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郊外
赏金殿远在荒芜之地,唐毅和云暮不及赶回,索性在郊外暂时歇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云暮刚生起了火,唐毅就拎了两只刚打的芦花鸡回来,剥皮,去了内脏放在火上烤。
此时他们并不知道,汴京,白蔻的金陵医馆出了大事。
“对了,寒远捎来消息,墨麟军的人,恐怕无法按图索骥查探雍帝迷藏。”
云暮进汴京皇宫潜伏后,尹鲤和孟顾倒是难得地清闲下来。
耐不住清闲,两个人成了传令兵一般。
“为何?”云暮撕了块鸡腿,递给唐毅,等着他的下文。
“太多的势力关注着这件事,我们的人怕暴露,投鼠忌器。”
像是江湖上的夜魔教、森罗殿,亦或是四国,都在盯着这笔宝藏。
换言之,就算云暮找到了宝藏的具体方位,她也不敢据为己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前,捧着一笔巨大的财富,无异于引火烧身。
“让尹鲤转告寒远哥,暂停对雍帝密藏的探索,去寻找雍帝密钥,这才是开启迷藏的关窍。”
就算那群蠢货找到了雍帝陵寝,没有雍帝密钥、指环和倾云国玉玺,以及四张地图,他们进去了雍帝密藏,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密藏的水银和机关,可不是花架子摆设。
云暮没有提孟顾,因为这小子和青黎的婚事还在筹备之中,两个人蜜里调油腻歪得出奇。
她也不好把孟顾派出去执行传令的任务。
“你之前,不是一直怀疑,雍帝宝藏与朝乾帝国的昌河行宫有着密切联系吗?真的不要查下去?”
唐毅不死心地问,仿佛谜底到了即将揭晓的时候,偏偏决定要放弃,是件很让人抓耳挠腮的事。
“撤手,撤得越干净越好。”云暮果断下令。
作为一个领导者,她需要的不只是强悍的单体实力。
孔夫子挂腰刀,她可以文武双全。
但是,高瞻远瞩的目光,更为重要。
这还是今天谈逸笙交给她的道理,事事并非要亲力亲为,替别人引路铺路,往往看别人促成某些事,再夺取对方的成果,才是最快捷的方式。
“小云暮,你变了。”唐毅摇摇头,有些陌生地看她。
云暮有些好笑,“我变成什么样了?”
唐毅拿着根鸡骨头剔牙呢,含混不清地说道:“从前的你虽然也是智计千里,可远没有现在的冷静,怎么说呢,从前的你,太注重颜面,也忒急于求成了。”
想当初,云暮的好胜心理……
那可是师傅夸他和冷寒远的谋略半句,她就能在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彻夜苦练的。
那时候云暮在祁连山屋子里的灯,可是长夜漫漫,昼夜不灭的。
“好胜?”云暮五味陈杂,心里似打翻了的五味瓶。
“在皇宫,我要是处处争先恐后,枪打出头鸟,恐怕早就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磨难经历得多了,棱角自然就磨平了。
“那边有棵大树,你去睡会儿吧,我守着火堆。”唐毅一扬下巴,盘腿将箫至于唇边。
低沉压抑的广陵散,伴随着刀割般的夜风声,逸散开来。
其中,亦有篝火中火星四散的声音。
云暮没反对,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在皇宫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睡着还是醒着都要万分警惕。
此时有她放心的人在身边,她自然要美美地睡一觉。
深夜,云暮昏昏沉沉地醒来,火堆不知何时熄灭,唐毅正用那箫管支着脑袋,头一点一点,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嗓子微哑,云暮欲从树上跳下去找水源,还摘了片巴掌大的树叶用于盛水。
泛着冷芒的三棱镖刺破夜空向唐毅飞去……
形势紧急严峻,刻不容缓。
云暮将内力倾注在右手的树叶上,那叶子似成了什么暗器,狠狠地激射而出。
“乒——”的一声,在那三棱镖直逼唐毅时,被叶子打落。
云暮一怔,有些诧异。
因为……习武多年,她可以精准地看出,那三棱镖对准的是唐毅的手臂,并不是胸口或者眉心、太阳穴。
换言之,对方是在试探什么,并无杀他之意。
不过,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唐毅正迷迷糊糊地醒来,冷不防云暮几步上前,没好气的一拍他脑门。
“唐少爷,你这是守夜啊,还是喂蚊子?”
云暮拍唐毅额头时,都感觉到,手下凹凸不平的触感。
这货是被蚊子咬了多少口啊!
“小云暮,我刚才做梦,梦到一片叶子朝我咻地一下飞过来了。”
唐毅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双眼迷离,有些蒙眬地说道。
云暮一脚踹了过去,叶子?做梦?
那特么是她的手笔。
要是她没有夜半惊醒,恐怕他现在都被射成筛子了。
明显,眼前的局势没有唐大少爷看起来的那么乐观。
四周树木的枝叶霍然随风剧烈地摇摆起来,咻咻咻咻的声音不绝于耳。
定睛细看,数十片树叶,如云暮刚刚操作的那一手一般,陆陆续续地射向了云暮和唐毅所在之处,来势汹汹,直指要害。
“艹,这夜半遇树精啊!”唐毅爆了粗口,刚别回到腰间的箫一抽,反手抽了过去。
云暮亦不逞多让,树叶雨攻势,很快被击破。
云暮双臂相交,秘银匕首寒光凛冽,她与一手持箫一手持剑的唐毅背靠背站在一起,睡意全无。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将后背交给信任的同伴,是最好不过的了。
总好过,自己孤军奋战。
“铮——”由铁链栓住的尖锐铁爪,立刻如鹰爪般朝着唐毅和云暮飞射,两个人皆有功夫在身,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腾地一下,云暮踮脚站在半高空的铁链上,鬼舞步的功力,哪怕没有铁链的支撑,她亦可以在高空金鸡独立。
“铮——”“铮——”“铮——”一**攻击接二连三地袭来。
无论是树叶,铁索,还是迷雾什么的,云暮见招拆招,有条不紊。
“特么的,大半夜的,不让小爷睡觉是不是?”唐毅揪住一条铁索,抓在手里飞速地摇了几转,飞速掷出。
“唐毅,住手!穷寇莫追。”云暮立刻拦住他,乘胜追击,也是针对有所了解的对头。
像现在这样,敌暗我明,阳谋的手段,恐怕会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云暮从腰间取出一物,用火折子点燃,幽绿色光芒的信号弹窜天而起,在天空炸起霹雳之声,令人心神一凛。
嗖嗖嗖——
丛林里是无数道黑影掠过的残影,唐毅目瞪口呆,看着那些杀手跑得无影无踪。
“振天响?墨麟军的振天响?”唐毅的桃花眸里涌现难以置信的惊诧,这东西……威力这么大?
“才不是。”云暮把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了收起,看白痴一样白他一眼。
墨麟军的振天响,取材极其稀有,失败百次方能做成一枚,冷寒远手里不过有九个,上一次遇到云暮,就给了她三个。
而云暮,又在岑枫要去夜魔教潜伏的时候,给了他两个,手中仅剩最后一个。
云暮遇到过的刺杀,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
她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次不具威慑力的暗杀,把振天响用掉呢?
“那是什么?”唐毅疑惑道。
“东大街三文钱就能买一个的烟花罢了。”云暮用匕首把那深刺入树干的铁爪取了出来,淡定无波地说道。
唐毅嘴角抽了抽,用三文钱买回来的烟花欺骗这些杀手的感情,他们要是知道自己被一个烟花吓跑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不过……想起刚刚自己都以为云暮是在放信号弹叫援兵,唐毅内心平衡了很多。
皇宫
“小九,楚大哥怎么样了?”云暮刻不容缓地去向秦九询问楚砚的状况,她神经紧绷,生怕出个差错。
秦九一夜未眠,白眼球布满血丝,头发蓬乱,可神情却欣慰。
“好在有白神医连夜诊治数个时辰,楚大哥已经脱离危险,只是他高烧昏迷,伤口发炎,暂时醒不来。”
秦九说道,王武正躺在楚砚身边,鼾声震天。
守这一夜,王武是来来回回地在冷宫内外溜达,焦灼不安,如今得知楚砚无事,他可是逮着机会睡了个好觉。
“殷遥,”清越的女声从冷宫门口传来,伴随着冷宫门扉开启时沉重刺耳的吱呀声。
云暮回眸去看,却看到一个穿着茜桃色纹香宫装的女子,梳着二把子头,推门而来。
“晴晏女官?”云暮拱手,这个晴晏,与楚砚的情谊深厚,楚砚重创的消息,虽然云暮几人瞒得紧,可是……
请白蔻入宫诊治的时候,便是借缨络这一信物,借了晴晏的力,她能绕过所有人来看楚砚,自然是情深意睹。
“楚砚怎么样了?”晴晏急道。
“晴晏姐姐,你放心,楚大哥的血已经止住了,现在只是因为伤口发炎才没有醒来,我和大武已经按照白神医的吩咐给他换了药,不会有事的。”
秦九自从跟了云暮,做事倒是缜密周全了许多。
“殷遥,以后在帝宫,要是有什么需要,晴晏义不容辞。”晴晏作揖道。
楚砚,是她的命脉;而她,则是楚砚的心头肉。
“晴晏女官,”云暮把她叫到一边,心中暗喜。
果然还是有人好办事啊。
“你在天子近前侍奉,有没有发觉什么风吹草动?”
“风吹草动?你指的是……”晴晏能和戴望争一席之地,脑子转得可布满。
“先是楚大哥重创,然后是我今天归营前遭人暗算,晴晏女官,若说这无半点巧合,你信吗?”
第076章 欠你们n久的七夕福利
【友情出演:祁连山的蠢萌师傅与蠢萌徒弟】
ps:这里算是安利一个番外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师傅:八歧先生
徒弟:大弟子陆泫晞(阵法大师)
二弟子岑枫(围棋国手)
三弟子白蔻(金陵圣手)
四弟子冷寒远(军事将帅)
五弟子唐毅(潜藏蛰伏)
六弟子云暮(帝王权术)
祁连山的五月,微风飘着槐花的清芬,亭台楼阁,飞花小筑,美甚。
少年云暮方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她天生体质寒凉,倾云国洪宣皇帝便准她每年有那么几个月待在祁连山。
祁连山地处温泉之上,地气最暖,甚能滋养云暮虚亏的身体。
噢,对了,那时的云暮,还不叫云暮。她有另一个象征尊荣清贵的名字,云霓凰。
而此时,她尚有几分婴儿肥的俏脸上满是嗔怨,支着下巴看向面前的青衣男子。
“不玩了不玩了,每次都被二师兄欺负!”
棋盘上,三百六十一道经纬,已落子数百枚,黑白交织的世界里,错综复杂。
小云暮执黑,岑枫有意让她,可岑枫十五岁,已学棋十二年,绝非小云暮、冷寒远之流的半罐子水斗得过的。
白棋的一条大龙已成形,黑棋则深陷入围城之中。
“小师妹,莫要恼嘛,一会儿师兄拿棠溪剑去给你砍几棵竹子,让你白蔻师姐给你做竹筒饭,怎么样?”
岑枫把包子脸的小云暮扛到肩头,诱哄道。
“竹筒饭有什么好吃?我不要!”云暮小嘴撅得老高,她并非骄纵蛮横,只是在祁连山被师傅和师兄师姐宠得久了,有点贪恋这样的感觉。
毕竟,回到宫中,纵然有洪宣帝的父爱庇佑,可迎接她的永远是来自后宫各方嫔妃的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后宫之中,没娘的孩子,日子难过。
母后,也就是太子哥哥云诺的生母,虽待她很好,可是,她终究不是云暮的生母。
云暮的母妃……小丫头叹了口气,老头子一般萧索,她自打出生,就没有见过母妃一面。
而父皇也不准宫里的任何人提起母妃,违者,杀无赦。
唐毅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裤腿挽到膝盖处,赤着脚,一手提着一尾草鱼,一手则提着湿答答还在滴水的鞋子。
“二师兄,小云暮!”
“唐毅,五月的水凉得很,可别着凉了,一会儿去我那儿换套干净衣服,知道吗?”
岑枫不赞成地看着几乎是浑身湿透,如落汤鸡一般的唐毅,蹙眉道。
“嘿嘿,师兄,没事儿。这不是佳人生气了,咱们几个糙汉子,要来哄哄吗?”唐毅一掐云暮的脸,“小云暮,师兄中午给你做鱼汤肉丸。”
“你会做吗?”云暮凤眸涌现难以置信的惊诧。
堂堂花少爷唐毅,会做饭?
“咳咳……”唐毅咳嗽两声,义正言辞,“我可以让小蔻指点下我嘛,指点下,哈!”
他做饭?想起唐毅有一次心血来潮去厨房做饭,结果把油锅弄着了的事儿……云暮表示小心肝脆弱不堪,经不起他再吓唬。
“都说了,要叫师姐,没规矩!”白蔻背着药筐,人如其姓,一袭白衣,从人前走过。
“白蔻,白蔻,小蔻,小爷就喜欢这么叫你,怎么着?”唐毅嘴硬,却屁颠屁颠地跑去把白蔻的药筐接下来。
“傻。”
“你敢骂小爷?”
“我从不骂人。”
“白蔻!你这雪莲倒是不错,我要了,筐还你。”
唐毅和白蔻是天生的冤家,他把筐里的十几朵雪莲捧在怀里,把筐往天上一扔,大摇大摆地欲走……
却听到云暮、岑枫几个传出倒抽了口凉气的声音。
嘶……
“大,大,大师(湿)兄(胸)……”唐毅嘴唇张阖半天,打着哆嗦,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因为,他扔一边的那药筐,好巧不巧地在陆泫晞进来的时候,正中他的脑袋。
唐毅这精准度,到了靶场,是妥妥的十环。
陆泫晞不说是古板刻薄,也活跃不到哪里去。
像云暮几个说说笑笑、嬉笑打闹的局面,他多半是不会参与的。
岑枫他们已经习惯了陆泫晞像个要考状元的书呆子一样,抱着个讲阵法的砖头书狂啃。
如果说祁连山从师傅八歧先生往下,都是一群没规矩惯了的随性米虫。
那么陆泫晞的存在,就是为了管理这些米虫的。
“唐毅,乱扔东西,这个月我们大家洗漱沐浴的水,你负责挑。”
陆泫晞淡淡一瞥,没人敢与他对视。
在祁连山,有时候八歧先生嗜酒的毛病犯了,陆泫晞都敢顶风和他硬碰硬怼上两句。
师傅都治不了的人,云暮等人表示,他们还是老实听命的好。
不过陆泫晞虽然规矩最大,却也绝对是最有原则的,赏罚分明,黑白分明。
他是祁连山诸人眼里的黑脸包公、神探狄仁杰。
“白蔻,师傅让你把今天的午饭做了,他想吃荷叶火锅了。”
“哦。”白蔻应了一声,没有注意到陆泫晞不自然的神色。
可能是正直的人偶尔撒个小谎,没人会注意吧。
师傅是说了让白蔻去做午饭,因为白蔻的手艺,在祁连山乃至是五国境内,都是一绝。
不过这荷叶火锅……当然是陆泫晞自己加的了。
白蔻的三大绝活之一,就是荷叶火锅。
火锅底料用的是白家这个厨神世家没落许久的秘方,薄如蝉翼的肉片,新鲜鱼肉裹了蛋液特制的鱼丸,还有池塘里打捞上来的肥嫩的小鱼虾……
最大的特色是,不用任何的金属锅具,以荷叶做锅,大骨汤里又融汇了荷叶的清香。
似那莲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唐毅,你去把手里的草鱼切片,剁馅,给白蔻打下手。”
“啊?”唐毅一方,捕捉到白蔻眼底得逞的阴险小模样,看向陆泫晞的目光无比……嗯。
他……切鱼片?用什么?厨房里那把刀刃钝到不行的菜刀,只有白蔻才能用的了。
“可是大师兄,我拿什么刀切啊?”唐毅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的莫邪剑。”岑枫友情提示,没去瞅大师兄陆泫晞的眼神。
陆泫晞常年巡游在外,很少回来。
所以,祁连山众师兄弟姐妹对他的认知,也仅停留在,是个严肃老实的师兄上。
殊不知,严肃可以有,然而老实……跟这位深层次腹黑的人,根本挂不上边。
陆泫晞转身走了,云暮和岑枫才相视一眼,松了口气、
仿佛陆泫晞一来,这空气就像凝结了一样,莫名的瘆人。
“对了,寒远呢?”岑枫意识到这个人数,仿佛有些不对。
云暮耸了耸肩,这位青梅竹马可是个武痴。
“师傅传授给了他祁连诀,左不过是躲在哪个山崖下,偷偷苦练吧。”
“祁连诀?”岑枫一愣,都是同门师兄弟,感情好的出奇,他倒是不至于嫉妒。
不过,所谓羡慕嫉妒恨,最基本的羡慕,他还是有的。
这么多年,祁连诀可是祁连山压箱底的东西,更是八歧先生压箱底的东西,他能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冷寒远,说明冷寒远的天赋真的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这六个徒弟学的领域各有不同,然而八歧先生从来不限制每个人的发展,反正他博古通今,无论对方想学什么,他都能出口成章说个子午卯酉。
“我说师妹,你是怎么认识寒远的?”岑枫闲暇时,开始八卦。
云暮想了想,可能就是她在倾云国皇宫,被所有人忽视的时候吧。
那个时候,父皇因为母妃的死因,心结难以纾解,怕触景生情,从来不搭理云暮。
无论云暮如何讨好,彩衣娱亲也好,卧冰求鲤也罢,洪宣帝始终冷漠。
宫里的人一向拜高踩低,哪怕是有云诺护着,云暮的日子也是极其难过。
而当初,也多亏了有冷寒远及时出现。
在云暮饥饿难忍,雪天跑出长安门吃地上的雪时……
冷寒远被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住了,请她在富贵楼吃了顿好的,又请自己的父亲,阵法宗师冷明鸿出面,保云暮在后宫一生平安。
冷寒远和云暮的交情,估计也就是这么结下的。
青梅竹马的情怀,令人此生难忘。
冷寒远于云暮而言,超出朋友,却又恋人未满。
嗯……怎么说呢。
云暮陷入深深的思考,大概就是一种,像亲情,像友情,像爱情,却又什么都不像的感情吧。
总之,可能有人觉得云暮很俗,但是云暮就是想说。
她觉得,世界上有一种情感,就叫做冷寒远和云暮。
可惜,后来冷寒远的父亲……
云暮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个风云半世的长辈最后会凄苍颓废地坐在轮椅上度日。
冷明鸿一生不说乐善好施,却也从未做过一星半点的坏事。
云暮只觉得为他不平,也为冷寒远心痛。
“师妹,师妹……”岑枫抬掌在云暮面前晃了数下,“发什么呆呢?”
