睡了去。
“什么时辰了?”他从床榻上撑起身子问黄泉。
黄泉一见他醒来,先是一惊,随后将饭菜放到桌上开心地道:“小姐说殿下您晌午就会醒来,让奴婢去准备饭菜,还真是准呢。”
玄天华愣了下,晌午,他这是睡了一上午呢。
再掀了被子去看自己的伤脚,居然真的被人用白色的布都包了起来,隐隐有药味传来,竟一下子又让他想到了梦里那个奇怪的空间。
玄天华甩甩头,只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怪梦,梦里的东西居然一样他都不认得。
“殿下先吃点东西吧。”黄泉将饭菜挪到床榻边的小桌上,细心地盛好。
玄天华却没动筷,只是问她:“你们小姐呢?”
黄泉答:“在外面发放暖茶呢。这一场雪灾京城里有好些百姓都受了苦,特别是城南和城北的房子多半不牢靠,被大雪压榻了不少。很多人没有地方去,百草堂收留了一些,但终究地方有限,不能全都收救进来,二小姐就在外头搭了个棚子,每天都给往来的行人免费送一碗暖茶,一来暖暖身子,二来那茶里也加了不少调养的草药,多少能起些强体的作用。”
他不再问,闷头吃饭,吃完之后坚持要起来到外面去看看。
黄泉没办法,再想想凤羽珩也没嘱咐说不可以下地,甚至还留了一副拐杖,想来是默许玄天华出去走走的。
于是将拐杖递给他,自己又搭了把手,还算是顺利的把人扶到了百草堂门外。
此时的凤羽珩正一碗一碗地盛着暖茶,百草堂的伙计都在帮忙,一个一个地递给排队的百姓。那些百姓也十分自觉,自动排成一排,领到茶到就端到一边去喝,喝完了再把碗送到回收的地方,然后再拿起自己带来的工具继续去扫雪。
黄泉告诉玄天华:“现在城里有很多人自愿的投入到扫雪的任务中去,这些多半都是曾经受过百草堂恩惠的人,小姐说不能各人自扫门前雪,京城是大家的,不能只靠着官府来打理。而那些后加入进来的人,小姐也承诺他们今后可以得到百草堂免费救助一次。”
玄天华从前只知道凤羽珩医术精湛,后来又觉得她古灵精怪又爱憎,今日却发现其实这丫头心里是有大主意的,行事虽然大胆,但却计划周详,总会是在绝境之中给人带来绝处逢生的机会。
他拄着拐杖上前,站到凤羽珩的身边,从她的手里将那只舀着暖茶的大勺子接了过来,帮着她一下一下将每只空碗都填满。
百姓中有人将他认了出来,纷纷跪到地上高呼千岁,玄天华却摆了摆手,用他那平和的语气对人们说:“今日本王与济安县主都只是这百草堂的伙计,你们若是真的想记着这份恩情,就记在百草堂便可。”他说完,继续低头盛茶。
百姓们起了身,一个个感动得无以复加,不停地念叨着百草堂以及淳王与济安县主都是这世间的活菩萨,要是没有他们,指不定要冻死多少人呢。
凤羽珩无奈苦笑,站在玄天华身边小声道:“其实百姓们的要求很简直,吃饱,穿暖,有住处,仅此而已。可就算是只有这些,还是有人无法得到。七哥你看看他们,有的还病着,有的穿着单衣,有的抱着孩子,有的自己还是个孩子。我是个大夫,我想救更多的人,但却只有这一双手,只有这一间百草堂。若有一天大顺境内每一座州府县城都有百草堂这样的存在,你说会不会更好?”
玄天华点头,“自然会更好,只是你凤羽珩却只有一个。”言外之意,医馆大顺有很多,却没有一个医馆的东家愿意像她这样为民舍财。
“那如果全部都是我开的呢?”她开始给玄天华灌输“连锁”的意识,所有的东家都是我,所有的掌柜都由我这边统一调教,合格之后再送到各地去管理,一切经营方法与行事理念都与京城这边如出一辙,就连铺面的样式也都保持一模一样,七哥认为如何?
玄天华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子开医馆的,新奇之余到是将她所说的认真想了一番,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甚妙。不由得连连称赞:“怪不得父皇封你为济安县主,济世安民,天下唯你一个阿珩。”
凤羽珩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了话题,到是问了一个她一直好奇的事:“七哥可有听说步家的那位小姐如今是死是活?”她记着那日离开的时候,步霓裳血崩。在这个年代,血崩可是要命的事。
玄天华告诉她:“步家的探子回报,步霓裳被太医救活过来,步家准备将她送到京郊的庙里。但想来这几日大雪,想出城是不可能的,应该还留在步家。”
凤羽珩有些发怔,玄天华如此轻易的就说出他在步家安插着探子,让她意外之余也有些感叹。很多时候,玄天华顶着这样一张脸,这样一身气度,总会让人们忘记了他的真正身份。但实际上,他也是皇子,是与玄天冥玄天夜他们一样的。最上面那个九五之位,他即便不挣,却并不代表别人不将他当做眼中钉。所以,他也必须要保护自己,即便再不愿意,也必须得参与到那一场场斗争当中。
只是,这样一个人,皇位于他来说,只怕不是期望,而是负担。
“前天是我生母的祭日。”玄天华主动提起这个话题,“那一年她也是死在这样一个大雪天,据说是被前皇后罚跪,冻死的。”他说话时手中动作不停,一碗碗暖茶倒得平稳如常,但凤羽珩却依然能感受到来自他心底的阵阵悲戚。“那时我还小,小到连她的样子都记不住,只听说前皇后把她扔出皇宫,抛尸到城北的一个小土地庙里。后来云妃娘娘偷偷着人赶过去将她就地掩埋,并记下了那处地方。我长大以后便年年都会过去一趟,送一些据说是她爱吃的东西。”
玄天华说着话,又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北方。
“可惜,以后再没祭奠之处了。”他将目光收回,又开始分盛暖茶。
凤羽珩不知道该说什么,亲人的离散最是凄哀,当年她失去母亲时也是连着一个星期都睡不着觉,只要一闭眼,妈妈的面容就会出现在眼前,她想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到。
其实,她很希望也有另外一个灵魂代替她在那个世界上生活下去,可惜,她是炸死的,别说尸体,怕是连完整的血肉都留不下,怎么可能承载另外一个灵魂?
一瞬间的失神导致一碗暖茶没端稳,差点就掉到地上。幸好玄天华手快接了一把,这才没有落地。
“两天一夜没睡,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这里有我。”
“没事。”凤羽珩摇头,“睡不睡觉不是要紧的,我只是觉得有的时候如果亲情就停留在最美好的那段时光,也是不错。就像现在的凤家,如果我只活在三年以前,只活在姚家还没出事的时候,在我心里,父亲就还是父亲,祖母就还是祖母,兄姐弟妹恭亲友爱,怎可能会变成如今这般光景。”
她感慨一番,不再说话,只认真地为人们分着暖茶。后头排队的人越来越多,王林不停地跑进跑出,一锅一锅地熬着新茶,却总觉得很难供应得上所有的人。
京兆尹从九门调了更多的将士参与扫雪,有人说看到宫里的御林军也上了街道,凤羽珩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只是总惦记着玄天冥那边,同样是在山里,不知那边情况如何。
玄天华似看出她的担忧,便开口道:“待外头的雪再化一化,路好走些,我着人送你过去。”
她点了点头,没再吱声。
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人群里有人喊了声:“哎呀!那边有人晕倒了!”
所有人都顺着那人指的方向去看,只见果然有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跌倒在地,边上一个小书童正跪在他旁边不停地喊着:“少爷!少爷您快醒醒,京城已经到了!”
“七哥留在这里,我去看看。”凤羽珩将手中茶碗放下,急匆匆地就奔了过去。
玄天华吩咐忘川:“快跟上你家小姐。”
忘川点点头,紧随在凤羽珩身后。
有很多百姓也围了过来,凤羽珩将倒地之人扳正,这才发现这人面色青白,全身冰凉,已经冻至休克,若不及时抢救,只怕会有生命危险。
那小书童也冻得全身都哆嗦,双手红肿得像是萝卜,正跪在地上不停地冲着围观人群磕头:“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少爷,只要能让他活过来,凤家一定会重重有赏的!”
凤羽珩一愣,“你说什么?凤家?”
第193章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
小书童一个劲儿地点头,生怕凤羽珩听不明白,又解释道:“就是当朝的左丞相凤大人,我们少爷是凤大人的侄子。”
凤羽珩纳闷地看了看晕倒的这位少爷,怎么看都没看出他跟凤瑾元长得有一点点相像之处,再搜搜原主的记忆,老太太的确就凤瑾元一个独子,没道理凤瑾元再冒出个侄子啊?
这时,围观的百姓里有人说话了,却是笑那书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在你面前的这位小姐就是凤家的女儿,你家少爷若真是凤相的侄子,那到还是致亲呢!”
书童一愣,这才仔细打量起凤羽珩,眉眼间到是有些凤瑾元的模样,但凤家的小姐他也没见过,不知道这是凤家的几小姐。
见书童发呆,又有人道:“该不是骗人的吧?你连凤家的嫡小姐都认不出来,还敢说你家少爷是凤相的侄子?”
一听说是嫡小姐,那书童马上就乐开了——“您是沉鱼小姐?真的是沉鱼小姐?”
凤羽珩皱眉看他,一言不发,到是身边的忘川说了句:“什么沉鱼小姐,这是凤府的嫡小姐。”
“凤府的嫡小姐不就是沉鱼小姐么?”那书童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凤羽珩,忽又想起听说凤沉鱼今年已经十四,过了这个年关就及笄了,可眼前这个女孩怎么看也不像快十五岁的样子,不由得又问了句:“咱们说的是一个凤家吗?”
凤羽珩点点头,“当朝左相就只有一位,别无他人。”
“可是……”
“没有可是。”她站起身,再看了眼那晕倒的年轻人,眉眼间到是能分辨出有几分凤子皓的样子。“你们是沈家的人吧?皇上有命,凤家不承认沈氏主母之位,凤沉鱼自然也就不再是嫡女。将人扶进百草堂吧,本县主会替他医治。”
那书童没太明白凤羽珩的话,怎的沉鱼小姐就不再是嫡女了?京城里这嫡女庶女还可以随意更换的么?
但好在听懂了凤羽珩让他将人扶进百草堂的话,这才注意到前头不远处就是一间诊堂,顿时大喜,赶紧起身去扶他家少爷。
围观的百姓心地善良,纷纷过来帮忙,很快就将人抬了进去。
黄泉瞪着那年轻人,一脸的厌烦之色,嘴里嘟囔道:“真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沈家的人就让他冻死好了,救他作甚?”
忘川苦笑摇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若是任他死在百草堂门口,咱们这两天的暖茶就也白施了。”
这几日冻僵的不计其数,就连百草堂的伙计们都学会了如何救治,凤羽珩见人抬了进来便不再理,只嘱咐黄泉:“回凤府去通报一声,别的不用管。”黄泉答应着去了,她便又回到了外面继续分盛暖茶。
此时,玄天华正与淳王府过来的人说话,见凤羽珩回来了这才道:“阿珩,我得进宫去,父皇和母妃都派人来寻了。”
她点点头,“去吧,注意伤处不能吃劲,回头我把药多调配几副,着人送到七哥府上去。”
“好。”玄天华也不再多等,由下人搀扶着就上了马车,临走时说:“百草堂济世安民,父皇早已得到了消息,丫头,等着领赏吧。”
领不领赏的,凤羽珩到不是很在意,只是看着玄天华的马车越行越远,她又担心起玄天冥来。之前总想着过去看看,但如今想来,到是应该多相信他一些,不能因为一场雪灾,女人就担心得要跑到军营里去,这让他的将士们看到了,指不定笑话成什么样子。
她想通这一层,便不再纠结于出城去大营的事,到是又看着百草堂外排得越来越长的队伍开始忧心。
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碗暖茶解决不了最根本的问题,百姓们需要的是更多灾后物资以及部份房屋的灾后重建,而这些,则需要大量的金钱。
“忘川。”她将手里的碗交给一名伙计,拉着忘川往边上站了些,小声道:“你再回一趟府里,去找凤沉鱼,就说我要你问问她考虑得怎么样,并且告诉她,那件事情宜早不宜迟,晚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忘川点头,也不问到底是什么事,只是嘱咐凤羽珩道:“那小姐您自己小心。”
“放心吧,还有班走呢,百草堂也有这么些人,没事,你快去快回。”
忘川见她着急,赶紧就往凤府奔了去。这时,百草堂里也有个伙计跑了过来,对她道:“东家,刚才那位公子醒了。”
“我去看看。”凤羽珩随他进了堂内,果然,那位疑似沈家少爷的年轻人已经转醒过来,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坐在榻上一声一声地叹气。“挺大个人,醒了就在这叹气,像什么样子?”她顶烦这种动不动就愁眉苦脸望天兴叹的男人,“悲天悯人有什么用?有这工夫莫不如到前院儿去帮着分一碗茶。”她一边说一边握住那人的脉,那年轻人吓了一跳,就要把手抽回去,凤羽珩翻了个白脸斥他:“动什么动?没见过大夫诊脉吗?”
那人这才不再挣扎,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凤羽珩。他的书童就站在旁边,也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直到凤羽珩把手放开,小书童这才试着问了句:“我家少爷怎么样?”
“没事了。”她冷着脸,“回头把诊金和药钱付了,再到掌柜的那里另抓些药,回去吃几天就行。”
“还要银子?”小书童纳闷地问她:“你不是凤家的人么?凤家开的药铺怎么还收自己人的钱?再说——”他指了指外头那些被百草堂收治的人们,道:“我可是都的说了,那些人全是你们这里救治的,分文不取,还给饭吃,怎的到了我们这儿就要收银子了?”
凤羽珩一瞪眼,不干了:“凭什么不收?百草堂开门做生意,都不给钱我拿什么养活这么多活计?”
“我们是一家人!”
“谁跟你是一家?”凤羽珩本来就烦透了沈家的人,如今这小书童还扯上一家不一家的话,简直就是触了她的底限,“我凤姓,你们姓啥?”
“我家少爷姓沈!”
“沈家跟我有什么关系?”她面色逐渐冷了下来,“我堂堂凤家嫡女,居然要我认个小妾的娘家人是一家,大顺朝什么时候颁的这一条例律?我堂堂济安县主,还要你个奴才来教给我谁跟谁是一家?”
她越说声音越大,直吓得那小书童全身都多嗦。
济安县主?要说凤家嫡女,他还可以理解,毕竟刚才这药铺的伙计已经给他普及了一下京城最近发生的一些大事。但却唯独忘了说凤羽珩已经被封为县主,闹得这小书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吱唔了好半天,这才指着外头的人说:“那为什么他们可以不给钱?”
凤羽珩挑眉,“我乐意。本县主收钱看心情,他们来的时候正赶上我心情好,可一见到你们沈家人,本县主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
小书童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那年轻人拦了住,这一直没说话的人总算是开了口,对书童道:“花钱看病天经地义,快快将诊金付给人家。”
少爷发了话,小书童再不好多说,一脸不情愿地去前头付银子。凤羽珩看着那年轻人,开口问了句:“你是沈家老几的儿子?”既然说是侄子,应该就是沈氏那几位哥哥家的孩子了。
年轻人想起来与她说话,但身子又实在虚弱,试了几次也没起来,无奈只好继续坐着道:“在下沈青,是沈家的长孙。”
“老大家的?”她在脑子里将沈老大的样子过了一遍,到是没有太深的印象。
沈青点头,“家父的确是沈家长子,但在下一直在外求学,已经多年没有回过老家,这次上京是特地来拜会姑父的。”
凤羽珩摇摇头,纠正了他的叫法:“你姑姑沈氏只是我父亲的一个妾,你这声姑父是万万叫不得的。”
沈青微怔了下,却也没争辩什么。当年沈氏妾抬妻位时,他已经是个半大少年,自然懂得人情伦理,也对凤家的做法并不赞同。但毕竟他是外人,无权评说凤家之事,如今沈氏被皇上亲贬,说起来,也并不委屈。
“您是凤家的二小姐吧?”沈青看着凤羽珩道:“你小的时候我们曾见过,许是小姐不记得了。”
凤羽珩的确不记得了,原主的记忆零零散散,再加上她原来那性子,别说是个外姓的人,就连自己家人长什么样都模模糊糊,想容从小就跟在她身后,不也只记得个包子头圆圆脸?
