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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十六     神医嫡女txt下载     神医嫡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1章 凤羽珩,我杀了你

    凤羽珩在一瞬间便将自己的情绪重新调整过来,面色恢复如常。

    可即便这样,仍然是没有逃过两个人的眼睛。

    一个是玄天冥,另一个,是玄天华。

    “最近是不是要常往大营那边跑?”玄天华偏过头来,轻声说了一句。

    此时,定安王正冲着天武帝磕下最后一个头,做为他王爷生涯的结束。

    “是。”玄天冥面色微沉,换上了一抹凝重。

    大殿上,已经有人将定安王“请”了出去,大顺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爵位,在这一年的月夕宫宴中,寿终正寝。

    而那位刚刚被封为郡马的王诺,也随着定安王一家的陨落而失了唾手可得的地位,只剩下个丑媳妇儿。

    “步家今日横遭此劫,想来那步聪也该回来了。大营那边我帮不上忙,你自己凡事多加个小心。那丫头……只怕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哼!”玄天冥一声冷笑。“她的日子什么时候好过了?没事,七哥放心。”

    凤羽珩自然不知道这二人在说什么,只是注意到他们一同将目光投到自己这边来,带着关切,心里便微微回暖。

    一场宫宴闹到这样,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

    众人纷纷起身跪地,等着天武宣布宫宴结束。

    天武也没了精神,大手一挥,退了所有的人,却又在凤羽珩也跟着众人准备离去时叫了一声:“珩丫头,朕这头又有些疼,你且先留下来吧!”

    凤羽珩不知天武将她一人留下是何用意,只能定住脚步答了声:“是。”然后便看到凤瑾元求助的目光,她知道,她爹是想让她开口给沉鱼求情了。

    凤羽珩无心理沉鱼那一烂摊子事,虽说同为凤家人,可皇家明显没有想将罪一并发落到她头上的意思,她便也不愿去讨那个嫌。

    见凤羽珩压根不接他的眼神,凤瑾元着急了,不由得小声叫了下:“阿珩。”

    她皱眉,瞥目看去,就觉得这位父亲实在是不要脸。以凤瑾元身为一朝左相的头脑,他不可能事到如今还看不出沉鱼跟清乐唱的是哪一出戏,可仍然想让她这个受害人去求情,这心眼偏得实在是天地可憎。

    “父亲。”她开口,声音很轻,不带一丝感情,“如果那只猫出现在我的手里,会怎么样?”

    凤瑾元一怔,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

    待他再去看凤羽珩时,却见他的这个二女儿已经款步向着高位而去,上面那位九五之尊正带着慈父一样的笑容看着她。

    此时此刻,凤瑾元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那个孩子根本也不是他的女儿,他也没有对她进过半点父亲的义务。

    他躬身后退,逃似的离开琉璃园,快步赶上人群,隐于其中。

    天武只用眼角余光往凤瑾元离开那方向撇了一下,随即收回,就像没看到一般,只对着凤羽珩道:“珩丫头,你陪朕走走。”

    月夕月圆,大顺的京都四季分明,中秋夜里的凉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天武的近侍太监章远将一件披风给天武披上,也有小宫女为凤羽珩披了一件,她就默默地跟在天武后面走着,一直走到了月寒宫的宫门外。

    天武帝终于站住脚,一抬手,章远便知趣地带着一众宫人以及黄泉一起退到远处,只留下凤羽珩与天武二人。

    凤羽珩对于天武与云妃的事很是有点好奇,这样一个任性的妃子居然还能让天武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如果这两人间没有些特殊的故事,她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今晚天武把她留下来,又带到这月寒宫门口,凤羽珩暗里猜测着,可能是这皇帝平日里也没什么可说话的人,特别是关于云妃。就玄天冥那性格,想来天武也没法跟他谈心事,思来想去的,也就她这个未来儿媳妇能说得上话。

    凤羽珩怀着一颗八卦的心往前走了几步,巴巴地看着天武,就等着人家能跟她探讨一下个人隐私。

    谁知道,天武到是真的扭了头来看她,开口一句却是问道:“冥儿的腿,能治吗?”

    凤羽珩一愣,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怔怔地来了句:“当然能治。”

    “哈哈哈!”天武突然大笑起来,“朕就知道,朕就知道那些太医都是庸医,还得是姚家的后人靠得住。”

    凤羽珩眨眨眼,姚家后人?恩,这样来说也算不错。虽然还没有见过姚家的人,但依着原主记忆,那个远在荒州的姚家照着凤家比,是有人情味多了。特别是她那个外公姚显,更是凤羽珩特别想见到的人。

    “太医告诉朕,冥儿的腿没救了,朕很痛心。”天武的目光再次望向月寒宫方向,只是自顾地呢喃,声音凝重,“但是冥儿跟朕说,他一定可以再站起来,只要他娶了你。这,便是朕答应冥儿娶凤家女儿的原因。”

    凤羽珩明了。

    想来,对于这门婚事,皇上原来是不乐意的。他只是为了能让玄天冥好起来,不得不点头。

    她思虑半晌,只说了句:“阿珩是姚家的女儿。”

    天武点点头,显然对她这回答十分满意,面上也总算缓合了几分。

    既然提到了玄天冥的病,凤羽珩很想听到皇上再问问她那个地方能不能治,毕竟外面传得有板有眼,她也没有得到玄天冥实际的回答,心里总是划着魂儿的。

    但等了半天,天武却只是看着月寒宫,根本没想再提其它。

    她忍不住,主动问了句:“殿下的脸……”

    “那个无碍。”天武大手一挥,“只要治得好冥儿的腿,朕就什么都不担心了。”

    凤羽珩也松了口气,她故意问起那张黄金面具下的脸,但天武的答案却是给她吃了个定心丸。想来,那里应该没事。

    两人再没说话,凤羽珩陪着天武看了半宿的月寒宫,天武才下旨回昭合寝殿。

    凤羽珩则被莫不凡请去给皇后娘娘再次诊脉。

    她知道诊脉不是目的,莫不凡定是又想从她这里骗些药丸。皇后惊吓过度,平复心绪的药她自然是有,却并不想就这么拿出来。

    眼看着莫不凡期待的目光,凤羽珩冲着凤榻上的皇后浅施一礼,道:“今日进宫本是饮宴,阿珩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药品方面没有准备。不如天亮之后莫先生派人到百草堂去买点吧。”

    莫不凡哭笑不得,只道这未来的御王妃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为她那百草堂赚名号的机会啊。若是人们知道连皇后娘娘都要过去拿药,一间药堂还指不定要火到什么程度。

    经了皇后这边的耽搁,凤羽珩终于能出了皇宫时,天已经大亮了。

    因昨夜宫宴,今日早朝取消,凤羽珩一出宫门就看到凤家的马车停在外面,车厢外明晃晃地挂着个“凤”字木牌。

    送她出来的小宫女笑道:“一定是等着接王妃回家的,在宫里耽搁了一夜,凤大人想必要着急了。”

    小宫女这不过是随口说的寒暄话,她根本也不知道凤家的人实际上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只道有女儿没有回去,家人自然是要备着车来接的。

    凤羽珩却没有这么乐观,她扭过头去,目光直视正跪于宫门前的凤沉鱼和清乐二人。

    沉鱼一身红裙又脏又皱,原本如落瀑一般的美丽长发也散乱不堪,跪了一夜,双腿早撑不住身子,无法直立,几乎算是瘫坐在地上。脸上的黑胭脂早就糊得一片一片,有的地方泛了原本的白肌,有的地方却比之前还黑,看起来就像是一张鬼脸,哪里还有外界传说的凤家嫡女一如天仙之貌。

    再看清乐,一颗大光头恶心地展露在外,头上的脓包化了脓水染了半边脸颊,她也没力气再擦,就那么任其流着,从脸颊到脖根儿,衣领子都染了。

    但清乐的精神头儿明显比沉鱼好,沉鱼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早已无神,若不是因为这是皇宫门口,只怕她早就已经睡了过去。而清乐则跪得笔直,一双怒目直瞪向宫门内,两只手紧握成拳,面部狰狞得可怕。

    有个老嬷嬷守在她们俩个旁边,一边坐着喝茶水,一边看着清乐的样子不屑地道:“你再往里面瞪也是没用的,这座皇宫你这辈子是不可能再进去了,从今往后啊,咱们大顺再也没有定安王这号人物。清乐姑娘,你还是指望着宫里头早点传来旨意,把你这跪罚给免了,再这么跪下去……啧啧,从前的金枝玉叶,膝盖骨哪禁得起这般折腾。”

    宫里的嬷嬷不管是打罚还是责骂,那都是眼都不眨说来就来的。几句话,专挑清乐伤疤上戳,气得那清乐全身都哆嗦。

    而对沉鱼,嬷嬷就留了不少情面,特别是那辆凤府的马车还停在旁边,定安王被贬为庶人,可不代表左相凤瑾元也没了势力。宫里人向来会看眼色,懂得变通,虽然对清乐极尽挖苦,却并没给沉鱼半点脸色看。

    凤羽珩往她们跪着的地方走了两步,那原本数落着清乐的老嬷嬷一看她过来了,赶紧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搁,站起身一路小跑的迎了过来。还不等到近前就把一张笑脸展开,谄媚地道:“老奴给御王妃请安!”

    一声御王妃,让沉鱼和清乐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这边扭了过来。

    经了这次宫宴,经了皇上皇后亲自对这未来儿媳妇的认可,经了天武帝直接让凤羽珩开口跟他叫声父皇,谁还敢不认她这九皇子正妃呢?

    凤羽珩也不客气,看着这老嬷嬷行了个大礼,这才微抬了抬手:“嬷嬷请起。”

    老嬷嬷还没等起身,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有个尖锐的女声扬了起来——“凤羽珩!我杀了你!”

第132章 你说谁废了?

    这一声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黄泉眨眼间就跳到凤羽珩面前把她保护起来,就见原本跪在地上的清乐一下子就蹿了出来,右手迅速地从凤沉鱼的头上拔下一枚发簪,直奔着凤羽珩,就刺了过来。

    凤羽珩躲都没躲,就看着疯疯颠颠的清乐,还有已经行动起来的黄泉,微微一笑间,清乐已经被黄泉一脚踢出老远。

    凤沉鱼第一次看到她身边的丫头动手,从前只知御王府送来的两个丫头是会武功的,却没想到竟然这般彪悍。

    她怔怔地看着凤羽珩,看着这个妹妹眼中的清冷和果敢,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并不认识这个人。不管是从前的嫡女凤羽珩还是如今的庶女凤羽珩,好像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说不上来凤羽珩有什么不对,只是心底渐渐地有一种绝望升起。

    这个妹妹,她似乎……斗不过。

    清乐跪了一宿,如今又被黄泉踹了一脚,早就在飞出去的过程中昏迷过去。落地时只有砰地一声,连个上前来扶她的人都没有。

    那嬷嬷一点都不介意黄泉在宫门口动脚踢人,她是宫中的老人,黄泉和忘川二人她是见过的。云妃用过的丫鬟,谁敢得罪?

    她笑呵呵看着凤羽珩,理都没理昏迷的清乐,只恭敬地道:“王妃这是要出宫吗?要不要老奴安排马车送您?”一边说一边将目光往不远处凤家的马车处递去。

    凤羽珩笑了开来,宫里的嬷嬷果然都是看门道的行家,她便也不客气:“如此,便有劳嬷嬷了。”

    “王妃说得哪里话。”那嬷嬷赶紧行了个礼,转身就去差人准备。

    当凤羽珩坐着宫里的马车回到家,已是辰时。昨夜宫宴上发生的事,凤瑾元带着想容回府后,已经向众人转述。如今沉鱼还跪在宫门外,原本老太太是要凤瑾元过去看看的,可凤瑾元觉得他去的话弄不好会让皇后怒气更甚,便只能配了马车去接,自己则留在府里默默等待。

    可惜,大清早等回来的女儿却并不是他最关心的沉鱼,而是凤羽珩。

    “有没有看到你大姐姐?”凤羽珩一进府门,凤瑾元直接就迎了上来,开口就问了这么一句。

    她微怔了怔,一夜没睡,精神有些不济,凤瑾元这样的一句问话直接点了她心底一直隐忍的怒火——“女儿在宫中留了一夜,父亲都不说关心一下?”

    凤瑾元皱起眉,毫不客气地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你大姐姐被罚跪在宫门口,怎么比得上你被皇上留上诊疾。”

    她亦皱着眉看向凤瑾元,脑子里有三个字如万马奔腾咆哮而过——不要脸!

    “没看见!”她懒得再多废话,带着黄泉转身就往同生轩的方向走。

    凤瑾元也一夜没睡,脾气有些暴躁,见凤羽珩居然胆大到这样与他说话,气得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凤羽珩哪里肯理,当作没听到,径直而行。却没走几步就被一个一路小跑过来的丫头拦住——“二小姐,老太太请您到舒雅园去呢!”话里带着客气与欣喜,与凤瑾元的态度截然不同。

    凤羽珩点点头,带了黄泉随着那丫头转了方向往舒雅园走去,临走时冲着凤瑾元说了句:“父亲若还有事问,不如就与阿珩一道去给祖母请安,大姐姐身为凤家嫡女,却自降身价去做清乐姑娘的丫鬟,真不知道咱们家在京城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

    凤瑾元被呛白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眼见凤羽珩已经随着丫鬟往舒雅园走去,无奈之下一跺脚,也跟了过去。

    与凤瑾元一心惦记着沉鱼不同,老太太这一整个舒雅园全都因为凤羽珩的回府而眉开眼笑。赵嬷嬷最先迎过来,都没顾得上跟后面的凤瑾元说话,到是先冲着凤羽珩行了个大礼:“老奴给二小姐请安!二小姐在宫里忙了一夜,一定累坏了,老太太天还没亮就着人备下了乳鸽汤,给二小姐补补身子。”

    凤羽珩面上也笑得灿烂,冲着赵嬷嬷道:“真是有劳祖母惦记了,这个府里呀,就只有祖母最疼我!”

    赵嬷嬷赶紧把人往厅里让,同时顺着她的话道:“老太太可疼二小姐了,不但备了乳鸽汤,还订下了京里最好的裁缝,就等二小姐回府后给您裁新衣呢。”

    “哦?”凤羽珩不解,“为何这么急着裁新衣?”

    说着话的工夫,两人已经进了正厅,老太太正坐在主座上,一张和善的脸堆着笑看向凤羽珩,她问的话老太太主动给答了:“咱们阿珩赢了凤头金钗,自然是要为那金钗配上最合适最好看的衣裳。”

    原来惦记的是这个。

    凤羽珩不着痕迹地挑了挑唇角,冲着老太太俯身下拜:“孙女给祖母请安,劳祖母记挂了,是孙女不好。”

    老太太赶紧给赵嬷嬷递了个眼色,赵嬷嬷上前去将凤羽珩扶了起来,就听老太太又道:“阿珩哪里有不好,能得到皇上皇后的赏识是你的福气,也是咱们凤府的福气。你能给凤家争来如此大的脸面,我和你父亲都是感激你的。”

    “是么?”凤羽珩微转了身,看了看已经进了厅来的凤瑾元:“只怕父亲并不觉得这是脸面呢。”

    “哼!”凤瑾元用力一甩袖,也顾不上给老太太请安,直接就坐到侧坐的椅子上,瞪着凤羽珩怒道:“只知道自己出风头,却完全不顾及你大姐姐,我凤家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瑾元!”老太太生怕凤瑾元这态度把凤羽珩给惹恼了,赶紧出言喝止:“阿珩是阿珩,争了脸面就是争了脸面,你扯上沉鱼干什么?”见凤瑾元还是一脸怒气,便又继续道:“凤头金钗是什么东西?如今圣上把它赐给了我们阿珩,这对于凤府来说,不是天大的福气是什么?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夸赞也就罢了,怎的还要训斥?”

    听老太太提到凤头金钗,凤瑾元的怒气这才消减了几分。说实在话,凤羽珩得那凤头金钗时,他也是震撼过的。特别是凤羽珩射出那三支箭,不但彻底灭了步霓裳的锐气,也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他忘不了当时一众官员看向他的表情,虽然复杂,他知道,人人都为他能拥有这样一个女儿而羡慕嫉妒。而他自己,震撼之余更多的则是疑惑。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凤羽珩在大山里生活三年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变?。要说性格改变还有心可原,但那一身好功夫,究竟来自何处?

    微收了心绪,将目光再次投向凤羽珩投去,略有缓合。“阿珩赢了凤头金钗,自然是凤家荣耀,但……”他一想到沉鱼的事心里就别扭:“你大姐姐如今还在宫门口跪着,你在宫宴上得了如此大的脸面,怎的就不知为你大姐姐求求情?”

    凤羽珩深吸了一口气,她极少动怒,但面对原主这个不要脸的父亲,她此刻真想窜上前狠狠抽他几个巴掌。

    “父亲,做人要懂得什么是知足。我虽得皇上皇后赏识,但若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凤家什么都保不住。”她目光逐渐凌厉起来,“我赢了凤头金钗,皇上钦赐,皇后娘娘亲手为我插上,皇上又准我叫他父皇。如此荣耀,凤家居然连个马车都不给我坐,这事,只怕已经传到宫里去了。”

    老太太一愣,“什么马车?”

    凤瑾元有些尴尬,却又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于是道:“儿子派了马车在宫门口接沉鱼。”

    “那阿珩是怎么回来的?”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只派了马车去接被罚跪的沉鱼,却没有再多派一辆去接阿珩?”

    凤瑾元低头不语。

    凤羽珩道:“回祖母,宫门口的老嬷嬷见孙女实在可怜,便预备了宫车将孙女送回府来。不然……只怕孙女要走路回来了。”

    “糊涂!”老太太气得权仗猛敲地面:“沉鱼是被皇上亲自降罪,阿珩是被皇上亲口赏赞,这孰轻孰重人,你怎么就不明白?”

    凤瑾元被老太太骂得有些烦躁,不由得顶话道:“怎么不明白?但再赏赞,她也只是个庶女!拿了凤头金钗在手,九皇子也是个与皇位无望的废人!我凤家要保的女儿是谁,母亲该不会忘了吧?”