“啊?没有。”云暮是个性情内敛的,没有向岑枫解释什么,“只是在想师傅什么时候能回来。”
八歧先生下山十几日了,一直杳无音信。
岑枫了悟,“师傅呀,可是闲不住的性子,是夜魔教的教主,请了他指点武功了。”
彼时,云暮尚未与欧阳琛相逢,相知。
而岑枫,也未因佩岚的事,对欧阳琛生怨。
“指点武功,那为何那教主不来祁连山?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吧。”
云暮腹诽道,自家蠢萌师傅——八歧先生,可是她最敬重的人 。
“师妹,祁连山的具体位置,不可为外人所知,否则,不过是徒惹祸患。”
岑枫令行禁止。
第077章
第077章
“你的意思是……”晴晏漂亮的眼眸如刀,险些没瘫坐在地上,手指指着的是皇宫东方帝宫的方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赫然想明白了,这几日帝王频频召见血滴子何则的目的。
她可以不顾及云暮遇刺之事,可面对鲜血淋漓、惨淡经营的楚砚,晴晏绝不畏首畏尾。
“能确定吗?”云暮问了一句。
“十之**。”晴晏闭了闭眼,艰难道。
之所以觉得艰难,不是因为答案不确定,而是……她不敢想象与……天下之主对上,会是怎样的难题。
秦九看着这两人打哑迷,整个人都很懵逼。
“师父,你和晴晏姐,在说什么?”
“秦九,从今天起,除了在宫中当值,休沐的时候,我会让唐毅接你。”
“小师叔?”秦九认识唐毅,两个蠢萌相处得还不错。
只是他不明白,怎么着他师父就把小师叔安排给他了?
云暮看着他的无脑模样,拉他到了一边,避开冷宫其他人说道:“先是楚砚遇刺,然后是我,我怕接下来,就是你。”
虽然不知道轩辕皇帝想干什么,意在何为,可云暮知道,她要小心这个狡猾的猎人,穷凶极恶的歹徒。
“殷遥,”晴晏亦是忧心忡忡,“我无意听说暗旗在甄选精英队伍,何则在撺掇皇上,把你的名字加进去。”
“精英队伍?”云暮眉头拧成川字,凤眸倏然闪过厉光,莫不是太师府里的那封密信……
“可是要去京畿大营特训的那批?”
“你怎么知道?”晴晏惊讶于云暮的消息之快。
云暮没回应她,回首去看秦九,难掩焦虑。
她若是走了,轩辕皇帝想对付秦九,着实易如反掌,如探囊取物。
秦九……
“师父,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楚大哥,襄助晴晏姐,让你无后顾之忧的。”
秦九一拍胸脯,他是个男人,总归不能一直活在云暮的羽翼下。
更何况,在知道了云暮的女子身份后,大男子主义的他,更不能容忍被女人保护。
他要变强,终有一日,他要做云暮的保护神。
京畿大营
风沙漫天,汴京驻防部队日日辛苦训练,汗流浃背。
兵刃声,嘶吼声……声声震天。
有那么一支队伍,悄然出现,身着雁翎甲,腰佩利刀,与其他士兵热血沸腾的模样不同,他们面容肃穆,内力深厚。
而且……个个出手狠辣,铁血无情。
这支特战队,来自帝王身边暗旗,以及御林军、羽林军等各大军营抽调出的精英强者。
名为利枭。
是沉入敌方腹地的一柄尖刀,真正的无间道。
数日前,云暮被秘密召入帝宫,便是领奉皇命加入利枭。
殊死拼斗的选拔中,云暮几乎是豁出性命,走向了巅峰。
纵观云暮在轩辕皇宫蛰伏的这段时间,堪称传奇,足以载入青史。
从冷宫不起眼的二等侍卫,到承乾宫第一带刀侍卫,再到帝宫当值,最终进入利枭。
至于轩辕皇帝对楚砚、殷遥展开的无聊试探,竟也在云暮加入利枭后,销声匿迹。
帝王心,海底针。
云暮不想去揣度帝王心思,可她也从未忘记在帝王手中,她和楚砚数度临死。
“唉……今天的训练终于结束了,老子骨头都散架了……”
“别提了别提了,昨天练射箭,我这手指头都快被弓弦勒断了。”
“去澡房洗澡吧哥几个!”
“殷遥,你不一起吗?”某个不长眼的问道。
利枭在京畿大营吃住皆由内务府出银钱,住的是二人间,条件极佳。
“这小子可是要为了男人守身如玉呢。”与云暮住同屋的萧祁半是调侃半是嘲讽,却也为云暮解了围。
云暮是女子,沐浴更衣自是要避开众人的。
可她又找不到个合理的借口,索性找了个龙阳之癖的借口。
“切,真特么不是男人。”
“……”
云暮起身拿着武器去了演武场,轩辕国最精良的火铳,皆在此处。
她倒是蛮感兴趣,改装下火铳,做个一百倍大的巨无霸火铳,能不能一炮把轩辕国的城楼轰碎。
不过……
云暮蹙眉,看着又打偏了的火铳,心里微微着恼。
论骑射,论轻功,论内力,她不说是博得头筹也不会太过于拉低平均水平。
可这火铳……
她真心是,玩不转。
“火铳端平,肩舒展,手臂放松。”清隽的声音响起在背后,带着极其专业的姿态。
云暮猝不及防地回头,险些没扣动扳,机,一火铳打出去。
荀晟睿……荀晟睿,许久未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神出鬼没啊。”云暮腹诽。
荀晟睿穿着雪白色的锦袍,腰间挂着一枚紫玉,抿唇,不苟言笑。
“本公子现在,可是你利枭战队的教头。”
“教头?”云暮嗤之以鼻,“就别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了。”
他当教头,那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我来,不是跟你斗嘴的。”
荀晟睿真想敲开云暮的脑壳,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
纳兰云景三番五次地想要对她出手,她倒好,干脆躲进了京畿大营。
纳兰云景胆子再大,也不敢怒闯京畿大营。
他的势力景云宫纵然有十万之众,可相比起轩辕国的常驻部队,还是太渺小了。
“哦?”
“当初我是秉承着合作的目的,带着我的人来轩辕国。”
这一点,云暮自然知道,可是荀晟睿所处的地位,就注定了他接触的阴暗面太多。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云暮也不会刻意缠着他。
能自己做的事,她还是喜欢凭借自己的本事。
荀晟睿一边说,一边接过火铳,砰的一枪,十环,正中靶心。
“你真的觉得,你能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把轩辕国的天,捅破吗?”
云暮凤眼一挑,斜睨着他,“我自信,但不自负,这种所谓的倾国,不现实。”
荀晟睿新奇地挑挑眉,他头一次遇到把倾国二字这么用的。
“不过……轩辕国的朝堂,你我都清楚,只要稍稍点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自然会掀起惊涛骇浪。”
“坐山观虎斗,你以为,像轩辕国的天子与朝臣,就那么愚蠢?”
云暮:“……”
她觉得,纳兰晟睿就是来给她添堵来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暮从他手里抢过火铳,这每个人份例的*是有限的,再让荀少爷玩下去,她用毛线。
“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是汴京各大军营统领的姓名,信息,与住址,以及财产情况,软肋。”
“征婚啊。”
“云暮!”荀晟睿倒是不想,几日不见,这小妮子变得像个兵痞一样。
想来也是,没有那么容易出淤泥而不染。
况且若真的鹤立鸡群,那是想暴,露最直接的方式。
云暮身处一个冷暴力的环境,她可以冷酷,可在一个全是兵痞的环境,她也可以像个街头痞子般。
荀晟睿双手抱臂,“你设计人心之局,我策反这些高官。”
荀晟睿为合作与云暮相识,那么这一次,他们也可以通过一次最大胆的合作,达成最不可能的目的。
由云暮继续辗转于轩辕国各大权臣之间,而荀晟睿,则负责策反这些掌控有兵权的官员。
待到轩辕国矛盾冲突迭起,兵力又全部瘫痪……
至于他想怎么做,云暮不知道,也猜不到。
“天上不会掉馅饼,荀晟睿,说说,你想要什么?我可不知道,我给不给得起。”
策反高官,可绝对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
这名单上大大小小的武官有近两三百人,他一个个地收拾下去,恐怕等云暮坟头的草都青了他也不可能策反完全。
“轩辕皇帝有一只黄梨木的箱子,在帝宫密室,我只要那只箱子,至于轩辕国的奇珍异宝,金钱,皇位,我没有任何兴趣。”
云暮瞳孔微微放大,世上能如此淡定地说出自己看不上皇位的,怕是不多。
而且,荀晟睿眼神清明,态度坚定,根本不似作伪。
“箱子里有什么?”云暮不禁问道。
荀晟睿一扬浮尘,勾唇轻声道:“锦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无论开到佣兵会的客人委托什么,他们都不会有只言片语的疑问,我原本以为,你是锦煌的老大,也能遵从这一点。”
“你是在拿话压我?”
“想多了。”
“好,那我不问,荀晟睿,你为什么能混进京畿大营?”
荀晟睿欲说话,云暮直接顶了回去,“别拿你搪塞其他人的冠冕堂皇的话搪塞我。”
任由荀晟睿说下去,也不过是说什么他是为了将一身武功传扬下去才……
(ー_ー)!!
这样的话,云暮表示她听腻了。
若是应酬也就罢了,可她心里视荀晟睿为旧友,被旧友这么哄骗,可就没意思了。
“在利枭,想要你命的人,不会比在帝宫少。”荀晟睿说道,而且若是从前在皇宫,人多口杂……
情非得已时,她只需利用舆论压力就可以度过险境。
而在京畿大营……或者说在利枭。几乎所有人的实力都在云暮之上,她若出事,甚至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79章
第079章
此言一出,萧祁与立晓乔都沉默了下来。
云暮面对不同人的脸孔千变万化,可对于萧祁、立晓乔之类熟了的人,她可是一向以犀利著称。
“殷哥,那怎么办?”萧祁直接一顶“殷哥”的大帽子扣云暮脑袋上,把决策权交给了云暮。
云暮把火堆用雪浇灭,原本还有些微弱亮光的丛林立刻昏暗了下来。
“收拾行囊,捡有用的拿,五分钟后,跟我走!”
云暮把匕首绑在掌心,避免脱手,发冠这种易碎品扔到了沟渠里,长发盘成麻花辫往脖颈上的衣领里一塞。
初冬的第一场雪,极冷。
云暮和萧祁、立晓乔能进入利枭,内力绝对不低。
可是纵然他们催动内力驱寒,内力游走七经八脉时,也觉得寒气彻骨。
云暮在前领路,萧祁紧随其后,立晓乔断后。
两个人心里俱是疑窦丛生,因为在山里探险,按常理是顺着路走,要么往山顶走,翻山越岭;要么往山下走,深藏功与名。
可云暮……
看她时上时下的模样,萧祁和立晓乔想询问,却被她的冷眼瞪了回去。
算了,跟着吧,反正一个组的,她害萧祁和立晓乔等于害她自己。
忽然,云暮脚步一窒,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暗沉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云暮侧头,打了个隐蔽的手势,立晓乔和萧祁毫不犹豫地跟着云暮往一旁有近两米深的沟渠一跳,借由内力抹去下坠的冲击力,落地时就地一滚,悄无声息。
“什么声音?”一个穿着和云暮、萧祁和立晓乔相同服饰的瓜子脸阴柔男警惕地抱好了手里的三叉戟。
没错,三叉戟。
为了培训这五十人使用不同兵器时的适应能力,兵器的分发,是随机的。
有人拿到孙悟空的金箍棒,也有人拿到猪八戒的铁耙,更有这海神的三叉戟,云暮的匕首和萧祁的长剑,算是好的了。
至于立晓乔,他分到个剪刀,还是金子打造的。
用来干什么?立晓乔无力吐槽。
云暮趴伏在沟渠里,冻得通红的脸隔着易容面具都显现出不正常的脸色,足有近零下四十度的天气,要人命。
“谁?出来!”地面上的阴柔男开始用三叉戟在地面胡乱划拉着,他声音尖细,声色比帝宫里的太监戴望还要难听许多。
更让云暮无语的是……他就像不怕被其他人发现行踪一般,大吼大叫下去,他的队友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云暮给萧祁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由所动作。
阴柔男出事事小,她可不想这五十人里的那个内奸被引过来。
萧祁会意,后背靠在凹凸不平的冰冷土墙,手卡在下颚和上唇处,一提气,扬唇的瞬间……
“喵——喵——”比真猫还真猫的猫叫声就传了出去。
云暮利落地把衣服里藏着的磷粉往石头上倒了两小撮,火折子点燃……
阴柔男俯瞰沟渠,见两只幽绿色的“猫眼”瞪着他,松了口气。
“呼——原来是只猫啊,不过……”
阴柔男猛地跳入了沟渠,“老子可是一天没吃饭了,正好宰你喂饱肚子!”
他语速极快地说道,落地时,好巧不巧地骑在了立晓乔宽厚健硕的脊背上。
“诶,这什么东西,怎么还热乎乎的?”
阴柔男还像骑马时夹马腹一样,用腿挤了挤立晓乔的脊背。
“……”
“……”
“……”
“呃!”短促而未曾出口的惊呼声,阴柔男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云暮收回劈了阴柔男后颈的手,面无表情。
萧祁震惊地看着她的动作,先前云暮走在最前面,她和立晓乔之间隔着萧祁,可她,怎么就能这么快,这么利落呢。
那娇小的身影腾空而起的瞬间,萧祁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论轻功武艺,他和立晓乔可能要在云暮之上,可是论反应力,十个他也比不了云暮。
就像纸上谈兵的赵括永远比不了疆场无敌的吕布。
“脱了他衣服。”云暮冷言道。
“什么?这荒郊野外寒冬数九的,没了棉衣,他还能活?”立晓乔震惊了,惊悚了。
虽然刚刚被那阴柔男狠狠地骑了下,他现在的后背还火辣辣地疼,可立晓乔并无杀人之心。
“你没有杀人之心,并不代表别人没有杀你的意思。”
云暮掰开那阴柔男的掌心,他袖子里一大把淬了毒的暗器滑到掌心,显然不是用来对付猫咪的。
立晓乔一愣,正欲说话,萧祁利落地抄起一根长钉,狠狠地扎进了阴柔男的脉搏。
几乎将他整个手腕刺穿……
不管那暗器上的毒是否致命,他今儿个都得把命交代在这里。
“脱他衣服,我们的棉衣,还很薄。”
云暮冷笑着勾唇,她好像明白了轩辕皇帝的意图,他就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不是吗?
否则,也不会故意给他们不足够的火油,薄薄的棉衣,一切的一切,目的……
呵。
立晓乔愣了愣,没说什么,终究按照云暮所言,去脱阴柔男的衣服。
萧祁却是有些诧异,看着转头背过身去的云暮。
都是男人,这个殷遥……在别扭什么?
莫不是因为有龙阳之癖,所以连男人的身体都不能看?
殊不知,某个小丫头,单纯是因为名花有主了。
况且,在倾云国的礼教与尊严,也不允许她去看男子脱衣。
哪怕立晓乔还是非常厚道地只脱了阴柔男的棉衣,留下了贴身的中衣,云暮也不能看男人衣衫不整。
云暮的第二个目标,是阴柔男姗姗来迟的队友。
待两个男人从狼背上一跃而下,看着横死路面的阴柔男瘆得惊叫时,躲在草丛里的云暮一怔。
狼?
山野里常有狼出没,可这狼,何时也能为人所用?