见凤羽珩并不怎么爱与他说话,沈青也识趣地闭上了嘴,直到那书童回来,身后还跟着个人时,沈青才终于松了口气,冲着来人叫了声:“姑父。”
凤羽珩眼一瞪,沈青立时就是一哆嗦,这才想起刚刚她的警告,于是赶紧的改了口——“凤大人。”
凤瑾元一听沈青这反反复复的改口,就知凤羽珩一定是为难了人家,不由得道:“你沈青表哥从小在凤梧县老家的时候就跟着为父读书习字,大一些了就一直在外省求学,说起来,算是为父的半个学生。”
“那就叫先生或是师父都挺好的。”她看着凤瑾元,认真地道:“还有,女儿必须要提醒父亲,您让我认一个妾室的娘家人为表哥,那您置姚家于何地?”
凤瑾元一脸阴沉地与之对视着,这女儿说话句句打脸,他都想不明白外头那些缘何与之交好,就不怕被呛白?
可再心中有气又能如何?凤羽珩说得没错,家中表亲就只认主母的娘家,沈氏为妾,沈家的人的确是不该与之攀亲的。
“罢了。”他摆摆手,转而对沈青道:“你就叫我一声老师吧。”
沈青恭敬地答:“学生明白。”心里却也对凤家如今的局面做了一番分析,想来他的那沉鱼表妹如今的日子过得也是不好,这位嫡小姐太厉害了,还顶着个县主的头衔,沉鱼表妹那样柔弱的人,还不得被她欺负了去?
第194章 我做好事跟你们凤家有毛线关系?
沈青从小就喜欢沈鱼,甚至曾央求着父亲跟沈氏提过几次,都被沈氏严厉地拒绝了,
他自来是个谦和又有些懦弱的人,脑子里从来都只有做学问,对于喜欢的人从来也不知道该怎么争取,沉鱼拒绝了,他便伤心几天,然后又一门心思投入到书本当中。
这次上京,只是投奔凤瑾元准备来年春闱,但却因一场大雪而结识了凤家的这个二女儿,不由得又让他想到了表妹沉鱼。
“多谢二小姐救命之恩。”沈青再冲着凤羽珩施了一礼,不管怎么说,人家救了他一命,他在心里是存着感激的。
凤瑾元亦赞许地对着凤羽珩点点头,说的却不是沈青这个事:“你能在京中设棚广施暖茶,这实在是仁慈之举,百姓也会感念凤家之恩,甚好。”
凤羽珩看着这个父亲,从来没见过脸皮如此之厚的人,不由得问道:“我设棚施茶,关凤家什么事?”
“你是凤家的女儿!”
“可施茶是百草堂跟御王府的共同行为,与凤家无关。”她淡淡地看着凤瑾元,告诉他:“施茶我出力,用的是御王殿下给我的银子,凤家一文未出,无功。”
“你……”
“我就是这样,父亲又不是第一天了解。”她不愿跟这种不要脸的人多废话,转身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道:“沈家公子已经没事了,父亲可以将人带走,女儿还要去为民服务,就不陪你们闲聊了。”说完,人已经到百草堂之外。
沈青觉得十分尴尬,没想到凤家这位二小姐不只是不给他面子,连自己父亲的颜面也都一点不给。在他眼里,凤瑾元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当朝正一品大员,那是多大的官儿啊!怎的就能让自己的女儿呛白成这样?
“这丫头自小在山里野惯了,你不用理她。”凤瑾元好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走吧,府里的马车已经等在外头了。”
凤家跟着来的下人主动上前动搀扶着沈青,一行人出了百草堂,也没跟凤羽珩打招呼便上了车。
王林瞪了那远行的马车一眼,小声说了句:“真是一家子白脸狼!”
凤羽珩无奈地耸耸肩,对他说:“所以你记着,百草堂是属于县主府的,跟那个凤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凤家人若是来抓药,就给我狠狠的宰。”
“东家放心,我全记下了。”
黄泉这时也凑到近前来,“夫人很担心小心,一夜都没有睡好,听说咱们已经回到百草堂,这才放心睡下。”
凤羽珩轻叹一声,昨天走得急,也没来得及跟姚氏说一声。
“东家。”有个小伙计跑了过来,一脸为难地道:“咱们铺子里已经没有地方再收人了,可是……”他指了指百草堂门前,“还有好些人没了房子住,听说咱们这儿收人,都赶了过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凤羽珩想了想,吩咐黄泉:“你去迎迎忘川,看她回来没有。”再跟那伙计说:“到里面看看,那些已经住进来的人里哪些病轻一些,哪些人更年轻一点,特别是壮年的男子,能不住就不要让他们住了。跟他们解释一下,尽量把床铺留给老人和孩子。另外,”她瞅了瞅百草堂附近的几家铺子,对王林说:“去帐上支些银子,与隔壁铺子打个商量,看能不能租借他们的地方给灾民先缓解一下。”
“好。”王林点头,却又问了句:“那要租到什么时候呢?倒塌的房子可不是说盖就能盖起来的,更何况,盖房子也要银子啊。”
“这个你放心。”凤羽珩勾起唇角笑了笑,目光朝着街道上递了去。街道那头,黄泉忘川正往这边走来,跟在她们身侧的,正是凤沉鱼的丫头倚林。“有人给咱们送钱了。”
她转身回了百草堂,不多时,忘川带着倚林进了内堂。
倚林一脸紧张的模样看着凤羽珩,一只手伸到袖子里,将几张银票掏了出来。“这是大小姐让奴婢带过来的,大小姐还让奴婢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凤羽珩看了一遍那几张银票,二十万一张,一共五张,一百万。“让你们大小姐到同生轩等着,我今晚就回去。”
“是。”倚林俯了俯身,“二小姐若没什么别的吩咐,奴婢就回去了。”
“去吧。”凤羽珩摆摆手,见倚林出了屋,这和跟忘川道:“去找个伙计,让他们出去看看清玉在哪个铺子里,叫她到百草堂来。”
清玉掌管着凤羽珩这边所有的生意,这场大雪只不定把她耽搁在了哪间铺子里。凤羽珩看着手里的一百万两银票,却不知这些钱到底能派上多大用场,能买来多少东西,够给灾民盖房子吗?
好在不出一个时辰清玉就风尘仆仆地赶来了百草堂,一进门就道:“奴婢早就想过来,可奇宝斋那边正缺人手,店里人不是被家里的病人牵绊住了,就是因为雪太大根本就出不来门,奴婢只能自己看着。”
凤羽珩好久没见清玉,只觉这丫头似乎长高了不少,身形有些消瘦,面颊也黑了些。她有些心疼:“是不是太累了?你适当的也得歇歇,不能总在外头跑。”
清玉摆摆手,“不累不累,干活的都是下面的人,我就吱个嘴,哪里会累呢。”
凤羽珩笑了笑,也不与她多寒暄,伸手将手里那一百万两银票递过去,“你看看这些银子都够做些什么?”
清玉将银票接过来,只看一眼就震惊了,“一百万?小姐,你都想做些什么?”
凤羽珩算计着:“安置这些灾民,分发些生活必备的用品,修修房子什么的。够吗?”
清玉点头,“足够。”
“灾民很多。”
“奴婢知道,那也足够了。买东西什么的花不了多少,主要是修房子,不知小姐的意思是怎么个修法?”
凤羽珩告诉她:“你要组织一批人先去查看,能修复的,就免费给修复,全塌了的,就原址重盖。但盖好之后要重新到官府登记地契,这些地契全部归算到御王府,房子归于御王府的,但是给原来的人终身免费住。”
“奴婢懂了,只是这人手方面却有点紧张。”
“没事,我让忘川到御王府和淳王府去借人,到时候你跟着就行。”
“好。”清玉点头点下,开始琢磨着这笔钱要怎么花。
凤羽珩没再多留,嘱咐忘川去两个王府借人,自己则带着黄泉回了同生轩。
沉鱼心里着急,一早就到了同生轩等着,凤羽珩进院儿时就听清霜正跟沉鱼道:“小姐既然说要晚上才能回来,大小姐您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倚林虽说觉得同生轩的丫头说话有点太不客气,但又实在不敢跟其反驳,只好陪着好话道:“清霜姐姐,我们就在院子里等,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天这么冷,大小姐冻坏了可别怪别人。”清霜对凤沉鱼没一点好印象,白了她一眼又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说完一转身,正对上已经走近了的凤羽珩,不由得“呀”了一声,“小姐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凤沉鱼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丫头是嫌凤羽珩回来早了?
“怎么能让大姐姐等太久。”凤羽珩一边说一边往药室的方向走,“过来吧,其它人在外头等着。”
凤沉鱼知道是叫自己,赶紧就跟了上去,同时嘱咐倚林,“在外头看好了,不许任何人接近。”
倚林点点头,老老实实地站到了原地。黄泉跟清霜也没有再进去,分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凤羽珩带着沉鱼进到药室里面,沉鱼主动将门关好,就觉得这屋里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也不怎么的,一闻起来神经就阵阵紧张,觉得自己全身都是病。
凤羽珩看了她一眼,只觉好笑,十四岁的丫头,就有如此之重的心机,活该人生也都眼着逐步提前。这样的罪,哪里是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受的,在她所熟悉的那个年份,十四岁还是个初中生呢。
“两个方法,你自己选。”她倚在桌边看着沉鱼道:“一种是药物流产,就是我给你一种药,你吃了之后最多小半个时辰就会有感觉,身下出血,血量大于月事量。还有一种,人工手术流产,我麻醉了你,利用工具将你肚子里的东西吸出来。你选哪一种?”
沉鱼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情,也不知道怎么选,只能问凤羽珩:“哪一种更快?不会被人发现?”
凤羽珩告诉她:“快慢都差不多,需要静养几日,但不影响你正常行走,只要小心些,都不会被发现。不过我建议你选人工手术,因为药流不一定流得干净,一旦有残留,后续就要需要再次清宫,对你的身体伤害很大。”
“那就听你的。”她没有主意,只能把一切都交给凤羽珩,但又不是很放心,不停地提醒她:“我可是给了你一百万两银子,二妹妹,你得对得起那一百万。”
“放心。”凤羽珩从药箱里拿出一只麻醉针走到凤沉鱼的面前,“一百万算什么,大姐姐,我敢与你打赌,日后你要给我的钱会更多呢。”
凤沉鱼心下一惊,不知凤羽珩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很想问问为什么还要给更多的钱,难不成是想用这次拿掉孩子的事情讹诈她?
但还不及她问出口,只觉手腕处一阵疼痛袭来,随即意识涣散,沉沉睡了过去。
第195章 钦差大臣
凤沉鱼这个孩子拿得比当初金珍那个利索,那时为了对付沈氏,金珍挺而走险,用了最危险的方法。事后凤羽珩虽然宽慰她说身体无恙,却也暗里在药中加了东西,帮着她调养了许久。
凤沉鱼这到是好,直接享受了二十一世纪最先进的技术,事后凤羽珩还免费赠送了一个卫生棉给她。
小半个时辰不到,凤羽珩悠悠转醒。只觉小腹一阵坠痛,像是月信来时那种感觉。
她有些害怕,开口去问身边的凤羽珩:“为什么肚子会痛?”
“正常现象,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好。”她一边解释一边将输液器调快了一些。
沉鱼发现自己还是在凤羽珩的药室里,一切都没变化,就是软榻边上吊着一个奇怪的瓶子,瓶子直接通过一根透明的管状物插到自己手背上,微动了动,还有些疼。
“别乱动。”凤羽珩提醒她,“有一根针扎到你的血管里,你把它弄掉了我还得重新给你扎。”
凤沉鱼也懒得多问了,跟这个二妹妹说话她从来就没占着过便宜,左右她是求人办事的,凤羽珩拿人钱财就当为她消灾,她困得很,不如就再睡一觉。
迷迷糊糊地就又睡了去,凤羽珩不由得失笑,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睡得着,这个孩子到底是年纪小,即便再成熟,却也不过十四岁而已。
她守在沉鱼身边,看着输液,直到药全都要完,她拔了针,这才将人叫醒。
沉鱼再醒来时才算是真正的清醒,试着动了动,除了有些疲惫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感觉,小腹的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不由得惊奇起来。
“孩子没了?”
凤羽珩点头,“没了。”
沉鱼松了口气,只觉一场噩梦总算是惊醒,面上浮现出轻松之色。
凤羽珩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起身拿了一几包药丸给她,说明了怎么吃,还有小月子的注意事项,这才亲手开了药室的门,对她说:“大姐姐,请回吧。”
沉鱼点点头,也不多说,将那些药全都塞到袖口里,在倚林的搀扶下离开了。
凤羽珩却回想着给沉鱼做手术的过程,恍恍惚惚的想起个事来,不由得去问刚凑过来的黄泉:“我记得第一次进宫时,有宫人告诉我七殿下的生母昭妃娘娘是死于血崩的。”
黄泉点头,“没错。”然后不等她问,又继续道:“一直以来宫里都是这样说的,可实际上,昭妃是死后追封的,当年惨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名份,只是皇上南巡时带回来的一位姑娘。前皇后看着不顺眼,在殿下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将人折磨致死。后来皇上追封其为昭妃,为圆后宫脸面,给了一个血崩的说法。”
“原来是这样。”凤羽珩犹自呢喃着,很想再问问关于云妃的事,特别是她那样古怪的脾气,怎的就会将玄天华收养在身边?但看黄泉冲着她微微摇头,便知那定是极为隐秘之事,黄泉与忘川一人只怕也是不知道的。“罢了。”她摆摆手,“先歇下吧,两天一夜没睡了,明儿一早还要再到百草堂去。”
这一晚,凤羽珩歇在同生轩,而百草堂那边,清玉已经带着忘川从王府里借来的人开始往城内重灾处查看房屋损毁情况。
她打的是御王府与百草堂的旗号,一路上受尽了人们的称赞和礼遇。
次日,当凤羽珩带着黄泉再次来到百草堂时,清玉已经准备好了十几车物资,正准备挨家挨户去送。看到她来了,赶紧过来简单汇报一番:“奴婢给每家以二十两银子的标准买齐了过冬用的物资,包括衣物食物还有百草堂准备出来的常和药品,今天先送那些房子可以继续住的人家。今早已经请好了工人去修复破损房屋,至于已经完全不能住人的也安排好了重新搭建。地契的事情也已经跟大家协商好,所有人都同意归御王府所有,只要让他们免费住着就行。”
凤羽珩对清玉的执行能力表示十分满意,赶紧催促她快去发放物资,而百草堂这头依然在广施暖茶。
经由凤羽珩的带动,一些得到百草堂恩惠的人也知恩图报,身体好了一点马上就拎起工具加入除雪。
数日后,京城的这一场雪灾总算是安然渡过。京兆尹进宫向皇上奏报时着重提及了百草堂跟御王府对这一场雪灾的贡献,并明确统计出百草堂收治的百姓人数,以及御王府出资修复与重建的房屋数量,还有济安县主免费施暖茶、免费为所有受灾百姓发放物资数额。朝堂之上朗朗道来,听得群臣人心振奋。
天武帝连连点头,不住称好,平南王与右相对视了一眼,齐齐上前,就听右相道:“御王殿下与济安县主一心为民,臣等十分感动。如今京城内受灾百姓已经安置妥当,城外的灾民也不能不管。微臣愿捐银五万两,用于城外救灾。”
平南王跟着道:“微臣也捐五万两。”
这两人一带头,其它大臣纷纷表示愿意捐款,有三万的,两万的,五千的,更有甚者说愿意到城外去开个粥棚免费施粥。
身为左相的凤瑾元自然也不能落于右相之下,赶紧也跟着道:“臣也愿捐银五万。”
天武很满意这种气氛,一边命章远记下每人许下的捐款数额,一边高兴地道:“众爱卿能如此心系百姓,朕心甚慰,御王与济安县主更是个中表率,凤相,你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一句话,把凤瑾元激动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皇上总算是肯把凤羽珩的好事算到他头上了,总算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想起那是他生的女儿了。
他赶紧上前跪到大殿上,一个头磕下去,大声地道:“能为圣上分忧,能为百姓解难,是微臣全家份内之事。”
“好!”天武重重地点头,“有爱卿如此,是我大顺之福啊!”