    他这么一提醒,一向墙头草两边倒的老太太,心里天平又开始偏了。是啊,她只高兴凤羽珩得了凤头金钗,却忘了那九皇子与皇位无望啊!

    一时间,正厅里的气氛愈发的压抑起来。老太太和凤瑾元心念疾转,特别是老太太,眼珠乱转,心思复杂。

    昨夜,她听凤瑾元说起宫宴上的事时,整颗心都被那枚凤头金钗所吸引。她知道,得凤头金钗,便相当于得了一半天下。皇上至今没立储位,却在今年宫宴上赏下了凤头金钗,这是不是变相的在认定未来储君?

    对她来说,不管是凤沉鱼还是凤羽珩,再或者哪怕是想容和粉黛也好,只要是凤家的孩子,不管嫡庶,得了凤头金钗,那都是凤家满门荣耀。

    所以她不顾及还跪在宫门口的沉鱼,一心巴结凤羽珩,可眼下她儿子这么一提醒,老太太又觉得这金钗得的也不是她想像的那般美好。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撇向凤羽珩,就想问问她这一夜未归,皇上有没有再说些什么。

    却见凤羽珩此刻正黑着一张脸,目光凌厉如刀,身子从座椅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向凤瑾元。

    凤瑾元只觉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随着凤羽珩的脚步匆匆而来,就像宫宴上被射出的那三只箭,而他则变成了靶心,随着凤羽珩越来越近,他的呼吸竟也停顿下来。

    “父亲——”终于,她走到凤瑾元的面前,手拄桌角,身体前倾,一张小脸直逼过去——“你刚刚,说谁是废人?”

第133章 二小姐邪门啊

    凤瑾元从前只是觉得这个女儿与三年前离府时大不一样了,性情冷淡不说,还带了几分狠厉。他知她会武功,知她医术更加精进,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竟对这个女儿生出了无限恐惧来。

    下意识地人便向后仰去,想跟凤羽珩的脸拉开距离,可人都靠到了椅背上,凤羽珩给他带来的那种惊恐和压迫之感却丝毫没有削减。

    “阿珩。”老太太看出不对劲,想劝说几句,可凤羽珩那一脸冷烈她光是看着就冷汗直冒。只叫了一声,后面便不知该说什么了。

    一时间,堂厅里的气氛十分诡异。老太太和凤瑾元两人竟被凤羽珩齐齐吓住,谁也不说一句话,可明眼人却看得出,这二人轻微颤抖着的身子,和凤瑾元突突跳起的眉心。

    “父亲。”终于,凤羽珩又说话了,“您做丞相多年,竟不知哪些话当讲,哪些话不当讲。竟也不知哪些话该当着什么人讲,哪些话当着什么人都不能讲。女儿真想不明白,如此愚钝之人,是如何当上一朝左相的。”

    “你……”凤瑾元又羞又怒,他是当朝正一品大员,除了皇上和那几位皇子,何曾有人敢这样子训斥过他?而今,却被她的女儿剜损一顿,叫他如何丢得起这个脸面?“孽畜!”他瞪着凤羽珩,哆哆嗦嗦地,面色泛白,双眼却气得鼓鼓。

    可凤羽珩哪里能被他吓住,这个父亲不要脸她还能忍,还能记得在面子上给对方留一丝长辈的尊严。可他骂玄天冥,这个,她忍不了!

    “女儿如此便是孽畜,那父亲辱骂您未来的女婿,又算什么?”你没个父亲样,就也别要求我像个女儿。

    “我是你父亲!”凤瑾元觉得这个女儿从来没把他当成爹看,纵是三年前他有对她母女不起,可如今姚氏三人已经回府,做为小辈,凤羽珩应该心存感激才是,何以会有如此强烈的报复之心?

    “没错,你是父亲。”凤羽珩的脸又往前凑去了些,逼得凤瑾元无处可躲。“可父亲也别忘了,您是大顺的子民,是皇上的臣子。为人臣者,辱骂君之子,是抄家灭族的重罪,父亲可是要凤家全族跟着你一齐跪上断头台?”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说得凤瑾元无话可驳,吓得老太太面色惨白。

    站在一旁的赵嬷嬷吓得心都快停止跳动了,暗道这二小姐邪门,太邪门了啊!

    眼见老太太一口气就要喘不上来,赵嬷嬷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打破僵局:“老太太,您要保重身子啊!”

    凤羽珩听了个真切,一边唇角挑起,狠瞪了凤瑾元一眼,目光中极尽警告的意味。

    但很快地她便直起身,将一脸戾气瞬间卸了去,再转向老太太时,面上带了万分关切——“祖母,您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有一瞬间的恍惚,就觉得刚刚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凤羽珩没有对着凤瑾元发狠,依然是那个很会为她着想很会为她治病的乖孙女。

    赵嬷嬷不停地为老太太顺着气,见凤羽珩奔上前来,便主动道:“二小姐快来看看吧,老太太像是闷了一口气上不来了。”她与凤羽珩说话时,看都不敢看她,头发阵阵发麻,生怕凤羽珩再将之前那样的眼神搬出来。

    不过还好,凤羽珩已经与先前判若两人,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关心着祖母身体的孙女。

    就见她伸出手来,往老太太后脖颈处拍了一下,也不知道拍的是什么地方,老太太卡着喘不上来的那口气一下就顺了。

    “祖母千万要保重身子,纵然父亲惹您动气,您也要忍啊!”一句话,将老太太这一口没上来的气推到凤瑾元身上。

    老太太能说什么,心里上下颤了几回,不甘心地顺着凤羽珩的话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凤瑾元之前说出来的话,的确是有失他丞相的身份。若抛去父女之间的关系,凤羽珩教训的那番话语,是没有错的。

    “瑾元,你要慎言啊。”老太太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句,见凤瑾元微点了点头,这才略放下心来。再看看凤羽珩,见她那一脸关切依然挂着,便壮着胆子也说了句:“别跟你父亲动气,他一夜没睡,也挂念着你们姐妹呢。”

    凤羽珩笑笑,“是啊!父亲爱女心切,阿珩看了很是感动,就是不知道大姐姐穿着一衣红衣去给清乐姑娘当婢女时,有没有想到会连累父亲,连累凤府。”她说话不带一丝情绪,是她一惯摆在人前的冷漠,硬生生的,听得人阵阵心寒。

    老太太生怕凤瑾元接话再惹恼了凤羽珩,赶紧打起圆场:“你大姐姐也是因为进不了宫才心急,这都怪那个沈氏,到死都没给她的儿女积出半点德来。”

    凤瑾元下意识地就跟着点了头,目光不感看凤羽珩,只顺着老太太的话道:“咱们一家都是被那个恶妇给连累了!”

    凤羽珩眼中现了一丝轻蔑,墙倒众人推,这就是凤家。

    这时,院子里有个小丫头匆匆进来,冲着三人俯身行礼,然后道:“老太太,老爷,大小姐回府了!”

    一听这话,凤瑾元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沉鱼回府了?”

    老太太也紧着问:“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那小丫头答得很利落:“大小姐是被下人搀扶着进来的,腿上似乎有伤,已经回到自己院里休息了。”

    凤瑾元急忙道:“差人去请大夫!”一边说一边就往外走,“我过去看看。”

    见他匆匆而走,老太太也坐不住了,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凤羽珩用商量的语气道:“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凤羽珩点头,主动伸手去搀扶老太太,“祖母要去,孙女自然得陪着。只是祖母万万不要再与父亲动怒了,伤了身子可不好。”

    老太太听凤羽珩说话头皮都麻,明明是被她给吓的,怎么就成了被自己儿子给气的?这个孙女睁眼说瞎话,她总算是领教一二了。

    凤沉鱼回府,惊动了府里所有的人。那些原本要往舒雅园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姨娘和小姐们纷纷调转方向往沉鱼的院子走去,人们都知道,沉鱼回来,老爷和老太太是一定要亲自去看望的。

    老太太走得最慢,凤羽珩和赵嬷嬷两人扶着她进了沉鱼的屋子时,姚氏、安氏、韩氏、金珍以及想容都已经到了。

    姚氏黑着眼圈,一看就是一夜没睡。凤羽珩知她是惦记自己,连忙替过去一个宽慰的笑,姚氏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此时,沉鱼卧坐在榻上,面容憔悴,正一下一下地抽泣着。

    凤瑾元站在榻边,骂她也不是,疼她也不是,走来走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女儿他是倾注了极大希望的,明明都把她的路摊在面前与她讲得好好的,谁成想她就是不争气,居然干出这种事来。

    先前不能进宫还因为是沈氏的原因怪不到沉鱼头上,可昨日宫宴一事,沉鱼的祸却是闯得太大了。

    凤羽珩见众人谁也不说话,不由得轻咳了两声,满带疑惑地说了句:“昨日在宫宴上也不便多问,如今大姐姐回了府,妹妹到是好奇想问一句,大姐姐穿成这样进宫,究竟是何用意?”

    所有人都觉得沉鱼那一身红衣太乍眼了,眼下凤羽珩问了,便顺着她的话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了去。

    韩氏因为粉黛的关系,心里总是有很大的怨气,性子也不像从前那般千娇百媚,如今不管看这府里的哪个女儿,都觉得是她们克了粉黛的前程,狠不能把这些嫡女庶女都撕碎了,让她的粉黛成为府里唯一的孩子才好。

    凤羽珩的话和沉鱼的红衣成功地刺激到她最敏感的一处神经,就见这韩氏忽然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却不似从前那边抚媚,而是带了几分阴森:“大小姐死了娘亲,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呢!”

    安氏狠狠地拧起眉头,扭头去看韩氏,半晌,低低地同姚氏说了句:“这女人八成是疯了。”

    老太太也这样认为,在沉鱼越来越大的哭声中,将权仗重重敲向地面,指着韩氏大声道:“来人!把这疯婆子给我送回她的院里去!”

    韩氏也不辩白,只继续那样咯咯地笑,笑得凤瑾元心里都发毛。

    他太久没去韩氏的院子了,自从粉黛离府之后,他总觉得有些亏欠韩氏,便尽量避着,却没想到如今的韩氏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沉鱼。”韩氏的笑声渐渐远去,老太太这才又开了口,“你韩姨娘话虽不中听,但理却是那个理。你偷偷进宫有情可原,但这一身红衣……”

    “究竟是穿给谁看的?”老太太话不等说完,凤羽珩便抢着接了过来,只一句话便点出了关键:沉鱼穿成这样,是要给一个人看的。

    凤瑾元不傻,早在昨夜回府之后便将沉鱼的行为思来想去的分析一番。

    七皇子玄天华性子出尘,很少与大臣接触,他也是依稀的记得好像听人说起过七皇子偏爱红色,这样一联想,沉鱼穿了一套红裙,便不难解释了。

    只是沉鱼见到七皇子也没多少日子,就算芳心暗许,也没机会在这么短的日子里就打听到太多关于对方的喜好琐事。那么,定是有人故意将这事说给沉鱼听,才促使她穿了这么一身进了宫去。

    他猛地就将目光投向凤羽珩,还没等说话,就听凤羽珩主动迎上他的目光,说了句:“大顺朝以孝为先,大姐姐犯了如此大忌,父亲该如何责罚呢?哦对了,大姐姐还偷了原本该由父亲献给皇后娘娘的七彩奇石,险些将父亲置于死地,真不知父亲到底哪里得罪了大姐姐,若是不将心结解开,亲生父女可就要结成仇了呀!”

第134章 助天子,令天下

    关于宫宴上发生的事,凤家其它人知道的并不是很详细,凤瑾元偏向着沉鱼,说话时自然有所挑捡。眼下凤羽珩这么一说人们才知道,原来沉鱼不只穿着红衣进了宫,居然还干出偷窃七彩石的事!

    安氏看着沉鱼无奈摇头:“大小姐想进宫咱们都能体谅,可为何要如此陷害老爷?要知道那可是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啊!稍有一点差池就是杀头的死罪!”

    众人跟着点头,凤瑾元心知肚明沉鱼原本想害的是凤羽珩,可惜到底是技输一筹,算来算去让凤羽珩给算计了去。

    “是为父没有把东西放好,你莫要错责你大姐姐。”凤瑾元说这话时本是想瞪凤羽珩一眼,可到底是想起之前在舒雅园时受到的惊吓,目光递去一半便生生地折了回来。

    凤羽珩则神情委屈,看着凤瑾元道:“父亲为何要这样说?阿珩不过是个庶女,哪里有胆量责备大姐姐?父亲这是要把阿珩置于何地啊?”

    “你……”凤瑾元觉得跟这个二女儿越来越说不明白话了,他这女儿也不怎么的,跟那九皇子竟有这般相像,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方的说成圆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凤羽珩看着她父亲面色千变万化,心中只觉好笑。堂堂一朝左相,偏生治理不好家宅内院的事,他以为大丈夫一心为国便好,却不知,家不合,万事皆不兴。

    姚氏站在安氏身边,看着女儿跟凤瑾元针锋相对,就似没看见一般,偶尔低声与安氏谈论两句,全然不理这档子事。

    安氏看在眼里,也觉惊奇。看来西北三年,改变的不只是凤羽珩,还有姚氏。

    “父亲。”一直坐在榻上抽泣的沉鱼终于开口说话了,一张俏脸黑妆褪尽,只剩苍白。“如今母亲已经不再人世,沉鱼这嫡女做不做也没什么所谓,请父亲把这嫡女的位置给二妹妹吧,沉鱼……沉鱼不争。”

    她说这话时,两行泪如玉珠般滚落脸颊,垂到锦锻棉被上,看得凤瑾元阵阵心疼。

    老太太也唉声叹气地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嫡女就是嫡女,哪里有换来换去的道理?”

    这话一出口老太太就后悔了,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再看在屋众人,除了沉鱼和凤瑾元之外,无一不诧异地看向她,眼神里传递出来的讯息赫然就是:凤家的嫡女可不就是换来换去的么?

    老太太别过头去不看众人,沉鱼顿了一会儿,抽泣声又扬了起来:“父亲,沉鱼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这嫡女,不做也罢。”

    “胡说!”凤瑾元大怒:“你是凤家嫡女,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可是……”

    “没有可是!”凤瑾元告诫沉鱼,“你什么都没有失去,记住,从前如何,今后依然如何!所有你失去的,终究都要还回来!”

    沉鱼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期盼地看着凤瑾元:“那凤头金钗……”

    “哼!”凤羽珩一点都没客气地发出一声冷笑,原来在这等着呢。

    沉鱼的话还在继续,说得像是句句在理:“人人皆知凤头金钗代表着什么,那钗在宫里还好,可如今已到宫外,这……这让三皇子怎么想?”

    她这么一说,凤瑾元也不禁思考起来。

    沉鱼说得没错啊,凤头金钗代表着什么人人皆知,凤沉鱼身带凤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虽说没有完全公开,但小范围内还是有不少人都心知肚明的。

    如今凤头金钗问世,却落到凤羽珩的手里,这让凤家早已决定全力支持的三皇子怎么想?

    凤瑾元下意识的看向凤羽珩,正对上凤羽珩那种带着嘲讽的目光也向他看来,还不等他开口,凤羽珩就主动道:“父亲该不会是想让我将那凤头金钗送给大姐姐吧?”

    姚氏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那是皇上钦赐之物,怎可转送他人?”

    凤瑾元不敢瞪凤羽珩,却敢瞪姚氏:“妇道人家,你懂得什么?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当初凤家是怎么用八抬大轿把我娘亲抬进府门的,父亲忘了么?”凤羽珩面上那层阴森又覆了上来。

    凤瑾元不敢看她,但心里却憋着气,不由得嘟嚷了一句:“当初是当初。”

    “是么?”凤羽珩气乐了,“看来以后父亲再说话,当时听听也就罢了,回过头来可不能当真。”

    “阿珩。”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别跟你父亲置气。”声音不大,明显没什么底气。

    凤羽珩冲着老太太笑了笑,“那祖母就给评评理吧。”

    “评什么理?”凤瑾元坐在沉鱼床榻边,一边安慰沉鱼一边自顾地道:“东西在你手里那就是你的,你自然可以转送旁人!”

    “父亲这是要来抢了?”凤羽珩上前两步看着凤瑾元,就觉得这事儿特别好笑,“爹抢女儿的东西,真是千古奇闻啊!这么的,阿珩手里全是别人送的东西,就连住的院子都是别人送的。父亲您要是好这口儿,干脆都抢去吧!”一边说一边又看向沉鱼:“大姐姐光要个凤头钗没意思,我那同生轩可比你这院子气派多了,你也一同抢了呗?”

    “放肆!”凤瑾元气得肺都要炸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那这事儿您可怪不着我。”凤羽珩挑唇冷笑,笑得凤瑾元脸涨得通红,“您当初生我下来的时候都没与我打商量,如今后悔了,能怪谁呢?”

    凤瑾元别过头去,想斥凤羽珩什么话都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实在没有勇气再跟这个女儿说话,有的时候真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印象中的凤羽珩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转而安慰沉鱼:“别与她计较,你放心,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

    沉鱼抹着眼泪点头,却听到凤羽珩又道:“是么?父亲你不要后悔。”

    她说完,转回身来,冲着老太太俯了俯身:“阿珩在这儿不讨喜,就先回去了。祖母多注意身体,明日阿珩请安时顺道给祖母请个脉。”

    老太太心里稍微宽了宽,这个孙女虽然凌厉了些,但总的来说,对她还是很好的。老太太原本喜欢沈氏送的金银珠宝,后来凤羽珩回来,渐渐的对那些东西也就淡了,开始巴望着凤羽珩能时不时给她送些奇药来。

    老太太几番感慨,看着凤羽珩的背景,再看看榻上依然在抽泣的沉鱼,最后,目光落在想容身上。

    可这一看就是一惊,竟不知是在何时,在想容的面上也能看到一丝与凤羽珩十分相像的神情。冰冷,无情,还有……绝望。

    安氏注意到老太太在审视想容,心里微惊,轻步上前将想容挡住,隔去了老太太的目光。

    想容也微垂了头去,眼中冷色更甚。她从来都知道家里人情淡漠,一次次看清,一次次失望,这一次却开始绝望了。

    她从安氏背后走了出来,也冲着老太太俯了俯身,理都没理凤瑾元,追着凤羽珩的脚步就走了出去。

    可还不等她走多远,就听到外头有一声大喊传了来——“圣旨到!”