不愧是轩辕国的精锐部队,这驯兽的本领……
云暮想起了在倾云国时元宵晚宴上的驯兽表演,了然于心。
给立晓乔和萧祁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莫急于动手。
这狼健硕英武,明显是一支狼群里的头狼,要是头狼嚎叫,引来了山谷里的大批狼群,可是有他们哭的。
云暮从袖袋里掏出自那阴柔男身上找出的松香,这阴柔男没别的本事,武器也没有,可这松香,倒是派上了用场。
松香,可是最能吸引飞禽走兽的。
云暮就地一滚,萧祁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在几匹狼和敌人的眼皮子低下翻滚了出去,撤离到数十米远外。
萧祁无奈地看了看立晓乔,心说殷哥您可别把我们给抛弃了。
松香燃起时,火光幽蓝,微弱,隔远了看不出半点异样,一股异样的香气,却是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动物的嗅觉,最灵敏。
云暮闪身回来的时候,那两只狼已经如魔怔了一般,循着松香的烟气按图索骥而去。
至于阴柔男的那两个队友,毕竟是精英,已然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什么人?”
“你问,我就一定要答,岂不是很没面子。”
云暮三人从草丛里走出,胸膛上还沾着刚刚卧倒时的雪渍与草枝。
“殷遥,你杀了曲铃?”用眼罩蒙了一只眼睛的独眼龙怒道,曲铃不只是他这一次的队友,更是平时训练的兄弟。
他认识殷遥,这个在帝宫里兴风作浪的家伙。
他在御林军效力时,统领就曾说过,这个殷遥在一天,宫里乃至朝野,迟早会被他掀起一片血雨腥风的。
殷遥是谁他不管,他只知道,他拿了殷遥的人头,可以换取加官进爵的机会。
所以,来利枭的前一天晚上,他找了殷遥的画像来看。
至于谈逸笙,独眼龙就没想过……
反正他把人杀了,这荒山野岭的,谈逸笙不过是个文绉绉的墨客,就算是个权倾朝野的太师,他又从何查起殷遥的死因。
然而……
“哦?这不是事实嘛,需要明知故问?”
独眼龙眯了眯眸子,“你会为你的一时之快付出代价!”
他的武器,竟然是一只有十斤重的狼牙棒。
云暮蹙了蹙眉,莫名觉得这个独眼龙的面容,好像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独眼龙朝云暮冲过来的时候,萧祁和立晓乔护犊子的性格,瞬发般用武器镗了上去,死死地封住了独眼龙要刺杀云暮的路。
独眼龙的队友,眼下有一颗妖冶的美人痣,长了一副美人面向,看似温润清贵,无半分的攻击力。
可是能考进利枭,经过层层选拔,就必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莜风砚,还不快帮忙!你儿子的命,你不想救了?”独眼龙以一敌三,云暮、萧祁和立晓乔三个同等实力的对手以倾巢之势朝他身上疯狂地砸去。
转瞬之间,数十招已过,独眼龙,支撑不住了。
眼下有颗美人痣的莜风砚银牙一咬,白净温和的面皮此时满是艰难,跨出一步,却又停在了原地。
捏着两柄弯月刀的手亦随之轻颤……
“莜风砚,你特么的再不过来帮忙,你儿子续命的玄九丸,你死也别想得到!”
几经抉择,莜风砚加入战场。
云暮与萧祁几人已培养出默契,同一时间跳出战场,聚集一处,剑拔弩张地看着独眼龙和莜风砚。
情势一触即发。
论人数,云暮他们是三对二,占了上风。
可论实力,云暮感觉得到,这些人里,她的实力,算是最low的,而独眼龙,要在比她稍强的萧祁和立晓乔之上。
至于莜风砚……
刚刚一招接下来,云暮已被他震得虎口流血。
难以想象,真得硬碰硬下去,局势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杀了曲铃,殷遥,你就下去给他陪葬吧!”
第080章
第080章
“反派死于话多。”云暮染血的手若无其事地转着匕首,冷言嘲讽。
那匕首似与她人剑合一般,随着她掌心的纹路飞速旋转,刀刃在指尖堪堪斜过,却不会划伤自己半分。
她把匕首绑在手上的布条已在打斗中被划碎,骨节处被狼牙棒划的皮肉翻涌,一小节指骨露了出来。
伤势不轻。
她脸色泛白,紧咬牙关,十指连心,她痛得冷汗直流,却一言不发。
云暮的眉毛,呈倒八字型微褶,眉心蹙成川字。
暗夜里,萧祁和立晓乔没有注意到云暮异常的状况,可莜风砚敏锐的观察力,却注意到了。
“看起来,你是准备好受死了。”独眼龙捏紧了手里的狼牙棒,脸被立晓乔的金剪划出了血痕,他疼得直呲牙,心中恨意愈强。
“你叫莜风砚?”云暮赫然扬声,也成功止住了独眼龙的步伐。
莜风砚没肯定,也没反驳。
他如瀑青丝盘在发顶成一花环形状,锦帽貂裘,像极了荣耀联盟的异族装扮。
旭芜大陆之上,倾云国灭后,有四国。
最强大的朝乾帝国,霸主级帝国;
以女子为尊的锦华王朝,医术圣地;
以成百上千异族组成的混血国,荣耀联盟;
以及内忧外患、百家争鸣却始终屹立不倒的……轩辕国。
“殷遥,你是打怕了,想要求饶吗?”独眼龙冷嘲道,“还是刚刚我的狼牙棒砸到你手上的那一下,你觉得饿滋味不错?”
萧祁惊怒,抓起云暮手腕细看,空气中猛然浓重起来的血腥气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
“死独眼龙,今天不打死你,都对不起这片土地!”
立晓乔也很恼火,自家的萌厨,被人欺负成了这样,岂有此理!
“都站住!”云暮一声怒喝,她个子不高,可气势独具,一时间,别说萧祁和立晓乔,连独眼龙都被她吓得虎躯一震。
“莜风砚,你要的玄九丸,我可以给你,而且纯净度会比这个独眼龙给你的,高上十倍不止,药效亦然。”
敢打敢杀是一回事,可以卵击石又是一回事。
这个莜风砚,对上欧阳琛、荀晟睿之流的高手都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云暮要是真和他硬碰硬,那不是英勇,是蠢蛋。
“哈?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哈哈哈哈哈!”独眼龙笑得泪花都飙了出来,险些没把手里的狼牙棒扔了。
“莜风砚,你相信他说的话吗?殷遥,你糊弄谈太师的那一套太上不得台面,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独眼龙将云暮贬到了低谷,仿佛她是一颗微小卑贱的尘埃般。
“殷公子,”莜风砚轻声开口,他的声音很好听,却也很符合他堪称漂亮的容颜。
他不疾不徐,谈吐儒雅,仿佛翩翩风度的隽秀公子,“战场之上,开对手儿子的玩笑,可不是什么让人愉悦的事。”
“莜公子,金陵圣手的名号,你应该听说过吧。”云暮掏出胸口荷包里的石制对牌,隔空一抛。
莜风砚旋身腾空而起,稳稳接住,那令牌卖相普通,可金陵圣手四个字,却用的篆体字,洋洋洒洒地刻在令牌正面。
背面,是白蔻的亲笔署名的拓印件。
“殷公子,你认识白神医?”莜风砚似有些心动的模样,让独眼龙慌了神。
“莜风砚,你不要听这个小子胡说八道,我哥哥可是夜魔教的右护法,他的药,是天下独一无二,无人能仿的!”
右护法?云暮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还真特么是……冤家路窄啊。
右护法昀若?
云暮想起数月之前被她踩在地板上的那个顽劣青年……
那个命都不要,不爱权,不爱财,只一心痴迷于炼药无法自拔的变、态。
“右护法昀若?”云暮毫不吝惜地拆他的台,“可惜,据我所知,昀若在数月前,就已经被夜魔教的教主拿下,现在幽居禁足,恐怕,无法将他的药外传吧。”
“你胡说!”独眼龙急得用狼牙棒一指云暮,颐指气使,眸色猩红。
他说着,骂骂咧咧地就要用狼牙棒敲碎云暮的脑壳。
“昀竹,你住手!”莜风砚一把扯住独眼龙的手腕,头一次违拗独眼龙的意思。
看起来,这独眼龙的名字,应该就是昀竹。
昀竹,昀若……云暮勾唇,会心一笑,看起来,真的是兄弟。
【ps:我欧阳男主最近出现频率低,但是只是暂时的,第二卷剧情安排不当,亲们别急,第三卷男女主继续撒糖,敬请期待……】
“莜风砚,你真的不要你儿子命了?”
“昀竹,你在心虚什么?”莜风砚清澈的水眸平静地看着昀竹,却又带了一点点逼迫的意味。
昀竹有些心虚地别过眼去……
“莜公子,是真是假,看过这个,再做分辨吧。”云暮把袖袋里一瓶白蔻出品的奇珍丹药,甩手一抛。
昀竹欲抢夺,已有心虚神色。
莜风砚身手更佳,劈手夺过,在鼻尖轻嗅,明眸闪过难以置信的意味。
因为昀竹给他的玄九丸,远没有殷遥甩手的一瓶丹药清香气更浓烈。
旭芜大陆上的药材丹药,以药香气的强弱程度,判断药材的质量。
云暮随手就是一瓶,说明她手里的好药,远远不止这一瓶。
也间接证明了,云暮所言非虚,她,真的认识金陵圣手白蔻神医。
后来的后来,萧祁目瞪口呆地看着昀竹落荒而逃,莜风砚倒戈相向。
他视若强敌的两个人,就这么,被云暮化干戈为玉帛了。
而且还多了一个实力如此强大的莜风砚莜大神,为他们的队伍保驾护航。
这个世界玄幻了!
于是,在接下来这场半月葬剩余的十几天里,云暮所在的这支四人小队如同翻天覆地般……
斗强敌,斩杀手!
到了最后,云暮他们也不知道内奸究竟是谁。
不过……
云暮擦了一把脸上黏腻的血水,和同样满身是血的萧祁、立晓乔和莜风砚,走出了山谷。
只是这些血水,除了最开始受的轻伤,竟无半点来自他们本身。
这要多亏了云暮的筹谋得当,莜风砚的实力强大,萧祁和立晓乔的围追堵截。
“殷哥,我有个问题。”萧祁心细,可没有立晓乔那么凡事不走心。
在半月葬过后,休整数日后,萧祁找上了门。
“你说。”云暮才飞鸽传书把白蔻引荐给了莜风砚,忙完后,优哉游哉地捧着红烧肉,说道。
从利枭中脱颖而出,她和莜风砚等四人的生活得到了质的提升。
萧祁搬了把椅子坐过来,“那天在半月葬的山谷,你提到过夜魔教右护法昀若,对吗?”
云暮一愣,随即恍若未闻地夹了块红烧肉到嘴里,餍足地眯了眯眸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萧祁见云暮未露出半点异色,心下亦是诸多思量。
“夜魔教避世已久,你是怎么知道夜魔教的内部成员的?而且,殷哥,你还知之甚详。”
萧祁谨慎心细,他不说疾言厉色,语气却绝对没有平时那么吊儿郎当。
云暮把吃光了的红烧肉钵扔到一边,“既然我认识师……白蔻,那么自然,也可以认识昀若。”
“殷哥,这半个月以来,没有你,我和小乔活不下去。”萧祁画风骤变,煽情起来。
“……”
“所以,不管你是有什么难处也好,有什么需求也罢,我希望咱们兄弟可以彼此坦诚,不然,殷哥,和魔教的人扯上关系,兄弟怕日后你出了事,我帮不了你。”
萧祁一番话,把云暮说得愣在了原地,已包扎好的指骨轻颤,嘴唇轻蠕,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没有想到,她的随心对待,顺势而为,会得到萧祁全心全意的对待。
在她看来,萧祁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被家里骄矜惯了。
只是因为萧祁恰好和她一组,云暮才不得不表面上周全万分,她从未想过萧祁会把她看得如此重要。
兄弟吗?
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值得吗?
“你……”云暮舔舐了下干裂的嘴唇,一瞬间心里酸涩得厉害。
云暮正坐在宿舍里自己的床上愣神呢,猛地感觉到她身边的位置一塌。
萧祁坐在她身边,娃娃脸上满是肃穆,“殷哥,我只有一个姐姐,与我并不亲近,我是真心,把你当哥哥的,如果你觉得我配不上做你弟弟,那么,当我萧祁,看错了人。”
“萧祁!”云暮拉住转身欲走的萧祁,“我并无此意,只是我曾是锦煌的客卿,与夜魔教,有些江湖生意上的往来,所以知晓几分,但是知之甚详,谈不上。”
云暮飞快地斟酌词句,她不想伤到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却也不能把有关她身世、过去的一切,宣之于众。
因为哪怕萧祁此时的神态再真诚,有了先前庐晔的事,云暮也很难,像相信秦九和楚砚他们一样,相信一个刚刚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
而此时,她还不知道,很快,她便要与庐晔,重逢了。
待重逢时,她惊诧,她痛苦,她决绝……
第081章
第081章
京畿大营
“羽王爷,殷遥带到。”穿着轻甲的副将踏进营帐,朝羽亲王躬身行礼。
羽亲王不似汝南王、奕亲王等勋贵,他半生征战,哪怕有着四眼花翎,轩辕帝王钦赐绯鱼,他也依旧战袍加身。
宦党诬陷他重军功,有不臣之心,可于羽亲王而言,先皇帝,也就是他的义父御赐的半块兵符,可能什么都不算。
“宣他进来。”羽亲王正擦拭着一柄佩剑,闻言,放下手里的布帛。
哪怕帝王猜忌,他依旧我行我素。
两个儿子看似被帝王委以重任,实则被边缘化,女儿更是嫁给了一个没落世家的书生。
云暮戴着殷遥的人皮面具进来的时候,看着这满帐子的兵器,也是一愣。
素闻羽亲王是个武痴,倒是不枉虚名。
“末将参见王爷。”云暮从利枭中脱颖而出,倒是得了个新任务,就是和立晓乔等人给羽亲王做亲卫。
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起来吧。”
羽亲王说道。
云暮落落大方地起身,明明穿着和其余人无不同的铠甲,可她就是有这个本事,让她的姿态气质远超其余并将。
想想便知,其余兵将虽比云暮打了好几岁,可大多数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偶尔有个早熟的,也不会有云暮这样凄惨的过往。
“多谢王爷。”
羽亲王坐在那把华丽丽的圈椅上,椅子还铺了张虎皮。
“你认识云暮?”
羽亲王手里的兵书翻了一页, 看似不经意,可视线却是一直落在云暮身上的。
他在观察云暮,云暮也在观察他。
云暮总觉得,这个羽亲王林诀,好像和云暮有些什么。
好吧,她就是云暮。
只是一人分饰两角太久,她已经快忘记了她的真实身份了。
可仇,却是永远忘不了的。
冷寒远曾牵着她的手躺在星空下的草地上,认真地对她说。
“我不管你叫云霓凰还是云暮,只是你要记住一点,除了一颗效忠云氏倾云国的心,你要让你完完全全、由内而外,变成另外一个人。”
云暮做到了。
回过神来,云暮微微低头,保持一个小侍卫,或者,小小的军队小兵该有的矜持与卑微。
“回王爷的话,末将认识。”
“既然是皇上命你来本王这里做亲卫,你便在这帐内侍候吧。”
羽亲王虽人至中年,可依稀还能看出昔日的翩翩风度。
一看便知,他应该也曾是一个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的威武将军。
云暮恭恭敬敬地应下,“是。”
“那现在就收拾一下,随本王进宫一趟。”
“末将领命。”
羽亲王命副将递了牌子,得了层层批准后,就带了云暮一人往宫里骑马绝尘而去。
宫内。
云暮进宫的时候,走在羽亲王身侧,就听着动静吵吵闹闹的,不大对劲。
而且这些人偏巧还指着羽亲王指指点点。
有猫腻,猫腻大了去了。
“王爷,可需要末将前去查看?”
“去吧,别闹出动静。”
羽亲王摆了摆手。
云暮在心里给这位好伺候的主点了个大大的赞。
棒!
去前朝后宫间隔的甬道找了个小太监,云暮拿了一两银子给他,他立刻喜气洋洋地收了。
“老兄,这宫里,是怎么了?”
有钱开路,小太监很快和云暮称兄道弟起来。
“老弟,看你这装扮,是京畿大营的士兵吧。”
“老兄好眼力。”
小太监凑近些许,压低了声音,“咱们皇上啊,福泽恩赏朝臣,柔然不是递了降表嘛,柔然王进贡了两个柔然美女,就是瘦马,皇上都赐给羽亲王殿下了。”
云暮:“……”=_=
她还偏偏得装出一副这是大恩大德的表情,感激涕零一般。
这特么……
看着小太监离去的背影,云暮险些没骂出声来,这不是祸害人嘛。
羽亲王和妻子举案齐眉,一双一世一双人不好么?
御赐美妾?干脆赐个儿子算了。
当然,后来的后来,云暮这个随意一骂的构想,还真的实现了。
四国之中,还真的有无聊到给朝臣赐子,把皇家的嫡出血脉赐给臣子的。
当然,这是后话。
云暮再次寻到羽亲王跟上脚步的时候,羽亲王已经到了帝宫觐见。
云暮倒是没得空,把这事告诉这个王爷。
羽亲王走过最长的路,应该就是轩辕皇帝的路。
套路的令人想骂人了。
殷遥现在不是帝宫侍卫,进不去皇帝书房,但是不打紧……
因为凭借殷遥先前在帝宫与晴晏和戴望的关系,她还真不担心自己会坐冷板凳。
几个帝宫的小太监受了晴晏的授意,给云暮奉茶的奉茶,搬凳子的搬凳子……
“明贵妃娘娘驾到。”
云暮侧头时,看到的是高坐在骄辇上的明妃南乔。
喔……不,是明贵妃。
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云暮唇角勾着得体的笑,立刻起身行礼。
看起来,是怀了身孕,才得以晋封。
“可是殷遥?”南乔的大宫女看懂了她的神色,替主子问道。
“是,还未恭喜明贵妃娘娘晋位之喜。”
南乔手里捧着一个手炉,做工倒还非常精致。
入了冬,她的手总是难以抑制地冰凉。
她没应云暮的话,纵然此时她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只是很得体地勾了勾唇。
却不言一字。
羽亲王出来的时候,脸色黑如锅底。
云暮估摸着,是皇帝和他提了娶美妾的事。
搁其他的大臣来说,御赐美妾,这是天大的荣耀。
可于羽亲王而言,这个爱妻敬妻但绝不惧内的王爷来说,这是枷锁。
“王爷,皇上怎么说?”