凤瑾元激动地趁热打铁,把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臣启万岁,京中冬灾严重至此,想我大顺北界将更是损毁严重。臣吸取往年教训,今年一早就通过商户与北界粮商粮农提前做好了交代,平粮价,绝不私藏一粒粮食,齐力撑过冬灾。”
“此话当真?”天武是真的高兴了,每年冬灾这个粮食都是个大问题,各地粮商漫天要价,官府就算开仓放粮也根本不够用。粮价光贵不说,那些粮商还囤米,大量的米面不往外放,以至于灾民无食,冻死一片,又饿死一片。
“臣绝对虚言。”
“好!好!好!”天武霍然起身,“凤爱卿,你若真能将今冬北界米粮问题解决,朕必有重赏。”
“微臣谢主隆恩。”凤瑾元又是一个头磕到地上,同时道:“臣请命亲自前往北界,救一方灾民,请圣上成全!”
天武微怔,凤瑾元请命前往北灾地,这……不是他的作风啊?
“凤爱卿要亲往灾地?”
“回皇上,正是。自入冬以来臣便一直挂念着米粮之事,此番若不亲自前往,只怕商户之间会有变动。另外,臣去一次,往后便年年得利,再也无需为冬季米粮担忧了。”
天武点点头,他这么说到也对,一去解多年之忧,也是划算的。
“也好。”他应下凤瑾元的请求,“朕便加封你为镇北钦差,三日后出发前往北界!”
“臣,遵旨。”
这是凤瑾元近半年来最高兴的一天,以至于回了府之后面上都还挂着笑,看得一众下人心中猜测万分。
凤瑾元叫了何忠,吩咐道:“去帐房支五万两银子备着,这两日宫里就会派人来取。”
“是。”何忠也不敢问是为什么,左右凤瑾元吩咐了他就去做。
凤瑾元一边走一边又道:“再把大小姐叫到松园来,就说我叫她有事。”
何忠又应了一声,见凤瑾元再没旁的吩咐,这才转身离开。
而回了松园的凤瑾元等了半个多时辰,才看到沉鱼慢悠悠地踱步而来,面色有几分惨白,精神头儿到是较之前好了一些。
他看着沉鱼,不自觉地就想到那日凤桐到之下,心情不由得又低落了几分,就想斥她怎么来得这样慢,却又想到叫她来此的目地,到了嘴边的话就乖乖地咽了回去。
沉鱼来到凤瑾元面前款款下拜,乖巧地说了声:“沉鱼见过父亲。”
凤瑾元点了点头,“你先坐吧,为父找你有事说。”
沉于也没客气,走到椅子边上就坐了下来,然后看着凤瑾元问道:“不知父亲找沉鱼是有何事?”
凤瑾元看着这个女儿,就觉得经过那件事之后,这沉鱼似乎比之前更美了几分。虽然面色不太好,但却是有一种病容之下别样的美,能让一个男人看了心生无限怜惜。
他暗里点了点头,十分庆幸当初留了她一命,今日早朝后三皇子还特地问了句“听说府上大小姐病了,不知好点没有”。想来,那三皇子也是放不下沉鱼的美貌,再加上那注定的凤命,任何一个心怀大业的人,都不可能完全的将她忽略。襄王妃虽说是没病了,但那毕竟是个女人,凤瑾元明白,一个男人要想弄死府上一名妻妾,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他从来都不认为襄王妃会成为沉鱼的阻碍,只要在他的扶植下,三皇子大事能成,沉鱼必然将成为后位的不二人选。
“沉鱼。”他定了定心神开口道:“为父三日后就要以钦差的身份前往北界援灾,在这之前,有件事情必须得先办妥。”
沉鱼不解,“不知父亲所说的是什么事?叫沉鱼来又是为何?”
凤瑾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只道这个女儿怎么也学会凤羽珩那一套了呢?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轻咳了两声,再开口道:“你上次不是说,沈家给了你一百万两银票,可以交予为父用来周转行事的?”
第196章 表哥表妹相见欢
一听凤瑾元提起那一百万两,沉鱼当场就懵了。
完了,她给忘了!
一门心思想着处理掉肚子里的孩子,却忘了那一百万两她为了讨好凤瑾元已经许了出去。可是现在哪里还有银子,银子全都被凤羽珩给榨光了呀?
见沉鱼面色不对劲,凤瑾元心里“咯噔”一下,急着又问了句:“你怎么了?”
沉鱼头都不敢抬,双眼死死地盯着地面,心思瞬转。在她考虑要不要把实情告诉给凤瑾元,如果实话实说,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可是不想还好,这一想就越想越害怕。原本凤瑾元待她就大不如从前,她现在连嫡女的位置也没了,勉强靠着一个传说中的凤命支撑着活到现在,如果再被人知道她打过一个孩子,父亲会不会对她彻底绝望?
她知凤瑾元在暗地里给她找那种恢复少女体质的药,可找了这么久都没见有动静,万一找不到,她可就要成为一枚废子了。
但若不说,今日这关又该如何过?
沉鱼阵阵头疼,就听凤瑾元又问了句:“那日你说手里有沈家送来的一百万银票,可在为父需要之时问你取用。沉鱼,为父如今正需要那笔银子,你可带在身上?”
沉鱼叹了口气,只知这关肯定是躲不过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父亲,那笔银子……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凤瑾元几乎不敢相信沉鱼的话,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沉鱼硬着头皮又说了一次:“那笔银子已经不在了。”
“胡说!”凤瑾元大怒,“一百万两!你当是一百两?说不在就不在了?”
沉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干脆往沈家身上赖:“舅舅最近生意上出了些问题,先拿回去周转了,女儿也是没有办法。”左右如今两家关系这么不堪,凤瑾元是绝对不可能跟沈家人去问这事的。
“给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凤瑾元心里将沈家骂了一万遍,“为父早就说过,你跟沈家走的太近没有好处,如今居然又做出了这样的事来,你可知道,那一百万两银票为父今日散了朝就许给了三殿下?三殿下还关心了你的身子,问你好不好。沉鱼,为父这都是在为你打算啊!”
三皇子能主动过问她,沉鱼听了还是有些动容的。虽说七早心有所属,但那人于她来说不过是个水中月镜中花,看得到,却无论如何也触及不着。她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配合着凤瑾元去拉拢三皇子,只要稳固住三皇子的信任,将来的一切才有了计较的方向。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你可知道这事情有多严重?”凤瑾元只觉脑袋里嗡嗡直响,他骂着沉鱼,同时也是在警醒自己:“为父重诺已经许了出去,若不能兑现,三殿下那边该如何交待?你今后又当如何自处?这些,你到底想过没有?”
沉鱼见凤瑾元发了怒,赶紧起身跪了下来,两行眼泪连成串的就往下落。“女儿都明白,父亲的一片苦心女儿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弄成今日这样也不是女儿本意,女儿实在是……被人陷害的呀!”她越想当初凤桐县的事就越恨,恨凤子皓,恨凤羽珩,也恨那步霓裳。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凤瑾元失望地看着这个女儿,“自己没那个本事,还妄想着去陷害别人,沉鱼,凤家这些年对你的培养,真是白费了!”他回过头,再不看凤沉鱼,心里却在不停地思量着那一百万到底该从哪里出。
凤沉鱼走出松园时,腿肚子都在打着哆嗦。刚刚那一瞬间,她又在凤瑾元的脸上看到了在凤桐县刚出事时的神情。
那是想要舍弃的前奏,打死了凤子皓,早晚有一天,也是要舍掉她的。只要她对凤家没有贡献,只要她的存在影响了父亲的周密计划,她相信,凤瑾元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她这一颗已经半废的棋子给扔了去。
“凤羽珩!”沉鱼咬紧银牙,狠狠地挤出这个名字来,“你害我至此,早晚有一天,我会加倍的在你身上讨要回来。只要我不死,你一天也别想好过!”
伴在身边的倚林平地打了一个哆嗦,沉鱼的滔天恨意让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大小姐的心理已经开始扭曲。她其实很想提醒沉鱼不要总想着跟凤羽珩报仇,这半年来一个又一个计谋设了起来,哪一个真的算计到凤羽珩了呢?不便没算计到人家,还反过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面,好好的一个姑娘被折腾到如今这般模样,何苦呢?
但她这话可不敢说,凤沉鱼的脾气她太了解,一旦说了,正撞在沉鱼气头上,指不定就要被打死。她心底哀叹一声,默默的低下了头。
两人踩着雪,一步一步往自己院儿里走去。就在快到了院门口时,倚林忽然扯了扯沉鱼的袖子,小声说了句:“小姐,是表少爷。”
沉鱼抬头看去,果然看到沈青正在她院门外的一棵大树底下站着。一身藏蓝的长袍,袍角沾了雪,脚不住地在地上跺着,显然是已经等了有一阵子。
她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沈青正住在凤家,倚林想起沉鱼刚刚在凤瑾元面前提起银票又被沈家要回去一事,不由得担忧起来:“老爷不会找表少爷问银票的事吧?”
沉鱼想了想,随即摇头:“不会,表哥一直在外游学,跟沈家人本就接触不多。更何况那银票是三舅舅给的,大舅舅知不知道都不一定,他坏不事。”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奔着沈青就过了去。“表哥怎么不进去等?”一开口,又复了她原来的模样,巧笑盈盈,绝美惊艳。
沈青从小就对沉鱼情有独钟,特别是沉鱼对着他这样温柔的说话,更是让他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从前沈家的人跟沈氏提过亲,想过让他们表兄妹结合,但被沈氏拒绝,这事沉鱼也是知道的。如今再看沈青这模样,傻子也能看得出来是心里还有她,那沉寂已久的虚荣心又蹭蹭地窜了上来。
“表妹,你回来了?”沈青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对着沉鱼施了一礼,“沈青冒然来府,也不曾过来跟表妹打声招呼,实在是施礼。”
“表哥说的哪里话,快到屋里坐吧。”沉鱼一边说一边就把沈青往院子里让。
沈青却后退了两步,摇手道:“不不不,表妹闺阁,怎可随意进入,我就是过来与你打个招呼,就……就回去了。”
沉鱼面露哀伤,看了沈青一会儿,又把头垂了下去。只听她轻轻地起了一声哀叹,然后道:“表哥也讨厌沉鱼了吧?没关系,沉鱼不怪表哥。”
沈青一愣,惊讶地问:“表妹这说的是哪里话?我怎的会讨厌表妹?”再看沉鱼这样子,不由得心急起来,“表妹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难看?不舒服吗?”
沉鱼没吱声儿,到是身边的倚林替她开了口,“表少爷,您是不知道,我家小姐这半年可是受了大委屈啊!”
沈青一听这话,也不怎么的,立马就想到了那位给他看过病的凤家二小姐,下意识地就问:“是不是凤家的二小姐欺负表妹了?”
沉鱼眼一亮:“表哥怎的这样说?”
倚林却道:“表少爷也听说这个事了?”
沈青一皱眉:“如此说来,都是真的?”
沉鱼心里委屈,一瘪嘴,两行泪一下就挤了出来。她抬着帕子擦眼泪,小声地抽泣着。就听倚林长叹了一声,再开口道:“自打二小姐回府,大小姐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夫人和大少爷先后离世,就剩下我们小姐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是她还不知足,竟然连大小姐的嫡女之位都夺了去。表少爷,您说这让夫人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心啊!”
她一提到沈氏,沈青也是一阵唏嘘。不管怎么说,那是他的亲姑母,他远在外游学,连送个丧都没赶上,心里怎能过意得去?
“表妹莫要哭了。”沈青上前一步,想要抬手给沉鱼擦眼泪,可又自觉有礼节约束着,手抬到一半就僵了住。
沉鱼却把头抬了起来,含着泪的双眼盯盯地看着沈青,目光中竟是带着万般鼓励。
倚林知趣地回避,就剩下那表兄妹二人,沈青终是没能受得住沉鱼这般蛊惑,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为她将眼泪擦拭而去。心里就像端着只兔子般,砰砰地跳个不停,既害怕,又窃喜。
“表妹,你放心,表哥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他对着沉鱼表态,却根本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不让她受委屈。他只是想不明白,沉鱼如此美好的一个女子,怎么还会有人忍心欺负她?这样的人不是应该捧在手心里呵护吗?
沉鱼听着沈青的话,面上无尽感激,心里却是阵阵发笑。只道这沈青真是书呆子一个,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自己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只不过多了一个人在身边,总比她自己独军奋战要好上一些。
事实证明,这沈青真的是个书呆子。从沉鱼那边回来,他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客院,一头扎进书堆里就开始发奋读书。他所能想到的保护沉鱼的方法,就是在来年春天的殿试中能金榜高中,到时候一定请姑父作主,求皇上指婚,把沉鱼嫁给他,他要风风光光的把人接出凤家,远离凤羽珩,过上好日子。
此时的凤瑾元正身在舒雅园,正坐在老太太的床榻边,跟她说着今日朝中之事:“皇上封了儿子为钦差,三日后就要前往北界指挥镇灾一事了。”
老太太点点头:“好,能得皇上重用这是好事,你可一定要用心办事,多想着北界的灾民,圆圆满满的将差事办好。”
凤瑾元点头,又道:“今日朝中所有臣工都为冬灾一事承诺了捐款,儿子与平南将军还有右相都任捐五万两银子,还得母亲在中馈中支持一二。”
老太太也没含糊:“这是应该的。”
谁知,凤瑾元紧接着就又来了句:“不知府中中馈可有存余?儿子想……再取一百万两出来。”
第197章 没钱?你去借啊
“什么?”老太太一下就炸了,“一百万两?”
凤瑾元觉得老太太这反应有些夸张了,赶紧劝道:“母亲别动气,千万不能再闪了腰。”
“我这腰有阿珩照看着,不用你管,你且说说,一百万两是怎么回事?”
凤瑾元了解老太太,深知从她手里要出钱来有多难。之前那五万之所要好要,是因为这老太太还讲一点道理,还知道他的前程为重,朝廷所有大臣都捐了钱,凤家是正一品大员之家,更不能落在别人后头。可五万跟一百万差距也太大了啊?
“母亲。”他硬着头皮给老太太说,“是三殿下那边的事。”
凤老太太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没有没有,你当府里中馈是什么?一百万两,也就只有沈家那种财大气粗的人家才能拿得出来。你自己算算,你一年的俸禄是多少?咱们家在外头的铺子庄子收入是多少?府里每日的开销又是多少?怎么可能给你凑出那一百万。”
“可三殿下那里也是正经事啊!”凤瑾元不禁着起急来,“儿子已经许诺三殿下要送上一百万两用于他在外的周转,母亲您也知道,今年冬灾严重,京城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外面。咱们当初之所以选择了三殿下,不就是因为他是有大计谋的人,他在外头的那些准备也是咱们认可的啊!”
老太太知他说的是三皇子在外面偷养的兵马,没错,那些的确是三皇子的资本,也是凤家思来想去选择站队的最根本原因。但是……“如今沉鱼那个样子,我听说三皇子的正妃病也好了,咱们还有什么指望?”
凤瑾元觉得老太太能这样问,这事儿八成还是可以商量的,于是赶紧道:“母亲放心,沉鱼的事儿子已经派人去找药,据说民间是有那种能让女子恢复如初的密药的。”
老太太心里有些动容,追问了句:“真的有?”
“真的有。”凤瑾元硬着头皮做出承诺,“凤家培养沉鱼这么多年,绝对不会让她成为废子。”
“可沉鱼现在是庶女。”老太太又想到了一个关键,不由得埋怨起姚氏来,“那姚氏也是,占了主母的位置还要与你和离,这样一闹,不但你没颜面,沉鱼的地位也尴尬呀!”
这个道理凤瑾元自然明白,更深知三皇子不会要一个庶女做正妃,更何况将来继承大统,谁家皇后娘娘能是庶出的?但他没有老太太那样悲观,这事刚发生时他也是懊恼过好一阵子的,但最近却又有了新的打算。
只见他淡然一笑,宽慰老太太道:“沉鱼的地位只是暂时尴尬些罢了,儿子既然当初留了她一命,自然会为她的将来做更多的打算,母亲尽管放心,让儿子先把对三殿下许诺的一百万两银子凑出来,其它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圆圆满满。”
他觉得,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就应该水到渠成了,老太太应该对他十分信任的点头,最多再嘱咐两句,然后就吩咐帐房去给他支银子。
可谁成想,老太太听了他的话到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夸了他一句:“你是个有打算的人,我放心。”然后紧接着却又来了句:“但是府里帐面儿上,真没银子。”
凤瑾元都要被气崩溃了,他刚刚那么多不是白说了?一句没银子就完了?