    凤家众人大惊,凤瑾元首先站了起来,紧张地看了一眼沉鱼。

    沉鱼也害怕,她在宫门外跪了一夜,天知道皇上皇后是不是觉得不解气,又要下一道圣旨来处罚她。

    “父亲……”她战战兢兢地开口,轻扯凤瑾元的衣袖,一张苍白的脸楚楚可怜。

    凤瑾元拍拍她的手背,“女儿放心,为父是当朝左相,皇上说什么也不会太过严苛。你且在屋里坐着,为父出去看看。”

    在凤瑾元的带领下,除去沉鱼之外,凤府众人都去了前院儿。

    他们出去得晚,到时,凤羽珩已经在跟那传旨的大太监攀谈。

    凤瑾元一看那太监就是一愣,章远?这道圣旨竟派了章远来传?

    “远公公也是一夜都没休息,这又赶来传旨,真是辛苦。”

    “王妃太客气了,皇上有事吩咐,咱们当奴才的就是肝脑涂地也要尽忠啊!”

    章远是天武帝身边一等一的太监,一般来说没有大事他都不会亲自传旨,可今日却来了凤府,真不知这到底是一道什么样的圣旨。

    凤瑾元快步上前,到了章远身边正想寒暄几句,那原本与凤羽珩有说有笑的章远突然就板起脸来,手中圣旨一抖,扬声道:“凤家二小姐凤羽珩接旨!”

    凤瑾元一怔,不是传给凤沉鱼的?

    老太太也往凤羽珩那处看了一眼,直觉告诉她,这道旨一定是嘉奖的,打从凤羽珩回京她就没栽过根头,哪件事不是好事?哪个消息不是好消息?如今这又来一道圣旨,会是什么呢?

    凤家众人在凤瑾元的带领下全部跪到地上,章远将圣旨展开,拿腔拿调地宣读起来。话还是那套话,程序还是那道程序,无外乎就是对昨日宫宴上凤羽珩惊艳的箭法给予认可。

    但读到一半,跟在章远后面的一名侍卫模样的人就上了前来,手里托着一张弓。

    “大顺国独供之宝后羿之弓,今赐凤家二小姐凤羽珩。得此弓者,可进大营,辅三军,助天子,令天下!”

    众哗然!

    凤羽珩都愣了,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那张弓。

    黑寒古玉雕体,冰蝉做弦,上镶多色宝石,被人托在手中,通体锃亮,似有一团光雾覆在上面。神圣,又神秘。

    “王妃,接旨接弓吧!”章远示意侍卫将那弓托到凤羽珩面前,“这是皇上钦赐,请王妃一定收好。另外皇上还有话转告王妃,凤头金钗与后羿弓一样,乃大顺国宝,请王妃务必收好,不得转赠他人!任何人觊觎凤头金钗,与偷盗同罪。”

第135章 皇后的礼物

    一道圣旨,将沉鱼想要凤头金钗的想法彻底击碎。

    凤羽珩笑着将双手举过头顶,就听那侍卫沉声嘱咐了一句:“王妃务必拿好。”

    话毕,将那张弓平放到凤羽珩的手中。

    凤羽珩将后羿弓接到手里,只觉这弓奇沉无比,若非她早有准备,只怕这一下还真未必能接得住。

    再抬头时,便看到那侍卫赞许的模样。她亦心中有数,知这后羿弓绝非凡物。

    果然,见她将弓托在手里,章远也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的模样,而后再次扬声道:“后羿弓乃大顺圣物,此弓由上古黑寒宝玉制成,重一百八十六斤,大顺开国之君以此弓箭射寇首,奠我大顺国基。自此,开国之君便有旨意传下,凡得此弓者,不论男女,可自由出入我大顺四方军营,辅将领号令三军,助天子平定天下!”

    凤羽珩眯着眼看着章远,唇角扬着微微笑意,她似乎看到天武帝跟玄天冥两个人对着这张后羿弓贼兮兮地琢磨着送给她。

    凤羽珩知道,宫宴上露的那一手三箭齐发不论是对谁而言都是一种震慑,即便是玄天冥,也要对她再高看一眼。天武帝若真心为这儿子好,定然也会明白,只有她凤羽珩,才配得起他最疼爱的儿子。

    章远的话说完,再看看凤羽珩,面带笑意地问了她一句:“王妃可都记得了?”

    凤羽珩点头:“记得了,阿珩谢皇上隆恩。”她托着弓,郑重地磕了个头。

    章远对凤羽珩的表现十分满意,再看向凤瑾元时,却看到这位左相大人阴晴不定的一张脸。

    他心中暗笑,多年来一直保持中庸的左丞相,以为自己能将凤府保护得很好,却不知,皇上原本极为看重的心,早在凤家将姚家的女儿赶下主母之位时,就已经偏移了。

    “请公公到厅堂坐坐,吃杯热茶吧!”随着凤羽珩接了弓接了旨,凤府众人也跟着起身,老太太动主向章远发出邀请,也一个劲儿地冲着凤瑾元使眼色。

    其实不用老太太示意,凤瑾元当然明白要巴结章远。可这章远既然能安安稳稳跟在天武帝身边这么多年,哪里是任何大臣能轻易巴结得上的。就算是皇子,孰远孰近,人家也是分得清的。

    对于老太太的邀请,章远只客气地摆摆手,道:“多谢老太太,咱家还要回去给圣上复命,就不过多叨扰了。哦对了——”他说着看向凤瑾元,“咱家出来的时候看到另有一队宫人也正往凤府这边来,打听了一下才知是皇后娘娘派来给凤家大小姐送东西的。凤大人还是准备一下,让凤大小姐出来接旨吧。”

    章远说完,冲着凤家人行了个礼,凤瑾元赶紧带着众人又回了个礼,这才将章远送出府门。还不等他回过身来去叫沉鱼,就见门前跑过来个小厮,慌里慌张地道:“老爷,有一辆宫车往咱府门这边来了。”

    凤瑾元赶紧吩咐下人:“快,去将大小姐搀出来。”

    他不知道章远说皇后娘娘给大小姐送东西是什么意思,沉鱼昨夜犯了大错,皇后不恼怒不降罪已经是大恩,怎么还会送东西给她?

    老太太也心里没底,一手抓住姚氏另一手扯住安氏问她们:“皇后娘娘要给沉鱼送什么?”

    姚氏安氏摇摇头,齐声道:“妾身不知。”一个比一个公式化,一个比一个没有感情。

    老太太又气恼又无奈,想拿这两个妾出出气,可一个是凤羽珩的亲娘,另外安氏的女儿想容又跟凤羽珩极为要好,她动哪个也不是。

    一股火气没处发,老太太左右看看,最后喝斥一个丫鬟道:“去告诉韩氏在自己院里跪着,跟大家一起接旨!”

    小丫头急匆匆地跑了,凤羽珩心中暗笑,轻步走到老太太面前:“祖母别动气,许是皇后娘娘觉得昨夜对大姐姐的惩罚有些重了,想送些东西补偿吧!毕竟父亲是丞相。”

    老太太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可还是心里没底,好歹凤羽珩能跟她说说话,她赶紧抓住凤羽珩的手,神神叨叨地问:“能么?宫里若真念着你父亲是丞相,之前沈氏闹的那一出,怎没见半点顾及?”再想想,又自我宽慰道:“上次是云妃,这次是皇后,皇后娘娘为人向来要宽厚一些,不是云妃那个性子能比得了的。”说完,又觉出不对,抓着凤羽珩连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说云妃不好,乖孙女,你可千万不能往心里去,千万不能生祖母的气呀!”

    凤羽珩明白,这位祖母已经开始怕她。不只祖母怕,凤瑾元也是有点怕的,只不过到底比老太太能撑,也不忘保持着一个父亲的威严。

    她不管这些,凤家人爱也好怕也好,都是他们自找的。她凤羽珩向来没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狗屁原则,对于这座凤府,她犯不犯人,取决于她心里痛不痛快。开心了,得出去撩个闲;不高兴了,更得出去找找茬排解一下。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这个家里,除去几个亲近人之外,其它的,都不值得怜惜。

    思绪间,沉鱼已经被几个丫头搀扶着走了出来。那身红衣早已褪去,脸也洗过,只剩下哭肿的眼睛提醒着人们她昨夜的遭遇。

    老太太想跟沉鱼说说话,毕竟那是凤家最寄予厚望的一个女儿,她疼了这么些年,如今见沉鱼这般惨状,哪有不心疼的道理。

    可她手里还抓着凤羽珩,就这么放下来就去关心沉鱼总觉得不太好。

    就在老太太犹豫间,宫车已行至凤府门口。

    两个小宫女先下了车,再一掀车帘,请出一位老嬷嬷来。

    姚氏看了一眼便将那人认出,小声地跟安氏道:“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董嬷嬷,贴身侍候了近三十年。”

    安氏明了,“姐姐从前定是没少见这些宫人,怎奈如今……”

    “没事。”姚氏轻笑摇头,“只要我的阿珩和子睿好,我无所谓的。”

    安氏点点头,“二小姐和二少爷都是有大出息的人,姐姐日后的福份不可估量。”

    两人说话的工夫,那嬷嬷带着两个小宫女已经进了府门。

    宫女们每人手里都托着两个盒子,那嬷嬷一脸严肃,往院中间一站,环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凤羽珩身上,耷拉着的脸总算回暖了些,带了点点笑意冲着凤羽珩点了点头,然后又把脸板了起来,扬声道:“皇后娘娘有赏,凤家大小姐凤沉鱼接赏!”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真儿地听到让沉鱼接赏时,凤瑾元、老太太以及凤沉鱼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其它人到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跟着一起跪下来,就听那老嬷嬷道:“皇后娘娘说了,赏点东西而已,懿旨就不必下了。”一边说一边冲着身后的两个小宫女摆摆手:“端上来吧!”然后看着沉鱼再道:“这是两盒西疆进贡的胭脂,十分珍贵,每年宫里才得三百六十五盒。”

    噗嗤!

    想容最先忍不住笑喷了。

    安氏吓得赶紧把她的嘴巴捂住,老嬷嬷到没说什么,却换来凤瑾元狠狠一瞪。

    想容憋得脸都红了,想笑又不敢笑。一年三百六十五盒,那不就是一天一盒么,就这也叫珍贵?

    那嬷嬷对于想容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清了清嗓又道:“说到珍贵,这种胭脂最珍贵的是它的颜色。它是一种黑胭脂,涂上了它,满面全黑,还泛着亮,很是符合凤家大小姐的喜好。传皇后娘娘口谕——”

    一听这话,凤家人赶紧跪得又直了些,就听那嬷嬷道:“凤家大小姐既然喜涂黑颜,本宫便送她西疆黑胭脂五十盒。从今往后,凤家大小姐凤沉鱼再出府门,必须以此胭脂将全面涂黑,否则按抗旨处置。凤大小姐,您可记清了?”

    凤沉鱼死的心都有!

    她最骄傲的就是这张脸,可以说这张脸就是她的命,她当初就是凭着这张脸被紫阳道人指定为凤命,这一生必定要母仪天下。

    可如今,皇后娘娘竟然要她一出门就将脸涂黑,这怎么可以?

    凤沉鱼倔强之色浮上面来,委屈的目光投向凤瑾元,却发现凤瑾元只是低头跪着,看都没看她。再去瞅老太太,发现老太太也跟她父亲一样,只一味低头下跪,半点都不敢反抗。

    她没办法,就想自己给自己辩解几句,刚一抬头,却见那老嬷嬷也正将目光往她这边投了过来,同时带着质疑的声音开口道:“凤大小姐这是要抗旨不尊?”

    凤沉鱼一个冷颤打了起来,膝盖阵阵发疼,跪了一夜的伤又开始发作起来。

    她无奈地垂下头,抗旨?她不敢。

    “民女,遵旨,接赏。”她将手高举过头,就像这前凤羽珩面对章远那样。可惜,一个接的是大顺至宝,一个接的是每年都能得三百多盒的破胭脂。

    两个宫女将两大盒胭脂猛地搁到沉鱼手上,看着是两大盒,但实际上里面却是无数小盒,再加上木盒子本身的重量,就这么都落到沉鱼手里,沉鱼就觉得胳膊一沉,差点儿没脱手扔了。

    老嬷嬷赶紧提醒她:“大小姐可得拿好了,若是失手打翻,皇后娘娘可是要生气的。”

    沉鱼只能强咬着牙将两只大盒子稳稳托住,眼里的泪水脱线而出,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老嬷嬷见她已经将东西接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再道:“既然凤大小姐已经欣喜地接了赏,那老奴就回宫跟皇后娘娘复命去了。哦对了……”她说着转向凤羽珩:“皇后娘娘一直惦记着王妃,老奴临出宫时娘娘还嘱咐着一定要叮嘱王妃得空就进宫去看看,皇上和娘娘都很想您。”

    凤羽珩巧笑抬头,露出两排小白牙乖巧地道:“阿珩记下了,多谢娘娘挂念。”

    凤家老太太习惯性地又接了句:“请嬷嬷到堂厅里坐坐,喝盏热茶吧!”

    那嬷嬷瞅都没瞅老太太,只一摆手,转身就往府门外走。

    宫车刚刚离去,就听到沉鱼身边的丫头一声尖叫——“大小姐!您怎么了?”

第136章 不情之请

    凤沉鱼终是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可吓坏了老太太和凤瑾元,两人赶紧冲过去,一边一个抓着沉鱼的手,齐声叫着:“沉鱼!沉鱼!”

    可惜不管怎么叫,沉鱼都是死闭着眼睛,昏得彻底。

    凤瑾元怒喝一声:“是谁去请的大夫?怎么还不来?”

    立即有个小厮跑过来,无奈地道:“老爷,大夫早就来了,可这圣旨一道接一道的,那大夫就一直在府门外站着不敢进来!”

    凤瑾元大怒:“还不快把人给我带过来!”

    “哎!”小厮答应一声,赶紧跑了出去,不多时,一位老大夫拎着药箱就被带上前来。

    凤羽珩觉得没必要再留了,于是走到姚氏身边,拉了她的手,跟老太太说了句:“大姐姐生病需要静养,阿珩就不多打扰了。”她俯了俯身,拉着姚氏就走出了院子。

    安氏一看这情形,赶紧道:“那妾身也带着三小姐一并回去了。”

    老太太不想理她们,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安氏赶紧拉着想容也走了出去。

    想容快走了几步追上凤羽珩,开口轻问:“二姐姐,你一夜没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凤羽珩在想容的面上看出浓浓的关心,心中便溢起一阵暖来。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家,但总还是有一些人会让她生出亲近。

    她抬手去揉揉想容的脸蛋,“小丫头最近胖了呢!”终于展了一个十二岁女孩该有的笑,“想容放心,二姐姐没事。”

    想容这才松了口气,“昨夜出宫时我说要在宫门口等等二姐姐,可父亲说什么也不让。后来回了府,父亲马上派了马车去宫门口等大姐姐,安姨娘想自己从外面再雇辆马车去接二姐姐,可是被父亲发现了,把我们都关在府里,放了话说谁也不准出去。”想容说话间,面色渐冷,略犹豫了一小会儿,才又开了口小声道:“二姐姐,想容讨厌父亲。”

    安氏吓得赶紧四处看了一圈,然后叮嘱道:“小点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乱讲话!”

    凤羽珩给了安氏一个安慰又带着谢意的笑,“姨娘放心,阿珩没什么大的本事,但护好想容还是可以的。”

    安氏拧着眉心,担忧地抓起凤羽珩的手:“不是担心想容,是担心你。二小姐有大智慧,这个妾身知道,可再怎么样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距及笄还有两年多,这府里风云变化,谁知道会突然冒出什么事端来,二小姐凡事要多加小心才是。”

    姚氏也跟着点头:“你安姨娘说得对,阿珩,你父亲这么多年的丞相也不是白做的,下次切不可与他正面相驳了。”

    凤羽珩知这二人是真心为自己好,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给了她们一个安慰的笑容,拉着姚氏回了同生轩。

    同生轩的下人早打听到凤羽珩回了府,清粥小菜已经备好,她刚一回屋,清玉就将饭菜端了进来。

    姚氏嘱咐她吃完饭就早点补个眠,不要再做事,见凤羽珩点了头,这才又叮嘱清玉好生看着她,然后带着自己的丫头回了院子。

    清玉先给凤羽珩倒了碗清水,这才道:“小姐一夜没睡,就不要吃太油腻的,清粥小菜最是养胃了。”

    凤羽珩看了看清玉,不由得笑了,“在外面跑了这么久,人都清瘦了。我给你的月例银子不少吧?怎的也不吃好一点?”

    清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一边给她布着碗筷一边说:“小姐就会取笑奴婢,明明是胖了,刚来府里时做的衣裳现在都不能穿了呢。”

    凤羽珩瞅了瞅她现在这一身,忽然想起个事来:“自从孙嬷嬷离府,忘川又跟着子睿去了萧州,这同生轩里的事也就没个人管着。如今都过中秋了,我好像忘了给你们做新衣裳。”

    清玉帮她将粥盛好,看着她喝了一口,这才又道:“这些事情都不用小姐烦心,奴婢日前已经做主给同生轩的下人都添置了新衣,另外还给咱们同生轩单独立了一个帐房,帐目暂时由奴婢代管,想着再多观察观察外头正培养着的新人,有遇到合适的就带进府来给小姐瞧瞧,若是觉得可以,就留下来帮忙,咱们同生轩的人下人是太少了些。”

    凤羽珩对清玉是越来越满意,这丫头不但在生意上颇有研究,心也很细。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大顺人,有很多这个时代的规矩她都不懂,但清玉却是门儿清,有许多凤羽珩想不到的事清玉都能主动替她想着并着手去做,着实让她省了许多心去。

    “院子里的事你就看着办吧。”凤羽珩对清玉很是放心,“如今忘川在外面,黄泉那个性子我也指望不上她,你就多费点心,需要添人手你就张罗着添,只是添上来的人可一定得仔细,卖身契必须拿到手,另外官府那边备案的那一份也要查清楚。”

    清玉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姐放心,这些事情奴婢都明白。”

    凤羽珩想了想,再道:“留心再添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上来,一等的就从你在外头亲自带的人手里挑吧,二等要么从下面提,要么再买来。”

    她早就给清玉放了权,让清玉自己带一批识字的丫头,一边教导帐房铺面上的本事,一边了解和熟悉凤府。她住在这里,身边人手总是不能少的,更何况凤羽珩的心并不只局限于这座凤府,总有一天她要做一些大事,今日培养的人,终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奴婢记得了。”清玉了将差事应下,“这两日奴婢就着手去挑,挑中的人会带到小姐跟前来,小姐再看看。”

    侍候着凤羽珩吃过饭,清玉就端着托盘出了房间,黄泉刚好从外头进来,与清玉笑闹了几句就进了屋来,将一封简信递给凤羽珩:“忘川的飞鸽传书。用的鸽子是王府里的,它们只认得飞回府里的路,刚刚白泽送了过来,小姐快看看。”

    凤羽珩将信纸接过拆开,就看到上面忘川的字迹写道:“萧州一切顺利,小姐交待的事情都已经办妥,子睿少爷很受叶山长器重,奴婢即日起身回京,小姐勿念。”

    她这才放下心来,将信随手递给黄泉,黄泉看了一眼,道:“萧州顺利就好,不过,小姐培养那些小丫头做什么?”