云暮想了想,虽说她是轩辕境的心腹……好吧,在羽亲王眼里,是这样的。
不过适当地表达下她对羽亲王的忠心,还是很重要的。
云暮直接把刚刚从小太监口中打探来的话和羽亲王全盘托出。
羽亲王倒是非常州诧异她的坦诚,不过还是怀疑她是轩辕境的钉子,只淡淡的说了句本王知道了,就没再和云暮多言。
云暮也不介意,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博得他的信任,尤其还是一个身处高位极其多疑的人的高位,不容易。
可只有有耐心的猎人,才能捕获到最多的猎物,不是嘛。
“皇上与本王说,要么让本王去查雍帝陵寝的事,要么纳妾,殷遥,你觉得,要如何选择?”
羽亲王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把自己的事情说给别人听了?
不过说既然都说了,他索性侧头看着云暮,等她的回答。
云暮愣了愣,眼珠转着,大脑飞快地旋转。
她不能答错,绝对不能。
看似简单的一个小问题,要是说的太偏向于羽亲王,会被他怀疑。
要是偏向帝王,羽亲王估计也……
时间不等人。
云暮叹了口气,索性实话实说。
“王爷,纳妾,不过是多两双像末将这样的眼睛和耳报神替皇上传递消息,要是去查……雍帝陵寝,那似乎,是倾云国前朝的一批宝藏,既然没落这么多年,要是真的,必定九死一生,危险重重,要是假的,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换言之,您要是真的找到了,不交出去,会成为四国讨伐的公敌,交了,交得再多,皇上也有借口治你个贪墨之罪,不过是费力不讨好。”
云暮说完,定定地看着羽亲王,视线异常坚定。
父皇曾说,看人的时候,要用肃穆而沉稳的视线和眸光。
因为这样,其他人会觉得你真诚由衷。
况且……雍帝陵寝,云暮吓了一跳。
在羽亲王闷头走路,认真思量的时候,云暮的瞳仁也是狠狠地一缩。
不管是谁,她云家的这批宝藏,不容许他人擅动。
只是,云暮想不明白,轩辕皇帝不信任羽亲王,同样不信任殷遥,也就是云暮。
那么他又为何要让两个不信任的人抱成一团,去寻找被列为四国禁忌的宝藏呢?
这根本就说不通。
云暮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种每天猜忌帝王心思的日子,真是够了。
此刻的她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她自以为能置身事外,做一个执棋者,可最终的最终,她却还是成了一枚棋子。
“殷遥,为何如此坦诚?”
回到军营,羽亲王问道。
其实他刚刚的那个问题,本身就是在诈云暮。
不管她说是纳妾好,还是去雍帝陵寝好,羽亲王就间接能探到轩辕皇帝的意思。
毕竟,云暮是皇帝的下属。
然而……
她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甚至不曾说过一星半点的见解。
只是把事情的利弊清清楚楚地给他分析了一遍。
没有刻意引导他的思路,反而让他的思路更加清晰。
就仿佛古语说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般。
豁然开朗……
“因为您是末将的主子。”
羽亲王一笑,那笑容似要将冬夜都暖化了。
“殷遥,你是皇上身边的人,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不可能轻易信任了你。”
云暮并不失望,亦不恼怒,羽亲王的反应,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王爷,您也说了,不可能轻信,但不是不可能信任,既然如此,那末将倒不妨等着您把末将当做心腹的那一天。”
“那一天,或许你死都不会到来。”
那双澄澈的双眸,让羽亲王不忍心去欺瞒。
久在帝宫当值,尚能有如此的一双大眼睛,不是真的单纯无知,便是心思太深了。
第082章
第082章
有这样一片山谷,位于四国国土之外的三不管地带。
这里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没有人踏足,没有人居住,得名遗忘之痕。
山谷是块险要之地,险峻似函谷关。
而今天,却有这样的两拨人,来此地。
冷寒远穿着蓝紫色的裘袄,长剑在手。
十几个墨麟军护卫在他周遭,誓死跟随,多少都有些伤在身。
他们催动轻功在及膝的大雪中疾驰……
“冷公子,莫不是天真地觉得,你能逃出重围?”
欧阳琛的嗓音霸气侧漏,近百的影卫队高手将冷寒远的人马团团围住,拔刀相向。
冷寒远缓缓转过头,看向欧阳琛似笑非笑的模样,攥着剑柄的手缠着厚厚的纱布,却紧了几分。
“欧阳教主,连番追杀,有何见教?”
冷寒远认得欧阳琛,对这个假妹夫,没有半分的好印象。
“追杀?”欧阳琛走到队伍的最前方,仿佛不怕冷寒远突然袭击一般,甚至走到他面前,“怎么,杀我夜魔教的兄弟,本教主以牙还牙,有什么不对吗?”
“觊觎雍帝密藏,你就该千刀万剐!”冷寒远可是没留半点情面,一枚飞刀,反手从他袖子里掷了出去。
欧阳琛轻而易举地躲开,天绝剑出鞘,他势如破竹,直取冷寒远的几处大穴。
高手过招,半柱香的时间,百招已过。
欧阳琛鹰眸有冷光闪现,他能感觉得到,这冷寒远的诸多招式,与云暮有种莫名的相似感。
虽然云暮的功夫是他一手调,教,可云暮遇到危险时,潜意识的招数,竟是与冷寒远如出一辙。
不顾招式,不纸上谈兵,只为击倒对方,不择手段。
可是,冷寒远的武功,又明显高出云暮不知多少个段位。
可惜……欧阳琛唇畔勾着嗜血的冷笑,遇上了他,冷寒远,就只能认倒霉了。
欧阳琛手掐住冷寒远的脖子时,冷寒远竟是狠狠地一拳砸中他的腹部……
同样,冷寒远也被欧阳琛掐得险些窒息。
欧阳琛擒住冷寒远的手腕一个用力,冷寒远借力弯身,才勉强卸了这巨大的力道。
否则就刚刚他挨欧阳琛那一下,就足以让他的手腕骨断掉。
“你这种人,难怪云暮那丫头会离你而去。”
冷寒远毫不留情地奚落。
“你找死!”欧阳琛额头青筋一跳,天绝剑刺中冷寒远的手臂。
冷寒远狼狈跌倒时,身上祁连山的玉佩信物掉了出来,滚落到欧阳琛脚边。
冷寒远欲抢,却被欧阳琛劈手夺过。
欧阳琛看着掌心的东西,忽然想起了当时对付昀若时,云暮引蛇出洞用的祁连山信物。
他本以为是云暮伪造的,却不想……
欧阳琛错愕不及地看着冷寒远,忽然把天绝剑插,回了剑鞘。
“八岐先生,是你们的师傅?”
冷寒远擦了擦唇角的血,看着欧阳琛一声令下,周围的影卫队停了对墨麟军的攻击。
“你认识我师傅?”
“本教主,曾拜访过八岐先生,只是不想,他的徒弟,行径如此卑劣。”
“我卑劣?”冷寒远难以置信地看他,不过他到底没说什么。
冷寒远虽然执拗,嘴唇蠕动了下,却没有说话。
他固执,但不傻。
或许是因为云暮,欧阳琛待他留了手。
否则他冷寒远就是大罗神仙,带着十几个墨麟军,也不可能与欧阳琛的数百影卫匹敌。
“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欧阳琛等着他开口。
“我知道什么?”冷寒远人如其姓,极其冷酷地说道。
他想了想,又道:“欧阳琛,有关雍帝密藏,我一个字都不会跟你说。”
“谁说本教主要问雍帝陵寝了?”欧阳琛拭了拭发丝上的雪花。
飞雪漫天,数九隆冬。
“本教主感兴趣的,是云暮。”
“我凭什么告诉你?”
冷寒远,可是不满欧阳琛多日了。
“轩辕皇宫,殷遥,对吗?”
冷寒远面沉如水,他说的是云暮的藏身地和掩人耳目的身份,而冷寒远也清楚地知道,他说的,完全正确。
“你要是告诉本教主她离开的隐情和缘由便罢,否则,本教主强行动手,你觉得她能逃?”
“你……”冷寒远气得说不出话,可却也只是心里白白憋屈。
云暮与欧阳琛在一起的那天,他冷寒远便知道,她心里,已经接受了欧阳琛。
根本就不像她绝情绝义地与欧阳琛所说的全然归于利用。
此番云暮跟随羽亲王外出查探雍帝密藏,便是奉了皇命,暗中跟着……欧阳琛。
云暮很苦恼,她不想和欧阳琛再有任何牵扯,便是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愫。
而……轩辕皇帝便是笃定了,欧阳琛与雍帝密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暮曾一度想直接挑明身份站在轩辕皇帝面前,告诉他,她才是与雍帝密藏有联系的,倾云国余孽。
不过……
“殷遥,我们到了哪里了?”羽亲王换了一套素色的常服,风度翩翩和男子打扮的云暮倒是有几分兄弟相。
“回林兄,再骑马直行两天,就出了轩辕国的边境了。”
在外,为了掩饰身份,羽亲王林诀,让云暮唤他兄长。
云暮手握马缰,不动声色地抚着心口,一阵阵的抽痛,让她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事,正在悄然发生着。
夜里,在客栈休息的时候……
云暮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正是像那玄天血玉里所看到的情景……
【这里忘了的朋友们可以回顾第57章】
欧阳琛身陷重重围杀之中,近千高手凶神恶煞,刀剑叉戟直击他要害,他身中数剑,鲜血淋漓的手,誓死不放的,是那一柄玄铁剑。
“啊——”云暮一声惊喝,从梦中惊醒,汗湿脊背。
不由得多想,她立刻穿上外袍,和羽亲王的亲卫随便扯了个谎,只说自己稍后便跟上,随即立刻提剑冲了出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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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琛坐在夜魔教的某个分部,陌影站在他身后,看着自家教主笔走龙蛇,心里五味杂陈。
几个月了,欧阳琛自扇的那一巴掌留下的伤,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去,可心底……
只见他写道,
吾妻云暮……
陌影识字不多,可这四个字,却是欧阳琛每封信的开头都会写的。
每天给云暮写一封信,欧阳琛打口哨唤来信鸽将信送出去,也不知道,这信,究竟能送到何人手中。
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噗通——”
院子里一声响,仿佛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陌影过去查探的时候,只见一柄佩剑正用布帛包裹着。
“嘶——”陌影倒抽了口凉气,把剑奉到欧阳琛面前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在颤。
玄铁剑,那是欧阳琛赠予云暮的玄铁剑啊。
欧阳琛也愣了下,立刻扔下笔,抓起剑细看。
他从布包中翻出了一张字条。
“想救云暮,自己出来。”
欧阳琛喃喃地念出了这句话。
“教主!”陌影撩袍跪下,“这有可能是圈套,不可轻信!”
欧阳琛轻抚着玄铁剑的剑身,那剑,继承着他对云暮满满的相思与执念。
“圈套?”欧阳琛反问,鹰隼般的眸子满是凌厉,“若非圈套,说明暮丫头已身陷囫囵,若是圈套,他把本教主给的玄铁剑拱手他人,本教主,也不容她。”
说着不容,可欧阳琛眼底的神色……
看着欧阳琛翻身上马,消失在月色里,陌影叹了口气,立刻跟上。
阴阳坡
欧阳琛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的瞬间,一条绊马索凌空出现般。
马倒地的前一秒,他飞身而起,直接抽出玄铁剑打落丛林中射出的箭矢。
丛林深处的乌木极为高大,几乎要将天空都遮蔽住一般,偏生前方一道黑影武功极高,黑沉沉中,身影一闪,突然失去踪迹。
欧阳琛神色平静下来,前方人影消失,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是一个圈套。
也好……
他心底多出几分庆幸。
“云暮,只要你没事,就好。”
他喃喃道。
欧阳琛拔剑出鞘,三尺青锋照出他桀骜的影子。
他眉峰凌厉,剑锋猛地向前一横,身子一矮,堪堪躲过这前后夹击的攻势。
站稳身形,饶是欧阳琛这般高手,看到眼前的状况,也不禁心一凉。
眼前,足足有三千死士。
而陌影……
刚刚欧阳琛的速度太快,陌影,尚不知能否跟得上,能否赶得到。
不过,欧阳琛倒是情愿陌影跟丢了,否则,岂不是要白白送上一条性命。
而能动用如此规模取他性命的人……
“纳兰晟睿,怎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本教主的性命了吗?”
只可惜,纳兰晟睿,并未出现,亦或是隐没在三千死士之中。
他一向谨慎,不会露出如此的马脚。
欧阳琛,他要杀。
可他自身,一样不想暴露在人前。
不过,虽然欧阳琛猜到了是他, 也无妨。
带着对他的憎恨,下地狱去吧。
“上!”身在三千死士中的纳兰晟睿,薄唇轻启,下了诛杀令。
欧阳琛握紧手里的长剑,飞身窜起,直接斩下了一个黑衣人的头颅。
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083章
第083章
荒芜地,一发振天响直冲天际。
振天响出,墨麟军至。
少顷,附近被冷寒远派来专程护卫云暮的近千墨麟军,纷纷单膝跪在云暮面前。
“属下参见少主。”
云暮客客气气地扶住为首的尹鲤与孟顾,唤他们起来。
若无尹鲤、孟顾,这些墨麟军便像是无头苍蝇般,也不可能集合整队地如此之快。
“诸位墨麟军的战士,我云暮今日需要你们以一己之力助我。”
“请少主吩咐。”
近千的汉子,喊声震天,热血沸腾。
云暮提剑在手,飞身一跃窜上踏云的背,乌黑油亮的马鬃毛在夜色里格外黑亮。
骑在马背上,云暮心里也是没个底。
她梦到欧阳琛出事,却也不知道欧阳琛身在何方,更不知道他有无出事。
不管了,去了再说。
在这边境荒僻远人的地方绕了不知多久,云暮隐隐听到不远处的阴阳坡传来的喊杀声、兵器声……
不妙!
“驾!”云暮一夹马腹,心急如焚!
待她疾驰了不知多久后,恰好看到一个黑衣人,将剑刺入欧阳琛的后背。
“欧阳琛!”云暮的凤眸红得似要渗出血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声色俱厉。
仿佛发自灵魂的咆哮般。
欧阳琛身边堆积着数十具尸首,倒下时看着殷遥装扮的某人飞身窜来的身影,露出得逞的笑。
那一剑,他是完全可以避开的。
只是,若是不受伤,小丫头,又怎么可能心疼?
江湖之人皆知,能伤得了欧阳琛的人,唯有云暮一人。
欧阳琛似笑非笑,鹰眸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欣赏着云暮杀入重围的惊鸿之姿。
后背还在不住渗血的伤口,于他而言,仿佛无所谓一般。
云暮眸色赤红,如同着了心魔,不管不顾地将欧阳琛护在身后。
那一刻,一切的家国情怀,全部都被她抛诸脑后。
她心里只有三个字,欧阳琛!
什么隐忍,什么避而不见,什么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都去死!
云暮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伤了欧阳琛的人,杀他个千八百遍。
“刚刚,是你伤的他,对吗?”
云暮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对面那个被欧阳琛“设计”刺中了他一刀的人,咽了咽口水,满眼惊恐。
此刻云暮的眼神,比地狱修罗,也好不到哪里去。
“去死!”云暮一剑劈下的时候,黑衣人身影一矮,避过的瞬间,却被那剑带起的风刺得面庞生疼。
云暮一剑刺中树干的瞬间,竟是不退反进,借力撑住插.进树干的刀柄,旋身一踢,直将那黑衣人的剑踢得险些脱手。
后空翻越起,一个横分式跨步站稳……
腰间温热的触感,云暮羞恼地看向一旁吃豆腐的某人。
特么的!
来不及多想,她一剑镗住黑衣人的剑,看着墨麟军的众人已与这一队黑衣人胶着在一起。
打得鲜血淋漓,难舍难分……
那黑衣人武功不低,云暮被怒意泯灭了理智,可欧阳琛却是看得清楚。
云暮短时间内,绝无拿下那黑衣人的可能。
“唰——”欧阳琛正思忖着,冷不防听到这刀剑刺破皮肉的声音,侧头去看,僵直在了原地。
云暮一剑刺入黑衣人的腰腹,黑衣人的一掌,竟是将她硬生生地击飞出去。
“噗——”云暮呕出一口鲜血。
墨麟军的人根本无暇分身,他们之中的每一个士兵,都有至少两三个死士胶着上来,不死不休。
根本倒不出时间去看云暮的状况。
欧阳琛彻底歇了看戏的心思,把粉末状的伤药洒在后背上,直接借助鬼舞步的功力窜向云暮,将她抱在怀中,内力灌注到她体内,以真气替她疗养伤势。
“咕咕咕——”鸽子鸣叫的声音。
黑衣人似听到了什么信号,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宁可自损三分,也要退出战场的敌对范围,撤退!