他无奈地看着老太太,“母亲可知您一句没银子,给儿子未来的前程将造成怎样的影响?”
老太太点点头,“我还不糊涂,这个自然是清楚的。但你也知道,从前府里中馈是由沈氏管着,平日里总有沈家帮衬。如今断了那头的来源,你让我拿出一百万两来,我上哪儿去拿?还有,那沈氏前些年掌着中馈的时候,咱们府上的确不缺吃不少穿,但实际上能看得到的银子却也是有数的。她喜好用物件儿拉拢人心,好东西是没少往我这儿送,但什么直接送过银子?”
凤瑾元听老太太这么一分析,心里也凉了去。不由得重叹一声,“这可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却给他指了一条明道儿:“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你可以找一个人去借。”
“谁?”
“你想想,如今咱们府上,谁最有钱?”
凤瑾元心下一动,随口就道:“母亲是说……阿珩?”
“恩。”老太太看着他,道:“要说凤家真有人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也就只有阿珩了。但你做为父亲,跟人家直接去要是不可能的,她手里的银子多半都是九殿下给的,你要走了只怕日后会有麻烦。但你可以去借,立个字据,待过了这个难关再去还,这就还有商量的可能。”
凤瑾元只觉头大,他连话都不爱跟凤羽珩说,还让他去跟那丫头借银子?这不是胡闹么?
“不行,不行。”他下意识地就摇了头,“这个方法行不通。”
老太太板起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点难题你就退缩了?还胸有大志,府门里的事情都摆不明白,怎么去摆朝堂天下?”
老太太这么一吼,到是将凤瑾元给吼醒了。
可不是吗?家里的事都摆不平,还妄想着让女儿登上后位自己站在其后做个国丈?
“成大事不但得有魄力,还要能低得下头,弯得下腰。”老太太的话又传了来,字字句句说进凤瑾元的心里。
他就觉得这个老太太好像比从前更精明了一些,也看得更远了,在钱财上面,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贪得无厌,甚至在这种时候还能给他出主意,更是说出这样一番激励的话来。
凤瑾元有些激动,站起身,忽然就觉得跟凤羽珩去借钱也不算多大的事儿。老太太说得对,要成大事的人,必须得低得下头,弯得下腰。
他冲着老太太深施一礼:“母亲教诲,儿子谨记于心。”
老太太点点头,目光中带着无尽期许。
看着凤瑾元离开,赵嬷嬷拿着凤羽珩亲自给开的药走到老太太身边,小巧的胶囊四粒,外加黄酒半两,和水顺服,老太太很是受用。
“让老爷去跟二小姐开口,是有些为难的。”赵嬷嬷见老太太一直拧着眉心,就知道她也是揪着心的。
老太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却是叹了口气,无奈地道:“不然还能怎么办?他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咱们府上跟三殿下就是栓在了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的沉鱼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沉鱼了,拿她去外头讲条件,只怕咱们自己都是心虚的。说到底,凤家还是得靠瑾元,只有他好,才能不浪费沉鱼那个凤命。不然只靠着一个丫头,能成什么事?”老太太将赵嬷嬷手里的药吃下,想了想凤羽珩,又道:“可惜当年那紫阳道人认定的凤命是沉鱼,不然若是阿珩,该多好。”
赵嬷嬷劝着她:“老太太宽心吧,老爷想来已经有了打算,不然不会如此维护大小姐。”
“哼。”一提起沉鱼老太太就不高兴,“要不是为了那句凤命,我才不留她。”再又想想,却又有些担心,“你说,如若这沉鱼日后真的有了大出息,会不会反过头来记恨凤家?”
赵嬷嬷听了心里也是一惊,她老早就觉得大小姐的心并不是向着凤家的,特别是她有时候看人的眼神,总让人心里觉得渗得慌。相对来说,到是二小姐更坦然一点,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虽说也同样邪性,但总好过大小姐表里不一。
“你也有这样的担心对不对?”老太太看出赵嬷嬷面色不对,闷哼了一声,“养的到底是凤凰还是狼崽子,早晚有一天会揭晓的。可惜九皇子身子废了,不然,凤家的将来,指不定还得靠着阿珩呢!”
凤瑾元从舒雅园出来,是直奔了柳园的方向而去的。老太太给他的激励让他有一种冲动马上就去找凤羽珩借钱,可舒雅园离柳园太远了,当他走到柳园地界儿的时候,心里的那份冲动早就平复了去。激动不在,担忧也跟着重新覆起。
找凤羽珩借银子,肯定会遭到奚落吧?想他堂堂正一品大员,居然沦落到要去跟女儿借钱!这跟从沉鱼手里拿可不一样,一个是拿,一个是借,说不定还要被逼着立字据,这让他的脸面往哪儿摆?
更何况去了同生轩就还要面对姚氏,那个手拿圣旨大声宣布与他和离的女人,让他在群臣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若让姚氏知道他是去找凤羽珩借钱的,指不定要有多鄙夷呢。
凤瑾元脚步停了下来,看着前面不远处那个被堵上一半的月亮门儿,退意袭上心来。
去吗?
不去了吧!
要不再考虑考虑?
思来想去,他决定再考虑考虑。反正跟三殿下说的也是在他离京之前送过去,如今还有三天,够他再仔细考虑一番了。
打定了主意,凤瑾元转身就往回走,直到回了松园的书房,又有些后悔方才都到了柳园门口怎的就没勇气进去。
如果方才进了,这会儿怕是已经把事情办完了吧?
一想到这个,心情不由得又烦燥起来。
犹自在书房里踱了几圈,又想起之前与老太太说的话,顿时停住脚步,对着空气叫了声:“暗卫。”
一个人影瞬间闪到他的面前。
“上次说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暗卫一脸垂败之色,摇头道:“属下无能,那种药……世间难寻。”
凤瑾元心里一揪,面色更难看了,“不是说花楼里会有?”
“属下失职。”那暗卫也不多解释,只一味的认错。
凤瑾元心里发寒,他知道那种药也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能找到是偏得,找不到也属正常。只是,没有了那种药,沉鱼将来那一关,可要怎么过?明年,明年她就及笄了呀?
却不知,此时的凤沉鱼也在担心着同样一个问题,只是她突然就想起凤羽珩那天说过的一句话:大姐姐,我敢与你打赌,日后你要给我钱会更多呢!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霍然起身,叫着倚林:“走,我们去同生轩!”
第198章 阴谋的味道
凤羽珩想到沉鱼会来,却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凤沉鱼也不客气,见凤羽珩打发了忘川黄泉,她便也打发了倚林,随后直接就开口道:“你有那种药对不对?”
她点头,“方法是有,但不是药。”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事情能成,价钱……你开。”凤沉鱼也恨下心来,一百万打孩子她都认了,不介意再用更多的钱来成全自己一个处子之身。只要这事儿能成,从今往后她就谁也不怕,她就还是以前的那个凤沉鱼。这个凤家嫡女的位置,总有一天也会再夺回来。
她死盯着凤羽珩,眼里掩饰不住的流露出凶残与贪婪之色。
凤羽珩忽然就笑了,看着沉鱼不住摇头,“大姐姐,你的命运还掌握在我的手里呢,看人的时候目光能不能收敛一点?万一我生气了,拒绝你怎么办?”
凤沉鱼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情绪被凤羽珩发现了,赶紧调整状态解释道:“二妹妹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是心里一直挂念着那个事罢了,毕竟这是关乎于整个凤府,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关不关乎凤府这个我不管,大姐姐,我只关心你能出得起多少银子。我的那个方法可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不是旁门左道让你巧施技量骗过未来的姐夫,而是真真正正将你身体破损之处修复起来,让你与处子无异。”
她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白了,凤沉鱼听了也不由得心动。虽说与这个妹妹的关系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但她却不得不承认,凤羽珩的医术真的十分神奇。若真能有如她所说的那般修复方法,是花多少银子都直得的。
“二妹妹开个价吧。”她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起来,声音听起来还算和气,“姐姐只求你心别太黑。”
凤羽珩挑眉,心别太黑?怎么可能?
她冲着沉鱼伸出五个手指。
沉鱼眨眨眼,“五十万?”她本来想说五万,但想想之前那一百万,又觉得凤羽珩不可能是单个数字那种档次的,于是便往五十万上猜了猜。
谁知凤羽珩却摇了摇头,五根手指再摆一摆。
沉鱼脑子就轰隆轰隆地开始炸响了,“你要五百万?”
凤羽珩这才满意地点头,“猜对了。”
“凤羽珩你疯了吧?”沉鱼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二妹妹,“你知道五百万到底是多少银子么?你知道五百万能做多少事?我告诉你,现在就是把整个凤府都卖了,可能也卖不出五百万来。你这口开得也太大了!”
大么?凤羽珩其实对五百万银子还真没有什么概念。但再想想,折换成二十一世纪,五百万块钱已经是不少,这个时代的一两银子可比一块钱要实用很多,她曾经也小算过,按着大顺朝一两银子能买到的东西,差不多能合到二十一世纪的五百块。这样算的话,五百万的确是一笔巨款。
见她神色动容,沉鱼觉得这事应该可以商量,于是又问了句:“二妹妹再想想,五百万太离谱了,我实在是弄不到那么多。”
谁知凤羽珩想清楚了这五百万两的确是一笔巨款之后,不但没有降价,反而更坚定起来:“就五百万,大姐姐若是同意,就先把订金付了,待你下次月信干净之后我就可以为你做手术进行修复。”
“要那么久?”沉鱼关注的重点一下子又移了回来,“不能现在就做吗?”
“不行。”凤羽珩摇头,“这个是真不行的。你刚刚打掉孩子,身体条件不允许,你也不想手术失败吧?”
沉鱼根本听不明白什么叫手术,她发现有的时候跟凤羽珩说话多半是要靠猜的。但总算是能听得懂失败是什么意思,她紧张地摇头,“不行,绝对不能失败。”
“那就乖乖的付好订金等着呗。”她说得轻松,一脸状似天真的笑,看得凤沉鱼简直想伸手去把她给撕了。可惜,没那个本事。
“真的不能少?”
“一文都不能少。”凤羽珩特别坚定,甚至都已经开始盘算起这些银子到底该怎么用。
“那订金多少。”沉鱼没了办法,虽然知道凤瑾元也在给她找药,可是找了这么久都没动静,可见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再加上沈家那头也在行动了,据传消息的人说,事情很难办,那种药民间似已绝迹,又或者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只不过是花楼酒巷里传出来的传说。而凤羽珩却是给了她实实在在的希望,她的前程,就只能靠这次一搏了。
“一半。”凤羽珩刚说完就后悔了,二百五,这数不好。“算了算了,两百万吧!你先交两百万订金,待下次月信结束再把剩下的补齐,我随时都可以为你做手术。”
“好,你给我两天……不,一天,一天后我自会将订金送来,希望二妹妹说话算话。”
“放心,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大姐姐等着就是。”
两人有了这番约定,凤沉鱼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出了同生轩后,一边走一边吩咐倚林道:“回去后立即联络三舅舅,让他先准备两百万两银票给我,一个月后再拿三百万两。”
倚林被她吓了一跳,“小姐怎么要这么多钱?”
“不多。”沉鱼挑起唇角,泛了一个诡异的笑,“听起来多,但要与我所行之事比起来,实在是划算呢!”
没错,她的确觉得不是很多。五百万就能买回她的清白,这对于沉鱼来讲,实在是大好之事。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却没想到,凤羽珩那丫头居然还有这般本事。现在要了她几百万算什么,待将来有那么一天她坐上后位,多少银子都得给她原封不动的吐出来。
“就当是我暂时存放在那丫头后里的,银子是我的就还是我的,早晚有一天她还得给我还回来。倚林,你就跟三舅舅说,五百万,我买一个清白之身,将来事成,沉鱼定不忘舅舅大恩,定不忘沈家这些年的支持与栽培。”
倚林心中一动,小声问道:“是跟二小姐买药?她连那种药也有?”再想想,又道:“上次见到沈三老爷时,他还说起那种药十分难寻,怎的二小姐就会有?咱们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不会。”沉鱼对此到是很有信心,“凤羽珩的行医手段绝非常人能比,除去姚神医自幼对她的栽培,她手里的好东西多半都是从那波斯奇人处得到的,有的是咱们想不到也找不到的奇物。五百万就能去除我这块心病,当真值得。”
倚林不再问,只点了点头道:“奴婢记下了,送小姐回去后马上就跟三老爷联系。”
这一天一夜,沉鱼等得真叫一个抓心挠肝,她其实很怕沈家不给她这五百万两。毕竟她能许给沈家的不过是句空口无凭的承诺,今后的路到底该如何去走,还得看凤瑾元还能不能好好为她运筹帷幄。而沈家跟凤家的关系僵到这种程度,万一她那三舅舅信不过她,那她就是把院子里所有的东西卖了,也卖不出五百万两银子来。
忐忐忑忑地熬到次日傍晚,终于倚月带了一名黑衣暗卫站到她的面前。
沉鱼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坐都坐不住,直接站了起来看着那黑衣人,冲口就问:“舅舅是应了还是没应?”
那黑夜人是沈万良的暗卫,来凤府传递消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从前是跟沈氏,如今就只对沉鱼。
就见他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却并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道:“主子说了,希望小姐能记住您的许诺,将来若成大事,不要忘了沈家一直以来的默默相助,也不要忘了,您身上有一半流的是沈家的血。”
沉鱼郑重地点了头,目光却一直不离那人手里的银票。直到对方将银票交递到她手里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回去告诉舅舅,凤家怎样待我,我都记在心里,总有一天要跟凤家的人好好算算总帐!而沈家,才是我凤沉鱼能够重生,能够立足的根本。”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有小姐这句话,主子便也能放心了。小姐多保重。”话说完,一闪身,人就不见了。
沉鱼再不多等,自顾地抓起披风,招呼了倚林:“去同生轩。”
她们到时,凤心珩刚刚吃过晚饭,正在跟忘川商量着过些日子还要到萧州去一趟,一来给子睿送些衣裳,二来也去看看那十几个培养做医学护理的丫头训练得怎么样了。
忘川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待京城冬灾处理得差不多,清玉也能腾出空时,奴婢就启程去萧州。另外,朝廷已经任命凤相为钦差,不日就要前往北界亲自坐镇指挥救灾,这一去,估计最早也得年前才能回来。”
“往北界?”凤羽珩想了想,问忘川:“这差事可是凤瑾元主动请命的?”
忘川道:“是。朝中有殿下的人,据报,当时的确是凤相主动请命要去的北界,并且大力说服了皇上点头应下。”
凤羽珩摆了摆手,示意忘川先停下不要再说,她看到黄泉正带着凤沉鱼跟倚林二人往这边走来。
她也不知为何,在听说是凤瑾元主动请命要往北界去镇灾时,总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劲。一向灵敏的鼻子嗅出阵阵阴谋的味道,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却又一时想不明白……
第199章 父亲,你这帐算的不对啊
沈鱼送了两百万银票给凤羽珩,并没有在同生轩多留,甚至连字据都没让凤羽珩给写一个。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相信对方,而是听到有同生轩的小丫头跟凤羽珩报告说:“老爷正往这边来呢。”
她不知道凤瑾元到这里来干什么,但沉鱼也绝对不想让她父亲知道她又跟沈家要了银子来处理自己的事情。凤瑾元那边还急需一百万两呢,如果这笔银子被他知道,定是会先要了去。
“给了二妹妹这两百万订金,我们的事情就算说定了吧?”沉鱼匆匆起身跟凤羽珩问了句。
“说定了。”凤羽珩点头,随后又提醒她道:“但如果到时候你不给我剩下那三百万,别说我不给你治病,就连这两百万也是不退的。”
凤沉鱼咬咬牙,只道:“你放心,银钱上我不会少了你。”再看看来时那条路,无奈地问:“你这里可有别的路能走?”
凤羽珩冲着黄泉递了个眼色,黄泉上前两步道:“大小姐随奴婢来吧,奴婢带您从正门出去。”
这边人一走,没多一会儿工夫清霜就来报:“凤老爷已经在前厅等着您了,夫人也在呢。”
凤羽珩没再多等,带着忘川匆匆去了前院儿。
她们到时,凤瑾元正坐在前厅的客坐上,端着一盏茶在埋怨姚氏:“虽说你我二人已经和离,但好歹做了那么些年的夫妻,老太太还病着呢,你到好,多少日子没去问过安了?”