    凤羽珩笑笑,黄泉的脑子总是不如忘川那样精细,要她练武还好,可若动起心思来,就差上一筹了。

    “养一些精通医理的丫头,将来有一天,咱们将百草堂开遍整个大顺。”

    黄泉乍舌,“小姐,你想做生意啊?”

    她失笑,“就算是生意吧!诊病抓药是要花钱的,但是黄泉你要知道,将来有一天我们的百草堂遍布大顺的每一座州府,那你想知道什么,想掌握什么,岂不是相当于多了无数双眼睛?”

    黄泉恍然大悟,“小姐心思缜密,黄泉受教了。”

    凤羽珩点点头,对黄泉道:“安心的等忘川回来,咱们的日子不愁精彩。你们跟了我,我总不会让你们失望便是。”

    黄泉当然相信凤羽珩的话,来到凤府这么久,这位二小姐什么时候让她们失望过?特别是昨夜宫宴上凤羽珩那惊鸿三箭,简直射进了所有人的心里。黄泉知道,若不是凤家二小姐早就与御王有了婚约,只怕今日来求亲的人要将凤府的门槛都踏平了。

    凤羽珩用过饭就开始睡觉,这一觉直接把这一天都睡了过去。任凭凤家人如何为沉鱼的突然昏倒而忧心劳神,她都不闻不见,一心一意地蒙头睡大觉。

    直到夜半三更时,黄泉到床榻边将她叫醒,说了句:“小姐,老太太来了。”

    凤羽珩迷迷糊糊地没听明白,“谁来了?”

    黄泉又说了一遍:“老太太,凤家老太太来同生轩了,说是一定要见小姐一面。”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揉揉眼,极不情愿地起身下地。

    “寅时刚过。”黄泉也很不乐意,一边侍候凤羽珩穿衣一边埋怨道:“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凤老太太抽的是什么风。”

    凤羽珩撇撇嘴,“管她呢,总归不是好风。但如果邪得太过份,咱们就给她竖起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她收拾完毕,黄泉的陪同下去了堂厅。到时,守门的丫头刚好扶着老太太走了进来。

    凤羽珩表示满意,她定下的规矩下面执行的还算不错,即便是凤家老太太,也没能直接就大摇大摆地从柳园那小偏门走进同生轩来。

    “祖母!”不管怎样,在老太太面前,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的。凤羽珩快步上前将老太太从赵嬷嬷手里接了过来,瞥眼间看到赵嬷嬷一副疲惫模样,不由得暗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谁能禁得起这样折腾呢?“这么晚了,祖母可是有急事?怎么不差人来叫阿珩,同生轩太远,祖母这样劳累万一累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得了!”

    老太太顾不上跟她寒暄,干脆点明主题:“沉鱼的病总也不见好,请了好几拨大夫都直摇头,该喂的药都喂了,可她还是一直昏迷着。阿珩,祖母也是没有办法,好歹都是一家人,你过去给她瞧瞧好不好?”老太太说话的语气里满带乞求。

    凤羽珩面上覆了一层为难之色,看着老太太开口道:“祖母,您也知道父亲对阿珩颇有偏见,诊病这种事情总有个万一,万一阿珩诊得不准或是不好,父亲怪罪下来,只怕阿珩又要被送回西北的大山里了。”

    “他敢!”老太太急了,“阿珩你放心,有祖母给你作主,你父亲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只要你能去瞧瞧你大姐姐,即便是出了什么差子,祖母也必定站到你这一边。”

    凤羽珩面带感激,“祖母待阿珩真是太好了。”

    老太太抓着她的手,颤颤地道:“乖孙女,你这是答应祖母了?”

    凤羽珩点点头,“恩,有祖母为阿珩作主,阿珩一定好好为大姐姐诊病。”

    这话说完,眼里闪出一丝只有黄泉看得出来的狡黠。

第137章 我扎死你

    凤羽珩伴着老太太去看沉鱼时,凤瑾元也在。而陪着凤瑾元一块儿在沉鱼榻前熬夜的,是金珍。

    见她们来了,金珍赶紧起身行礼。老太太没心思理金珍,只问了句:“沉鱼如何了?”

    凤瑾元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没有醒。”再看了凤羽珩一眼,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她面露惊吓,往老太太身后躲了躲,怯声道:“祖母。”然而,眼里哪有半点惊吓之色。

    凤瑾元就想抽她一巴掌,心说你别装象儿了成吗?可终究是没敢。

    老太太将权杖往地上一顿,怒道:“是我把阿珩请来给沉鱼看病的!你有意见?”

    老太太一发话,凤瑾元哪里敢有意见,再加上沉鱼这病换了几拨大夫都治不好,如果凤羽珩能给瞧瞧,说不定也是条路子。

    他垂下眼帘,往后退了半路,给凤羽珩让出路来。

    凤羽珩撇了她爹一眼,抬步朝着沉鱼走去。凤瑾元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了句:“你可一定要看仔细了。”

    她翻了个白眼:“左右别人也治不好,莫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说罢,不等她爹再出言,她的手已经搭在凤沉鱼的腕上,同时用另一只手对凤瑾元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凤瑾元立即住了口,眼睛死死盯着凤羽珩,那样子像是生怕她会害了沉鱼一样。

    凤羽珩对这父亲越来越厌烦,掐沉鱼的脉时下意识的就用了些力。这一用力不要紧,她居然能明显的感觉到沉鱼手腕一颤,像是对这力道有了回应。

    她觉得十分有趣,再掐掐……恩,更用力些,要不干脆用指甲吧!

    如此折腾一番,凤羽珩算是明白了,什么叫换了几拨大夫治不好?这就应了那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沉鱼就是在装病!

    人家不愿意醒,自然是灌什么药都没用的。

    她心里有了数,面上却是抹了一层凝重之色,将沉鱼的手轻轻放了下来,掖到被子里,这才转过身,冲着老太太摇摇头:“大姐姐这病……着实令人忧心啊!”

    老太太和凤瑾元齐齐上前一步,凤瑾元抢着先问道:“到底是什么病?”

    凤羽珩唉了口气:“疾火功心,有一股怨气堵在心肺里发泄不出来,直接憋坏了中枢神经,这才导致大姐姐不能转醒。”

    老太太听不太懂,但好歹凤羽珩比别的大夫说得靠谱些,也直接点明了病症。要知道,之前请来的大夫是说都说不清的,有的甚至干脆摇摇手,一句医嘱都没留下就走了。

    “还好我去叫了阿珩过来,要不然非得把沉鱼给耽误了不可。”老太太对自己去叫凤羽珩这一行为十分骄傲。

    凤瑾元也顾不上计较太多,直接就问凤羽珩:“那该怎么治?”

    凤羽珩面露为难之色。

    凤瑾元急了:“有话你就直说,只要能让沉鱼醒过来,你提什么条件,为父都答应你。”

    “哦?”她挑眉:“父亲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万一阿珩提出要我娘亲重新坐回凤家主母的位置可怎么办?”

    凤瑾元一愣,万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一般来说这种客气话不是应该这样接——女儿能为家里出力,是荣幸,万不敢向父亲讨要奖赏?

    真是……跟这个女人没法沟通了。

    看着凤瑾元一脸变幻湍急的面色,凤羽珩就笑了:“父亲莫怕,阿珩断不会提出那种要求的。别说父亲为难,就是我娘亲也不可能乐意的。”

    “哼!家里事情什么时候由得她说乐不乐意了?”凤瑾元怒火又窜了上来,“一个妾室,能被扶正是她的福份!”

    “这么说,父亲是答应了?”凤羽珩眨眼看他,却看得她父亲别过头去。

    “瑾元!”老太太打起圆场,“你是做父亲的,就不能跟女儿好好说话?手心手背都是肉,你疼沉鱼不假,但也不能太亏待阿珩。”她上前走了两步,抓住凤羽珩的手:“阿珩,祖母明日大开库房,好物件好料子可你挑选,多做几套秋装,冬装也顺便备一些。待到天气冷下来,有新来的料子也定可你先选,好吗?”

    凤瑾元对这样的补偿很满意,赶紧跟着点头。

    凤羽珩笑了笑,做不做主母的,不过是她说出来试探一下凤瑾元的态度罢了。姚氏的心思她明白,这些年下来,早就断了再与凤瑾元同床共枕的念想了。

    她笑着点了头,“一切都听祖母的安排。”给足了老太太的颜面。

    老太太特别开心,她觉得在这个家里,也就自己能把这个二孙女给拿捏得住。凤羽珩谁的面子都不给,却偏偏给她的,这让她的虚荣心瞬间膨胀了无数倍

    凤瑾元催促她:“既然都答应了,就快说说如何能治好你大姐姐的病。”

    凤羽珩点点头,面色又郑重起来,看得老太太跟凤瑾元也跟着捏了把汗。

    “大姐姐这种病症十分罕见,治好治不好的关键就在于她能不能醒来。之前之所以喂过那么多名贵药材都没有用,就是因为她没醒。”

    “那如何能让她醒?”

    “下针!”凤羽珩坚定地道:“将银针刺入患者体内,运用捻转与提插等手法来刺激人体特定穴位,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地。”

    老太太觉得她说得十分专业,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

    凤瑾元追问了句:“要在什么地方下?你刚刚说她是有怨气堵在心肺,难不成是要在心口上下针?”他有些担心:“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凤羽珩摇摇头:“自然不会用那么冒险的方法,俗话说十指连心,我这针只需下在手指上,便可通心连肺,让大姐姐转醒过来。”

    听她如此说,凤瑾元就放了心,“那你快点下针吧。”

    凤羽珩转身冲着黄泉点了点头,黄泉上前两步将出来时就提在手上的药箱放到榻边的角桌上。她从里面取出一套针灸用的银针来,再吩咐黄泉:“准备高度烧酒,把烛火移到这边来。”

    她其实很少用这种原始的消毒方法,空间里有的是药用酒精,只是不想在人们展露。

    老太太见她行事慎重,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满意,连连夸赞:“要说府里的孩子,还真就数咱们阿珩最拿得起事,也最能为家里争脸。”

    凤羽珩感激地回道:“多谢祖母夸赞。”却换来凤瑾元一声冷哼。

    老太太赶紧瞪了凤瑾元一眼,她就不明白,这个儿子怎么就如此不待见阿珩?面子上的功夫也不肯做了吗?

    却不知,在凤瑾元的心里,这个女儿原本他对她有愧疚,就不愿过多面对。而现在,他几乎是惧怕的,只要能不跟凤羽珩打交道,他宁愿一辈子都不要理她。

    很快地,黄泉以及院子里的下人们把准备工作都做好。凤羽珩掐针消毒,终于握上凤沉鱼的手时,只觉这只原本来冰凉的手心里已经湛了汗来,再仔细观察,沉鱼的眉心也轻轻地皱了起来,眉稍有僵硬的颤抖。

    她心中暗笑,装病么?我一针扎死你,看你还不起来?

    经过高度烧酒消毒的银针带着一股独特的气味,能让人一闻去就会不自觉地往病症上联想。就像现代人一闻消毒水的味道就会想到去医院扎针一样,像是条件反射。

    她紧握住沉鱼的手,以防止下针之后对方挣脱,心中打定主意,今日不扎个过瘾,决不罢手。

    “此套针法共计七七四十九针,均在十指与掌间完成,祖母和父亲可看好了,一旦大姐姐中途转醒,必须将她按住。四十九针必须行完方可见效,不然只怕会前功尽弃。就算大姐姐暂时醒来,也会再次莫名奇妙地晕迷不醒的。”

    凤瑾元郑重地点头,老太太更是吩咐一个丫头:“你爬到榻里去,一会儿帮着按住大小姐。”然后她与凤瑾元两人也分开两边,随时准备配合凤羽珩下针。

    凤羽珩见一切就绪,嘴角泛起了一个不着痕迹的笑来,双指掐针,几乎是没有预兆地,猛一下就往沉鱼右手食指指尖扎了下去。

    就听原本还晕迷着的沉鱼“嗷”地一声大叫起来,挣扎着就要起身抽手。

    凤羽珩紧张地属咐身边几人:“快按住她!针法不能乱,更不能停,否则前功尽弃啊!”

    老太太、凤瑾元,以及那爬到榻里的丫头齐齐出手,竟生生地把已经半起了身的沉鱼又给压了回去。

    凤瑾元一边按一边道:“沉鱼,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啊!阿珩在救你的命,你再忍忍!”

    老太太亦附和道:“多亏了你二妹妹是神医,你昏了一下午,要是没有阿珩,祖母……祖母真怕你醒不过来了呀!”

    两人说话间,凤羽珩第二针又扎了下去。这一针比刚刚更加用力,整个银针都没进肉里一半。

    沉鱼疼得哇哇大叫,叫声跟杀猪一样,整个人在榻上乱拱,老太太累出一身的汗来。

    凤羽珩动作不停,手腕翻飞,银针一根接着一根的换,每换一次都会在沉鱼手上多刺一下。

    渐渐地,沉鱼的叫声弱了,也没力气挣扎了,凤瑾元看着害怕,不由得怪起凤羽珩来:“是不是被你扎坏了?为什么沉鱼像是又要昏迷的样子?”

    凤羽珩心中冷哼一声,口中却道:“父亲莫急,如果七七四十九针下完大姐姐还不好,阿珩还有一套九九八十一针的针法,可以在大姐姐另一只手上再施一次。”

    一听这话,沉鱼整个人猛地一震,竟大叫道——“不用!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第138章 只怕是一场劫难

    终于,七七四十九针扎完,沉鱼的汗已经将整个床榻湿透,老太太和凤瑾元以及那个丫头也累了个半死。

    就见凤羽珩一边让黄泉将银针收起来,一边擦手,同时幽幽地道:“这可真是怪症,叵阿珩再晚一会儿下针,只怕大姐姐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老太太一阵后怕,不由得瞪向凤瑾元:“多亏我去叫了阿珩过来,再由着你请那些庸医,耽误了沉鱼你是后悔都悔不来的。”

    凤瑾元就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蹊跷,特别是沉鱼睁开眼后那种愤恨的目光,像是毒蝎一样要把凤羽珩给蛰死,哪里像个昏迷刚醒的人?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沉鱼那双被扎得千疮百孔的手,他整个人就打了个冷颤——莫非是沉鱼装病,而自己跟老太太都着了凤羽珩的道儿,疼苦了女儿?

    凤羽珩看着凤瑾元的目光逐渐清醒,知他已想到究竟,不由得唇角上挑。

    这个凤家,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呢!

    “凤羽珩!”凤瑾元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女儿,狠不能亲手将她掐死,“你好狠的心!”

    这话说得声小,就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凤羽珩张着一双灵动的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忽地就展了个罂粟般迷人又有毒的笑,开口道:“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

    凤瑾元他就算猜出沉鱼是在装病,可他能说破么?沉鱼敢承认么?

    父女俩除了双双认栽,什么都做不了。沉鱼就白白挨了四十九针,表面上还得对下针之人感恩戴德,这让他们想想都呕火。

    “行了。”老太太在赵嬷嬷服侍下擦了把脸,然后开口道:“既然沉鱼已经醒了,那我就放心了。”她吩咐着屋里下人:“你们帮大小姐换好衣裳,被褥也换过吧,都让汗浸湿了。沐浴就先省省,免得着了风寒。”

    下人们点头应下,开始忙碌起来。

    老太太再看向凤羽珩,目光中全是感激:“真是辛苦阿珩了,昨儿就一夜没睡,今个儿又把你叫了起来,祖母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凤羽珩宽慰她:“祖母快别这么说,莫说病的是大姐姐,就是旁人,只要祖母一句话,阿珩都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老太太觉得倍儿有面子,连连道阿珩的好,然后牵着凤羽珩的手一起走出了院子。

    留下凤瑾元与沉鱼父女二人时,凤瑾元特别想问问沉鱼这病是不是装的。可当他看到沉鱼那一脸愤恨之色时,便觉得也没必要再问。答案是肯定的,只是不知沉鱼为可要这样装病。

    回到同生轩,黄泉一直憋着的笑终于爆发,扶着院子里一棵老树捧腹大笑。

    凤羽珩耐心地等她笑完,这才开口问道:“至于么?”

    黄泉用力地点头:“太至于了!小姐您这招儿真损,如果王爷知道一定也会如此赞扬您的。”

    凤羽珩抚额,损?这也叫赞扬?你们御王府赞扬人真是别出心裁啊!

    次日,凤羽珩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姚氏正坐在她的榻边,手里缝着一件衣裳。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娘亲怎么在这里?这是在缝什么?”