待只生下云暮与欧阳琛两人的时候,云暮急切地看着面色有些泛白的欧阳琛。
“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势,让我看看,快!”
欧阳琛睇了她一眼,看似粗暴,实则极其轻柔地将云暮放到树下。
“怎么?不是说,从此相逢是路人吗?本教主竟不知,你云暮成了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对一个路人,也要热心施救?”
“……”
云暮没说话,抿了抿唇,转身就走。
人已救下,她就不信,他走了,欧阳琛不会自己疗伤。
“咳,咳——”欧阳琛咳了咳,气若游丝。
云暮的脚步瞬间僵了下,虽然动作幅度极其微小,可了解云暮如欧阳琛,还是注意到了。
“你离开我,是怕连累本教主,是吗?”
欧阳琛从背后,揽住云暮的腰,下颚搁在她的发顶。
喷出的丝丝热气,逸散在云暮耳际,她颤了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暮慌了几分,强自镇定下来。
“冷寒远,已经都告诉本教主了。”
欧阳琛的话,猝不及防地刺中云暮的心。
“什么?”他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一时间,云暮倒是没反应过来。
因为,这个“都”字。
冷寒远知道云暮所有的事,无论是她倾云国前朝公主的身世,还是墨麟军以及前朝族人的藏身之地,甚至是她的复仇计划。
更可怕的是,雍帝密藏的皇陵机关、阵法布置,冷寒远的祖辈,也曾作为匠人亲自参与过。
可以说,如果冷寒远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人,云暮顷刻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云暮不信她的寒远哥会如此对她。
不是兄妹,却胜似兄妹。
青梅竹马之情,在年少时,祁连山的青葱岁月里,占了非常大的比重。
“你的仇恨,你的为难,本教主都知道。”
云暮赫然间冷了下来,挣脱他的束缚。
“知道?既然你知道,你就该立刻离我远远的,远走高飞,我会害死你的。”
她真的怕自己依赖欧阳琛,习惯了他的陪伴后……
突然有一日,她复仇兵败,那于她和所有站在她背后的人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云暮可以薄待任何人,却绝对不能连累了欧阳琛。
原因?只有两个字……
不能。
欧阳琛赫然掐抬住云暮的下颚,逼近她,几乎是抵着她的鼻尖,说道。
“本教主记得,先前便与你说过,要与你生同寝,死同穴,你莫不是忘了,嗯?”
生同寝,死同穴。
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情深不悔?
“我姓云。”
云暮鼻子酸酸的,良久,她似乎下定了某种至死不渝的决心,说道。
“本教主知道。”
“倾云国的国姓,云。”
“本教主……猜到了。”
云暮忽然怒目而视,从一旁的小溪里捧了一捧凉水直接泼他脸上。
“你骗我!”
欧阳琛:“……???”
他……骗她了?
不过他倒是男友力max,云暮这一捧水泼上去,数九隆冬的,他可是一动未动。
反而还把云暮的手握到了掌心,“可是冻到了?”
“我寒远哥才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欧阳琛默了默……
好吧,冷寒远还真没把什么都告诉他。
只是,凭着欧阳琛的绝顶聪明,与冷寒远对话时一来一往,只根据冷寒远的神情,他便能清楚地判断出,很多事情。
细节决定成败。
欧阳琛对细节的绝对重视,就注定了他能猜到一切。
“说正事。”
欧阳琛掰过云暮的脸,双手捧着她的脸蛋。
“死女人,本教主是不是和你说过,胆敢有任何事瞒着本教主,你……”
云暮赫然踮起脚,封住了他的唇。
她仿佛只是不想让他说下去,动作轻柔,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
欧阳琛想深入了解,云暮却直接嫩手一拍,堵住他的嘴。
然而……
云暮却感觉到,湿热的触感,在她指尖蔓延开来。
……
“欧阳琛,你还要不要脸!”
“要你,就不能要脸。”
这可是实话。
就凭云暮这倔强的性格和复杂的背景,要是欧阳琛处处以尊严为重,那恐怕……
是真的要孤独终老了。
云暮微微叹了口气,她挑人这眼光,可真是绝了。
怎么当时,她竟然天真地觉得,欧阳琛,是个冷酷霸道的man呢。
霸道倒是有了,可这冷酷呢?
她怎么觉得,欧阳琛现在的状态,就是个十足的地痞流.氓呢。
所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欧阳琛,也是下了本钱了。
“你猜到了我是前朝公主的身份?”
云暮有些头脑一热,却也经过了千般熟虑,问道。
她曾多次想过,自己终有一日和欧阳琛坦白一切,是怎样的场面。
或许是她兵败如山倒,濒死之际;
或许是她将成骨枯,登上万人之巅时。
她从未想过,一切一切的发生,会如此的突然。
却又如此的顺理成章。
仿佛,她与欧阳琛,本就该有生生世世的羁绊一般。
欧阳琛……
此时的欧阳琛,鹰眸飞闪惊异,心底有了某种猜测是一回事,可猜想被验证,又是一回事。
“暮丫头,我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
欧阳琛环住她的腰身,在云暮额间落下一吻。
他似乎,就有着让云暮的世界,都春暖花开的魅力。
此时的云暮还不知道,翌日带着欧阳琛回到羽亲王下榻的客栈时,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第084章
第084章
翌日,欧阳琛直接戴了个易容面具,以殷遥兄长,殷远的身份,硬是跟在了云暮身边。
为什么是兄长,而不是弟弟……
当然是因为,欧阳琛的身形与气质,令人高不可攀。
也就他,能勉强撑得起殷遥哥哥的身份。
至于他挨的那一剑……
欧阳琛表示,他从龙溟海域偷了玄铁剑出来的时候,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
当时一支箭矢,险些刺穿了他的琵琶骨。
欧阳琛都挺了下来……
更何况是,呵,背上挨了小小的一刀。
无所谓。
不过,按原途返回客栈,云暮看着格外安静的客栈,皱了皱鼻子。
有问题。
欧阳琛赫然拉住她的手,“情况不对。”
云暮也轻轻颔首,这似有若无的血腥气,以及静谧得过了头的环境,实在是难以让她不多想。
至于某人借机牵她手的行为……
欧阳琛表示,经过昨天一晚,云暮已经被他说……服了。
云暮重新拿回了她梦寐以求的玄铁剑,还附赠了欧阳琛一枚。
她表示有些方。
云暮走过最长的路,就是纳兰晟睿的路。
以玄铁剑为饵,替她钓了欧阳琛上勾。
欧阳琛将云暮护在身后,提剑进入客栈大门的时候,一脚踢开大门……
“咳咳——”云暮忽然咳嗽了一声,屋内的血腥气浓重程度,让她这种久经江湖的人,都有些承受不住。
靠,太刺激了。
欧阳琛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丢到云暮怀里。
云暮嗅了嗅,是和欧阳琛身上的龙涎香气很像的一种香料。
思乡之情,油然而生。
云暮下意识的一个眼神,甚至没有说什么,欧阳琛会意。
在这种场合下不忘调戏,“放心,本教主整个人都是你的,这香气,你若喜欢,本教主便日日熏香。”
云暮:“……”
敢不敢再肉麻一点???
“正经点!”
欧阳琛被她这么一呵斥,心情却更好了。
抬臂揽住她的腰身,“遵命,夫人。”
“咣当——”的一声巨响。
欧阳琛揽着云暮的身影蓦地一移……
下一秒,就在欧阳琛和云暮之前站着的位置,一具尸体如倒栽葱一般栽倒在那里。
脑袋已经深深地嵌入木质的地板,拔都拔不出来。‘
“这……大屠杀啊。”云暮仰头的时候,看到了二楼的楼梯扶手上挂着数不胜数的尸体,甚至还有断头,断肢……
“……”
“你们那位羽亲王呢?不会这么轻易就送命了吧。”
欧阳琛的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些玩笑的意味。
在这种场合,也就只有他,还能开的起玩笑。
云暮摇了摇头,开启分析模式。
“不会。”她眼神清明道。
“哦?为何?”欧阳琛饶有兴致。
“轩辕国的羽亲王,唯一的异姓王,久经沙场,如果真的这么废物,恐怕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林诀,呵……”
欧阳琛的语气,真的很想让人揍他一顿。
最起码,云暮是这样觉着的。
不过,这货虽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云暮也是不敢放肆的。
毕竟白天是这样,可晚上……
咳。
“你认识羽亲王?”
欧阳琛抿了抿唇,微微收敛了下他的狐狸笑容,“有过几面之缘吧,谈不上很熟络。”
云暮非常了解他,听得出他的画外音。
“那就是认识了?”
他可没说谈不上认识,而说的是谈不上很熟络。
云暮心中笃定几分。
“嗯,真聪明。”欧阳琛揉了揉云暮的脑袋。
“殷遥,你去哪儿了?”忽然,有些粗噶但并不粗旷的声音响起在血海之中。
云暮一侧头,拱手一揖,“王爷。”
反正这里没有其他活着的人,除了羽亲王的亲信,和她身边的“哥哥殷远”。
羽亲王轻轻颔首,“平身。”
打量着殷远的目光却是凌厉几分,“你是……”
云暮正想替欧阳琛解释,欧阳琛倒是自己站了出来,“我是殷遥的兄长,殷远。”
云暮听着他咬牙切齿的意味,有些忍笑。
兄长……
丈夫变成兄长了,估计,他也是挺憋屈的吧。
“你等着,待轩辕国的事情办完,你必须嫁给本教主,明白吗?”
“咳咳……”云暮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他的声音……
云暮下意识地去看羽亲王,见对方并未察觉到什么,才松了口气。
传音入密,他用的是传音入密。
她怎么就忘了呢?
“十六抬大轿,明媒正娶,绝不食言。”
“十六抬?你当是皇帝娶妻吗?”
“你觉得,本教主的经济、军队实力,比照四国皇帝的实力,差很多吗?”
虽然四国常备部队的军队人数可能很多……
但是,欧阳琛的教徒,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武功在身的,对上四国的御林军等禁军,不说能一挑十,一挑二、一挑三还是没问题的。
“哦?莫非,皇上您要开个后宫?”
云暮冷笑一声,轻轻地问道。
这次她可没用传音入密,直接在欧阳琛身边,轻轻踮脚,呢喃了一句。
“家有悍妇,不敢。”
欧阳琛缩了缩肩膀,仿佛很惧内的样子。
“……”
羽亲王蹙了蹙眉,看着这兄弟两人眉来眼去的,怎么着都像是有奸情的意味。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回王爷,兄长未曾见惯这杀人的局面,有些害怕。”
这还真就与刚刚欧阳琛缩肩膀的动作,契合得很好。
欧阳琛不动声色地把手在云暮后腰处,掐了一把。
“……”
你大爷!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安慰一下他。”羽亲王太好说话,好说话到让云暮难以置信。
说着,他又让自己身边的小厮、贴身侍卫一类,去收拾残局,说是一会儿上路。
倒是他经过欧阳琛身边的时候,不经意地说了一句。
“你的声音,倒是让本王有些熟悉。”
云暮惊诧地想要转头去看,却还是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脑袋。
要是直接转过去表示惊讶,相当于坐实了殷远的身份有异。
不行,不行。
等羽亲王缓步离开后,云暮看向欧阳琛。
小声说了句。
“他是不是认出你了?”
“不知道。”
欧阳琛耸了耸肩,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因为就算林诀,啊不,他们家暮儿说的羽亲王,羽王爷,真的认出了他,也无所谓。
反正……
他们的交情。
嗯,无所谓。
走在路上的时候,羽亲王不经意地找了个由头屏退众人,只留殷遥殷远兄弟留在身边。
“殷遥,你觉得这次血洗客栈的案子,是针对谁来的?”
摔!
云暮险些没直接翻了个白眼出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偌大个客栈,他们事先调查过,就只有羽亲王林诀这么一个大人物。
其余的都是些草民。
必然是针对您啊王爷……
云暮直接把心里的最后一句构想说了出来。
这话,就算她想说不是,都心虚编不圆。
索性实话实说。
省事。
“本王喜欢你的坦诚。”
欧阳琛眉头一皱,横眉看向羽亲王。
喜欢?他还真敢说。
不过……
云暮眉头跟着一皱,这个皱眉是在针对欧阳琛。
不用怀疑。
欧阳琛瞬间收了气势,将息旗鼓。
可羽亲王却是也跟着皱眉……
他隐约感觉到,刚刚一股强烈的煞气,正徘徊在他的头顶。
嗯,没错,是头顶。
欧阳琛睥睨天地的身高,足以碾压一切人。
云暮在他面前显得小鸟依人,而羽亲王在他面前,同样高不到哪里去。
“王爷,恕末将直言,此番刺杀您的人,恐怕来自轩辕朝廷。”
羽亲王找了个街边小摊,点了些清粥小菜,算是请云暮和欧阳琛吃了个早餐。
他拿起个馒头,吃得随性自如。
仿佛天潢贵胄般的先帝义子,对民间的生活毫不排斥。
“很奇怪不是?本王这个天家的义子,却能坐在这油腻腻的椅子上,和你们一起喝茶吃粥?看这粥,都是最便宜的清粥,只放了些小米,其余的,都是糙米,对吧?”
“但是,本王在被先帝收养之前,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日出而起,日落而寝,每一天都是粗茶淡饭,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本王却觉得很好,没有什么争斗,远离朝堂纷争,不是吗?但是,偏偏天不遂人愿,本王成了当今皇帝的义兄,本王没有不臣之心,可这句话,本王就是之天发誓,恐怕皇上也不会相信半分。”
“看着心爱的女人横遭他人夺去,可本王偏偏还要娶仇人指婚的皇室女子成婚,这是何等的讽刺?暮云,若是你在天之灵,看到本王如此潦倒,可还会怨怼本王当年没有护你周全?”
最初,云暮听着羽亲王林诀话家常,感慨人生,还颇有感触。
可直到他提到暮云。
云暮的眉心拧得能夹死苍蝇……
暮云,暮云。
她看向欧阳琛的眼神,也满是不善。
暮云,她甚至有些嫉妒这个女人所得到的一切。
林诀说爱暮云,她最多感慨下才子佳人的动听故事。
可欧阳琛……
一想过他也曾深深爱过暮云,暮云曾是他的挚爱,云暮真的……
紧攥的拳头,紧咬的银牙……
云暮心里酸楚得厉害。
以至于羽亲王接下来感慨的半个时辰的人生,她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第085章
第085章
“王爷,殷远求见。”侍卫把消息带给羽亲王。
此时的羽亲王,正在临时寻来的马车里看兵书。
他可没有案牍之劳形,这可能是他唯一感激轩辕皇帝的一点。
“殷远?是殷遥的哥哥?”羽亲王一手撩起车帘,看着似笑非笑的殷远,蹙了蹙眉。
此时的“殷远”,穿着一身青瓷色的锦袍,为了掩饰身份,欧阳琛并未穿真正上档次的料子。
可哪怕是看似很素简的料子,穿到他身上,也别有韵味。
羽亲王有些不适,殷远的笑容,具有着极强的侵略性。
邪肆,霸气。
他之前只觉得殷遥气质不俗,可这殷远,却是一点不输殷遥的威武霸气。
甚至说,殷遥只是清贵雍容,而殷远,则是睥睨天下。
“你们退下。”羽亲王挥退手下。
而“殷远”,竟在羽亲王的手下退下后,堂而皇之地上了马车。
羽亲王只觉得身边的鹅羽软垫一塌……
“你……”羽亲王看着殷远像是自己家一样,竟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就这么独酌起来,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个王爷啊……
虽然他的确没什么架子,可这殷远,是不是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林瑜,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懦弱了?”
欧阳琛可毫不留情,讥讽地勾了勾唇。
“放肆,谁准你直呼本王名讳?”
羽亲王下意识地呵斥,可话一出口,他却也一愣。
他曾经的旧名为林瑜,这个名字只有先帝和少数轩辕国皇亲知道。
殷远……是如何知道的?
“怎么着?王爷是想处置我?”
羽亲王不知是怒了,还是想试探,一掌拍了过去。
他用了七分力,欧阳琛却不躲不闪,抬掌直接扛了下来,依旧面色红润,色不变气不喘。
羽亲王眼底染上战场血染的戾气,拳脚直接砸向欧阳琛,桌上的酒壶,糕点与兵书被纷纷扫落。
噼里啪啦的声音自车内传扬开来……
好在此地地域辽阔,羽亲王的手下离得都比较远,无人注意得到。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两个人不知道过了多少招,马车都快解体了。
车内……
羽亲王与欧阳琛同时掐住对方的颈子,横眉冷对。
“你到底是什么人?”
羽亲王难以置信地问道,手上却没有施力。
否则……
他和欧阳琛的脖子,会同时被对方掐断。
同归于尽,那是傻。
“众人皆醉我独醒,林瑜,怎么,不认识本教主?”
“欧阳琛!”羽亲王手下意识地一松,欧阳琛也跟着松开。
羽亲王整理着衣裳的褶皱,眼底难掩激动,捶了欧阳琛的胸口一下,手直接在欧阳琛耳间一扯,把他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那张妖孽般的容颜,就大剌剌地暴,露在了羽亲王面前。
“你怎么在这里?”