姚氏看着凤瑾元,就觉得这人特别不可理遇,自己都说了他们二人已经和离,谁听说过和离之后的两个人没事儿还往一起凑的?谁听说过和离的女人还要上门问候从前的婆婆的?
看着姚氏一脸鄙夷之色,凤瑾元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姚氏终于翻脸了——“我这就是不待见你的态度。丞相大人,我跟你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今日上门,我能给你把椅子坐,再给你口茶喝已经十分仁慈,若不是看在你是来找阿珩的,今日这个门你根本就进不来!”
姚氏以前根本就不会与人这样强硬的说话,但跟着凤羽珩身边待久了,学也学会了三分。再加上回京以来见识了凤瑾元干得那一件件越来越不要脸的事,姚氏愈发的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瞎了眼。父亲姚老爷子一世精明,只怕做得最糊涂的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了凤瑾元吧!
姚氏的话说得凤瑾元有些挂不住脸了,被一个女人如此悉落,他居然还能在这里坐着忍受,这到底是为什么?
一想到这,他霍然起身,重重地放下茶碗,转身就往外走。
姚氏根本也不拦,甚至还毫不在意地说了:“不送。”
凤瑾元肺都要气炸了,就想着赶紧离开这同生轩,这破地方他一刻都呆不下去。
可还没等迈出两步呢,就见凤羽珩带着丫鬟从外头款款而来。眼瞅着就要十三岁的年纪,让这个女儿出落得愈发的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扇动间总能透出几许灵气来,让人看了又想再看。
他突然又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挪动的脚步便又停了下来。
凤羽珩自然是听到了之前两人的对话,此时见凤瑾元不走了,不由得纳闷地问:“父亲不是要走了么?阿珩正好要跟娘亲说说话,就不送了,父亲慢走。”
凤瑾元被她噎得走也不是留也不地,一时间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姚氏是个明白人,自然看得出这人定是来找凤羽珩有事的,于是主动站起身道:“我也累了,阿珩你看着招呼吧,只要不留饭,他愿意待就多待一会儿也行,娘亲去歇着了。”
凤羽珩笑了起来,真想为姚氏的话点个赞。她俏皮地冲着姚氏眨眨眼,娇笑着道:“娘亲放心,咱们晚饭都吃过了,厨下连剩菜都没有。”
姚氏点点头,看都没看凤瑾元,带着丫头就走了。
凤羽珩这才往厅里又走了两步,在主位上坐下来,然后冲着凤瑾元比了个请的动作:“父亲别站着了,坐吧。”
凤瑾元特别不习惯这种交流方式,特别是看到凤羽珩做到了上座,而自己要坐到下手边,更是特别的不自在。
但他又没有立场去说,去改变。别说今日是来借钱的,就算是没有借钱这这个,人家是县主,这里又是县主府,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上座呢?
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声,抓起桌上茶盏又继续喝了一口,对于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愈发的觉得难以启齿。
凤羽珩也不知道这位父亲大人找她到底是有什么事,只是从对方这神态就能看出,怕是有求于她,不然不会这般为难。
她也不问,就坐着干等,凤瑾元的茶喝光了,就叫下人再给续,一共续到第三盏,凤瑾元终于说话了:“为父……是来借银子的。”
“啥?”凤羽珩一下就乐了,凤瑾元找她借钱?
“你这是什么反应?”凤瑾元有些不乐意,他老脸都拉下来了,这女儿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为父实在是需要一笔银子周转,没了办法这才找到你,你若不借,说一声便是。”
凤羽珩强忍住笑,再问凤瑾元:“父亲要借多少?借银子做何用?做为一个债主,我总是有知情权的吧?”
债主?
凤瑾元简直想消失在此地。
可话已经说了,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他看向凤羽珩,再道:“为父借银子自然是有用处,这个你不必知道。至于数额……一百万两。”
他说完,仔细观察起凤羽珩的反应。凤瑾元此时此刻很怕凤羽珩跟他说没钱,没钱这两个字真心伤不起啊!现在这丫头可是凤家最有钱的主儿,如果从这儿都弄不到那一百万,三皇子那里可就真的要失言了。
好在凤羽珩没有让他失望,而且还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银子女儿是有的,但父亲也知道,女儿的银子全部都是御王殿下给的,将来这些东西也是女儿给自己攒的嫁妆。父亲既然开了口,女儿总不好说不借,可既然是借,父亲准备什么时候还?”
凤瑾元大喜,只要她答应借,别的什么都好说。
“就以两年为期,待你十五岁及笄之前,为父定会将这笔银子如数奉还。”
凤羽珩一愣,“父亲,您这帐算的不对吧?”
“恩?”凤瑾元也一愣,“怎么不对了?”
“您看啊!”她掰着手指头给凤瑾元算,“女儿现在有一百万两银子,我把这些银子存到钱庄,每月还会有利息拿,光是这些利息差不多就够同生轩的下人们吃喝了。可我现在要把这些银子取出来借给父亲,借期是到我及笄之日,我借您一百万,您还我一百万,这里里外外的,相当于我每月都有一笔利息在损失啊?不行不行,如果这样的话,女儿不借。”
凤瑾元差点儿没气吐血了,就想说你个地主还差这点租子?
结果他还没等说呢,就听凤羽珩幽幽的来了一句:“地主家余粮也不多啊,也得算计着花啊!”
“好。”他强忍下怒气,问凤羽珩,“那你要多少?”
“按钱庄比率就可以。”凤羽珩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另外,这么一大笔银子,父亲不能说拿就拿,立个字据吧。”
“可以。”这个凤瑾元是可以接受的。跟这个二女儿说话就像在谈生意,一笔是一笔,到也干然利落。“你着人备笔墨吧!”
凤羽珩冲忘川摆了摆手,忘川点头离去,再回来时,就带了笔墨进屋。
凤瑾元站起身,走到摆放笔墨的桌案旁,正要提笔开写,却听凤羽珩又来了句:“慢着。”
“又有何事?”凤瑾元都怕了她说话,这眼瞅着一百万就要到手,可别再整出什么差子来。
凤羽珩站起身走上前,一直到了凤瑾元的身边,拧着眉毛合计了一会儿,这才道:“一百万实在是太多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堂堂县主难不成还要反悔?”他有些急,这到手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总算是看到凤羽珩摇了头,就听她道:“那到不至于,说了借给父亲就是借给父亲,女儿何时说话不算过?只是一百万实在太多,就这样凭一纸借据就借出去,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呢?”
凤瑾元也无奈了,“我堂堂一朝丞相,又是你的父亲,还能骗女儿的银子不成?”
“父亲自然是不会的。”她笑着道:“但阿珩就是个小女子,总有些女子的小心思,以这点小心思度了父亲君子之腹,实在是惭愧。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到时候父亲还不上银子,阿珩该怎么办呢?御王殿下早就有过话,待女儿及笄就要请皇上为我俩主婚,如果这笔银子收不回来,可是很尴尬的。”
凤瑾元摞下笔,也没了办法,“那你说该怎么办?”
凤羽珩想了想,“一般来说,借大数额的银子总是要用一些同等值的东西来抵押的,这样借出银子去的那一方才会放心,父亲您说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吧。”凤瑾元被她磨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可是再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值一百万的东西啊?
“那父亲准备用什么来抵押呢?”凤羽珩目中精光乍现,唇角又勾起她那个几乎算得上是招牌的邪笑。
凤瑾元一看她这种笑就头疼,只道这丫头跟着九皇子时日久了,两个人真的是越来越像,说话方式像,就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他往后退了半步,避来凤羽珩带来的那种无形的气场压力,反问她:“你想要什么?”
凤羽珩没有说话,到是迈开步子往门外走去。凤瑾元不解,赶紧跟了上来,两人站到院子里,就见她双目远眺,目光投递之处正是凤府所在的方向。
凤瑾元心里一紧,就听这个女儿开口道:“不如,就用凤府来做抵押吧!”
第200章 赚大发了
“绝对不行!”凤瑾元当下就翻了脸,“说了半天你是惦记上凤府了?府里住着多少人你算过没有?你把凤府要去了,她们怎么办?你祖母那样疼你,怎的你就从来不为她想想?”
凤羽珩看着这个激动得脖子都红了的父亲,特别纳闷地问他:“原来父亲是不打算还这一百万的呀?”
“我怎么就不准备还?什么时候说不还了?”
“既然还钱,那还担心凤府做什么?到时候父亲归还银票,我归还地契,两清的事,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凤瑾元被她的话堵了住,细细一想,到也是这个理。但不管怎么说,让他拿凤府的地契做抵押,他还是无法接受的。“你换个条件吧,地契真的不行。”
凤羽珩轻叹了一声,道:“看来,父亲还是没法有还钱的意思,不然不会如此计较。祖母那样疼爱阿珩,阿珩怎么可能让她没有宅子住?不过就是怕万一哪一天九殿下问起来,我总得对人家有个交待。”
凤瑾元不说话了,遥望着凤府的方向,开始思考起来。
一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虽说沈家以前也给过比这更多的银子,但凤羽珩不能跟沈家比。沈家是做生意的,本就财大气粗,而凤羽珩的银子就像她说的一样,全部来自御王府,万一人家总起来,也的确是不好交待。更何况,事情一旦闹起来,他总不能说自己借了一百万是为了给三皇子去用吧?
这样一想,便也下了决心,再收回目光时便点了头,道:“好吧,为父答应你,但你必须保证在银票归还之日也要将地契还回来。”
“一言为定!”凤羽珩展了笑颜,“父亲若是不放心,可以将借据到官府那里备个案。”
“不必了。”凤瑾元大手一挥,转身进了屋里,“为父这就给你写好借据,房契就在松园,一会儿为父亲自取来,到时你将银票一并给我。”
“那是自然。”凤羽珩看着凤瑾元立好借据,并在上头按了手印,这才点了点头,“那女儿就在此等候父亲将地契取来。”
凤瑾元没再说什么,但借据自己先收好,带着小厮匆匆离开。
见他二人走远,忘川这才佩服地开口赞到:“奴婢真是服了小姐了,外头镇灾用的一百万,用的是凤沉鱼的银子。如今借了凤相一百万,用的还是凤沉鱼的银子,这花来花去,小姐您不旦分文没出,还赚了?”
凤羽珩点头,“对,赚了。”
“那小姐要这么多银子干嘛?”忘川不理解,同生轩不缺钱啊,御王府更不缺钱啊?
凤羽珩无奈苦笑,“因为皇上赐了我一块封地,而且我跟七哥打听过,那济安县穷得叮铛响,除非我这辈子都不打算理那块地方,否则,就只能用大笔大笔的银子去填那个坑。”说着,又想起个事来,“三殿下给的那个矿,近期也得安排人手过去看看了。那些事情我不懂,待玄天冥回来你想着提醒我去跟他说,让他派人去管着吧。”
忘川点头:“奴婢记下了。其实那个玉矿小姐也不用太操心,三殿下经营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就算没人管,只要工钱照发,就会有人干活的。”
凤羽珩这才放下心来。
一个时辰后,凤瑾元再度返回,将凤府的地契和那张借据亲自交到凤羽珩手里,凤羽珩也将一百万两的银票递给了他。
两人约定在凤羽珩行及笄礼之日相互归还。
次日,清霜一大早就站到了凤羽珩面前,对她说:“凤府那边来人请小姐到舒雅园去,说是凤老爷召了所有人都到那边,有事情要说。”
忘川赶紧取了个厚实的斗篷给她披上,“外头一天比一天冷,小姐可千万别冻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同生轩,因为同生轩离的远,本以为她们到的应该是最晚的,却不想,韩氏跟粉黛到是更迟了近一柱香的工夫。
凤老太太已经在椅子上坐着了,只是也要赵嬷嬷在边上扶着,身后还要垫两个硬枕。
老太太如今是除了凤羽珩之外,看哪个孙女都不顺眼,想容勉强还能忍过去,但是对沉鱼和粉黛这两个,却是一脸的嫌弃,就连沉鱼为献殷勤亲自给她奉茶,她都别过脸去理都不理。别人到没觉得多出奇,可是看在那沈青眼里,却是满心的愤慨。
没想到他的表妹在凤家过的就是这种日子,沈家还说沉鱼是凤家的希望,凤家无论如何都会善待于她,如今看来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啊。
“哎哟!老太太都能下榻了?看来这二小姐一回府,还真是给老太太解了忧呢!”韩氏一进正厅就拿腔拿调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看看一脸委屈状回到座位上的沉鱼,得意地笑了笑,推着粉黛坐到了沉鱼旁边。“以前总觉得大小姐高高在上的不好接触,如今也是庶女了,到是让人觉得亲近许多。”
韩氏说话时,满脸挂着笑,看似是在跟沉鱼套近乎,但这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沉鱼气得两手死拧着帕子,尽量的控制着自己千万不能跟韩氏起冲突,因为她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老太太和凤瑾元面前再犯错,必须做回从前的凤沉鱼,这样才能让人们将那些事情渐渐的淡忘。
老太太不爱听韩氏说话,见这娘俩一进了屋也不说给她请安,一个就在沉鱼旁边坐下了,一个就在那儿叽叽喳喳地说起个没完,不由得心情烦躁,闷哼一声,斥道:“一点规矩都没有,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到底凭什么能进得来我凤家的门!瑾元!”她瞪着凤瑾元,“她是你的妾,你总要管管。”
凤瑾元冲着老太太点点头,再看向韩氏,面色阴沉,哪里还有半点当初宠爱过的样子?
“韩氏,你能入我凤家,不知感恩,却还如此兴风作浪,当真觉得我能对你一直容忍下去?”凤瑾元说话时还看了一眼凤粉黛,又道:“咱们府上规矩算是宽松的,没有把妾生的孩子抱到嫡母身边去养,可是你看看,你把粉黛养成了什么样子?”
韩氏被凤瑾元说了一通,心里憋屈着,却也没敢还口,到是冲着老太太俯了俯身,说了声:“妾身给老太太请安。”然后自顾地走到一边去坐着。
粉黛年纪小心气儿高,不服凤瑾元的话,但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反驳,只犹自嘟囔了句:“幸亏没给嫡母养,看看她养出来的两个都是什么玩意?”
这话别人没听到,但坐在她身边的凤沉鱼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在凤桐县的遭遇又袭上心来,气得她牙都打了颤。
沈青就站在凤瑾元的身边,恭恭敬敬的,连坐都没坐。他本是做为客人来的,一来跟老太太见个礼,二来也跟府里人都见一见。这一早上沉鱼受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心里着急,可面对一屋子女人,他也根本插不上嘴。
凤羽珩看着沉鱼那副样子,其实想想,她也挺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哥哥又出了那样的事,在这种家族里整日人心算计,哪怕有一天被人算计死了,很可能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但她绝不会怜悯凤沉鱼,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不是当初作孽太多,又怎会有今日下场?更何况……凤羽珩绝不认为沉鱼从此会好好过日子,她不过是在等着自己治好一身清白之后重头再来,到那时,矛头第一对准的怕就是自己。
老太太看着下面这一众小辈,各怀心思,个个眼神里都藏着刀,谁看谁都不顺眼。
她一颗心狠狠地揪着,都是凤家子孙,都是一脉相连,怎的就弄得像是敌人一般?
金珍坐在妾室最下手边,看着老太太的神色,再看看凤瑾元的一脸怒气,觉得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了。于是轻咳了咳,开口道:“这次冬灾,因二小姐带了头施茶舍银的镇灾,老爷在朝堂上受到了皇上的褒奖,又获封钦差,明日就要赶往北界灾地亲临救灾了,这本是荣耀之事,咱们应该贺喜老爷才对。”
老太太总算是听到了一句像样的话,赶紧就点头道:“金珍说得对,这一次咱们府上的确是受到了圣上褒奖,瑾元今日被皇上特许不用上朝,全心准备往北界一行。这要说到功劳,还得感谢阿珩啊!”
老太太乐呵呵地看向凤羽珩,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这个孙女不但医术高明,最得心的是她还识大体。京城一场冬灾,她居然可以拿出自己的钱财去镇济灾民,这简直就是最直接的为皇上分忧解难。听说皇上在朝堂上点了名夸赞凤瑾元生了个好女儿,老太太觉得,这才是凤家嫡女该有的风范。
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沉鱼,忍不住道:“你也做了几年嫡女,看看,你二妹妹如今是怎样做的?这才叫嫡女!”