    姚氏笑笑,“给你和子睿一人做了件底衣,还差几针就缝好了。”

    “府里不是都给做够了衣裳吗?娘亲费这个事干嘛?”她伸手去摸那白棉布料子,十分柔软,比府里给送来的的确要好上许多。

    “这是你安姨娘特地人外头挑选来的,料子不多,只够你们三个孩子一人一件。”姚氏将手中活计放下,伸手去抚摸凤羽珩的头发,“以前在山里时吃的不好,你这头发总是又黄又稀。如今不但头发长得好了,模样竟也出落成一个美人。”

    凤羽珩听出姚氏话里有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正色道:“娘亲有话直说,不用这样子的。”

    姚氏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阿珩,有些事娘亲是不想问的,但憋在心里实在难受,今后若有旁人问起来,也不知该怎么说。”

    “娘亲是想问我何时学会的箭术吧?”她知道,宫宴上露的那一手姚氏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府中不可能没有人嚼舌根子,姚氏向来是个心事重的人,疑惑也是应该的。

    她搬出一个通用的理由:“波斯奇人教的。”

    “真有波斯奇人吗?”姚氏干脆追问起来。

    凤羽珩笑笑,“娘亲,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我是你的女儿,总不会害你。”

    姚氏看出她不愿多说,能给出这样一个理由,其实就是为了她日后在人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她无奈,却也不再追究,只道:“我是你的娘亲,只盼着你好。”

    送走姚氏,凤羽珩不得不多了几番思量。

    姚氏已经对她起疑,她一句“波斯奇人”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与她一起生活在山村里的娘亲。

    今日只是问问,若今后有更多想不开的事,只怕这个结会在心里越编越大。

    看来,得想办法与姚氏拉开距离,送她去萧州陪子睿呢?

    凤羽珩在心里打着主意,却也明白这事急不得。眼下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首要一点她得保证姚氏的平安,离开她的眼皮底下,这事儿还有待考量。

    这天下午,清玉带回来一个消息:“步家大丧,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着吏部尚书步大人的丧事。”

    她这才想起来宫宴那晚被自己女儿砸死的吏部尚书,只怕那是天底下最郁闷的死法了吧?

    “丧事办得挺大吧?”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跟清玉说话。

    清玉给她倒了碗茶,点头回道:“好歹是二品大员,更何况还有步贵妃的面子在,怎么可能不气派。昨天晚上奇宝斋里被人买走了一块含蝉,奴婢后来派人打听过,正是步家差人去买的。”

    所谓含蝉,其实就是古代的一种陪葬品,放置于往生人的口中做压舌之用。含蝉为玉质,呈蝉形,寓意精神不死,再生复活。一般有钱人家极为讲究,步家人能到奇宝斋去买含蝉,可见对步大人的丧事是极为重视的。

    “步家有没有什么动静?”如今在外走动最多的人就是清玉,凤羽珩渐渐地习惯了有事去跟清玉打听,办事就找忘川和黄泉去办。

    “奇宝斋的伙计听到了来买含蝉的两人闲聊,好像说步家已经给远在边关的那位大将军送了信,要他回来奔丧。”

    凤羽珩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也很满意那位奇宝斋伙计的表现,她告诉清玉:“给那听到消息的伙计二两银子做为奖励,同时你也要同他们讲清楚,听到的任何事都不要往外说,除了你我之外,任何人去打听消息都要凭着我的腰牌。”她一边说一边将前些日子进宫之前老太太特地给她和想容做的凤家腰牌递给清玉:“你看清楚这个,暂时先用着,以后寻到合适的物件儿我自会换下来。”

    清玉是个极聪明的丫头,凤羽珩几句话她便明了:“小姐这是要培养眼线了,放心,奴婢定会叮嘱好三家铺子的人,同时也会留意专门培养合适的人安插进去。”

    “如今外面的事都是你在张罗,我很放心。只是你留意过的人不只是要顾及生意,就像刚刚说的眼线一事,也是必须要认真去做的。这方面的人就要挑那些头脑机灵,但相貌上却绝对不能出奇的。既然不能好看,也不能难看,最好是那种混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大众面孔才好,这样才不会给人留下过深的印象,以便多次重复使用。”

    清玉点头:“奴婢记下了。昨日小姐提起的要添上人手一事奴婢也在挑选,明天晌午就可以带一批人进来请小姐挑选。”

    “不用我挑,你直接带好人进府就行。我相信你。”她不愿凡事都亲力亲为,总是要给下面的人一些成长的空间,哪怕清玉挑的人并不够好,甚至是错的,那也是一种成长的经历。她将清玉等人培养起来,为的就是有一天即便她不在,她们也能为她撑起一方天空。

    对于凤羽珩的信任,清玉十分感激,甚至是激动的。

    她本来就不甘于只做一个侍候人的普通丫鬟,凤羽珩如此重用她,几乎可以将她的潜力完全激发出来,让她独挡一面,将过去的自信完全的找了回来。

    这样的主子,清玉相信,除了凤羽珩,这辈子也再找不出第二个。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清玉便离府去忙。凤羽珩叫来黄泉,吩咐道:“想办法去查步聪,消息越多越好。”

    黄泉点头应下,却又提醒她道:“那还是得跟殿下那头打听,或是借那边的人去查。”

    凤羽珩轻叹了一声:“去吧,左右我们自己目前没有人手。”

    看着黄泉匆匆离去,凤羽珩不禁有些着急。在这个没有便捷通讯和交通的时代,建立起一个强大的信息网是多么的重要啊!

    步聪,那个据说是跟她还有几分纠葛的男子就要回京了,为什么这个消息让她听了会有些心慌?

    那日宫宴上听到的有关原主与步聪之前的过往,她还当是个美好的故事,甚至是带着几分八卦的心去听。

    可如今,直觉告诉她,步聪的回京,对于凤府或者说对于她凤羽珩来说,只怕是一场劫难……

第139章 白衣鬼影

    次日清晨,凤府女眷齐聚舒雅园给老太太请安。

    沉鱼也由倚林倚月两个丫头伴着坐在侧座,茶水就摆在旁边桌上,她却肿着一只手,始终不敢端。

    凤羽珩依偎在老太太脚边的软垫子上,伸手搭腕,正在给老太太诊脉。

    每每这时,都是都太太觉得凤羽珩最有用的时候。家里有个孙女懂医理,总比养着客卿大夫强,省得再出之前子睿那档子事。

    “祖母身体没有大碍。”掐了一会儿脉,凤羽珩放下手来宽慰老太太,“虽然上了秋,但今年祖母的腰腿护得很好,没见大病,气脉也均顺。”

    老太太听了之后心里那个舒坦,一个劲儿地夸她:“还是我们阿珩最得力。”

    凤羽珩却再开口告诫老太太:“但要注意胆火!祖母最近动气较多,于胆火无益。”

    老太太无奈地叹了一声,动气较多?不多才怪。

    坐在侧座下手边的韩氏翻了个小白眼,怪声怪气地开了口:“府里头的事儿一茬儿接着一茬儿,不动气才怪。”一边说一边剜了一眼沉鱼:“大小姐,您说是不是?”

    沉鱼低着头,不想理她。

    韩氏却不依不饶,又道:“特别是大小姐那双手,更让老太太跟着上火啊!唉,要我说,人哪,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来昏迷不醒那一套,搞不好到最后吃亏的就是自己。”

    打从韩氏一开口,所有人就都觉得不舒服。从前的韩氏是千娇百媚的,现在的韩氏,却带着那么一点接近于凤羽珩的阴阳怪气。

    沉鱼被她说得心底火气腾腾地往上窜,却又不得不死死压着,只是对于韩氏的话十分不认同:“我是真的病了,韩姨娘切莫混淆是非。”

    “哟?”韩氏提高了嗓门,“我说什么是非了?我什么时候说大小姐装病了?”

    “你……”沉鱼觉得现在的韩氏就是个泼妇,她不想跟泼妇再多废话。于是又再低下头,闭上了嘴。

    韩氏看着沉鱼,冷声一笑,“手被扎成了那个样子,真不知道这能不能好起来。大小姐自小便擅长琴技,如今被扎废了一只手,那苦练多年的琴,只怕也弹不得了吧?”

    沉鱼的心猛就一沉,忽地抬头问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再看向凤羽珩,“我这手不能好了?”

    凤羽珩翻了个白眼,“如果韩姨娘也是大夫,大姐姐就信了她吧。”

    “行了。”老太太早听不下去韩氏怪腔怪调的话了,“这舒雅园要是容不下你,就滚回你的院子去。连身份都忘了,居然自称妾身都不会,我看你另有它图吧?”

    韩氏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跟老太太对着干,别扭着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老太太却看着沉鱼的手,心底升起了一阵担心,不由得问凤羽珩:“你大姐姐的手……”

    “祖母放心。”她给了个安慰的笑,“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大姐姐的手就没事了。”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沉鱼听了也放下心来。

    “沉鱼啊!”老太太道:“这次你突然发病,还真是多亏了阿珩,要没有她,只怕你到现在都没能醒过来呢,你可要好好谢谢你二妹妹。”

    凤沉鱼恨得咬牙切齿,她想杀凤羽珩的心都有,怎么可能谢她?“还请祖母多为家里人考虑考虑,二妹妹毕竟才十二岁,纵是得姚老神医真传,也不过幼时几年。至于她所说的那波斯奇人,外头来的异类,不信才好,切莫过于依赖,以至于误了家里人的身子。”

    她说这话时,因为隔应凤羽珩,也没什么好语气。老太太听了那个气啊——“你这是在教训我?那日你昏迷不醒,我与你父亲守了一夜,请了多少大夫来都医不醒你。我没办法了才去找你二妹妹,你也确实在她的医治下醒了过来。不知道感激也就罢了,怎的还能说出如此话来?真真是不知好歹!太不知好歹了!”

    沉鱼一惊,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她恨凤羽珩不假,可如今与她说话的人是老太太,她怎么可以把脾气发在这个连父亲都要让着三分的祖母身上?

    意识到这点,沉鱼赶紧起身,直往老太太面前就跪了下去:“请祖母恕罪!沉鱼才醒来没几日,脑子还不是很清楚,刚刚的话实在是胡言乱语啊!”再抬头,脸上挂了两串泪痕,那小模样要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老太太哪里还会继续埋怨她?

    “快起来。”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身子刚好,不怪你。只是你二妹妹实在一片好心,你总要谢谢人家。”

    凤沉鱼心中将老太太骂了一通,只道这老太婆真是活得太久脑子糊涂了,居然被个山里的野孩子哄得如此开心,还对她这般维护。

    可老太太坚持,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憋着气,对着凤羽珩道:“如此,就多谢二妹妹了。”说话时,看都没有看凤羽珩一眼。

    老太太也觉得沉鱼态度不好,就准备再说她两句,却在这时,有个丫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张白色的拜贴。

    赵嬷嬷赶紧上前将贴子接了过来,与那丫头说了几句,这才转过头对老太太道:“是步府送来的丧贴。吏部尚书步大人大丧,咱们府上理当去人吊唁。”她一边说一边将贴子给老太太递过去。

    老太太接过来,一边看一边道:“是该去的,当初沈氏治丧时,步家的大儿子也是来过的。”

    凤羽珩听了,便在心里合计了一番。步家的大儿子,是叫……步白棋?当年她外祖父姚显就是在给步白棋治伤时得到了她出生的消息。

    “要说步家那个大儿子啊,实在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咱们……”老太太的话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声音顿住,手也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去看凤羽珩,只一眼,便又将目光收回。

    凤羽珩觉得好笑,主动开口问去:“丧贴上可是有提到阿珩了?”

    老太太颇有几分尴尬地点了点头,却将手里的丧贴往回缩了缩,“是啊,贴子里有邀请阿珩。”

    “哈。”她没忍住笑出声儿来,“丧贴居然还点名?步家这是当喜事办呢!”一般只有喜贴才会特地点名让谁同去,丧贴却是以家族为单位邀请的。

    老太太也觉得步家过份了,但她所认为的过份却不是丧贴点名一事,而是那贴子上居然明晃晃地写着:请凤家庶女凤羽珩前去步府给步尚书磕头谢罪。可这话她可不敢跟凤羽珩说,天知道这二孙女会有什么反应。更何况,步尚书的死跟她们家阿珩有啥关系?

    “步家真是欺人太甚了!”老太太放下手中丧贴,“阿珩不必理会。”

    安氏也点了点头,“步尚书官职不过二品,咱们家老爷却是正一品,哪里容得他们点名要凤家的小姐去吊唁。”

    姚氏也开了口,说得比安氏专业——“朝中没这个规矩。”

    大家对于她二人的话都十分认同,连连跟着点头,却唯有凤沉鱼拧紧了眉,犹自道:“步尚书虽然官职不如父亲,可到底宫里还有位贵妃呀!”

    老太太一听这话,又开始重新思量。

    的确,一位尚书还左右不了丞相,但宫里的贵妃却不一样了。虽然人人皆知步尚书是被贵妃砸死的,而贵妃则是被皇上亲手扔出去的,并且还是因为得罪了云妃。可即便这样,宫里也始终没有传出贵妃降位的消息,似乎她的日子与从前并没有两样。如此一来,这个关系就比较微妙了。

    老太太下意识地就向凤羽珩看去,看到的是一张自在坦然、没有半点担忧之色的脸。

    见她看过来,凤羽珩便开了口,主动道:“祖母无需忧虑,阿珩往步府去一趟便是。不管怎么说,那日步大人过世阿珩也是亲眼所见,不去吊唁一番,心里也总是别扭着的。”

    一听她如此说,老太太立时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个孙女执拗起来不肯去,到时候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阿珩真是懂事。”她由衷地道:“如果家里的孩子都能像你这般就好了。”

    凤羽珩扔出了这个理由,边上坐着的想容便也不能不去了,于是起身,也说了句:“想容跟二姐姐是一样的想法。”

    老太太连连点头,“那就都一起去吧,祖母亲自带着你们到步府。”说着看向沉鱼:“你也一起。”

    离了舒雅园,姚氏拉着凤羽珩快走了几步,直待与众人拉开了一定距离这才道:“步家其它的人到没什么,你也应该多少知道一些。只是步尚书唯一的儿子步白棋,多年来与你外祖家却是一直交好的。他如今是五品的户部郎中,他……”

    凤羽珩见姚氏说得有些急,干脆把话接过来:“他有一个儿子叫步聪,当年曾经让其父亲到凤府来与我求亲。”

    姚氏点点头:“你还记得?”

    她当然不记得,都是听别人说的,不过也不愿过多解释,只随意点点头:“娘亲的意思我都明白,放心,阿珩既许了九皇子,断不对会另人再生情愫。”

    姚氏微松了口气,“总之你到步家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我总觉得这丧事怕是没那么简直。”

    往步家吊唁就定在次日清早,凤羽珩早早的就穿了一身素服到舒雅园去接老太太,亲自陪着老太太往府门口走去。

    想容也一早就等在门口,三人才一碰面,就见想容看着一个方向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

    几人顺目去看,就见到离着老远有一道白影,像鬼一样正往这边飘过来……

第140章 比比谁的后台硬

    老太太被那白影吓得接连倒退两步,死抓着赵嬷嬷颤颤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想容也被吓着了,抓着凤羽珩的手都直哆嗦。

    凤羽珩眯起眼,看着那个飘忽而来的“东西”,拍拍想容的手臂,再回身去告诉老太太:“祖母莫怕,是大姐姐。”

    老太太一听这话,赶紧揉揉眼睛仔细去看——可不么!一身纯白长裙,长发垂肩,鬓上还带了朵白花。面色也憔悴不堪,苍白得可怕。

    想容就不理解了,“大姐姐这是干什么?”

    老太太气得权杖砰砰地往地上敲:“沉鱼!你穿成这个样子是要干什么去?”

    沉鱼款步上前,微行了礼,这才道:“孙女自然是随祖母去给步家吊唁尚书大人啊!”

    “谁让你穿成这样的?”

    “去理丧当然要穿白色!”沉鱼答得理所当然,“那日尚书大人去世,沉鱼是亲眼看见的,这些日子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当日的场面,心惊难耐,夜不能眠。沉鱼就想着,如果不好好吊唁下步大人,只怕……心病难去啊!”

    她这么一说,老太太便不好再开口怪罪了。

    想想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眼睁睁的看到一个人死在面前,那得是什么样的惊吓呀!

    老太太原本还气恼沉鱼,可一转眼就变成了同情与怜惜,不由得上前两步抓住沉鱼的手轻拍了两下,“乖孙女,不怕不怕,今日过去给那步尚书上柱香就没事了,啊!”声音轻柔,真就像个慈祥的奶奶。

    凤羽珩看在眼里鄙夷在心,这老太太贪财贪物,从来没个正经主意,她与凤瑾元是一条心,都巴望着沉鱼能出人投地,坐上那个她们梦寐多年的宝座上去。

    凤羽珩拉着想容转身往府门外走,两辆马车已经离在外头等候。一辆是普通常用的车,一辆是沉鱼专用的紫檀马车。

    她拉着想容坐上那辆普通的,随后,沉鱼也与老太太相扶而出,就听沉鱼向老太太发出邀请:“祖母到孙女的车上坐吧。”

    这本是巴结之意,可听在老太太耳朵里却特别不是滋味。她才是这个家里最尊贵的女人,凭什么这么好的马车不是她的?

    可这罪她却并不归到沉鱼身上,而是在心中咒骂起了沈氏。

    眼见老太太面色不好,沉鱼立即明白过来,于是一边扶着老太太一边道:“这辆马车是当年母亲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孙女这些年一直都没怎么舍得用。一来这木料贵重,二来也总想着这等好物实在不是沉鱼小小年纪就受得起的,总想着哪一日可以送给祖母,由祖母专用才是最为得当。若祖母不嫌弃,就收下吧,今日沉鱼是沾了祖母的光才能一同乘坐呢!”

    打从沈氏死后,老太太已经许久没有得到实质性的好处,今日一听说沉鱼要把这辆马车送她,立马就来了精神。脸上也见了笑,褶子都难到了一起,连声道:“好!好!还是沉鱼最有孝心!”