欧阳琛和他是自幼的交情……
欧阳琛,林瑜,云暮的父皇云詹,曾经可是八拜之交。
欧阳琛年龄较云詹和林瑜小了近十多岁,可论实力,论阅历,他却丝毫不输云詹和林瑜。
三个人曾因心悦暮云,结成了拜把子的兄弟,也算是难兄难弟。
“本教主不比你这个天潢贵胄,自由之身,游历蜀中四国,乐得自在。”
“莫不如,这天潢贵胄的位置,由你来坐?每天坐在王府,便刀光剑影,实在是让本王怕极了。”
“呵,林瑜,哦不,林诀,你当年的三分血性去哪里了?轩辕皇帝如此放肆,你竟然还隐忍不发?”
欧阳琛交叠着双腿,鹰隼般的眼睛难掩鄙夷。
“本王忍的,不是他轩辕境,是先帝,本王的义父皇。”
正如欧阳琛所言,羽亲王极有血性,这样的人,也最重情义,昔年先帝的救命之恩,哪怕给他带来了无尽的枷锁,他也必然知恩感激。
“可现在的轩辕皇帝,可没有把你这个义兄当兄弟。”
欧阳琛戳破他的心思,林瑜,还是太黑白分明了。
羽亲王闻言,黑曜石般的眸子也是黯淡了一瞬。
“怎么?害得暮云芳心错投的人,你不恨?”欧阳琛就是把血淋淋的事实真相,一点点呈现在羽亲王面前。
“你说什么?”
羽亲王眸光一厉,森然地看向欧阳琛,暮云……暮云……
他死死地攥着欧阳琛的手腕,等着他的回复,屏息凝神。
欧阳琛却腹黑地瞥他一眼,“放轻松,不要搞得像本教主负了你的感情一样。”
羽亲王林瑜(林诀):“……”
感情,负心汉……
他,要不要这么恶心啊?
羽亲王险些没吐出来。
欧阳琛也很苦恼,当年,他,云詹,和羽亲王林诀,同时心悦暮云,可暮云最终选择的……是林诀。
奈何……
“你与暮云新婚那一晚,她遇刺身亡,是吗?”
羽亲王拳头攥紧,心里堵得难受,针刺一般的疼。
“是。”
“可她却转手,被轩辕皇帝送给了倾云国前朝的皇帝,云詹。”
“什么?”羽亲王一脚踢了出去,狠狠地踢在车缘上,尖锐的木刺刺入脚尖,他却无动于衷般,看着刺目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滴下来。
“轩辕境,这个禽,兽!畜,生!”
羽亲王双眸猩红,似要滴出血来。
暮云,暮云,他守了十多年的女子,就这么,成了*……
“那倾云国覆灭,她……”羽亲王看着欧阳琛沧桑的浅笑,心底滋生出某种不详的预感。
“她是洪宣帝云詹的玉皇贵妃,十多年前,因宠冠后宫,被皇后灌了鹤顶红致死。”
玉,是倾云国最高贵的封号。
没有之一。
““皇后?”羽亲王咬着银牙,手里的半块玉佩被他攥得刺入掌心,鲜血淋漓。
“是前朝太子云诺的母后,是吗?”
“是。”
“那云暮……”羽亲王似想到什么,那个和暮云有三分相似的俏佳人。
“她的女儿,我的妻子。”
羽亲王眸子一眯,怒色滔天,一拳狠狠地砸在欧阳琛的腹部。
欧阳琛躲都未躲,硬生生地扛了下来,喉头一阵腥甜。
他承受羽亲王这一拳,是因为,他真的有愧于人。
但是……
他最初是因为云暮与她娘亲暮云的相似感,主动接近云暮,只为聊以慰藉心底的寒冰。
可随着与云暮的交集越来越深,他竟难以抑制地沉沦下去。
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
曾经他以为自己的心中仅有暮云,可如今,或许,一年之前,他再扪心自问,他心底爱的,还是暮云吗?
答案很肯定,不是。
暮云是他最穷困潦倒时,心底的一束微光。
可她的心从未在欧阳琛这里停驻……
失去了暮云,欧阳琛虽痛,却能忍;
可失去云暮,欧阳琛只觉得痛彻心扉。
岁月太长,或许云暮不是她第一次动心的人,可欧阳琛十分专一,他一生走走停停,可能爱过不同的人,可他从不会在同一时段爱两个人。
暮云虽好,却太过端庄,由外而内的傲,在女人之中虽然长袖善舞,心胸到底是差了些。
而云暮……
欧阳琛催动真气疗伤,他和羽亲王比武,从未败过。
可若是为了云暮挨这一拳,不亏。
诸多的念头,在欧阳琛脑中闪现,不过是转瞬。
羽亲王已揪住欧阳琛的领子,险些没削了他。
好吧,其实羽亲王打不过欧阳琛的。
哪怕打了十多年,也打不过。
可只以为羽亲王是为数不多珍视暮云,更加会把云暮当掌上明珠宠着的人,所以,他会容忍羽亲王暴打他的举动。
“欧阳琛,你觉得你比轩辕境高尚在哪儿?啊?”林诀愤怒地咆哮,“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女孩儿,你特么……”
羽亲王爆了粗口,他对暮云的爱恋之深,让他难以抑制地对云暮产生像父女一般的感情。
“林瑜,你觉得我是因为暮云,才找了云暮这个替代品?”
欧阳琛俊逸若仙的容颜,满是郑重与诚挚。
“难道不是吗?”羽亲王反问。
若是云暮与暮云无任何关系瓜葛,他也就不置喙什么了。
可偏偏,云暮是暮云的女儿……
这一点,欧阳琛不会骗他。
所以,才让羽亲王更加痛心疾首。
云暮才十几岁,欧阳琛三十年的阅历,若不是因为暮云,如何会对云暮倾心?
想到他林瑜爱了一辈子的女人留下的唯一女儿,被欧阳琛给……睡了?
羽亲王只觉得脑瓜仁疼。
一抽一抽的疼。
“不是。”欧阳琛极其坚定地说道,鹰隼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羽亲王的眼睛,毫不躲闪。
“爱与爱过,隔了一个曾经。”
欧阳琛不是煽情的人,可他的话却令羽亲王不由自主地信了几分。
他削薄的唇一张一合,“我爱云暮丫头,爱她的真性情,爱她的爱憎分明,爱她的隐忍蛰伏。”
“你真的不是因为暮云才……”
欧阳琛突然扯唇轻笑,“羽亲王殿下,你莫不是在轩辕国那个染缸里待久了,本教主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羽亲王从已经快要解体的车里跳出来,瞥了他一眼,“本王和本教主,你是什么人,曾经我或许知道,可是现在,我不了解你,你也未必了解我。”
“好。”话不投机半句多,欧阳琛也不多言,“林诀,我只问你一句,暮云的女儿有难,你管不管?”
羽亲王下意识地想说管,但是……听欧阳琛这意思,他总觉得,欧阳琛话有所指。
他……在曲线救国让他帮忙。
帮忙?欧阳琛手下,明的夜魔教,暗的鬼军由凤鸣带领,零零散散一共近五十多万的人,他需要上门求自己帮忙?
第086章
第086章
定然不是借个铜板或者买个包子的小事。
“你想说什么?”
“四国当年联合灭倾云国,这件事,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羽亲王沉默了一瞬,眼底飞逝的心虚之色可没有逃过欧阳琛的鹰眸。
心虚……为何心虚?当然是因为,当年云詹遭难,羽亲王不仅没有给他通风报信,反而在轩辕朝廷出谋划策,助轩辕国的军队直捣倾云国皇城。
“林瑜,或者,你在轩辕国宗庙的牌位,林诀,当年云詹大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羽亲王深深地吸了口气,年近半百的男人,眼眶泛红,眼眸蒙上重重的水汽,氤氲萦绕。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鼠辈!”
这句话,他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嘶吼出来。
欧阳琛没有多问,羽亲王林诀纵然有苦衷,他也只能是轻飘飘地揭过,而永远无法原谅他。
当年倾云国遭难,四国的军队,以最快的速度灭掉倾云国,杀人,屠城。
到处都是血流成河,而欧阳琛因暮云的身死心灰意冷,避世许久。
他再次出世,早已是物非人非,只来得及去救下云詹和暮云最后的血脉,云暮。
“本教主只问你,暮丫头有意对付轩辕国,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羽亲王深深吸了口气,估计要不是他没有烟袋锅,他都能叼烟抽起来了。
“本王手里,有十万大军,而先帝留给本王的兵符,还可以调动先帝的五万亲卫精锐,只是他们目前被皇帝赶去给先帝守皇陵……”
欧阳琛嗤笑一声,“这就是你所效忠的君王?”
只因多疑,要将父皇留下的亲卫赶去守陵?和死人作伴,给死人当侍卫?
羽亲王默了默,“欧阳,给我点时间。”
欧阳琛起身就走,毫不犹豫。
临走前,他留了一句。
“你的时间可不多,轩辕境的杀手,本教主能替你一次又一次地拦截,是因为暮丫头。”
欧阳琛听过陌影的汇报,他已经不知道,轩辕境派来了多少杀手。
一桩桩,一件件。
他总派人宰这些杀手,宰都宰累了。
羽亲王看着欧阳琛洒脱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与……绝望。
欧阳琛倒是没有他话里说的那么生气。
无论是羽亲王当年对云詹见死不救,还是他在轩辕国处处受皇帝制衡,他都不感兴趣。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黑白分明?
林瑜,哦不,林诀说的对。
“本王和本教主,你是什么人,曾经我或许知道,可是现在,我不了解你,你也未必了解我。”
他不了解林诀的变化,而林诀,同样不了解他。
或许林诀除了换了名字,或许内涵不变,可他却是黑化到底的。
欧阳琛心底唯一没有染黑的部位,大概就是留给云暮的了。
或许那一部分也曾经染黑过,只是云暮的出现,让那一部分,被重新漂白。
“教主。”陌影单膝跪在欧阳琛面前,难掩恭敬。
“怎么?”欧阳琛问了句。
“冷公子来找夫人了。”陌影说道。
这个夫人,指的是云暮,而冷公子……冷寒远。
欧阳琛眸子一沉,“他现在人在哪?”
欧阳琛一边问,一边跟着陌影的脚步,对于冷寒远……欧阳琛再想到他和云暮的关系,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烦。
烦死了……
为啥?
当初好不容易擒到冷寒远,虽然没有严刑拷打,可他们夜魔教给冷寒远的待遇,也绝对没多好受。
那可是夜魔教影卫罚司的最高待遇。
也是因此,他们从冷寒远口中,探出了云暮身世有关的一切。
再依据欧阳琛聪明的大脑,微微一想,就足以想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
所以,他根据云暮与暮云的相似,以及冷寒远所说的倾云国前朝的只言片语,推出了所有的情况。
虽然和羽亲王说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杜撰……
譬如,他其实也不知道,暮云,和云暮,到底是不是亲生母女。
不过,反正**不离十。
这样说,最有可能得到羽亲王的支持。
譬如此刻,羽亲王,可不就是动心,想要助他和云暮谋反了吗?
“回禀教主,属下们拦住了冷公子,可夫人她……”
陌影咽了咽口水,他没多说什么,也不敢说云暮的坏话。
不过吧,欧阳琛是何许人,看他的表情,早已看懂了一切。
依照云暮的性子,恐怕听说了冷寒远要来,早就不顾一切地把想要当拦路虎的陌影给赶苍蝇了。
“本教主去看看。”
欧阳琛拂袖而去,陌影随即退到暗处去尽心当一个守卫了。
欧阳琛来到茶厅的时候,发现冷寒远正捧着一个小木偶哄着云暮,百般讨好。
而云暮,正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她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妙龄少女,没有半点烦心事,天真无邪般。
经历的多了,欧阳琛现在倒是没有那么容易吃醋了,只是看着云暮笑得无邪,他原本因林诀而感到有些唏嘘的心里,莫名地就明朗起来。
朝堂还是征战, 一切,他都陪着她去闯荡就好了。
“哟,欧阳教主,今儿个怎么贵步临贱地?”
冷寒远可是看到欧阳琛就百般不顺眼,余光瞥见欧阳琛的身影,直接怼了过去。
他可不是好性子的,况且,尤其是欧阳琛这个人……
抢了他的小暮,是可忍,孰都不可忍了。
云暮转头看向欧阳琛,她脸上还戴着殷遥的面具。
眼波流转,扫过欧阳琛时微微诧异,他的容颜……
竟是把原本的保护色,殷远的面具,全部都摘下去了。
“你怎么回来了?”
云暮走过去,替他整理了下衣裳领口的褶皱。
欧阳琛提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微眯着的鹰眸凝着冷寒远,这人,倒真是个汉子。
他虽然没有动冷寒远一根手指头的刑罚,可熬了他几天没睡,这滋味儿,应该还不错。
他竟然没有向云暮告状……
欧阳琛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同性,滋生出几分欣赏的敬意。
倒是不错。
欧阳琛觉得,自从和云暮在一起,他仿佛“温柔”多了,嗯,既然这个冷寒远没有想蓄意挑拨他和云暮的意思,那么他大可以对冷寒远好一些。
不过,该防着的,还是要防着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自家的小丫头太抢手,他可怕一不留神,被其他人撩走了。
不怕感情不坚贞,就怕小三不努力啊。
“去见了一下羽亲王。”
“王爷和你说什么了?”
云暮下意识地问。
“王爷?叫得可真熟悉。”欧阳琛不阴不晴地说道,可了解他如云暮,倒是没什么感觉。
欧阳琛真要是吃醋了,可绝对不会是这种语气。
这种明显带着打趣意味的语气,云暮倒还是有几分受用的。
嗯……
不过,这情景看在一旁的冷寒远眼里,可能就不那么美好了。
“欧阳教主,可有兴趣比试几招?”
冷寒远今日,可是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的祁连诀,又得到了新的突破。
冷寒远虽然没有足够的把握收拾欧阳琛,可最起码,不会像上次一样,败得一塌糊涂。
这一点,冷寒远有自信。
他那一掌能拍断一棵老树的内力,冷寒远眼底跳动着激动的火苗,也有着想试一试的意味。
可是强者之中,估计唯一一个能与他交手,甚至实力在他之上,又有几分交集的,估计,也就是欧阳琛了。
什么?你说八歧先生?
不不,那不行,师傅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万一抻到了筋骨,就不好了。
【其实,真相是,曾经有一次,实力不弱的祁连山大师兄,与八歧先生切磋的时候,被狠狠地踩在了地板上,毫不留情。】
所以,冷寒远虽然想挑战下,并不想很快地落败。
败不可怕。
可是,败的太快,得不到历练啊。
没办法。
“却之不恭。”
欧阳琛把腰间挂着掩盖身份的劣质玉佩丢到一旁的桌子上,当即就要去取他的天绝剑。
反正,决斗什么的……
最起码,在云暮的眼里,他这个师父的武力值形象,又得高上一层楼。
然而……
云暮一手扯住冷寒远的袖子,一手攀上欧阳琛的肩膀。
“都住手!”
“寒远哥,你身上的剑伤,都忘了,是不是?”
“师父,今晚,你睡书房。”
冷寒远:“……”
欧阳琛:“……”
现在的云暮,可不同于当时初入夜魔教时处处受限制的她。
基本上,她已经站到了食物链的顶端。
冷寒远去上药的空档,云暮直接把欧阳琛壁咚在了门板上。
凤眸涌现危险的光芒……
“说吧。”云暮眯着眸子,极其了解欧阳琛的她,已经看出了端倪。
“说什么?”
欧阳琛显得很无辜……
他耸了耸肩,鹰眸有种狐狸眸的感觉。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云暮,别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云暮身世。
看得云暮心里发毛……
云暮拉回跑偏了的思维,把话题引回正路。
“你在羽亲王面前,摘了易容面具?”
云暮很敏锐地发现问题的关窍。
“嗯。”
欧阳琛想了想,微微侧着头,“我认识林……羽亲王。”
他说羽亲王三个字的时候,有些别扭。
“你不会把他忽悠上贼船了吧?”
第087章
第087章
欧阳琛反身一压,将云暮压制住,“知我意者,云暮也。”
云暮瞪大了眼睛,凤眸里涌现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欧阳琛不会不知道。
忽悠上贼船……
说明,欧阳琛为她拉来了一个强大的盟友。
不过……
“等等,你还没有说明白,我的身世,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欧阳琛吞了吞口水,只知道,废了。
小丫头的思维,真的是异常的跳跃啊。
……
那一天过后,云暮被羽亲王叫到了他下榻的房间。
云暮不知道欧阳琛和他说了什么,可羽亲王林诀,见到云暮的一瞬间,眼眶红得令人辛酸。
他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反反复复,嘴唇张阖许久,才勉强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云暮……”
云暮瞪大了凤眸,可转瞬就淡定下来,没有半点的失态之举。
羽亲王会知道,必然是因为欧阳琛的告知。
而云暮猜不透羽亲王的心思,却知道欧阳琛是不会害她的,这就够了。
云暮撕下了脸上的易容面具。
因为她发现,羽亲王是个很独立的天潢贵胄,在皇家宗室里倒是独树一帜。
他身边,甚少有什么亲信跟随。
或许是以为,轩辕皇帝的疑心,他身边的都是轩辕皇帝安插的钉子,亦或是他自己防范得紧,怕被人抓到把柄。
羽亲王,从来都是孑然一身惯了的。
无论是被皇帝指婚的妻子,还是在妻子调/教下长大的子女,羽亲王都不敢过分亲近,他怕出岔子。
甚至说,有时候,他和军营里的士兵,关系都要比和妻子儿女好上很多。
士兵们没有什么大功利心,只是在战场上,习惯性地跟随让他们信服的将领。
战场之上,可没有身份地位之说,谁能骁勇善战,带领士兵打胜仗,谁就是士兵眼里的战神。
而羽亲王,恰好是能博得满堂彩的那个人。
所以,士兵们敬佩他,仰慕他,也希望得到他的指引。
哪怕是皇帝怕羽亲王反水,时常让他手下的部队调防,一些听说过羽亲王战神名头的人,哪怕是在街上走路遇到了,无论父老乡亲还是士兵校尉,都会颇为恭敬热情地和他聊上几句。
有时受过他帮助的老乡,随手塞几个鸡蛋给他,也是有的。
没办法,羽亲王在边塞征战时,就曾把自己的干粮无常地分给周围闹饥荒的百姓。
可以说,众人可以不知道轩辕皇帝姓甚名谁,但是羽亲王这三个字,林诀这两个字,在轩辕国境内,可是无人不知的。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轩辕皇帝那么忌惮他,也不敢杀他。
不只是因为兵符,更是因为他的声望……
“王爷认识我?”