沉鱼心里的火气腾腾的就往上窜,眼瞅着脸色都跟着变了,身边站着的倚林赶紧的捅了捅她的胳膊,冲着她递了个眼色,沉鱼这才清醒了几分,赶紧回话道:“祖母教训得是,过去,是沉鱼太不懂事了。”
凤沉鱼这么多年其实一向是这样说话的,但自打凤羽珩回了京,她的情绪就愈发的控制不住,频繁的在人前露出本性,再加上凤桐县发生的事,以至于老太太都快把她原有的那张菩萨脸给淡忘了。眼下见她突然又恢复了这般模样,不由得愣了住。
不只老太太愣住,凤粉黛也纳闷地看了一眼沉鱼,只道这大姐姐是不是吃错药了?这话的意思是在跟凤羽珩服软?
沉鱼低着头,默不做声。倚林提醒得对,她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总是被逼到绝境,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凤羽珩翻脸,总要熬过这一个月,只要那事一成,她就谁也不怕了。
这时,金珍带头站起身,冲着凤瑾元盈盈下败:“妾身恭喜老爷得此荣差,愿老爷此行一切顺利,载誉而归。”
其它人也紧跟着起身下拜,齐声祝凤瑾元出行顺利,惹得到老太太与凤瑾元总算是展了笑颜。
凤羽珩微抬了头向凤瑾元看去,只觉他这父亲的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昨日便察觉到的阴谋之感更加强烈了几分。
第201章 有一种人只能靠下药
忘川察觉到凤羽珩有些不大对劲,扶她起身时小声的问了句:“小姐怎么了?”
凤羽珩摇摇头,只道:“没事。”
韩氏没想到凤瑾元明日就要走,一时觉得消息突然,有点难以接受,不由得问了句:“老爷要多久才能回来?”
凤瑾元想了想,道:“最早就要大年之前。京城往北界中途甚远,如今还不知道北界灾情如何,一切都是未知。”说完,看了看沈青,然后对老太太道:“青儿此番来京是要备考的,还望母亲多多照拂。”
沈青一听凤瑾元提到他,赶紧上了前冲着老太太施了大礼,“沈青拜见老太太。”
老太太一早就知道这个沈青来了凤府,要说从前他也是来过的,就在凤羽珩不在京中那三年,沈青着实在府里住过一段日子,终日跟着凤瑾元作学问,很是得凤瑾元赏识。
那时沈氏是主母,又很会看眼色打点她这里,好处没少给,她对沈青自然也更关怀些。
可今时不同往日,沈氏不但死了,主母之位也被剥除了,更重要的是,她活着时给凤家惹来了太多的麻烦,老太太心里早就对沈家的人恨之入骨,哪里还看得上这沈青?
不由得闷哼一声,理都没理。
凤瑾元自然明白老太太的心思,无奈地劝道:“青儿算是儿子的半个学生,母亲就算看在儿子的面上,许他留京备考吧。他乡试成绩名列前茅,界时若是殿试高中,也是咱们府上的荣耀。”
他这么一说,老太太心里便通融了些,毕竟一个府门里要是能出个三甲之士,的确是天大的荣耀。
于是点了点头,冲那沈青道:“既如此,你便留在家里吧。”
沈青赶紧谢恩,又给老太太磕了个头。
凤瑾元看了一眼他这几个妾,金珍年纪小,又是丫鬟出身,压不住事。韩氏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货色,瞅来瞅去,也就安氏为人稳重,是个禁得起嘱托之人。自思量一番,开口对安氏道:“我这一走,家里也就没了个主心骨,老太太身子不好,安氏,你平日里就多担待一些,府上的事多上些心。”
安氏赶紧起身答话:“老爷嘱托,妾身自当竭尽全力。”
老太太点了点头,“恩,你到是个细心的人,平日里就多来我这边坐坐吧。”她对安氏还是挑不出什么错处的。
安氏俯身道:“妾身谢老太太提携。”
凤瑾元却又想起当初在凤桐县凤羽珩失踪时,这安氏与姚氏二人站到一处,跟自己针锋相对的那一幕,不由得心里又隔应起来。
他看了看韩氏和金珍,干脆补充了句:“你们俩个也多跟着学学。”
韩氏原本生了一肚子气的,总算凤瑾元这一句话给哄回来不少,赶紧笑着应了声:“谢谢老爷,妾身谨记,定会多来老太太这边走动的。”
老太太哪里愿意让她常来,赶紧就给封了口:“阿珩说我这身子需要静养,你弄那么多人天天在我面前晃,是不想让我好了怎么着?”
凤瑾元赶紧摇头:“母亲可真是错怪儿子了,儿子是想让她们多跟母亲学学持家之道。”
“一个妾,学什么持家之道?她要持谁的家?”老太太眼一翻,“该学的人在那儿呢!”只见她伸手往凤羽珩处一指,“阿珩是咱们府上的嫡女,是最尊贵的女儿,将来也是要嫁给御王殿下为正殿之人,她才真正的该学持家之道呢!”
凤瑾元连忙点头:“母亲说得是。”
老太太又道:“我已经想过了,府中这中馈我再掌到大年,待这个年过完,阿珩也十三岁了,到时就将府里中馈交给她来管。”
众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想到一向认钱的老太太居然自己就放了掌家之权,要将中馈交给凤羽珩。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她,可被指了名的人光顾着寻思凤瑾元到底哪里不对劲了,压根儿都没仔细听前头这些人都说了些什么。
忘川赶紧捅了凤羽珩一下,“小姐,老太太说年后要将中馈交给您。”
凤羽珩眨眨眼,中馈?她还真不想要。
“祖母还没老到连中馈都掌管不了的岁数。”她笑着看向老太太,“不过是腰闪了,有阿珩在,祖母怕什么?”
老太太就爱听凤羽珩说话,不由得笑逐颜开,“不是怕,是想你能多锻炼锻炼,将来好当御王府的家。”
“那孙女平日里多跟着祖母学学就好了,只要祖母一日还能走动,咱们府上的中馈就谁也不能夺走。”她将话封死,不但表明态度自己不接,也断了旁人惦记中馈的念头。
老太太听着她的话不住地点头,连连赞到:“不亏是我凤家嫡女,说话做事都是这般大气有风范。”说着又看向沉鱼。
沉鱼这回不等她说下半句,自己就主动道:“二妹妹懂事早,孙女替二妹妹高兴,今后会多跟二妹妹学着,请祖母放心。”
老太太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凤粉黛却突然开始如坐针毡,凤沉鱼对凤羽珩的这个态度让她开始不安了。如果她这两个做过嫡女的姐姐突然联合起来,于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舒雅园这边一散去,粉黛拉着韩氏快步的就回了自己的小院。
韩氏被她扯得几次都险些跌倒,好不容易进了屋,关了门,这才无奈地问:“你又要干什么?”
粉黛猛地回头,一双眼死瞪着韩氏,“干什么?你还问我?父亲明日就要离京了,这一走就要到大年才回来,你怎的一点都不着急?”
“我该怎么着急?”韩氏都奇了怪了,“你父亲是钦差,是皇上派出去公干的,全府的人不都得老老实实的等着,你闹腾什么?”
“她们等你就也等?”粉黛一副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看着韩氏:“自己缺什么不知道吗?你缺儿子!我缺弟弟!怎么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就不知道着急呢?”
韩氏怎么不着急,她都快急死了,可凤瑾元夜夜留宿金珍的如意院儿,她再急,总不能上如意院儿去抢人。更何况,就算是去了,也不见得就能抢来。
“姨娘!娘亲!”粉黛急了,“现在是多好的机会!府里主母位空着,凤沉鱼毁了,姚氏好不容易爬回主母的位置,可人家自己拿着圣旨和离了,安氏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金珍不过是个下人出身,而且还没孩子,这府里最有机会的是谁啊?还不就是你我?只要你给父亲生下个儿子,父亲绝对把你抬上主母位上去。到时候我就是嫡女,就算凤羽珩也是嫡女那也没关系,嫡次女也是嫡女啊!”
粉黛的话让韩氏的心又开始活动了,只觉这孩子分析的没错,如今真的是争宠争嫡的最好机会,她只要小小的耍上一点手段,就可以将凤瑾元的心给赢回来,可是……“你父亲明日就走了,有打算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这不是还没走呢么?”凤粉黛冷笑一声,“就在今晚,把你那些多年不用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拼着下药也得把父亲给留住!”
韩氏一惊,猛然想起她刚进府的那段时日,为了绑住凤瑾元的身子,没少把过去在风月场上弄来的好物使在这屋里。后来凤瑾元一直宠着她,这才慢慢不用的,直到有了粉黛之后,她怕有了孩子的女人身段变了留不住凤瑾元,这才又捡了起来。一用就用到粉黛七岁,也就是三年前才再次收起来的。
“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好像还收着最后两根蜡烛呢。”她看着粉黛,却忽然皱了眉:“你是怎么知道的?”
粉黛白了她一眼,“你那点东西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行了别装了,父亲现在应该会在松园,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能把他给骗到这院子里。”
韩氏没吱声,犹自思量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对粉黛道:“我知道了,你回自己房间去吧,别在这屋子里晃。”
“行,你知道上进就好。”说完,转身就出了屋。
韩氏愈发觉得这个女儿的心态似乎有些扭曲,但她也没有办法,只盼着真能生下一个儿子,只要她们在这个家的地位能有所提高,粉黛自然也就会好转的。
她打定主意,到柜子最下面将手将一套衣裳给翻了出来。
那是一套夏装,薄纱织银线而成,整体都是水红色,银线穿在其中,闪闪亮亮的很是好看。最主要的是,这衣裳极透,从外头很清楚的就能看见里面的抹胸,领口也开得极大,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当初凤瑾元第一次见到韩氏,她就是穿着这件衣裳坐在清乐楼的纱帘后头给他弹琴。
韩氏也不管这是什么季节了,回到里间就将这件薄纱给换上了身,再想了想,又在外头披了个厚大的斗篷,这才吩咐身边的丫头:“去告诉厨下,准备几样酒菜,晚些时候老爷会过来。”见小丫头应下差事出了屋子,这才又将箱子底下的两根红烛拿了出来,把床榻边原有的两根给换了上,然后裹紧了披风,一个下人都没带,匆匆的就往松园那边走了去。
彼时,凤羽珩正在同生轩的药室里,她亲手将整理好的一包包药交给忘川,嘱咐道:“一定要亲手交给七哥,用法与用量我都写在纸上了。另外,我还是想去一趟京郊的大营,你早些回来,如果来得及,今晚就去一趟。”
“小姐今日似心神不定,是不是有事?”忘川想起在舒雅园时凤羽珩的失神,不由得有些担心。
凤羽珩紧皱着眉,颇有些烦闷的说:“事是肯定有事,只是我还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事,一切等我见到玄天冥时再说,总之凤瑾元这次往北界去,绝对不只是镇灾这么简单。”
第202章 翻身农奴把歌唱
凤瑾元离京前的最后一天,是在韩氏的院子里度过的。
凤粉黛看着韩氏的屋里大白天的还燃起红烛,便知今日一定事成,只盼着韩氏的肚子能争点气,不但要怀上,还得给凤家生下一个男孩。
只是沉鱼对凤羽珩的态度却让她琢磨不透,而越是琢磨不透的事情就越是让人担忧。
与她一样担忧的人还有金珍,凤瑾元突然到韩氏那边去,这是金珍始料未及的,她甚至试图让满喜去请凤瑾元,可满喜连院子都没进去就被粉黛事先安排好的下人给赶了回来。
金珍觉得心慌,她能在凤府立足,靠的就是凤瑾的宠爱,甚至连凤羽珩对她的维护,也是因为她能笼络得住凤瑾元的心。如果有一天她失了宠,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资本站在凤羽珩的身边。
这就像一个死循环,没有凤羽珩的庇佑,她拉拢不住凤瑾元;没有凤瑾元的宠爱,她得不到凤羽珩的支持。
金珍觉得自己就陷在一个怪圈里走不出来,这种日子让她极不踏实,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满喜问她:“要不要去告诉二小姐?”
金珍一激灵,赶紧道:“不要!千万不要!再等等,也许老爷只是一时新鲜,左右明天就走了,再回来指不定就把韩氏给忘了。”
满喜没再说什么,她能理解金珍,一想到凤瑾元明日就走,便也没再多想。毕竟那韩氏不过是一夜的功夫,留不下一个必须要走的人。
忘川是在傍晚之前回到同生轩的,她心里一直想着凤羽珩先前说的要去一趟大营的事,一回了府马上就问:“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凤羽珩却已经改了主意:“不去了。从京城到大营,一夜根本走不了一个来回,明日凤瑾元就要离府了,我总得在的。”
忘川点点头,“七殿下也是这样说的,但他又说总不好硬拦着不让你去,所以如果小姐执意要去,他会亲自派人护送小姐。”
凤羽珩笑笑,“我哪有那样娇弱。七哥的伤好些了吗?”
“走路都已经看不太出来了呢。”忘川告诉她:“七殿下说小姐用的药很神奇。”
她没再多说,知道玄天华的脚伤见了好就行,至于药的话题,总是她刻意避及的。
忘川也识趣地住了口,跟在凤羽珩身边越久,越是能感觉到她家小姐身上有许多秘密。这些秘密肯定会有人想要去探究,但不该是她,而是要么与小姐做对,要么与小姐做伴的人。
次日辰时末,凤家众人送凤瑾元离府。
因为老太太还不能走动,所以凤瑾元是先到了舒雅园拜别了老太太,再走出府门的。
这一路,韩氏都紧紧地伴在凤瑾元的身边,就像从前那般,娇媚地笑着,两手紧抓着凤瑾元的袖子,全身柔若无骨般附在其胳膊上。
凤粉黛在二人身后紧跟着,面上也是挂着难掩的笑容,看向韩氏的目光总算是回暖了些。
凤瑾元到是不怎么高兴,隐隐的还有些不耐烦,却也没有将韩氏推开,只任由她一直在自己胳膊上贴着。只是在看到金珍的时候目光里便带了些愧疚,特别是金珍那红肿的眼眶更是让他心疼不已。
昨日晌午,他也不怎么的,一看到韩氏穿上了当年初遇时的那身红衣,一时竟按捺不住心中激动,不但让她在松园的书屋里留了一会儿,在韩氏向他发出邀请到自己院子里用午膳时,竟也点头答应了。谁知一进了韩氏的屋子,一顿饭还没吃完呢,他就越看这韩氏越像个新进门的小媳妇儿,哪哪都好,哪哪都招人疼。心绪根本平复不下来,只想把她好好疼爱一番。
而这一疼爱,就直接在她屋里留过了夜,直到今早醒来发现韩氏正像从前一样粘在自己身上,凤瑾元才开始觉得昨日的冲动实在是来得莫名奇妙。
但好歹经了这一夜,两人的关系也缓合了不少,再加上韩氏一大早梨花带雨地诉说了自己有多想他,有多惦记他,多想好好侍候他,他就又想起昨夜这女人的卖力,以及从前恩爱的岁月。人都是念旧的,他没办法做到对韩氏真的置之不理,便也将人搂入怀里劝了一阵,两人这也就算是正式合好。
可眼下出了院子,再见到金珍,凤瑾元便又开始懊恼起昨日行径来。
一行人直走到凤府门口,沈青早就站在那边等着给凤瑾元送行。
凤瑾元见了他,总算是得了正经的理由甩开韩氏,然后大步走到沈青跟前,道:“青儿一定要好好备考,就安心在家中住着,什么事也不要操心,来年春季的殿试对你来说才是头等大事,知道吗?”
沈青冲着凤瑾元深施一礼:“青儿记得了,姑……”他刚想说姑父,就见通往同生轩的一条小路上,凤羽珩正带着两个丫头往这边款款走来,吓得他赶紧改了口:“学生谨记老师嘱咐。”
凤瑾元也看到了凤羽珩,不由得皱了皱眉,闷哼一声,没理,到是回过头来对安氏说了句:“府里的事你跟着老太太多费点心,青儿这边也多照顾着,可别让他被人欺负了去。”说着话,还撇了一眼凤羽珩。
安氏怎能看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只俯了俯身道:“老爷放心,府里的事只要老太太有用得上妾身的,妾身定不会退让。至于沈家少爷,老爷离京后,咱们府里剩下的便都是女眷,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窝囊到被女人欺负,老爷多虑了。”
凤瑾元可不觉得自己是多虑,就他府里这几个妾室和这几个女儿,哪个也不省油的灯。沈青一个只知闷头读书的呆子,要是着了这些女人的道儿,到时候怎么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但这话他不能明说,毕竟他是没办法将沈青带在身边,沈青从小又跟他最为亲厚,人都到了凤府,他总不能将人给赶出去。只得再嘱咐几句,同时也给这群女人下了警告:“青儿若是在凤府高中,这对凤府来说是无上的荣耀,你们万万不可怠慢。”
凤羽珩知道这话多半是说给她听的,却也不吱声,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安氏身后,一模乖巧的模样,到是让凤瑾元没了话说。
见凤瑾元真的准备要走了,金珍终于忍不住,拧着帕子嘤嘤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凤瑾元这个心疼啊,就准备去劝两句,却听粉黛突然开口道:“你这是干什么?父亲外出公干,还是皇上亲封的钦差大臣,这是大好的事,你怎么还哭了?当是送丧呢?”