    沉鱼抿着嘴笑着低头,心里却将老太太咒骂了一番。

    凤家两辆马车,载着四人一路往步府行去。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住,帘子掀起来时,就听到一阵诵经声嗡嗡传来,一座比凤家还要气派的宅邸现在眼前。

    步家大丧,府门挂满白布灵幡,还请了十余名和尚诵经超度。

    黄泉在扶凤羽珩时,小声在她耳边道:“步家的人都在门外,像是在等人。”

    凤羽珩留意观察,果然,步家一众人等都迎出府门,包括她认得的步霓裳在内,一个个神态恭敬又焦急。

    不待她多做思量,凤老太太就已走上前来,身后跟着沉鱼。步家人看了她们一眼,除去一名与凤瑾元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上前两步外,其它人都带着明显的敌意。

    那男子冲着凤老太太施了一礼,主动道:“凤老夫人能亲自到访,实乃步家大幸。”

    这话一出口,后面步家人堆里就传出几声轻哼,明显的不屑。男子面上挂不住,回身往后瞪了一眼,步家人到是有几分怕他,一个个低下头来。

    凤羽珩心里有了数,只怕这位便是与姚家有些交情的步贵妃的亲大哥、步霓裳和步聪的父亲步白棋了。

    她这样想着,那步白棋到也向她这边看过来,一看之下目光中生出几许感慨,却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凤羽珩行了一礼,就听老太太道:“步尚书去得突然,着实令人唏嘘。今日老身带着三个孙女一齐来给尚书大人上柱香,待瑾元下了朝也会往这边来的。”

    步白棋赶紧躬身道谢,瞥眼间,看到沉鱼一身全白衣裙,特别是鬓上那朵白花,更是勾起了他对父亲的思念之情。

    他重新对着沉鱼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凤大小姐。”

    沉鱼亦还了一礼,随即道:“步大人客气了,这是应该的。今日步家大丧,这比任何事都重要,诸位还是请回府吧,不必劳师动众出府迎接。”

    步白棋一愣,没明白沉鱼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怔在当场。

    凤老太太也跟沉鱼一个想法,顺着接话道:“对,快快回到灵堂去。”

    这话刚说完,就听到步家人堆儿里传来几声嗤笑。凤老太太脸微沉,还不待发作,就听到身后大道上有个尖锐的声音喊了起来——“贵妃娘娘到!”

    这一下,凤羽珩和想容都乐了。

    老太太和沉鱼的自作多情真是达到了一定境界啊!

    众人齐转身,正对着府门前的官道,就看到自西边行来一辆气派宫车,宫车上站着两名白衣宫女,下面还跟着个太监,刚刚那一声就是那太监喊出来的。

    步家人以及前来吊唁还没能入府的众人齐齐下跪,凤老太太也拉着沉鱼跪了下来,同时向凤羽珩使了个眼色。

    凤羽珩从来不会在这种形式上多做计较,随着想容一起跪到地上,然后微抬了眼,就见那宫车停住,从里面出来的竟是一幅担架。

    担架上躺着重伤的贵妃步白萍,由两个大力太监抬着,从宫车上缓步下来。

    步白萍被天武帝摔得那一下极重,虽然有她爹给垫了个背,却还是伤到了全身的骨头,以至于出宫来给父亲理丧也只能被担架抬着。

    步家人一见这场面全都黑了脸,步白棋心疼妹妹,随着众人行礼问安之后就起了身,几步奔到步白萍担架前,眼泪巴巴地道:“娘娘。”

    步白萍见到家人也是几番感慨,眼泪漱漱地落,只道:“哥哥,是我对不起父亲。”

    “别说这样的话。”步白棋打断她,“事已至此,步家谁也不怪。”

    步白萍亦是一身白衣,头上还扎着孝带,可她哥哥一句“谁也不怪”却刺激到她的神经。只见她猛地扭过头,不顾身上疼痛,强咬着牙将身子撑起一点,目光直朝着凤羽珩就射了过去。

    步白棋暗道不好,就要说点什么将话茬扯开,就听步白萍的声音已经凄厉而去——“她!杀了她!杀了她!”叫得声嘶力竭。

    她这一激动,牵扯着身上的伤,疼得步白萍直冒冷汗。

    “娘娘不要激动!保重身子要紧啊!”步家人齐围上来,一边劝着一边也用眼睛瞪向凤羽珩。

    那日宫宴的事谁都知道,起因是凤羽珩箭术赢了步霓裳,做为亲姑姑的贵妃娘娘气不过,借题发挥打了花妃,结果“吓”走了就要现身的云妃。听起来乱七八糟的关系,可归根到底,因还是在凤羽珩身上。

    所以,步家人在步霓裳的添油加醋下,一至认为凤羽珩就是害死尚书大人的罪魁祸首。如今贵妃娘娘又被气成这样,小辈们哪里能忍得住,立即有几个十多岁的少年冲了过去就要动手去打凤羽珩。而那步霓裳也张着恶毒的眼睛对步白萍道:“姑姑,祖父的仇咱们一定得报。”

    那几个少年冲过来时可把凤老太太吓坏了,却又不敢上前去拦,直叫着——“阿珩小心!”

    凤羽珩却动都没动,只盯盯地看着步白棋,眼神里带着不屑。

    步白棋满面羞得通红,连声喝斥——“都给我回来!你们要干什么?”

    他是步尚书唯一的儿子,尚书一去,这个家里自然由他掌管,这一声力度很大,几个少年于凤羽珩面前生生止步。

    就听凤羽珩扬着不高不低的声音道:“听话好,听话不吃亏。我敢保证,你们这样的,再来十个八个,也伤不了我分毫。”

    老太太也怒了:“你们步家这是要干什么?”她看向步贵妃,不解地道:“敢问贵妃娘娘,步尚书的死与我们家阿珩有什么关系?”老太太头一次这语气与大人物讲话,说不害怕那是吹,但还是有几分过瘾的。不是她胆子变大了,也不是她知道偏袒凤羽珩了,而是她记得这步贵妃是被皇上亲手扔出来把尚书给砸死的,而她们家阿珩可是被皇上准许叫了父皇,这样的关系下,她自然知道谁的后台更硬气。

    步白萍死瞪着凤羽珩,根本就没把凤老太太放在眼里,“关系?本宫说有就是有!”

    步霓裳也在边上帮腔:“父亲,难道我们不该给祖父报仇么?”

    “哥哥!害死父亲的人就在眼前,你还在等什么?”

    步白棋被这两人逼得没办法,贵妃不能骂,那就只能骂自己的女儿。他狠命地拉了步霓裳一把,直将人拉到自己身后:“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却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幽幽的传了来——“是啊!尚书大人被贵妃娘娘砸死了,步家若不报这个仇,尚书大人在九泉之下该如何安息啊?”

第141章 珩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这话音一出,所有人都往凤羽珩这边看过来。只见她早已起身,从容地站着,向步贵妃直视过去,目光中竟是带了些愤愤不平之色——“尚书大人半生为国,为大顺尽心尽力,到老了不但不能安享晚年,竟还被自己的女儿给砸死,真是……令人唏嘘。”

    她说这话时,悲戚之情溢于言表。

    步家人一个个的愣在当场,有一些不太明事的小孩子被凤羽珩这么一说,心里也开始合计起来。

    他们根本也不明白为什么步霓裳和步贵妃要将尚书大人的死怪在凤家这个女儿身上,就像人家说的,尚书大人是被步贵妃砸死的,而扔出贵妃娘娘的人,是当今圣上,难不成还要他们去跟皇上评理?

    眼见步家人的情绪有变,步贵妃气得五脏六腹都疼,“凤羽珩!”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牙尖嘴利的丫头,事情究竟起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步霓裳也狠狠地道:“你不要太嚣张!”

    步白棋不敢说贵妃,只能又喝斥起自己的女儿:“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凤羽珩却冲着步霓裳和步贵妃点点头,道:“还真说对了!这件事情的起因是步姑娘找我比箭术,我拒绝多次,她却始终咄咄逼人。直到我赢了箭术,贵妃娘娘心中闷着气,这才开罪花妃,惹了云妃与皇上盛怒。”她说着话,突然盯盯地看着步白棋,再伸手指向贵妃和步霓裳,板起脸来正色道:“罪魁祸首都在此,步郎中你还等什么?”

    步家人倒吸了一口所了,从前只听说凤家的这个女儿是被送到山村里不闻不问的,外面都叫她山野千金。可是一场宫宴,凤羽珩的惊鸿三箭让所有人都改变了对这位山野千金的看法。特别是今日,步家人算是领教了她的语言水平,只道不愧是丞相府的女儿,气势压人,让他们连喘息都觉得压抑了。

    凤羽珩的话把步白棋也给堵在当场,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个事怪不得凤家,但让他开罪于贵妃、开罪于自己的女儿,他是办不到的啊!一时间尴尬万分,无法收场。

    就在所有人都没了话,且前来吊唁被堵在府口门的人越来越多时,就听得步府门里有个苍老低沉略显沙哑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传了来——“够了!”只两个字,步家人均转过身,冲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躬下身去,就连贵妃步白萍都闭了嘴,向那处看去,神色恭敬。

    凤羽珩扭头去看,就见府门里踱步而出的是位老太太,年纪比她祖母大上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全白丧服,头上缠了一圈白棉布条,面色凄哀,但眼珠子锃亮,手里也拄着根权杖,走起路来沉重有力,气势一下子就把凤老太太给盖了过去。

    步白棋冲着老人叫了声:“母亲。”

    就见步家老太太站定之后,狠狠地看了一眼凤羽珩,而后再回过眼来沉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步家人竟能乱成这样,你们对得起谁?”

    老太太大怒,步家人谁也不敢再吱声。

    凤老太太似乎被对方气势吓到,有点不太自然。凤羽珩凑到她身边小声道:“祖母,您是一品大员的母亲,就算这步老太太有诰命在身,您也无需在她面前低头的。”

    凤老太太一想也对,对方因为有个女儿当了贵妃,给她求了个诰命,但到底她儿子是一品大员,比那死去的尚书高一阶呢,为何要放低姿态?

    想通这一点,凤老太太的头又抬高了几分。

    那步家老太太到也不以诰命自居,主动冲着凤老太太弯了弯身:“凤家能来吊唁亡夫,实乃步家之幸。”

    一直没言语的贵妃终于又忍不住了,瞪着凤羽珩道:“想进去吊唁可以,你给本宫跪下来,一步一头磕到灵堂!”

    她说这话时用了十足的力,嗓子都喊劈了,贵妃的气势一下子摆了出来,到也吓人。

    可一步一头磕到灵堂,如此大礼,而以加在一个外姓小姑娘身上?

    一时间,前来吊唁的人群里议论纷纷,均指步贵妃以势压人,步家在这件事上完全不占理。

    贵妃身边的大太监突然高喝——“肃静!”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凤羽珩。”步贵妃撑不住,重新躺回担架上,“本宫贵为皇妃,怎么,让你跪都跪不得吗?”

    凤老太太觉得十分难做,她是长辈,看不见也就算了,但今日既然跟着来了,总不好任由着旁边人欺负自家孙女。

    老太太就想说几句维护的话,衣袖却突然被身边一只小手给紧紧抓住。她一扭头,见是沉鱼。

    “祖母,二妹妹向来聪颖,自会有办法,您若参与进去,只怕事情又要上牵扯上家族锁事了。”

    老太太听了沉鱼的提醒,张开的嘴立即又闭了回去。是啊!凤羽珩什么时候吃过亏?她这时候不能说话,一说话,怕是步家更要不依不饶。

    贵妃压迫就在眼前,在场人都吊着心想看结果,步白棋万般无奈,只好轻声求助步老太太:“母亲,您劝劝贵妃娘娘,今天是父亲大丧,以和为善吧!”

    步老太太却将头别到了一边,理都没理步白棋。

    凤羽珩却在这时上前了几步,走到步老太太面前,看了步家众人一圈,然后道:“贵妃娘娘是贵人,也是长辈,让阿珩跪,那阿珩自然得跪。只是阿珩有一事不明,还想跟步大人和步老夫人讨教一二。”

    步白棋赶紧道:“请讲。”

    凤羽珩面上浮现几分诧异,“阿珩就是不明白,如果当朝丞相的亲生女儿要给二品的尚书行如此大礼,那当初我母亲去世,步家的小辈可有一步一头的磕到凤府里的灵堂去吊唁?”

    步白棋一愣,当初凤家给沈氏办丧事,步家只有他一人去了。

    凤羽珩接着道:“如果没有,那这样吧,来年我母亲祭日,步大人可得记得带着孩子们一道去把欠下的头给磕了。想来我父亲宽宏大量,是不会记较那些头晚磕了一年的。”她说完,竟是抬步转身,朝着步家大门走了两步,走到直对着府门的位置停住,然后一撩裙摆,作势就要跪下。

    却在这时,就在步贵妃来时的官道上,又有一辆宫车缓缓而来。

    那宫车比贵妃的还要气派,体积有之前两个大,黄金镶玉的框架,外头竟用一种莫名的纱料做了帐,将车厢全部罩了起来。那种纱呈月白色,透着月光般的神秘,让人一眼看去就不自觉的被吸引了全部神经,魂都像是掉在了那宫车上,视线根本无法移开。

    此时,凤羽珩的膝盖已经弯下一半,眼瞅着就要跪到地面了。一直不言语的凤老太太突然快步上前,一把将凤羽珩的胳膊给拉住,阻了其下跪的势态,同时道:“慢着!”

    凤羽珩挑唇偏头,看她时,面上现出一抹诡异神情,直看得步老太太的心狠狠地抽搐了几番。

    “贵妃娘娘有旨,阿珩怎能不跪?”她悠然开口,还带了一丝笑来,“老夫人快些放手,否则贵妃娘娘怪罪下来,阿珩可担当不起。”

    “凤家小姐言重了。”步老太太死抓着她的胳膊就是不是她跪,“贵妃娘娘适才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

    “是吗?”凤羽珩这才站起身来,看向步府众人,再撇了一眼那已经快到近前的宫车,最后,视线落在步白萍身上,朗声道:“步老夫人说贵妃娘娘在跟阿珩开玩笑,难不成娘娘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就是为了开句玩笑么?真是奇谈。阿珩会记得将这件奇事讲给父皇和母妃,他们常居深宫,想来也没什么事可以乐呵乐呵,正好借此奇谈博之一笑,多谢步贵妃为父皇分忧。”

    她一番话出口,步家上下人心都砰砰直跳,就连步白萍都有些后悔了。

    她怎么忘了,这凤羽珩是被皇上亲口准许叫了父皇,也被那相当于皇宫一霸的云妃准许叫了母妃的人啊!

    如今凤羽珩搬把她父皇和母妃都搬了出来,步家人谁还敢多言半句?

    凤老太太觉得特别过瘾!她就知道,这个二孙女从来都不会吃亏,不但不吃亏,还特别擅长反将一军,将那些原本气焰嚣张的人统统打压下去。每一次都打得过瘾,今日也不例外。

    想容也觉得她二姐姐干得太漂亮了!真是把步家的脸巴子打得啪啪响!叫你们搬了贵妃来欺负人,咱们家有皇上和云妃,哪一个不是能要你们命的人?

    却只有凤沉鱼咬着一口银牙,心中十分失望。她是有多希望凤羽珩能被步贵妃逼得一步一头磕进步府里!是有多希望这丫头最好半路受不了侮辱呕死在当场。对,凤羽珩死了才好,她若不死,自己将永无出头之日啊!

    沉鱼的双掌在袖口里紧握成拳,目光却幽幽地对上了步霓裳。在她看来,这个步霓裳的价值可比清乐大得多了。一个清乐废了,并不代表她再找不到同党。就凭凤羽珩这种得罪人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偌大京城她就可以找出更多的同道中人来。

    就在沉鱼看过去的同时,步霓裳也注意到了她,两人目光交错间,便以达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共识。

    步老太太心中焦急,瞅了一眼已经停住的宫车,争着催促步白棋:“快请凤家贵客入府。”

    “是。”步白棋刚答应了一句,却听得那已停住的宫车里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来——

    “珩珩,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第142章 跟个二品小破官走什么人情

    熟悉的声音让凤羽珩的唇角勾起俏皮的弧度,也让步家人的心沉到一个绝对的低度。

    九皇子玄天冥,他怎么来了?

    步家人从来没想过九皇子会来吊唁,因为步尚书的死与玄天冥的母妃云翩翩有着最直接的关系,谁来,他也不可能来。

    可就是有人不按常理出牌,越不可能来的人偏生就来了。

    步白棋没办法,带着步家众人对着那辆宫车就跪了下来,他带头道:“叩见御王殿下。”

    宫车的帘子一掀,一辆轮椅最先飞出,上面坐着的赫然是一身紫衣戴着黄金面具的玄天冥。而随在他身后下了车来负手而立的青衣男子,则是七皇子玄天华。

    步白棋赶紧又补了句:“淳王殿下千千岁。”

    步家众人齐声跟着重复,步老太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直觉告诉她,这两位皇子绝不是来吊丧的。

    可这时,步白棋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两位殿下能来吊唁家父,步府深感荣幸。”

    就见玄天冥拧着眉毛发出了一声疑问:“恩?”

    凤羽珩好笑地看着这一出,目光落在玄天冥一惯喜穿的紫色华服上。这样的打扮怎么可能是来吊唁的,看来这步家竟也跟凤沉鱼一样,就喜欢想当然。

    玄天冥那一声疑问也问住了步白棋,他不明白玄天冥的意思,又不敢反问,只能垂手立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

    到是玄天华给出了解释:“步大人误会了,本王与九弟是往京郊的大营去,刚好经过这里。听说弟妹跟着凤家老夫人来步府吊丧,这才想着过来看看。”

    步白棋一脑门子冷汗,只道自己真是多嘴,多说多错。

    玄天冥也跟着开了口,依然用那种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亏得本王过来了,不然我们家珩珩还不得被你们欺负死?”他一边说一边冲凤羽珩招了招手,她走上前,将自己的小手塞到他的大手里。就听玄天冥问那步贵妃:“步白萍,你是不是嫌这么干躺着不舒服,想闭了眼睛躺?”

    凤羽珩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赶紧把头低下,想着好歹给步家留点面子。

    闭了眼睛躺,那不就是死人么。

    堂堂贵妃被他呛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玄天冥却又补了句:“本王可以成全你。”

    步白萍吓得脸都白了,她还记得当年玄天冥一鞭子抽死皇上宠妃一事,那真是鞭下无情,连眼都没眨一眨。

    更可怕的是,皇上也没怪他一句,反到是差人草草的将那宠妃给抬出去埋了。昔日恩宠一如过眼云烟,就连那宠妃的母族都跟着受了牵连,全族四十五口,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她明白,在皇帝心中,女儿和儿子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特别是她们这种没有儿子的女人。

    步家的人一声都不敢出,有年纪小的孩子也被大人们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对惹恼了一尊瘟神。

    可瘟神眼下根本就没工夫理他们,只顾着跟自个儿未来的媳妇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太招人爱听——“一个二品官死了,你巴巴的来吊什么丧?”