云暮还是试探地问道。
虽然欧阳琛信任羽亲王,可云暮不是会轻信他人的主。
羽亲王立刻从桌子前跨步迈出来,有些激动地走到云暮面前,眼底带了几分急切。
就仿佛……
【算了,无法形容,不仿佛了。】
总之,云暮觉得他的眼神过于炙热,灼烫得人有些不适,不过……
云暮却真的无法对这样真挚清澈的眼神,滋生出半点反感。
“当然认得,怎会不认得,你是暮……”
羽亲王霍然住口。
云暮霍然眯起眸子。
暮?暮……云?
暮云,云暮,云暮,暮云。
同样的两个字,不同的排版位置,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之处。
而昀若被伏的时候曾经冷笑着说过,欧阳琛是为了她云暮与另一个女人的相似之处,才对她如此宠爱。
虽然……
云暮看得清自己的心,目前欧阳琛对她的在意,她也看得到。
所以,云暮并非寻常女子般,追求男子心里必得这一辈子都一定要有自己一人。
这也是在经历了分离的痛彻心扉后,云暮发现,她的心,似乎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坚强。
况且,人生太长,欧阳琛未遇到她的时间也太久,她不可能要求欧阳琛在未曾遇到她的时候一直像僧侣一样清心寡欲。
哪怕是她,曾经在面对荀晟睿的时候,也会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一点,云暮不会说,她也会将心底所谓的晃神深深压在心底。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咳……”羽亲王有些尴尬地咳了咳,手握成拳放在唇边……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补充了一句,“本王……啊不,我的意思是,本王觉得你……”
羽亲王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看到暮云时的情景,不是紧张,不是局促,只是想把最好的自己呈现给对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表现。
云暮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她忽然就想到,那天她穿着云暮的女装在街上溜达的时候,碰到的锦袍官靴的羽亲王。
那个局促到跟她说“吃茶喝菜”的纯良王爷……
云暮遇到的勾心斗角、长袖善舞太多,甚少有羽亲王这样真性情的人出现,每每想到,云暮都不禁失笑。
羽亲王,可是个为数不多的老实人。
“王爷,若是有事,我去叫师父过来。”
云暮直接搬出欧阳琛,反正,他们要是认识的话,刚刚好。
也省得她麻烦……
她是真的摸不透这中年大叔的心思啊。
“师父?”
羽亲王有些困惑,他还真不了解云暮的师门。
“殷远,或者说,欧阳琛。”
从前的云暮是不习惯直呼欧阳琛的名讳的,她总觉得,仿佛直呼师父的名讳,就像直呼父亲的名讳一样,是大不敬的举动。
不过……
有了欧阳琛的百般调/教,云暮倒是适应了。
“他是你师父?”羽亲王林诀狠狠地一怔。
云暮也没藏私,把她在夜魔教的故事,拣重点的,和羽亲王林诀说了一遍。
虽然她是避重就轻,可是人的脑补能力往往是最可怕的。
仅仅是几番脑补,就让这位久经沙场在刀刃上行走的王爷,白了脸。
“云暮,去告诉欧阳琛,他跟本王商量的事,本王答应了,若是他有时间,让他来这里找本王商议大事。”
云暮的这一番话,成为了催化羽亲王下定决心的强心针。
羽亲王虽未明示,可云暮却懂了他的意思。
只是这个时候,既然羽亲王不想和她说,或许是因为不认识她,她自然也要装作一副懵懂不知的样子。
反正……
云暮的演技在线,颜值也在线。
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简直是太简单不过了。
easy!
【突然冒出来的英语会不会给小伙伴们窜戏的感觉啊。】
咳咳,不过我觉得还好啦,还好啦。
云暮出去的时候,倒是刚刚好碰到欧阳琛来找羽亲王林诀,他只有看到云暮的时候,眼底才会染上温柔的真心笑意。
而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除了一如既往的冷酷,就是官方化的笑容。
似笑非笑,笑容不达眼底。
云暮指着羽亲王的屋子,做了个ok的手势。
欧阳琛会意,眼底的笑纹深了几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的轩辕国皇宫,可不比云暮他们在宫外逍遥自在。
此时帝宫的大太监戴望躬身站在帝王身侧,“陛下,您觉得,此番羽王爷出宫私访雍帝密藏的事,成事的把握有几分?”
轩辕境手中的朱笔放回到砚台上,沉吟片刻,戴望跟着他有三十年了,他有什么心里话,和嫔妃乃至生母东太后不敢说的,和戴望,倒是可以肆无忌惮地交谈。
戴望身上的保皇派烙印太深,压根是背叛都背叛不了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纵然轩辕境如奸雄曹操般宁错杀不放过,可对于这个戴望,他还是选择相信的。
“把握?说实话,朕一分都没有。”
轩辕境冷哼一声,满眼的不屑。
让人很难相信,这是那个挽着羽亲王的手,在臣民面前 称兄道弟的轩辕皇帝。
“那您为何……”
戴望咽了咽口水,愈发觉得自己摸不透这位皇帝的心思。
帝王的心思,你别猜啊。
呵呵。
“知道朕为什么一定要让殷遥跟在他身边吗?”
皇帝心情好了,偶尔也会提点戴望几分朝政上的事。
不过哪怕是做首领太监,也是不允许识字的。
“奴才愚钝。”
“呵……”轩辕境看着戴望谦卑恭谨的姿态,端起桌上的银耳羹吃了一口,用桌上的绢帕擦了擦嘴角,才说道:“不是你愚钝,而是太师和殷遥太聪明了,那朕,就不妨让林诀以为,殷遥这个太师府的男宠,是太师安插在他身边的钉子。”
知道是钉子,还不得不收,搁谁,都得对插钉子这个人产生几分芥蒂。
不得不说,轩辕境真的是一个天生的政客。
一手的离间计,玩得很漂亮。
先请君入瓮,再在**阵生效的时候,大用离间计。
啧啧……
“皇上圣明。”
“明贵妃的孩子,快四个月了吧。”
轩辕境把玩着手上的绢帕,那正是上午,明贵妃南乔来帝宫时,落在这里的东西。
相比于无意,故意而为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点。
“是。”
“去让晴晏传信给她,若是再交不出铁盒子,朕,就让她身败名裂。”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分毫没有当年把藏有雍帝密藏藏宝图碎片的铁盒子交给南乔时,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思。
话可能会随着时间化作风尘,而人,却在时间的流逝中,成了隽永。
第088章
第088章
数天以后。
轩辕境看着案头来自羽亲王的请安折子,额头上青筋跳了跳。
眼底的疑惑之情,却浓重到让人无法忽视。
“皇上,可是羽亲王殿下,惹您生气了?”
戴望磨着墨,觑着轩辕境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从轩辕境派了羽亲王和殷遥私访下去寻找雍帝密藏的下落,帝王的心性是越来越难以捉摸。
“林诀说,已经找到了雍帝密藏,正要骑马进京禀报。”
轩辕境不知是在回应戴望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把手里烫金色的折子狠狠地一攥,捏得几乎有些变形了,折子摔出去的时候,刚刚好砸破了一个宫女的头。
那宫女旗头上戴了一朵粉色的花儿,娇嫩得很。
白皙嫩滑的脸蛋骤然被折子坚硬的一角砸到,痛得险些没昏厥过去。
手里的茶盘落地,茶汤飞溅,滚烫的茶水,大半洒在了宫女脸上。
宫女惊呼着发出惨叫的声音,吵得轩辕境愈发心烦。
“拖出去!”轩辕境罔顾宫女惊慌求饶的声音,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羽亲王怎么可能找到雍帝密藏,他安的什么心?”
轩辕境侧头,凌厉的眼刀撇向戴望。
戴望缩了缩脑袋,雍帝密藏的真地图所封印在的铁盒子早已不翼而飞,他们拿给羽亲王的所谓地图,不过是由轩辕境主导,戴望亲自做成的假地图。
戴望随手涂鸦绘制而成的地图,却会被羽亲王找到雍帝密藏,这根本不可能。
帝王原本的意图,就是让羽亲王在寻找雍帝密藏的途中,被刺杀,被暗算……
若是他说地图有误,在找到之前提前回京,他也可以治他一个办差不利的罪名。
可是现在羽亲王说找到了……
轩辕境一瞬间,倒是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皇上息怒,恐怕是误打误撞,那不如,先让羽亲王殿下进宫,再做安排。”
“戴望,你亲自去暗旗,点几个高手过来帝宫。”
“皇上,您忘记了?暗旗的高手,早已被您派到利枭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轩辕境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头疼得发堵。
……
羽亲王站在帝宫的门口,他身后的两个随从气势不俗,不经意间自有眼神交流。
殷遥和殷远兄弟。
既然皇帝指明要羽亲王把殷遥带在身边,那么附带一个殷远,倒是也无不可。
晴晏这几天在戴望和轩辕境谈话的时候,可是偷听了不少。
从内殿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殷遥装扮的云暮,直接在她耳边说了句,小心埋伏,便匆匆离开了。
小心埋伏……
晴晏是为了她对楚砚的救命之恩而帮她,而这埋伏……
云暮兴致盎然地露出一个微笑,她或许未曾注意,在不经意间,她流露出的诸多细节,与欧阳琛的相似度越来越高。
埋伏,呵呵。
云暮表示很想笑,区区一个帝宫,能埋伏的人,还真的多不到哪里去。
可惜了。
云暮自问从来没有以殷遥的身份在皇宫众人面前展露实力。
而殷遥不可以,云暮却是可以的。
况且……有欧阳琛和林诀两尊大神在,云暮会畏惧埋伏吗?当然不会。
不过,云暮一身傲骨,骄傲,但不自负。
晴晏既然说了有埋伏,那么这帝宫中埋伏的,将绝对不是一人半人。
然而,轩辕境可是小看了云暮,或者说,他从未真正意义地与云暮对上,所以,他可是不了解云暮的实力,有多么的可怕。
区区一个皇帝,还真不够云暮玩的。
轩辕境的准备,可是不比云暮充分到哪里去。
云暮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一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只是不知道,发生的会是父杀子呢,还是臣弑君呢?
“羽王爷,皇上传您进去呢。”戴望托着拂尘,走到了羽亲王面前。
羽亲王在皇家人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沉默而倨傲的,戴望偏偏又弓着腰,自然是比他矮了将近一个头。
“本王这就进去。”
羽亲王抬步往前走,戴望的手臂,却拦在了羽亲王身后的殷遥和殷远前方。
羽亲王蹙眉,不解又不悦地瞥了戴望一眼。
似乎在说,你们家主子让我带殷遥过来,现在又明文不让进,这是什么意思?
“羽王爷,还请您宽宥,皇上许是有什么兄弟间的悄悄话想要和您单独说,帝宫暖阁已摆好了酒菜,这里天寒风雪大,您请进,至于这两位……”
戴望指着殷远和殷遥,“奴才知道您体恤下人,可到底是面君,不能失了体统,奴才在偏殿摆了桌酒席,也请他们二位入座休息片刻,如何?”
“戴公公,可真实巧舌如簧、机制多变啊,殷遥佩服。”
云暮在宫里的嚣张样子可是半点不变,反正,有谈逸笙撑腰,还真没人敢拿她怎么样。
戴望知道这话开罪了这位小祖宗,额间滑下冷汗,这可是连轩辕境都要忌惮三分的小祖宗啊……
当朝太师谈逸笙的小祖宗,也是当朝皇帝轩辕境的小祖宗。
只不过,此祖宗非彼祖宗罢了。
“殷公子说笑了。”
殷遥已不再是宫中侍卫,侍卫的腰牌都已经交了出去。
戴望不敢直呼殷遥的名讳,就只能以公子相称了。
“所以,我们到底能不能进?”云暮没那个耐心,问得毫不客气。
“这……奴才去请示下?”戴望试探着说。
云暮却了解他的套路,这种上级已经明显规定了的条例,下级说是去请示,实则哪怕是进了上级的屋子,也不会与上级说上半点可能影响上级对自己看法的话。
“不必,戴公公,若是能进,我和我兄长就一起进,若是不能,那么,告辞!”
殷遥看似义气,可说的话半点破绽不露,还顺带着点出了殷远是她兄长的事实。
“是啊。”殷远装扮的欧阳琛耸了耸肩,“王爷,既然如此,那不如,您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既然皇上龙兴发作,那本王,还是改日来给皇上请安吧。”
“哎哟,奴才的好王爷啊,莫急,莫急啊,您可是皇上的皇兄啊,皇上龙兴发作,也不会对您置之不理啊,王爷,请进。”
戴望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要借机探云暮的口风,根本谈不出真相。
帝宫.正殿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羽亲王如是说着,唇角的讥笑毫不掩饰,而他和身后的殷遥殷远,竟是没有一人弯下膝盖。
事已至此,云暮对轩辕国的恨毫不掩饰,而欧阳琛,这位倨傲到极点的爷,他会给君王下跪?
恐怕唯一能让他不得不弯下膝盖的,也就只有龙溟海域的那一位主上,纳兰晟睿和纳兰云景的父上……
论实力,欧阳琛可能与这位纳兰主上不相上下。
可论诡计阴谋,欧阳琛太高傲,他甚至不屑于用什么计谋,凭实力成事。
因此他会被主上狠狠地坑了一次。
那一次的事,欧阳琛近乎死去。
身上没有半道伤疤,可心脉经络几乎全部寸断。
“羽王爷,见君不跪,你可知罪?”
轩辕境的胡子一挑,戴望立刻跳出来说道。
“知罪?皇上打算治林诀一个死罪,还是千刀万剐?”殷远,或者说,欧阳琛,蓦地插了一句。
这让轩辕境的脸色更不好,“来人,拖下去,给朕斩了。”
立刻就有御林军的士兵小跑过来要带欧阳琛下去。
“徒儿……”欧阳琛侧头看向云暮,“露一手,师父也很好奇,你的实力,如何了?”
云暮翻了个白眼,就差没冲欧阳琛竖中指了,可她的动作却不慢。
在两个士兵接近欧阳琛的瞬间,她身影一移,两只手同时箍住两个士兵的肩膀,手上运起内力,狠狠地一捏。
咔嚓的两声脆响,伴随着两个士兵的惨叫声传来……
绕是林诀,都难以置信地看了云暮一眼。
他知道,云暮在夜魔教混了几年,实力必然不差,可这狠劲和内力,不亚于他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羽亲王同样又有些心疼,若是他没有在轩辕国称王,和暮云在一起,他们的女儿,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
若是暮云还在,大概,不会允许她的女儿弃笔从戎跟着欧阳琛习武吧。
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白嫩双手,她完全没有。
云暮右手的虎口,因多日提剑练剑而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而她的左手,谈逸笙给她的指尖刃,已经快要与皮肉黏连在一起,扯不下来了。
这哪里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该有的手?
“林诀!”轩辕境怒极,一方乌金砚直接摔了出去,羽亲王三人却是轻松躲过。
有武功在身,便是这样的好处。
“你是想谋反吗?”
“谋反?”
羽亲王扯出腰间的软剑,“皇上,带了兵器来,本王今天,就没想善了。”
“来人,护驾!”戴望一声吼,一众在帝宫当值的侍卫全部涌入,拔刀对准羽亲王三人。
“朕予你亲王尊位,却不想,你如此辜负朕的期望?”
“期望?皇上杀我爱妻,让我的儿女处处受制衡的时候,我处处碰壁,你可曾想过你所谓的期望?”
羽亲王在轩辕朝堂,哪怕是立下了极大的军功,也会有很多的奸佞小人,找借口不让他受封赏。
羽亲王懒得去揣测,这到底是不是轩辕境的意思。
不过他知道,诸多的暗杀与阴谋陷阱,脱不了轩辕境的影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朕何曾……”
第089章
第089章
“轩辕境,莫做无谓的狡辩。”云暮侧仰着头,避免泪水流下来,凤眸眯得难受。
瞳仁中,仿佛又出现了几年前的那一晚,四国的皇子勋贵带数百万精兵,直捣倾云国皇城。
大火烧了不知道多久,一切,随着云暮的那份思乡之情与孺慕之情,全都焚为无物。
她霍地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撕了下来,撕得动作过于粗暴,甚至扯坏了她脸上耳际处的一点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有些刺痛。
“你不妨看看,我是谁?”