金珍被吼得一下子就憋了回去,只眼巴巴地看着凤瑾元,一脸的委屈。
凤瑾元瞪了粉黛一眼,就准备训斥两句,韩氏却又上了前来扯扯他的袖子,道:“老爷,粉黛小孩子不懂事,说话是有些冲撞了,您别与她计较吧。”
这语调轻柔得都恨不能渗出水来,凤瑾元哪里还能再怪粉黛,只看着金珍,安慰地说了句:“最多大年,我就也就回来了。”
金珍点了点头,终是没敢再掉一滴眼泪。
粉黛从来就是个挑事儿的能手,见凤瑾元又跟金珍好言好语的她心里就不舒坦,但又不能总是找金珍的麻烦,小丫头眼珠一转就转到凤羽珩那边,“二姐姐今日怎的都没个话呢?”
凤羽珩看了粉黛一眼,道:“小辈里除了你一直在说话之外,其它人都是懂得规矩的。”
“二姐姐是骂我不懂规矩?我惦记父亲,多说两句怎么了?”
凤羽珩摇头,“没怎么,你想说就说,没人拦着。只是我必须提醒你,做小辈就要有做小辈的觉悟,在长辈之间说话的时候,轻易不要插言。你这是在家里,没有人与你过多计较,但若是养成了习惯,将来嫁人为妻,可是要吃大亏的。”
“什么长不长辈的?她们都是妾!我们才正经的主子!”凤粉黛不管不顾地说了这么一句,直说得所有人都向她瞪了过去。
但谁又能说什么?粉黛说得没错,妾室是最没有地位的,甚至连一个院子里的大丫头都不如。她们没有资格让自己的孩子跟她们叫娘亲,也不能直接叫孩子的名字,要叫少爷和小姐。粉黛看不起,谁也没有话说。
见众人全部低头不语,就连韩氏都被说得没了脸面,凤瑾元也忍不住发了火,指着粉黛道:“究竟是谁把你教养成这般?哪里像是我凤瑾元的女儿?真是丢人!”
说完,转身大步出迈出了府门。
粉黛被骂得再不敢吱声,低着头也跟着众人一道出去,就见外头已经有好些大臣都在等候,一见凤瑾元出来,纷纷拱手道:“我等是来为凤相送行的,凤相亲往北界镇灾,为圣上分忧,实乃我等楷模啊!”
凤瑾元亦回礼与众人寒暄。
粉黛却看着凤府一早就停在外面的马车,挑事儿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二姐姐不是有一辆特别好的马车么?父亲这一去路途遥远,怎的不想着借出来给父亲坐?”她自以为这是在为凤瑾元争口,说话时也更硬气了几分,“虽说二姐姐现在是嫡女,但在有些事情上可就不如当初的大姐姐了,祖母那辆紫檀马车就是大姐姐送的吧?那才真是叫孝顺呢。”
凤羽珩看着粉黛只觉好笑,“我那马车是皇上御赐之物,四妹妹觉得可以送人?再者,父亲是钦差,出行自然是乘坐钦差的车轿,你看到的那辆不过是凤家随行下人坐的马车。”
粉黛被她堵得没了话说,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凤瑾元再不愿看自家女眷当着外人的面互相拆台,赶紧冲着一众来送行的大臣拱手道:“时间不早,本相这就要启程了,多谢诸位大人前来相送。”
说话间,已有钦差的仗队从街道另一头往这边走来,就在凤瑾元准备上轿时,就听到远处突然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凤相,且慢——”
第203章 二姐姐的辛秘之事
随着这一个声音,所有人都转头去看,就见三皇子玄天夜正快步朝这边走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地参拜,齐呼:“襄王殿下千千岁!”
玄天夜摆了摆手,“都起吧,本王也是来送凤相的,无需拘礼。”然后上前几步,站到凤瑾元的面前,“凤相。”
凤瑾元见了玄天夜很是激动,却也尽量平稳着情绪,恭敬地道:“襄王殿下亲自相送,臣惶恐至极。”
玄天夜一摆手:“凤相不远万里前往灾地,为父皇分忧,为天下万民造福,本王无力相助,就只能来送送凤相,顺祝凤相此行一切顺利,灾情也能在凤相的指挥下有所缓解。”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上与王爷厚望。”
玄天夜点点头,目光顺着凤瑾元就往凤府门口的一众家眷堆儿里投了去。
凤羽珩冷目相视,与之刚才碰到一处。
玄天夜冲着她微点了点头,然后视线一转,对着沉鱼道:“听闻凤大小姐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不知可好了些?”
凤沉鱼一见三皇子点名关心她,不由得阵阵激动,眼眸微抬,递过去一个射人心魄的表情,柔声道:“多谢殿下关怀,已经好多了。”
粉黛这时就突然来了句:“大姐姐哪里是得了什么风寒。”
一句话,惊得凤府众人白了脸色,就连凤瑾元都跟着颤了一下,生怕这个女儿口无遮拦胡乱说去。
安氏见状赶紧圆场:“女孩子家病了,风寒不过就是那么一说,四小姐年纪还小不懂这个,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谁一个月还不病上那么几天呢。”
听安氏如此说,凤家人总算是松了口气。那玄天夜也是一幅了然的模样,再看向沉鱼时,目光中就又多了几分怜惜。
沉鱼心里恨极了粉黛,刚刚那一句话直惊了她一身冷汗出来。该死的丫头!她在心里暗自较劲,等到一个月后我就什么都不用再怕,到时有你好看!
她这边暗恨在心,另一头,玄天夜正在跟凤瑾元说:“本王今日亲自送凤相到北城门口,既不能与凤相一同前往北界,便以此略表一份心意吧!”
他这样一说,那些来凤府门口上送的大臣便也纷纷道:“我们也一同往北城门去送凤相一程。”
外人都要送到城门了,凤家人自然也不能调头就回去,于是一众女眷跟着送行的队伍就一起往城北门那边走了去。
一路上凤瑾元都在跟三皇子聊着什么,凤羽珩站在后头,听不清,也看不到,满耳朵都是韩氏时不时便发出来的娇笑,以及金珍似有若无的抽泣。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终于到了北门,凤瑾元再次站下来与众人道别。
凤羽珩无意看一群臣工聚众寒暄,往后退了两步,就看到城门旁边正有个人冲她招手,她仔细一看便将那人想了起来,正是那日出城时一路相随的王卓。
见她看见自己,王卓赶紧往这边小跑了两步,到了近前就给凤羽珩行礼:“小的见过县主。”
凤羽珩点头,“今日是你当值?”
“没错。”王卓憨厚地笑笑,再问道:“那日之后就没再见过县主,不知七殿下的脚伤可好了些?”
“已经没事了。”凤羽珩淡笑着道:“那天还要多谢你。”
“县主说哪里的话。”王卓赶紧摇头,“小的后来才知道县主帮着受灾的难民办了多少好事,咱们能帮县主一回,那是天大的荣幸。”
两人简单几句话间,凤瑾元已经辞别众人,坐上钦差的软轿准备出城。
一众臣工在后拱手相送,就连玄天华也是目视队伍一脸肃穆。
却只有凤粉黛,一双眼睛别处不看,专盯着凤羽珩,特别是刚刚她不小心听到耳朵里的那几句话,怎么琢磨都不太对劲。
听起来,她这二姐姐跟七殿下之间好像有什么事情,七皇子受伤了?这个事怎么没听旁人提起?到底是伤到了哪?
原本凤羽珩也无意避着旁人的谈话被凤粉黛听了去,本就别有用心的人自然是不会往单纯了想,只见这丫头眼珠一转,转身就蹭到了凤沉鱼身边。
沉鱼因为粉黛之前在府门口对三皇子说的那句话一直都在闷闷不乐,眼下见粉黛主动凑过来,便知定是没什么好事。她一早便得了沈家的人嘱咐,万万不可再当着旁人变脸发火,一定要回复到她从前那般淑雅仁慈的模样,将她这段时间失去的人心再给拉回来。
她心里默念了几遍沈家人的话,再看向已经蹭到身边来的粉黛,面上便浮起了笑容,只是那张原本艳绝天下的脸,经过那西疆的黑胭脂一涂,也失色了不少。
“四妹妹过了年就十一岁了,也是大姑娘了,大姐姐屋里刚好有副很适合妹妹戴的耳坠子,明儿就送给妹妹吧。”
粉黛眼睛亮了亮,不管怎么说,凤沉鱼那里的好东西她还是惦记着的。凤家的几位小姐中,就属她最穷,连安氏都自己在外面有铺子可以补贴想容,偏偏韩氏是风月巷子里抬出来的,不但什么都没有,据说最初凤瑾元还帮她还了一屁股债。一想到这个她就郁闷,今日弄得这样寒酸,都是那个不争气的娘给害的。
“粉黛多谢大姐姐。”不管之前怎么挖苦人家,一见到好处马上就转了笑脸,沉鱼心里想着,这个四妹妹,真是个变脸的好手。
“明日给祖母请安时我就给妹妹带去,那耳坠子是块粉玉打制成的,很是精致漂亮。”
粉黛越听越开心,不由得又往凤沉鱼身边凑了凑,甚至伸手去挽了沉鱼的手臂,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关系要好的姐妹,连凤羽珩在后头远远看着都不撇了撇嘴,小声跟身边的想容说:“以后离粉黛远着点。”
想容从小就跟粉黛不是很亲近,两姐妹的性子相差太多,粉黛虽说是妹妹,但因为是同年生的,基本就是一路欺负着想容长大。对于离粉黛远一点这个嘱咐,就算凤羽珩不说,想容也是一直秉承着的。
“都听二姐姐的。”她一边说一边又看了一眼一直眉飞色舞的韩氏,然后对凤羽珩道:“昨天夜里父亲歇在了韩姨娘院子里,二姐姐,你说父亲是不是又开始宠着韩姨娘了?金珍姨娘失宠了吗?”虽然凤羽珩没有与她明说过与金珍之间的关系,但想容不傻,金珍几次都替着凤羽珩说话,让她觉得这个姨娘比韩氏可是好上许多。
凤羽珩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再者,这一早上韩氏都与凤瑾元表现得那样亲近,她又不瞎,怎会不明白这种得势小人的心理。
“管她呢,除非安姨娘还有争宠的心思,否则无论是谁得宠,于咱们来说都没什么两样。只是那韩氏一旦翻了身,我们总是要多提防一些罢了。”
想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而这时,凤粉黛正挽着沉鱼神神叨叨地跟她说:“大姐姐,听说七皇子受伤了,你知道这个事儿么?”
凤沉鱼猛地一惊,走着路的脚步都停下了,“你说什么?谁?谁受伤了?”
粉黛故作惊讶:“大姐姐居然不知道?”
沉鱼急了,“你快说呀!”
粉黛拉了她一把,“咱们边走边说,就站在这里会被人注意上的。”一边说一边还故意四下望望,而后才又凑回沉鱼近前小声道:“刚刚我听到二姐姐跟一个守城的将士说话,那将士问她七殿下的伤好了没有,二姐姐还说什么那天谢谢你之类的话。听起来应该是前些日子七殿下跟二姐姐一起出去了,还受了伤。”
“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沉鱼一听说玄天华受了伤,心立刻揪了起来。
粉黛却摇了头:“不知道,看她二人说话神神秘秘的样子,这件事情应该是隐秘的。”说着,她沉思了一会儿,再道:“二姐姐是什么时候跟着七殿下出去的呢?听说御王殿下一直在大营里,那就是说,她是跟七殿下单独出去的?”
凤粉黛的话本身说得就模棱两可,听到沉鱼耳朵里,那就更是别有一番意义。
凤羽珩居然在霸着九皇子的同时又跟七皇子牵扯不清?沉鱼两道秀眉紧紧地拧到了一起,只觉玄天华的身影不停地在眼前晃来晃去。那样的一个人居然也会受伤?凤羽珩,你不是大夫么?为什么他跟一个大夫在一起还会受伤?
“大姐姐。”粉黛看出沉鱼面色渐冷,心里十分高兴,只有凤沉鱼跟凤羽珩这两个都做过嫡女的人斗得你死我活,于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你说二姐姐会不会看上七殿下了?”
沉鱼心里咯噔一下,凤羽珩看上玄天华?有可能。玄天华那样美好的男子,普天之下又有几人会看不上他呢?
可是……
倚林也瞧出沉鱼情绪的变化,不由得偷偷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见沉鱼朝她看来,再递去一个提醒的眼神,沉鱼立时清醒了不少。
“四妹妹说什么呢,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讲。”她回过神来,面上怒色唰地一下就褪了去,反过来劝说起粉黛:“二妹妹跟御王府下才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儿,她跟七殿下叫七哥呢。”
凤粉黛不放弃,又开口道:“那为何刚刚与那将士要这般说话?”
“定是四妹妹听差了,要么就是听得不整全,总之,我相信二妹妹,更相信七殿下。”
凤粉黛不解地看着沉鱼,她以为沉鱼是故意拿腔拿调的当好人,可是再见对方脸上的神色,却又觉得这沉鱼是认真的。
“你真的信凤羽珩?”她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
沉鱼点头,“信。”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心中憋闷了不知道能忍得了多久,总不好在粉黛面前发作出来。于是转头向别处看去,却让她一眼就瞧见侧后方的一幕。不由得扯了扯唇角,指着那处对粉黛说:“四妹妹你看,韩姨娘这是在做什么?”
第204章 是谁在说本王寡性薄情?
粉黛顺着沉鱼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韩氏正跟沈青走在一起,沈青正恭敬地跟她说着什么,韩氏一手捏着帕子掩口娇笑,另一只手却直接就抓上了沈青的手臂,一边摇一边笑,也不知道沈青是说了多好笑的事,她的笑声竟控制不住,人也跟着前仰后合起来。
“韩姨娘这是做什么呀?”沉鱼皱着眉,一脸忧心的样子,“表哥虽是晚辈,却也是成年男子,这样子在大街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粉黛气得眼睛都立起来了,却也不忘呛白沉鱼:“明明就是沈家少爷举止不端,大姐姐可不要蓄意指责韩姨娘。”话是这么说,但人却已经气乎乎的走到韩氏近前,就在韩氏两只手都要往沈青胳膊上抓去时,粉黛突然把她往后一扯,大声道:“沈家少爷,有什么话回府找老太太说去,在这儿跟个姨娘说什么呢?”
沈青原本一脸无奈,一见粉黛来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于粉黛的态度他也不恼,只当这凤四小姐是来为他解围的,赶紧就躬身道:“四小姐说得对,沈青在凤府备考,一切自有老太太操持,姨娘美意沈青愧不敢受。”
韩氏白了他一眼,随口嘟囔了句:“老爷临走时说的让咱们照顾着你,我这不是好心吗?”
粉黛瞪她:“有老太太在,哪里有你操心的份儿?”再看了沈青一眼,目光中尽是厌烦,“你一个男宾,怎的就不知道与女眷分开走?还站在这里看什么?走啊!”
沈青被她吼得低着头溜溜的就走了。
粉黛抓着韩氏的胳膊,气得都直哆嗦:“我说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父亲刚对你好一晚上,人才刚离京,你转眼就去勾搭别的男人?”
“你胡说什么?”韩氏吓得一把捂住粉黛的嘴,“我只是跟他说读书时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粉黛一把将她的手扯下来,虽然气愤,却也知道压低了声音:“说个话用得着上手么?你看看你刚刚那两只爪子都伸到哪去了?我告诉你,要是自己不检点,就没人救得了你。”
粉黛发了狠,韩氏也有些后怕了,“我就是习惯了,不是故意。”犹自嘟囔了一句,一下就想起今早在府门口粉黛说沉鱼的话,不由得又训起她来:“你也别光说我,自己也多少收敛点儿。大小姐那个事是随便能说的吗?今日亏得安氏打了圆场,不然没人救我,我看你要怎么办!那样的事情传出去,完蛋的可不只是一个凤沉鱼,而是整上凤家!”