    “走走人情呗。”

    “你父亲是正一品大员,当朝丞相,他跟个二品小破官走什么人情?”

    “不能这么说,大家是皇上的臣子,总要和睦共处嘛!”

    “人都死了他跟谁共处?我看凤瑾元也是活够了。”

    凤羽珩拿眼睛剜他:“当着外人面说话注意点。”

    “恩,反正你们家是给足了步家面子,可他们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没必要进去了。走,回去取你的后羿弓,我带你到大营里转转。”

    两人看似旁若无人的对话,实际上话里却透露出了许多信息。特别是最后一句,当步家人听到后羿弓居然到了凤羽珩手里时,一个个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步霓裳更是愤恨非常!

    原来那一场比箭,让凤羽珩赢到了手的不只是一枚凤头金钗,居然还有后羿弓这等宝物。

    眼见步家老太太向她瞪了过来,步霓裳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输得太惨了。

    “不了。”凤羽珩又开了口,拉着玄天冥的手臂摇了摇:“既然都来了,还是进去上柱香的好。毕竟那日尚书大人眼睁睁的在我面前死去,不去上柱香心里总是不安的。”

    “也好。”玄天冥依然不看别人,眼里尽是他这个未过门的正妃。“但你若是要进去,就要拿出皇家的气度来,别给本王丢脸,更别给父皇丢脸!”

    “知道。”她扬起浅笑,话语乖巧。

    玄天冥直了直身子,伸手去揉她的头,就听步霓裳的声音传了来:“殿下不觉得凤家二小姐太嚣张了么?”

    玄天冥没与她计较,也没生气,只是反问:“本王乐意把她宠成这样,怎么,你有意见?”

    步霓裳面上浮现妒忌之色,眼中却带着倔强。同样是订给皇子的女孩,为何四皇子对她,就差了这九皇子对凤羽珩这么多?

    她不甘啊!

    话说至此,玄天冥与玄天华也不准备在此处多留,两人分别又嘱咐了凤羽珩几句,这才一前一后地上了宫车。

    在场所有人都跪到地上相送,直待宫车启动缓缓行走,步家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就听到那渐行渐远的宫车里又有玄天冥的声音飘了出来,清晰可辨:“步家人,你们可要记得去凤府给那过世的大夫人磕头,从府门口一直磕到牌位前,一步都不能少。”

    紧接着,玄天华那出尘的声音也传了来,竟是在告诫步霓裳——“女孩子不要有太强的好胜之心,因为有的时候越是有把握的事情越是会输得一败涂地。”

    步霓裳垂下头,脑子里尽是玄天冥对凤羽珩的好,越想越觉得憋屈。

    而那贵妃步白萍,早没了之前的气势,咽咽地躺在担架上,面目朝天,眼中一片空洞。

    要说此时此刻觉得最过瘾的,当数凤老太太。原本她觉得那九皇子只是针对凤家,现在才知道,他针对的是一切对凤羽珩不好的人。步家又如何?贵妃又怎样?还不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还不是被收拾得哑口无言!

    她越想越觉得凤羽珩实在是给凤家争气,就想把那孩子拉过来好好安抚一番,一瞥间,却看到凤沉鱼正失魂地望着宫车远去的方向,面上竟泛起点点潮红。

    她猛然想起凤瑾元曾提过沉鱼的心思,不由得沉下脸下,拉扯了沉鱼一把,总算是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谁成想,步贵妃这时也注意到沉鱼了,就见她一脸琢磨之色望了好半天,才疑惑地开口:“凤家人的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听她又这样说话,步老太太瞪去一眼,小声喝道:“你父亲已经不在了,莫要再生事端。”

    步白萍觉得委屈,“母亲,这凤家的大小姐是在抗旨啊!”

    一句话,所有人都愣了,谁也没明白步白萍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羽珩却看着那步贵妃但笑不语,笃定又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的表情让凤老太太心里一凉,她想起来了,皇后娘娘有懿旨在,沉鱼只要出了府门,必须要涂上那黑胭脂,可是今日……

    “贵妃娘娘明鉴!”沉鱼到也聪明,直接就跪到了地上,“沉鱼并非有意抗旨,只是今日是尚书大人的丧礼,沉鱼一身素白丧服还带了白色鬓花,实在不宜涂抹胭脂啊!娘娘可以着人看查,沉鱼今日未施半点脂粉,是一心来为尚书大人奔丧的。”

    步白萍本想再说两句,话却被步家老太太接了过来——“凤家大小姐的心意老身收下了,请诸位快快入府,让白棋沏茶陪罪。”一边说一边又瞪向步白萍,目光里全是警告。

    步白萍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凤家毕竟压着步家一头,就算有她这个贵妃在,可无子无女的贵妃又跟宫里那些个婕妤之类的有什么区别?说到底,步家如今倚杖的其实是步白棋的独子,步聪。

    她无奈地躺回担架,一抬手,大力太监马上将她抬入府内。

    凤家一行也跟着入了步府,想容走在最后面,手心里全是汗。她觉得有必要好好锻炼下自己的胆量了,特别是跟着她二姐姐出门,就没有一次是平平安安的,再这么下去,她非吓死不可。

    终于得进灵堂,因为步府人全部出门去迎接贵妃,留下的都是些下人,但纸钱一直没断,烧得屋子里有一股子冥纸特有的味道。

    步家人回到灵堂,把下人替换下来,凤老太太带着三位姑娘齐齐上前接香点香,再将那香插入灵前的香炉里。看似一切顺利,却在凤羽珩插那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孩子,一下就撞到她身上。

    手一抖,香掉了。

    她没心思去接,眼睁睁地看着那半截香掉到地上,燃了几张纸钱,起了腥点的火苗。

    步家下人赶紧上前将火苗踩灭,步白棋喝斥那孩子:“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四处乱跑?”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凤羽珩丝毫不介意,只是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步郎中莫要怪他了吧。只是孩子一定要看住,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刚刚只是撞掉了香,若是撞翻了火盆,那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事。当初我母亲的灵堂就是这样被烧毁了的,唉,说起来,连尸身都烧坏了呢。”

    “凤小姐请慎言!”步老太太怒了。

    凤羽珩却笑了笑,也不辨解,只是道:“好话都不好听,老夫人见谅。”

    她将香重新插好,后退几步,就准备站到边上等着凤老太太张罗回去。可后退的时候,那个撞了她的小孩子却伸出了一只脚,她抬起的脚步就迟疑了下,身子微晃,就觉得胳膊被人扶了一把,然后一个带着威怒之气的声音就在头顶响了起来:“小心。”

第143章 中邪了

    凤羽珩眉心紧拧,她辨声能力极强,但凡听过一次的声音均能准备辨认。就像这一句“小心”,她不用抬头便知对说是谁。

    轻轻的将手臂抽回,微俯下身,面上表情从容淡定,“阿珩见过襄王殿下。”

    三皇子玄天夜!

    立即地,在场众人再度跪拜。

    玄天夜将手臂轻抬,道了句:“都起来吧!今日是步尚书大丧,这些需礼就免了。”说着,又看向凤羽珩,“你没事吧?”

    凤羽珩摇头:“多谢殿下关心,没事。”

    玄天夜不再多说,却主动扶了凤羽珩一把,将她让到旁边,这才走上前去为步尚书上香。

    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虽说步家的态度明显不在他这里,但表面工夫总也是要做。

    凤羽珩退回到老太太身边,小声道:“祖母,我们该回去了吧?”

    老太太因之前玄天夜的态度有点恍神,经凤羽珩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对,香也上过了,是时候回府了。”

    她主动与步白棋打了招呼,这才带着三个孙女走出灵堂。

    今日来吊唁的人多,步家也不可能全程顾及凤家,寒暄过后便也没再多远送,只是在走至前院儿时,步霓裳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将凤羽珩的脚步生生拦住。

    “步小姐。”凤羽珩淡笑看过去,她知道,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是觉得今日步家丧礼太过安生了?”

    “哼!”步霓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凤羽珩你记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上,让你跪地跟我俯首称臣。”

    “哟!”凤羽珩都气乐了,“敢问步家小姐,你如此说话,凭的是你那个被我父皇扔出去砸死你祖父的姑姑,还是你未来的夫婿四皇子?如果是四皇子,我会记得把这话转告给父皇的。”

    “你……”步霓裳发现,凤羽珩才一开口她就输了。且不说后面那句要告诉皇上,就是人家张口闭口的叫着父皇,就将她的气势完完全全的压了下去。同样是皇上的儿媳,人家却可以被准许叫了父皇,自己呢?

    步霓裳忿忿地瞪了一眼凤羽珩,满面涨红,不再说话。却在转身离去时,深深地向沉鱼递去了一个志同道合的目光。

    凤老太太怒哼一声,没给那步霓裳好脸色,甚至说了句:“步家的孩子就是这样的教养?”

    步霓裳心里有气,可无论如何也不敢跟凤老太太发作,一旦她发作了,那便是坐实了她没有教养。她气得都快上不来气儿了,几乎是一路小跑的离开,心里却在巴望着大哥步聪赶快回来,那个从小就最疼爱她的哥哥,一定会给她做主的。

    凤家出府被步霓裳耽搁了一小会儿,待终于出了府门时,那三皇子玄天夜也上好了香快步追了出来。

    沉鱼低垂着头,脸颊泛了一层浅浅的绯红。她满心以为玄天夜追出来定是要与她说说话的,却不想,那人一开口便是冲着凤羽珩道:“要不要本王送你回去?”

    沉鱼大惊,猛抬起头去看那玄天夜,可对方的视线一直留在凤羽珩身上,看都没有看她。

    老太太也觉出不对劲,疑惑地盯着玄天夜与凤羽珩二人。却见凤羽珩依然是一副惯有的淡漠神情,脸上还带着点儿像那九皇子一样的满不在乎,只对着玄天夜摇了摇头道:“凤家有马车,不劳三哥费心。”

    她开口一句三哥,意在提醒玄天夜二人的关系。但沉鱼却不这样认为,酸溜溜地来了一句:“二妹妹与三殿下还真是亲厚呢。”

    凤羽珩只觉这个姐姐实在是不知好歹,而玄天夜则递了一个带着点点厌烦与嫌弃的目光过去,气得沉鱼眼泪都含在了眼圈里,又准备用她那最招人心疼的表情去改观玄天夜的态度。

    可惜,玄天夜看都没看她,只顾着跟凤羽珩说话:“阿珩与本王太过见外了,左右本王回程也要经过凤府,想着捎你一道。”

    凤羽珩还是摇头,表示不必。

    玄天夜亦不再多求,只点了点头,向来怒气盖脸的表情里竟也带了一丝讨好似的笑意。而后又与凤老太太打了招呼,抬步离去。

    凤老太太都惊呆了,在她想来,三皇子但凡与凤家人有所往来,除去凤瑾元外,就应该是沉鱼啊!怎么今日忽然就跟凤羽珩如此亲厚起来?

    她特别想跟凤羽珩问问究竟,可再看凤羽珩冷着的那张脸,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只说了句:“咱们回吧!”

    话音刚落,最先有了动作的是沉鱼。就见她逃似的奔向马车,不顾丫环的搀扶自己就爬上去钻进了车厢。

    老太太知她心情不好,也不与之计较,随后也跟了上。

    凤羽珩带着相容和丫鬟们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回府途中想容说了句:“我怎么总觉着要出事呢?”

    凤羽珩笑着拍拍她的手臂,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出事咱们接着就是,不要怕。”

    想容点点头,心下镇定了些,可还是有担忧,“二姐姐多加小心才是,且不说步家,我总觉着大姐姐不太对劲。”

    “那咱们就当看一出好戏,看她能演出多精彩的戏码来。”凤羽珩扔下这句后便不再说话,想容都能看出来的事她怎么可能没有感觉,凤沉鱼早在那日装病不醒时便已经不对劲了,今日被刺激了这么一出,只怕她所期待的好戏很快就可以拉开帷幕。

    马车缓行至凤府门口,府里下人一早就在门外准备着迎接。见车停住,一窝蜂地涌向那辆紫檀马车,先将老太太扶了出来,再去接沉鱼。

    凤羽珩和想容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也下了马车,脚刚一落地,就听到前头那辆车边上传来“啊”地一声惊叫!

    想容胆小,吓得一哆嗦,随即反应过来:“是大姐姐的声音。”

    凤羽珩暗笑,心说:来了!

    果然,随着那一声尖叫,就听还没从车厢里出来的沉鱼带着哭腔喊了起来——“母亲!母亲您不要站在车前,让沉鱼下去好不好?”

    想容吓得后退了两步,被凤羽珩一把拉住:“别怕。”

    可那离沉鱼最近的老太太可吓得不轻,猛地打了个激灵,大声道:“休得胡言!”这一嗓子大得把她自己都惊了一下,与其说是喝斥沉鱼,到不如说为自己壮胆。大白天的见鬼,这叫什么事儿?

    可沉鱼的叫喊声一直不断,一会儿喊母亲,一会儿又喊起祖父,说什么——“沉鱼也想念祖父,沉鱼每年都会在祠堂给祖父上香,祖父您就不要再惦记家里了,家里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啊!”

    “你到底在胡说什么?”老太太真的怒了,祖父?那不就是她的夫君么!都死了那么些年,怎么又提起来了?“赶快把大小姐扶下来!”

    在老太太的喝斥下,丫鬟们硬着头皮把沉鱼从车厢里给拽了出来。人们这才发现,沉鱼整个儿人竟是一副涣散崩溃的模样!

    衣裳也乱了,头发也散了,鬓上那朵白花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去,甚至一只鞋子都掉了。

    丫鬟赶紧用披风去捂沉鱼的脚,沉鱼却更加慌张害怕:“祖父!祖父您别怪沉鱼,沉鱼也想您啊!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随着这一声大喊,沉鱼疯了似的推开身边下人,撒腿就往院子里跑。

    老太太一跺脚:“快追上去看看!请大夫,赶紧请大夫!”

    想容怯生生地问凤羽珩:“大姐姐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耸肩而笑,“心里就有脏东西,眼里自然看得见。”

    她刚说完话,老太太就走了过来,一脸担忧地道:“阿珩,你大姐姐这是怎么啦?”

    她答得干脆:“中邪了。”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凤沉鱼跑走的方向,渐渐地视线转移至跟在她身后的丫头倚月身上。那倚月刚好也回过头来看她,两人目光相碰,碰得倚月一脚把自己给拌了个跟头。“哼!”她被气乐了,“祖母,大姐姐这病只怕普通的大夫可医不好啊!”

    老太太都被沉鱼给吓糊涂了,哪里听得出凤羽珩话里有话,紧着问了句:“那你能治得好吗?”

    她摇头:“我也就是个普通的大夫,自然是医不了的。”

    “那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啊!”老太太急得直抹眼泪。

    赵嬷嬷在边上提醒:“老太太,还是快些派人到宫门口去等老爷吧!请老爷尽快回府,商量一下给大小姐看病才是。”

    老太太连连点头,吩咐着下人:“你们快到宫门口去接老爷,就说家里有急事,让老爷下了朝马上就回府。”

    下人们应声而去,老太太顾不上别的,带着赵嬷嬷就追着沉鱼的脚步往府里去了。

    凤羽珩拉着想容的手也进了府,“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一行人一直追到沉鱼的院子,她们进去时,沉鱼整个儿人都窝在榻里,锦被蒙着头,不停地哆嗦。

    老太太站在榻边不敢靠近,不停地问:“沉鱼,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过了好久,沉鱼的情绪终于稍微平稳了些,头试探着从锦被里探了出来,神叨叨的模样,眼神四处张望,却不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专挑没人的地方瞅。

    老太太只觉遍体生寒,一屋子的女人让她觉得阴气太重,赶紧问了下人:“去请老爷的人回没回来?”

    下人无奈:“老夫人,只怕现在还没到宫门呢。”

    “把门窗打开!全都打开!”老太太心情烦躁,这屋里让她觉得渗得慌。

    沉鱼偏在这里又颤抖着声音说了句:“我……看到母亲和祖父了。”

第144章 刁民到访

    老太太一屁股坐摔到椅子上,顿得后腰一阵酸疼。

    “你说看到谁了?”

    沉鱼哆哆嗦嗦地又说了句:“我看到母亲和祖父了。”一边说一边又往屋子里四处张望,面上全是惊恐,“祖父说他想沉鱼,想咱们全家人。母亲说她死得冤,说她一个人在老家好孤独。”沉鱼说着就流了泪来,“祖父的样子好沧桑,沉鱼好想念祖父!呜……”

    屋子里,沉鱼失声痛哭,原本被吓到的老太太也在这样的哭声中心酸起来。

    凤老爷子去世十年了,沉鱼那时已经四岁,自然是有记忆的。

    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家里人都往这边赶了来。姚氏安氏韩氏以及金珍一齐进了屋,韩氏脚刚迈进屋来声音也跟着扬起——“哎哟我的大小姐!您这又怎么了呀?”

    众人一阵恶寒,这韩氏自从粉黛离府之后,性情变得实在是太多了,隐隐的竟有点往沈氏当年的状态上发展。

    沉鱼今日谁也不与谁计较,一心一意地作着她的妖,到是很乐意有韩氏这么一个人配合她——“我看到祖父了!看到母亲了!”

    韩氏一哆嗦,闭口不言。

    安氏皱起眉头,与姚氏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姚氏走到凤羽珩根前,目光探出疑问。她拉着姚氏的手,俯在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姚氏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大小姐是不是中邪了?”韩氏憋不住,又说了一句,到是跟凤羽珩之前的话不谋而合。

    老太太也上了心,却不知该怎么办好。

    沉鱼依然在胡言乱语,一会儿叫母亲,一会儿叫祖父,闹腾得大家都跟着头疼。请来的大夫看了也没说出个究竟,只推说是一股邪火,他治不了。

    老太太挥挥手将大夫打发,托着阵阵发疼的腰唉声叹气。

    姚氏背过身去,目光透过敞开的窗子往外投去,半晌,暗叹了一声,小道呢喃道:“如果有可能,我真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

    这话别人听不到,凤羽珩却是听得真真的。她唇角泛笑,心情大好起来——“娘亲,会有那么一天的。”

    “哥哥好像生病了,我看到哥哥生病了。”沉鱼的胡话又冒了出来,神情愈加激动,“祖父想我,母亲也想我,祖父,您别怪祖母不去看您,实在是府里事情多,祖母也是不得已啊!”