“云霓凰?”
轩辕境整个人,惊吓得险些要靠着桌子才能站稳。
曾经倾云国是五国的老大,霸主级别地位。
四国前往拜访的时候,轩辕境怎么可能没见过这位倾云国第一姝的容颜?
现在,就是这么一具俏丽得出奇,却流露出沧桑意味的容颜,出现在了他面前?
轩辕境可不会单纯地以为,云暮出现,是来拜访他或者凑热闹的。
“你……你没死?”
这几年,四国追杀云暮的诛杀令从来没有停过。
轩辕境以为,云暮就算不死,如此的追杀,她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凤凰落架,必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
天不遂人愿。
这个云霓凰,怎么就像蓬草一般,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呢?
“拜你所赐,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该你了。”
云暮凤眸一眯,因为进宫面君不能佩戴兵器,她便没有带用惯了的玄铁剑,腰间的软剑,虽然没有玄铁精魄那么贵重,可也并非凡品。
“该朕?真是笑话,给朕把这几个反贼全部拿下,午门凌迟!”
御林军蠢蠢欲动,欧阳琛发出一声极轻的浅笑,却令人毛骨悚然。
“皇上,要不要看看本教主的真容?”
他同样,将殷远的面具摘了下来,欧阳琛丰神俊朗的容颜,令人倒抽了口凉气。
他长得帅是一回事,最关键的是,那个本教主的称呼……
欧阳琛一统夜魔教之后,便在江湖上大开杀戒过。
血流成河的时候,他曾当着各大帮派的门主长老等的面说过……
他夜魔教,是天下第一教,欧阳琛不允许任何门派的人自称本教主。
可以说,自称本教主的,有且只有欧阳琛一个。
“欧阳琛……”
死一般的沉默,死一般的绝望。
原本想冲上去的御林军,竟无一人敢动。
对上云暮,她武功虽然不低,可不会高出他们太多,好歹还有些挣扎的余地。
而且云暮极其有原则,基本上不戳到她死穴的人,她不会痛下杀手。
譬如刚刚的那两个侍卫就是,虽然暂时失去了移动能力,倒地哀嚎,可也不过是断骨,几个月就能完好如初。
然而……
欧阳琛,可没有那么仁慈了。
云暮的底线是她在意的人,她护在羽翼下的人。
而欧阳琛的底线,是云暮。
“怎么?轩辕皇帝,你手下的御林军,莫不是都是豆腐渣?不敢上前?还是臣服于本教主脚下了?”
“混账!还不拿下,谁能拿下一颗人头,升两级!”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基本上都朝着云暮拥了过去。
云暮:“……”
她该说他们识时务,还是该无奈于她的实力太弱?
为什么这些人挑软柿子捏?
好吧,其实也不是她弱,只是这几个太强了,她是真的比不了。
欧阳琛二话没说,直接将云暮单手提起往身后的紫檀桌上一放,剑身飞舞,夺命连环招数层出不穷。
羽亲王林诀也不差,一咬牙,冲进了战圈。
他一向奉行忠孝节义,但他不是愚忠,况且此时已经亮剑,再犹豫,他也活不下去。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战争迭起……
“本太师来的不是时候啊。”谈逸笙带着手下的高远,出现在了帝宫。
原本皇上未经传召,他是无法进来的。
不过现在,宫里宫外的混乱,他竟就这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是时候。”云暮支着下巴坐在紫檀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偶尔还会抽剑解决掉一个半死不活的侍卫。
“大哥,好戏,才刚刚登场。”
不只是帝宫,整个皇宫此时恐怕都……
谈逸笙身着绛紫色的锦袍,玉带金靴,暗紫色的大氅上,风毛出自青海的墨狐,极其高档,数十只墨狐身上的毛,才能凑成这一匹。
奢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偏偏不会显得太过于华丽招摇,反而别有一种淡雅出尘的感觉。
不过看在欧阳琛眼里……
他徒手掐断了一个持刀砍他的御林军禁军士兵的脖子,微微侧头,弑杀过度,甚至有些充血的鹰眸,与谈逸笙的墨眸视线相撞。
“你的本事倒是真大,能请得动欧阳琛出山。”
谈逸笙状若无意地试探,另一旁他手下的侍卫高远高风可没闲着,带了大批的人马涌入,紫禁城,早已混乱成了一锅粥。
云暮和欧阳琛、林诀连夜商谈计划,历时两天三夜,最终敲定了计划。
由羽亲王率先上表放出已寻得雍帝密藏的消息,麻痹帝王的神经,让其紧张、焦虑,从而达到让他忙中出错的目的。
云暮所料不错,这位轩辕帝王,真的慌了神。
他开始怀疑这是羽亲王下的套,明里暗里调兵在紫禁城驻守。
而此时此刻,有密则必有疏。
紫禁城外的驻防,则被轩辕境搅和得一塌糊涂。
云暮只花了一两银子,让说书先生在茶楼将这些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几天,几位皇子之中,便早有耐不住性子的家伙。
可是,枪打出头鸟。
这个道理,云暮明白,轩辕国的几个皇子虽然眼高于顶,也同样明白。
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观摩,无人敢于出头。
而此时,云暮一封亲笔信,落款殷遥,直接送进了太师府。
太师麾下的镇南大将军齐禄和丞相都动作了起来……
于是,一盘大戏,正式上演。
云暮微微失笑,纵然她没有戴殷遥的面具,可今日她的举止言行,足以让了解她又极其敏锐的谈逸笙察觉出什么。
譬如此时……
谈逸笙盯着云暮的容颜,惊艳之后,又有些狐疑,眼熟,太眼熟了。
“谈太师,不该你盯着的,要是看了,休怪本教主剜了你的眼珠子。”
欧阳琛此言,可不止是针对谈逸笙刚刚看云暮时略带着些占有欲的神情。
这些日子云暮在轩辕国做的所有事情,他虽然因她曾经的绝情断义恼怒不已,可这耳边,到底是从来都没有清静过。
“哦?谈某倒是不知,阁下何意?”
谈逸笙口中说着不知,可凭借他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欧阳琛和云暮之间的互动。
不过是……试探罢了。
“何意?”欧阳琛站到云暮身边,与她比肩而立,他没有去搂云暮的腰,绝对不是因为他不想秀恩爱。
而是……
欧阳琛有些嫌恶地看了看自己染血的手,唔……刚刚杀了不少人,手上都是血,可不能把云暮新做的大氅弄脏了。
云暮睇他一眼,偶尔闪现在他眼底的委屈,让云暮心里突然就酥了一下。
像是欧阳琛这样的霸主级人物,哪怕是遇到了受伤,被擒的情况,恐怕也不会对敌人流露出半点委屈的神色吧。
云暮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直接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欧阳琛的大掌,与他十指相扣。
她甚至不在意欧阳琛手上还有些温热的血水。
欧阳琛感觉到云暮细微的动作,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唇,却是包裹住她的小手,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仿佛一辈子都不要放开了一般……
欧阳琛打定了主意,等结束了轩辕国的事,他就要把他与暮云的过往,对云暮的感情,真真切切地与她一一道出。
她有什么困难,他陪她一起抗。
长长的路他们慢慢的走,深深的话他们浅浅的说。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事,再夹在他和云暮之间,让他和云暮之间有嫌隙。
【突然植入进来的小剧场。】
某晔:话说,欧阳男神,要是暮云和云暮同时掉河里,你先救哪一个?
欧阳:(挑了挑眉)你觉得,本教主的徒弟,不会游泳?会那么蠢地掉河里?
某晔:……那你的意思是要放弃云暮,救暮云?卧槽,女主,你出来说句话。
云暮:……(我就静静看你俩装逼)
欧阳:你的智商被驴叼走过,本教主可没有。
某晔:……
欧阳:本教主这徒儿掉河里,必然是为了某种策略,冬日河水冰凉,若为了大计,本教主不能捞她上来,也不能白白心疼,就只能跳下去陪她一起,用内力帮她暖身了。
某晔:……嗝,我饱了。
场下观众:这狗粮来得猝不及防。
云暮:……(挑了挑眉,算你识相。)
【智能系统自动回复:您已退出植入式小剧场。】
正文:咳咳。
这一场战斗,云暮他们赢得毫不费力,轻松得出奇。
几大皇子的暴乱,不过是狗咬狗、一嘴毛。
加上羽亲王的十万兵马,欧阳琛十万夜魔教兵马,凤鸣手下的鬼军,以及云暮命尹鲤连夜策马带回的十万墨麟军。
数管齐下,本就慌了神的轩辕皇帝,根本没有半点缓神的功夫,身边的亲信就被杀的片甲不留。
第090章
第090章
“大哥,你先出去,我想单独和轩辕境谈谈。”云暮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当然,是在轩辕境落败,败者为寇,扶着断臂狼狈地倒在地上的时候。
他的手臂露出一小节白骨,甚至站不稳身形。
谈逸笙下意识地去看欧阳琛的脸色……
欧阳琛和云暮的关系,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虽说轩辕境是个失败者吧,可云暮说的是单独谈谈……
这个欧阳琛,权高位重,真就不在意自己的女人这么做?还是说,他们在谋划什么?
谈逸笙自问,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误事。
譬如他对云暮并非无占有欲,只是此时欧阳琛的兵马悉数在清扫轩辕国几位皇子的残余势力。
谈逸笙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和欧阳琛这种强者争什么。
而欧阳琛,一臂扣在云暮的腰侧,“慢慢谈,缓和好了情绪再出来,接下来的残局,本教主会料理好的。”
说着,他竟是直直从谈逸笙面前走了出去,半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谈逸笙:“……”
既然人家正牌的丈夫都无所谓,他一个外人还管什么?
啊不,他也不是外人,毕竟是云暮的大哥嘛。
谈逸笙出去后,随从把大殿的门带上,殿内,就只剩下了云暮和……轩辕境。
云暮踱步似在自家的院子里闲庭信步般,走到轩辕境面前……
用鞋面抬起他的下颚。
“怎么样,轩辕境,当年你们四国灭我倾云国云家满门,害得我国破家亡,沦为庶人,今天这报应,你可想到了?”
善恶总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轩辕境明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道理,从他踩着兄弟的尸骨踏上皇位便知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
败者,是绝对没有生还可能的。
谈逸笙和他斗了十多年,他也恶心了谈逸笙十多年。
这一次谈党和倾云国余孽联手,便是怀了治他于死地的目的。
即便谈逸笙不要他命,云暮,这个与四国有着血海深仇的女子,也注定会让他死无全尸的。
思及此处,轩辕境,这个曾经的枭雄,现在被权利驱使的魔鬼,倒是也淡定了下来。
他扶着桌角,站稳身子。
即便腿有伤,仍然有些轻颤,脸上一片焦黑,不像君王,倒像是难民营里的难民般。
轩辕境依然极力挺直脊梁,仿佛要压一压云暮的势头。
“你这个孽种,当年朕没有屠了整个夜魔教来杀你,实在是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云暮怒极反笑,她心里气得发堵,快要说不出话来。
“你这个仁慈的皇上,杀了本公主全家,连倾云国无辜的几十万百姓,你都不肯放过,仁慈?你不是不想屠戮夜魔教,只是他们人多势众,兵强马壮,你舍不得手中的兵马,更压制不了轩辕国的暴乱。”
他仁慈?
这真是云暮听到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如果不是当年四国的迫害,她现在还该是高高在上的倾云国公主,或者,已然嫁给了国师皇甫寻为妻。
思及此,云暮心底没有庆幸,倒是有了些感慨。
或许世间之事,就是这么的妙不可言。
若是倾云国没有覆灭,她将永远是活在深宫寂寞之中的皇室公主,虽然金樽玉喙,可嫁给了一个根本没有共同三观的男人,一生不过尔耳。
而现下,她虽然落魄半世,可有幸进入夜魔教,遇到欧阳琛,这个与她相伴一生的人。
得夫如此,此生何求?
轩辕境看着云暮晃了晃神,眼珠一转,狠狠地咬向舌尖,试图自尽。
“咣当——”门被重重地撞开,欧阳琛手里的软剑直直飞了进来,直直贯穿了轩辕境的嘴。
鲜血飞溅,溅了云暮满身。
“想自尽?你害她受了那么多苦,本教主岂能容你?”
欧阳琛大步走来,把云暮拉到一旁,替她擦拭身上的血浆。
云暮想要制止他的动作,却听欧阳琛嫌弃地说了一句,“别沾手,脏。”
脏?
那自然是指轩辕境的血了。
轩辕境瞪大了眼睛,欧阳琛的剑,狠狠地将他的后脑壳都钉在身后的桌腿上。
钻心的疼,他眼睛却干涸地很,眨了半天,连半滴泪水都流不出来。
“放心吧,陛下,三个时辰之内,你才会油尽灯枯而死。”
欧阳琛看着云暮给轩辕境灌入大量的止血药剂,似笑非笑地说道。
反正,云暮有白蔻这个后援,药材丹药什么的,倒真是从来都没缺过。
轩辕境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剧烈的疼痛,刺痛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可懂些医理的欧阳琛,直接抽出身上的暗器银针插,入轩辕境身上的各大穴位。
他便是想昏厥过去,都昏厥不得。
只能以最清醒的状态,承受最剧烈的疼痛。
太毒了!
看着轩辕境在三个时辰后最终死去,他咽气的一瞬,云暮脸上滑下两滴清泪。
父皇,你在天上看到了吗?
你的仇,儿臣帮你报了一部分了。
轩辕国已了结,那么接下来的……
荣耀联盟,锦华王朝,朝乾帝国。
呵……
接下来,就该你们去承受这一切了。
云暮受过专门的训练,和师父欧阳琛分别行动,以最快的速度,翻遍了偌大的帝王寝殿,最终在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开启了暗格和密室。
任何一个君王的寝宫,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类似密室之类的地方,存放私隐,或者用于逆贼叛乱时的逃生。
而轩辕境,大抵是想到了羽亲王林诀有阴谋,但是没有想到他敢如此大胆妄为地弑君篡位。
这,也要得益于欧阳琛利用了暮云与羽亲王林诀的过往,那段让他不堪回首的历史。
梦里旧事如烟绮……
云暮手里提着玉玺与皇帝的宝印宝册,而欧阳琛,则在轩辕境帝宫的私库之中,翻找到了诸多的倾云国前朝宝器、珠箔。
“我们这就,成功了?”
云暮的脚步有些发飘,一如她有些定不下来的心神。
至于原因嘛……
很多时候,往往在没有成功的时候,人们会十分努力地去积极争取,可有朝一日发现累累硕果就这么摆在了自己面前,通往的是那条称王之路,人们往往会难以置信,觉得有些恍惚。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突然的释放,让云暮几乎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曾经,她刚刚借助那一场大火,来到轩辕国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想要的,就是让整个轩辕皇室沉沦,让轩辕国拜在她的脚下。
可真正当她看着轩辕国的几个皇子带着各自的势力如帮派火并一般,打得不可开交,拼得你死我活……
云暮的心里,却只有无尽绵绵的悲凉。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悼念亡妻之作,云暮却觉得,此情此景此时,真的是毫无违和感。
“大哥,轩辕国的江山,我当初许诺,我做到了。”
云暮将似有千斤重的传国玉玺,捧到谈逸笙面前,递给他,凤眸睇着平静的暗芒,“这锦绣江山,现在,交给你。”
谈逸笙眼底闪过惊涛骇浪般的难以置信,不可一世如他,也理解不了云暮的心理。
“你确定,把江山交给本太师?”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交出去的是什么,不是一个铜板,半块馒头。
那是不知道多少人打破了脑袋都要争的江山啊!
而眼下,清除了各个皇子、各大势力的残余,剩下的兵马之中,欧阳琛的夜魔教和凤鸣的鬼军,以及冷寒远的墨麟军,可真的未必要比谈逸笙手下苏禄的部队少,甚至还要多出更多。
要是云暮强行要争夺皇位,谈逸笙也只能暂时选择蛰伏。
反正,他先年已经隐忍了轩辕境那么多年,今夕,未必忍不了一个云暮。
云暮只似笑非笑地看他,“大哥,我要是和你争皇位,我倾云国余孽的身份,恐怕,保不住了吧。”
此言一出,不只谈逸笙,连欧阳琛,都有些惊艳地看了云暮一眼。
小家伙看事情,当真是透辟犀利。
他原本都要以为,云暮抚摸着玉玺的样子,是有心那个最高的位置。
而谈逸笙若是真的想要泄露她倾云国余孽的身份,也不过是为了让朝纲动乱,把她从皇位上拉下来。
可若云暮真有意,他就是拼了一死,也会干掉谈逸笙为云暮铺路的。
可云暮此想法……
“你觉得本太师会出卖你?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谈逸笙没有去接云暮手里的玉玺,怒容难以自已。
“难道不会吗?”
云暮不闪不避,微微仰起下颚,直视着他狭长的墨眸,问道。
谈逸笙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那双如水的大眼睛,太过于清澈,仿佛没有任何的杂质一般,他……到底会不会。
其实,谈逸笙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不喜被云暮这样认为,虽说,在他人眼中,谈逸笙本就是个无所不为的佞臣,谋国篡权之辈。
谈逸笙可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 然云暮的心思……
他似乎,很在意。
“为什么不要江山?”欧阳琛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