粉黛却不已为然,凤家?“得不到我想要的,这个凤家还不如就毁了。”
一句话,说得韩氏阵阵心惊。
她太了解她的女儿了,十岁的年纪,却有着几乎比凤沉鱼还要强烈的好胜之心。从来不甘心自己只是一个庶女,那个嫡位她看了这么多年,也巴望了这么多年,韩氏明白,不把嫡女之位争到手,粉黛是不会罢休的。
她轻抚上自己的肚子,只道但愿这肚子能争一口气,让她不但怀上孩子,而且还得怀个男胎。有个男孩在身边,一切才算是有了希望。
从凤府往北门走时,因为人多,队伍浩荡,热热闹闹的也没觉得有多远,可这回来的路可就有些难了。平时不怎么出门的夫人小姐哪里曾用双脚走过这么多路,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脚步也就放慢了下来。
凤羽珩体力好,想容跟着她训练了那么久,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娇小姐,两人便走得快了些,路过百草堂时,便停下来看了几眼。
她们到时,刚好有个中年男子正抓了药从里面出来,一边走一边回身跟铺里的伙计道谢。凤羽珩看着这人只觉眼熟,直到那人彻底回过身来,她才把人认出,竟是当初那群来百草堂砸场子诬陷她的刁民之一,准确的说,是那具尸体。
被凤羽珩挪到空间里救活之后,这人到是很有良心,当众说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且也大力配合京兆尹查案。但可惜的是,凤羽珩也着人问过几次,京兆尹那边进展的并不是很顺利,她就也没再多去关心了。
能在百草堂门口见到凤羽珩,那人很是高兴,奔到她面前直接就跪下磕头。想容吓了一跳,可随即也将人给认了出来,不由得道:“你不是那个被二姐姐救活的死人吗?”
那男子点了点头,“承蒙小姐还记得,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小的给您磕头了。”那人也实在,对着凤羽珩砰砰砰的就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站起身,又道:“当初人人都说凤二小姐在祖宅被烧死了,小的还到凤府门前去给小姐烧过纸钱,后来才知道小姐是被皇上接进了宫,还封了县主。小的能得县主救命,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凤羽珩冲他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上不上辈子,我救你一命不过机缘巧合,你不用放在心上。”再往他手上看了看,“家里有人生病?”
那人点头,“婆娘病了,我来给抓点药,百草堂的伙计还少算了些零头,又多送了不少草药。”
凤羽珩心里对王林做事又肯定了几分,“那快回吧,别让病人等久了。”
“哎。”那人又冲着凤羽珩行了个礼,就准备要走呢,这时,凤家人也赶了上来,凤粉黛走在最前头,一看凤羽珩和想容在百草堂门口站着,赶紧就招呼众人:“咱们到百草堂歇一会儿吧,好歹喝水茶暖暖脚,我已经走不动了。”说着话就到了凤羽珩近前,开口道:“二姐姐,到了你的地盘,不会连口茶都不赏吧?”
凤羽珩还没等吱声呢,就见那原本要走的男子突然就停住脚来,惊讶地看着凤粉黛,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
粉黛也看到了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目光中瞬间迸出一种警惕与凶残,吓得那男子直直倒退了两步。
凤羽珩看着这二人,心思电转,转瞬间就相明白了一些事情。
当初这男人醒来就说是个戴着斗笠的女子找到了他,而那女子是谁,京兆尹就一直都没能查出来。她们也分析过,最先想到的清乐郡主,却又觉得她本就毁了头发,戴斗笠出来害人,实在是此地无银。她就觉得不会是清乐,但究竟是谁,一时半会儿的还真就想不出来。之后一连发生了很多事情,便就把这个事儿给摞下了。可眼下看这男子的反应,似乎那起案件的真相瞬间明朗了起来。
凤粉黛,因为勾引玄天冥不成反而落水被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去,没想到这丫头不思悔改,居然还暗地里干过这么一档子事。
“二姐姐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凤粉黛盯着那男人冷冷地道:“我还以为二姐姐堂堂县主,接触的都该是京中贵人,却没想到与这等残民也能攀谈几句。”
凤羽珩帮着那人将掉到地上的药包捡起来,重新递回他手上,同时道:“我是县主,也是个大夫,为医者,不论男女老少,不分贫贱贵富,大夫看的是病,不是人。”说完,轻拍了拍那人的手臂,“你回去吧,我叫人送你。”随即冲着黄泉使了个眼色。
凤粉黛眼睁睁地看着黄泉带着那人离开,也看到那人走了没多久就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时间心情烦躁,站立难安。
“四妹妹还要进去喝茶么?”凤羽珩挑着唇看她,目光平和,就像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我这百草堂虽然不大,但因为我曾亲手在这里救活过一个死人而名声大胜,四妹妹要不要进去参观一下?”
凤粉黛脸都青了,“一个破药铺有什么可看的。”说罢,转身就走。
后头跟上来的凤家人不明就里,韩氏还在问着:“不说歇歇脚么?你怎么就走了?”
凤羽珩亦拉着想容往凤府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扬了声道:“许是四妹妹又不累了,再不就是觉得我这百草堂庙太小,咱们还是回家吧。”
走在前头的凤粉黛自然是听到了她的话,一向心高气傲的人心里火气腾腾窜起,不由得站住了脚,回过头来看向凤羽珩,扬着极尽讽刺与挖苦的语气道:“二姐姐的心可真大,据妹妹所知,九皇子离京已经有些日子了吧?你都不替他担心的?”
凤羽珩笑笑,道:“男人以前程为重,更何况他是在大营里训练将士,保家卫国,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粉黛眼珠一转:“那你就不为自己担心一下?九皇子本就寡性薄情,没准儿早就把你给忘了,不然怎么可能一去这么久都不说回来看看你。”
凤羽珩好笑地看着粉黛,这个孩子,不挑出点事非出来她就闲得慌。
“他忘不忘了我,与四妹妹又有何干?”凤羽珩随手在街边小摊上拿了个小灯笼摆弄起来,“你看这灯笼。”一边说一边递了一块儿散碎银子给那摊主,然后继续道:“现在它属于我了,但你管我点不点亮它?我就算一直也不点,就放在那里,你也拿它不去。”
“你……”粉黛被她说得不知该如何辩驳,只盯着那盏灯笼一脸的不甘心,一脸的贪婪。“粉黛说不过二姐姐,但粉黛也是好心提醒。九皇子虽与你订了亲,但要真正办婚事还得个几年呢,二姐姐可千万要把紧了,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子,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凤羽珩突然就笑了,笑得灿烂如花,那样的笑一如冬日里突出其来的阳光,直对着凤粉黛就展了去。
粉黛就纳闷这人是不是傻了?这时,就听到她身后传来了一个让她魂系梦绕又恐惧万分的声音——“刚才,是谁在说本王寡性薄情?”
第205章 凤瑾元,老子撕了你
凤粉黛这才意识到,她二姐姐突然而来的灿烂笑容根本不是笑给她,这普天之下能让她二姐姐展出这样笑容的人,怕是只有一个,也是最让她揪心的那一个——玄天冥。
凤粉黛颤颤地转回身去,果然,一辆宽敞的马车正掀了车帘,里头坐着一人,一身暗紫冬袍,面戴黄金面具,眉心隐隐的透出一个紫色的光点,不玄天冥又是谁!
她想下跪参拜,却又舍不得移开眼睛,就那么盯盯地看着马车里的人,心头掀起巨浪滔天,久久不复平静。
凤羽珩瞅着玄天冥两只手又不耐烦地去握鞭子了,这才无奈地摇了头,出言提醒:“四妹妹,若是不想脸上挨一鞭子,还是把眼珠子收回来吧。”
粉黛一惊,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她也不哪来的自信,就觉得玄天冥心里清楚她是喜欢他的,定然不会将鞭子挥到她的脸上,于是继续执拗地往那黄金面具罩着的脸上看去,完全无视玄天冥手里已经扬了起来的鞭子。
那些送凤瑾元的大臣和三皇子玄天夜,一早就各自散开,而凤家人此时则跪了一地,走过路过的百姓虽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深知那马车里坐着的定是位大人物。于是也有人跟着跪了下来,还有胆子小的匆匆就调头回去了。
凤羽珩皱眉看着街中盛况,赶紧快步朝着玄天冥的马车走了去,同时对忘川吩咐道:“跟安姨娘说,让她带着大家先回府,我与九殿下有事相商。”说完,抬步就上了马车。
凤粉黛不甘心,特别不甘心,眼瞅着马车的帘子就放了下来,车也调了方向渐渐行远,她一跺脚,滔天的恨意又涌了起来。
韩氏赶紧上前相劝:“你太冒险了,万一惹恼了那九皇子,指不定又要出什么乱子。”
凤粉黛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有个念头蹭蹭地窜起:如果凤羽珩死了,或是残了,再或是名节败了,她就现也没有资格嫁给玄天冥。同样是凤家的女儿,她或许能争取到机会代嫁。
韩氏看着粉黛眼珠提溜乱转,便知她定是又在打着什么主意,不由得提醒道:“你可得记着上次的教训,万万不能再冒然行事了。”
粉黛一甩袖,“知道了,真烦。”
此时的凤羽珩正在玄天冥的马车里,一手抓着他的鞭子一手扶在他轮椅的把手上,正苦口婆心地劝他道:“再怎么样,男人打女人总是不好的。”
玄天冥好笑地看着她,“我以前也没少打过。”
她想起他抽沈氏的时候,无奈道:“那好歹是在府门里,这不是在大街上么。”
“珩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道理了?”
凤羽珩一愣,随即翻脸:“你说我以前不讲理?玄天冥,我什么时候不讲理了?”
“现在就挺不讲理的。”他给她分析:“你看,我本是为了给你解围,你却把我数落一番,这是讲理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她翻了个白眼,“我是在给你培养绅士风度。”说完,看他一脸茫然的模样,又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懂。对了,不是在大营么?怎么突然回来了?我正想着送走凤瑾元之后往大营那边去看看你。”
玄天冥笑了,“看来我真不该回来,应该待在大营里等着我们家珩珩去看我。”
凤羽珩抬起手,把他眉心处面具上的小孔给堵了起来,“你想的美。”嫣然一笑之后,正色起来,“前些日子那么大的雪,你那里没出什么差子吧?”
“没有。”玄天冥摇头,“大营城防坚固,没有你想得那般荒凉。”
凤羽珩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日七哥出城祭母,赶上了雪崩,我就怕你那里出事。可班走他们都说雪太大了,根本去不了。”她神色落寞起来,一个人不管再怎么强大,总是有些事情力不能及。
玄天冥看出她的失神,不由得抬手抚上了她的柔发,“我是男人,总不该什么事都上你跟着操心。反到是我在营里见下了那么大的雪,心里惦记着你,总想快些回京,却又不能扔下一营的将士。后来听说你在京里做了那么些事情,还都算到了御王府的头上,真是……”他在心中选择用词,“恩,女大不中留啊!”
玄天冥你大爷!
她正想暴走,却被面前人一把拉住,“不闹了,与你说正事,我这两条腿……还有救吗?”
凤羽珩逐渐平稳下来,视线移到他的腿上去,却久久都没说话。
玄天冥看她似有些为难,不由得道:“没关系,左右轮椅我也是坐惯了的。”
“不是。”她摇摇头,“不是说不能治,只是我不敢妄下定论一定能治到什么程度,腿骨坏成什么样子光靠大夫用手摸骨是不精准的,我得为你仔细检查。”
“好。”他只一个好字,也不多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检查,只道:“那你安排一下,尽快吧。”
凤羽珩有些疑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不瞒她,如实道:“三哥最近的动静有点不在掌握,原本我们查出他在外有精兵三万,可近日却接连扩充,具体扩到了多少还说不清楚,且正在往北部迁移,虽然小心谨慎到全部分开,却还是被七哥的暗卫查到些蛛丝马迹。”
“北?”凤羽珩心里又是忽悠一下,凤瑾元前脚刚往北界去,她又听到了玄天夜的队伍往北迁的消息,这难道只是巧合吗?她深吸了口气,调整一下心绪,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想,作不得数,眼下最主要的是给玄天冥治腿。“明天你来同生轩吧。”她告诉玄天冥,“从正门进来,一连七日都不能离开,王府那头你要嘱咐一下。”
“可以。”他点头,看出凤羽珩心中有事,但是她不说,他便也不问。这个丫头有自己的主意该说的一定会说,不该说的,问了也只能是让对方为难而已。“明日一早我就过来。”
话毕,马车也跟着停了。外头赶车的侍卫说:“王爷,县主府到了。”
他应了一声,握了凤羽珩的手,“今晚好好休息,不管我的腿能不能治好,大年之前我都要带你去一趟大营。你箭法玄妙,到真是能帮我很大的忙。”
她有些欣喜:“真的?”前世跟着教官学习箭术,最初只是因为兴趣,却不曾想过有一天她的箭术竟是出息得连那教官都自叹不如。只是她到底只是医官,武学在身,用武之地却并不是很多。眼下一听玄天冥说她不但能去大营,还能帮得上忙,到真是有些激动了。
玄天冥看出她眸子里闪亮的光,不由得也笑了起来,“别家的丫头这个年纪不是在家里绣花描眉,就是跟着师傅学着琴棋书画,你到好,整日里不是鼓捣药材就是舞鞭弄箭的。”他一边说一边摩擦着她五指下方的薄茧,“女子做成你这样,到也是叫人敬佩。”
“改日我会记得绣个荷包给你。”凤羽珩笑嘻嘻地看着她,眼里却带着一丝他最为熟悉的狡黠:“布我没缝过,但人肉却是缝过的。你放心,我的针脚绝对比那些闺阁小姐们来得要仔细。”
玄天冥无奈地起了笑,“我真是娶了个特别的媳妇儿。”
她有些扭捏,“还没嫁呢。”
“早晚得嫁的。”他将笑容收敛了些,再道:“不瞒你,在西北打仗时我们的队伍吃过弓箭的亏,那日在山里你走之后,我与白泽便是被一队神射手围攻,九死一生才突围得出去。后来有去调查,只查出似乎是从北国千周借调的神射队,因为人数并不多,所以进得大顺境来,并且混到了西北部。所以,珩珩,帮我也练出一支神箭队吧,总有一天,我亲自带着你的神射队杀到千周去,与他们比一比,看谁的箭法更让天妒。”
“好。”凤羽珩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玄天冥走时,一直觉得这丫头心头隐有不安,眉间愁绪十分明显,却又倔强着不肯与他说。
却不知,凤羽珩在听说当初在深山里玄天冥与白泽二人并没有走出去的原因,是一支来自北界千周国的神射队时,心里那种怀疑、不安与愤怒,再一次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下车时,黄泉已经回来,正跟忘川一起等在府门口。
一见凤羽珩回来,黄泉立即上前,告诉她说:“那人说听出了四小姐的声音,当初找到他的那个头戴斗笠的女子,说话声跟四小姐特别像。因为事关生死,他记得很清。”
凤羽珩点头,一边听着一边往府里走,“当初凤粉黛被送到京郊的庄子,是也没人看着,难保她跑出来使坏。我那时若不出手,便是一条人命。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居然有这般心思和胆量。”
“那人奴婢安排在百草堂了,本来想送他回自己家去,但又一想,四小姐那边肯定也会派人盯上,我们总不能整日守着他,还是安排在百草堂那边稳妥些。正好王林说身边也缺人手帮着搬药材,就让他一并干了。”
“可以。”凤羽珩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
忘川却幽幽地叹了一声:“没想到凤府无情,无情到从老到小都是这般心机。”
凤羽珩耸耸肩,“凤府要是有情,我当初就不会被送到西北的大山里,回京的路上也不会被一个车夫刺杀。那一家子,到底算什么亲人?”
二人看出凤羽珩面色不善,知她定是又窝火这些年凤府的偏倚得过份的对待。却不知,凤羽珩恼火的,却是那晚接过骨之后的玄天冥又再次重伤。
凤瑾元往北界镇灾,玄天夜的精兵向北界秘密迁移,若是北界没有接应,他们何苦?
凤羽珩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只道这一切若真的中了她心中所想,凤瑾元,她定也还给他一个体无完肤,还这座凤府一个筋骨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