    老太太被她喊得心慌,却也犯起了合计。自打进了京城,她就从未回过老家。当初凤老爷子扶灵回去都是小辈们做的,老头子该不会是在怪她吧?

    沉鱼闹腾了足足两个时辰,偏又赶上今日朝中事忙,凤瑾元迟迟未回。直到沉鱼闹累了昏睡过去,他才匆匆进了屋。

    此时,老太太在经了两个时辰的内心挣扎后,终于做出一个决定:“下月二十八是你父亲的冥寿,你张罗张罗算好日子,回凤桐县祭祖。”

    老太太一句话,定下了这一个重大决定。那昏睡在床的沉鱼眉稍微动,面上浮出一丝笑意来。

    当晚,倚月将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独自陪在沉鱼在屋内。

    沉鱼亲自在桌上摆了一个香案,又亲手插上三柱香,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这才道:“母亲,您的仇沉鱼一定会报,哥哥也一定要从凤桐县重新回到京城来。所有我们失去,沉鱼都会一样一样地讨要回来。母亲,您等着看吧,凤羽珩,必须得死!”

    倚月将沉鱼从地上扶起,小声道:“大少爷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咱们回去。”

    凤沉鱼眼中厉色乍现,死死盯着倚月——“如果不是为了对付凤羽珩,我一定把你打死!”

    倚月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姐,奴婢知错了。当初是大少爷强要了奴婢,奴婢这才……”

    “行了。”沉鱼越听越烦躁,若不是沈氏死了她无依无靠,她真不想再理那个胡作非为的哥哥。“记住,你是我房里的丫头,纵是哥哥再喜欢你,只要我不点头,他也要不去。”

    “奴婢知道,奴婢誓死追随小姐,一生决不背弃。”

    “恩。”沉鱼点头,伸手将倚月扶了起来,“我那大哥是个什么性子我也清楚,相信你心里也明白,那些被他收过的丫头如今成了什么模样,我不说,你也应该听说一二。所以,倚月,有我在,你才能有好日子,若没了我,你的下场定与那些丫头一般无二。”

    倚月大喘了两口气,努力让心绪平复。她知道沉鱼说的都是对的,凤家大少爷是个什么德性府里人都知道,她只有背靠大小姐,才能给凤子皓一个警醒,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倚月深深地给沉鱼行了个礼:“奴婢谢小姐大恩。”

    “这次的事情若是能成,我便做主,将你送给大哥做妾。”这是沉鱼对倚月的承诺。送一个丫头到凤子皓身边,又能算计了凤羽珩,这笔生意于她来说,怎么算都不吃亏。

    倚月伸手入袖,拿出一只木盒来:“这是步家的小姐给的。”

    沉鱼看都没看就把那木盒由入了袖口,面上泛起冷笑,“凤羽珩,你嚣张的下场就是引起众怒。一个清乐被毁了没关系,后面还有第二个清乐第三个清乐,你就等着接招儿吧。”

    自月夕之后的半个八月,整个儿凤府都在为回乡祭祖做着准备,就连凤瑾元都跟朝中告了假。

    月尾时,清玉带着十个丫头站到凤羽珩跟前,这些丫头长相都不算出众,但穿戴整洁干净利落,看着就让人舒心。

    凤羽珩对清玉挑人的眼光很是满意,便在这些丫头里挑了两个一等丫头和四个二等丫头上来。剩下的也留在同生轩,由着清玉安排。

    如今的同生轩,清玉俨然一个大管事,里里外外一把抓,虽然忙了些,但她却乐在其中。

    凤羽珩给那两个一等丫鬟分别赐名清兰和清霜,清霜留在了自己身边,清兰则送到了姚氏那里,顶了孙嬷嬷的位置。

    她这边刚安排完,就见黄泉笑嘻嘻地跑了进来,人还没到近前声音就扬了起来,很是开心地道——“小姐您看谁回来啦!”

    说着一让身,凤羽珩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风尘仆仆的忘川。

    “奴婢叩见小姐。”忘川出门有些日子,一见凤羽珩还真有点激动,特别是听了黄泉说起这段日子凤羽珩的精彩事迹,就更懊恼自己没能早些回来。她真想看看月夕宫宴上那惊鸿三箭!

    “快起来。”凤羽珩起身,主动过去搀扶忘川,“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忘川展着笑脸,连日赶路让她的脸晒得比从前黑了些。

    清玉看到忘川回来也很激动,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给新来的几个丫头做介绍。小丫头们都很聪明,见忘川与凤羽珩二人如此热络,心下便知这位姑娘定是主子贴心的人,于是纷纷下拜,乖巧地叫着:“忘川姐姐好。”然后又冲着黄泉道:“黄泉姐姐好。”

    两人笑着受了她们这一礼,然后各自寒暄了几句,清玉便带着新来的丫头们去熟悉同生轩以及凤府,忘川则留下来跟凤羽珩汇报萧州那边的事。

    她说:“二少爷很受云麓书院的重视,山长为他办的见师礼很极为隆重,咱们二少爷很争气,拜师当日便答对了山长提出的所有问题,且答得十分精彩。”

    凤羽珩听了很欣慰,子睿读书并不多,但是仅有的一点功夫底子却是她和玄天冥二人手把手教出来的。特别是对于兵法的理解,她相信,同龄的孩子里,子睿绝对是佼佼者。

    说过了子睿的事,忘川又告诉凤羽珩:“奴婢到了萧州之后便着手寻到了一位精通医理为人又老实本份的姑娘,那姑娘名叫乐迎天,今年十七岁,在当地一间医馆里帮忙做事,奴婢借口抓药,与她结识了。她因为面上有一块胎记,所以性子有些自卑,不太爱与人接触,但对医理药理却是十分精通的。”

    凤羽珩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忘川再道:“奴婢与她说了我们的事,她也答应帮着培养那些小丫头,小姐给的那本册子也交给了她,她看后惊赞作书之人是奇人呢!”忘川想起那乐迎天看到那本册子时的表情,不由得对凤羽珩更加崇拜。

    “那边的事你就多盯着点,必要时要往返萧州与京城,左右子睿在那边,你也有理由过去。”

    忘川郑重地应下差事,“奴婢明白。”

    凤家出发往凤桐县去的日子,定在九月初十。

    从京城到凤桐县要走上近十日,若是行得慢或者中途有停留,时日便更长。

    老太太准备了许多东西带着,光是装载那些祭祀用品,就装了足足两马车。

    临出门前,所有人齐聚舒雅园听老太太叮嘱事宜。韩氏扭着帕子借着老太太停话的空档说了句:“既然是回乡祭祖,人不全怎么行,四小姐也应该同去的。”

    老太太闷哼一声,斥道:“犯错的孩子,怎么有脸去见祖先?”

    “大小姐也没少犯错。”

    “四小姐能跟大小姐比?”老太太的眼睛已经立起来了。其实她本想说“你生的庶女也敢跟嫡女比?”,但一想到凤羽珩还坐在这儿,嫡庶之类的话就没好意思说出口。“再多言,你也不用去了。”

    韩氏被骂得没了脾气,扭着帕子不再说话。

    老太太站起身,赵嬷嬷将一件外氅给她披上,就准备张罗着众人往走,这时,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连礼都来不及行,大声道:“不好了!府门被一群刁民堵起来了!”

第145章 血债血还

    一众人等急三火四地赶往府门,到时,就见门外至少有二十人在围拢叫嚷,有男有女,全部壮年,正大声叫嚷着——“杀人偿命!凤家血债血还!”

    凤瑾元负手立在门外,神色威严,那些闹事者到是不敢上前,可叫喊声却此起彼伏,一直也没有停过。

    最要命的是,就在凤家大门前的一副担架上,有一个面呈死灰状的“死人”躺在那里,破衣勉强能够遮体,草鞋都不知磨破了多少个洞。

    今早往舒雅园集合是忘川伴着凤羽珩去的,这时,黄泉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班走说,是百草堂出了事。”

    凤羽珩紧拧了一下眉,一股强烈的厌烦之绪涌上心来,“知道了。”她冷声扔下一句,随即破开人群,主动站到凤瑾元的身边。

    也不知是她出现得太过突然,还是最近戾气太盛带起了一股强烈的气场,那些原本还叫嚣着的刁民在见到她之后,竟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一个个谨慎又带着些许恐惧地向她看来。

    有一个人收音晚了些,最后一句就由他口中发出来——“百草堂的药丸吃死了人,凤家血债血还!”

    凤羽珩凌厉一瞥,那人吓得即刻闭了声,就听身边凤瑾元道:“阿珩,是百草堂出了事情,你可得给百姓们一个交待。”

    她看都没看她爹,只冷声回了句:“父亲放心,阿珩自然不会给凤家的门匾上抹黑。”说着话,又上前两步,往对面这些闹事人群中环视一圈,挑起一边唇角冷声道:“既然是百草堂出了事,你们不去围着百草堂,跑到凤府门前来干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搡了半天,总算推出一个代表人物来与之对话。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长得五大三粗的,此时故意露出一脸凶相,逞着能上前一步,冲着凤羽珩吼道:“百草堂是凤家的生意,自然是要找凤家来说话!你既然是百草堂的掌柜,那就请你给个交代,你们卖的药丸吃死了人,这帐应该怎么算?”

    凤羽珩都气乐了,“你怎么知道我是掌柜?我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家,就能撑起那么大一间铺子?”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明显智商不太够用,下意识地就扔出一句:“东家告诉我们了!”

    凤羽珩来了精神——“东家是谁?”

    人群里立即有人意识到说秃噜嘴了,赶紧捅了那大汉一把,大汉马上反应过来,反口道:“什么东家?哪来的东家?我是说有街坊告诉我们了,百草药的掌柜就是凤家的二小姐。”

    凤羽珩气乐了,也不想再跟他们计较,低头瞅了一眼那躺着的死人,再道:“抬上你们的死者,随我到百草堂去。”说着话,又扬了声,冲着街边围得越来越多的百姓和凤家众人道:“有想跟着看热闹的就一并跟去,到时候也请诸位做个见证,看看到底是真如他们所说百草堂的药丸吃死了人,还是有别有用心者在里面借题发挥故意生事。”

    百姓中立即有人响应,叫着要一起到百草堂去。那些闹事的刁民到也没什么所谓,凤家门前也闹了,到底是拿百草堂说事,人家要到那边去也不无道理。

    于是有两个男人上前弯了身去抬那担架,姚氏一听说是百草堂出了乱子,心里就有些慌,这时赶紧上了前来,在凤羽珩身边小声道:“干脆就在这里解决算了,凤家大门口出了事,你父亲不会坐视不理。”

    凤羽珩摇摇头,“娘亲,他还真就有可能会坐视不理。”

    姚氏紧皱着眉,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凤羽珩到百草堂去,想了想,干脆转过身冲着老太太开口道:“阿珩是府里的二小姐,不管嫡出还是庶出,这件事打的都是凤家的脸。老太太就眼睁睁看着阿珩一人受委屈,被一群刁民诬陷吗?”

    姚氏自打回京以来,从来没跟府里提过任何要求,也完全收起了多年以前做当家主母的气势,一向都是低眉敛目,与世无争。如今开了口,又说得这么有道理,老太太怎么可能任由凤羽珩一人过去。赶紧就顺着姚氏的话提了议:“咱们都跟过去,把马车也赶着,事情处理好之后立即启程。”

    于是,凤家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跟着那群闹事的刁民往百草堂行去。

    老太太跟沉鱼一起坐在那辆紫檀木马车里,一边走一边安慰着沉鱼:“别着急,我相信凭你二妹妹的本事很快就能把事情解决的。”

    沉鱼情神恍惚,随意点了点头,心不在焉。

    老太太有点后悔跟沉鱼坐到一起,这个孙女自从中了邪,终日里不是叫着祖父就是叫着母亲,哪一个不是死人,她坐在身边都觉得渗得慌。

    却不知,沉鱼心下正犯着合计,她安排的戏码都在凤梧县,是什么人还没等出京城就能给凤羽珩下绊子呢?

    不过也好,不管是谁,只要能挫挫凤羽珩的锐气,她都是高兴的。

    百草堂到时,掌柜王林正站在门前,看着拥上来的黑压压一片人群,王林就觉得头大。掂起脚从人群里把凤羽珩给找出来,赶紧小跑上前,躬身道:“东家。”

    凤羽珩点点头沉声道:“看好铺子,不要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王林郑重地答:“适才黄泉姑娘提前来过,现在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万无一失。”

    她这才放下心来,快走了两步站到百草堂正门前,一转身,对上的又是那一群刁民。

    凤家人也陆陆续续从马车上下来,纷纷围在凤羽珩身边站下。姚氏靠她最近,面色严肃,已经没了生怯的表情,到是一瞬间恢复了当年做凤家主母时的气度。

    安氏和想容也伴在她身边,想容向来胆小,不过今日却也不见害怕,到是尽量的靠近凤羽珩,与她保持同一战线。

    还有金珍,虽然伴在凤瑾元身边,可人人都听得到她正轻启樱桃小口在凤瑾元耳边吹风:“老爷,这可不是二小姐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凤府的事,您可得给咱们撑腰啊!”她说话软声细语的,那个热乎劲儿跟从前的韩氏不同,毕竟是家养出来的丫头,怎么看都比花柳巷出来的韩氏上一个档次。

    凤瑾元觉得金珍说得很有道理,这些刁民居然敢堵凤府的大门,真当他这个丞相是摆着好看的么?

    “阿珩你不要怕!”凤瑾元终于开了口,“不管今日定论如何,为父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凤羽珩笑笑,“如此,就多谢父亲了。”但心里更暖的,是姚氏、安氏、想容,也包括金珍的支持。人哪,总不能一辈子孤军奋战,也许最初并不觉得什么,但当你身边有一群人他们会支持你、相信你、帮助你并且忠于你的时候,你才知道,孤身一人,才是最最可悲的事。

    那群刁民见百草堂已到,便将担架直接放到正门口的地面上,然后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又开了口:“原本只是小小的风寒,买了你们百草堂的是想治病的,谁知道一颗药丸吃下去居然吃死了人。乡亲们,你们说这百草药是不是黑店?凤家这二小姐是不是黑心的东家?杀人该不该偿命?!”

    这话本是很有煽动性的,可也许是这大汉不懂得如何运用语言艺术,一番话出口,在场众人除了他们一伙的人外,竟无一人跟着起哄。

    凤羽珩耐心地待他们叫喊完,这才别过头,对着站在身侧的王林问了句:“主治风寒的药丸,咱们百草堂卖多少钱一颗?”

    王林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早就看出来这位东家虽然年纪小,但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是废话,哪一句都带着双关语。眼下听凤羽珩这样问了,他赶紧直了直腰板,扬起人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百草堂主营中成药药丸共一十五种,全部经由坐诊大夫亲手开据药方,严明用法与用量。其中主治风寒的药丸名曰银翘解毒丸,每颗纹银二两,每方最少开出五颗方见成效。”说完,看了一眼那些闹事的人,又用白话补充了一句:“也就是说,药丸一次最少要买五颗,也就是十两银子。”

    他说完这番话,总算是明白凤羽珩的意思了。不由得好笑地看了一眼那死者,再看看这些闹事人群:“小的替东家问一句,死者生前是在何处做事?每月能拿到多少工钱?”

    他这一问,围观的人群都笑了,有人不客气地喊道:“十两银子,够他挣一年。”

    “挣一年又怎么样?”那大汉不乐意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我们愿意用一年的工钱去买药看病,你管得着吗?”一边说一边还真从口袋里摸出一样药方来。

    王林上前接过,看了一眼,点点头:“的确是百草堂坐诊大夫开据的药方。”再交给伙计去对帐,那伙计很快便跑了个来回,与他耳语几句,就听王林又道:“出售的药丸有记载,店里伙计也记得,死者的确是昨日来百草堂买过药丸。”

    “那你们还敢抵赖?”那大汉心里有了底,说话就更硬气了几分。

    可凤羽珩摇头道:“那也无法证明他的死因就在我百草堂的药丸上。”

    “你们还讲不讲理?”大汉不干了,连带着他的同伙一起又掀起了新一轮的叫喊:“你们仗着有权有势就敢这样草菅人命?大顺朝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今日不给个说法,我们就去跪宫门!去告御状!”

    眼见起哄的人声音越来越大,沉鱼扯了扯老太太的袖子,小声道:“祖母,这样闹下去凤家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老太太也是这个想法,就想提醒凤瑾元想办法收场,却听凤羽珩开口说了句:“来人——给诸位乡亲带路,送他们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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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97/ 第一时间欣赏神医嫡女最新章节! 作者:杨十六所写的《神医嫡女》为转载作品,神医嫡女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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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嫡女介绍:
她,21世纪中西医双料圣手,6战部队特级医官。一朝穿越,变成凤家嫡女凤羽珩
奈何爹爹不亲,祖母不爱,姐妹一个比一个狠辣。再加上母亲软弱多病,弟弟年幼,她爹变本加厉将府中姨娘扶正,还将她许给一个瘸了腿毁了容的九皇子?
穿越重生,绝不能再像原主那般窝囊!
她要争,要斗,要比毒辣之人更毒辣,阴险之人更阴险,即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要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抚上腕间凤凰胎记,前世的私人药房跟随而来。
百年人参算什么?她一出手便是已成人形的千年老参;中药苦汤难入口?西药胶囊包你药到病除;急性阑尾炎要人命?直接割掉割掉。
人人可欺的柔弱女子摇身一变成为大顺朝的香饽饽,家人不爱没关系,皇帝疼,太后亲,世子身边转,皇子是知己。她跟皇帝合伙开医院,中西医结合,收拢天下人心,揽尽天下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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