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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帝国:千金不换全文阅读

作者:月下冬眠     璀璨帝国:千金不换txt下载     璀璨帝国:千金不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怎么不抢

    宋泠月一早起来,就接到了工厂的电话,对方派人去了工厂,要商谈赔偿的事情,人已经等在了办公室,她急匆匆化了男装,带上吉诚和玉生,驱车赶往工厂。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赶到了工厂,宋泠月带着两人,朝着办公室走去,她走在最前头,才到门口,猛然听到一个熟络的声音,顿时停下了脚步。

    说话的人语气有些生硬,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人有口吃,可是宋泠月却听了出来,这人不是口吃,语气生硬,是因为他根本不是中国人。

    宋泠月踮脚对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日本人,山本忠一,顿时大惊失色,扭身拉扯着玉生和吉诚就向外走。

    后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玉生看她神情如此慌张,边走边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跑,对方长了一副阎王面孔吗?”

    宋泠月带着两人一口气跑到工厂门外,才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解释道:“这个人是日本人,我只以为这次是曾经的对手陷害我,没想到是日本人,我不能这个样子去见他,会被认出来,我得重新化个妆。”

    玉生是知道她双重身份的,自然不会多问,但是吉诚不清楚,听她说的话如此古怪,忍不住打量她一眼,疑惑道:“少爷,您化什么妆,难道要扮作女人吗?”

    宋泠月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也来不及解释了,急匆匆跑到车上,找出擦鞋的黑色羊油,在自己下巴和脸上,点了些黑点,看上去像长满了黑色的痣一样,让人不忍直视。

    “怎么样?这个模样看上去如何?”宋泠月侧了侧头,问玉生和吉诚道。

    玉生没吱声,吉诚却愁的眉眼都扭曲在了一起,一脸困惑的样子,“少爷,您,你这是准备扮丑,吓跑他们吗?”

    宋泠月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什么吓跑他们,你不懂,我自有我的打算,等一下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许拆穿我,一定要配合我说话。”

    “是,少爷。”两人应了声,便打开车门,跟着宋泠月再度走向办公室。

    今日是谈公事,山本忠一穿了很正式的呢子料西装,带着两个随从,都是一身黑色的大衣,看上去颇有几分气势,对比之下,宋泠月小小的个子,倒有些气势不足。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跟对方谈判,大不了就是赔钱,山本忠一的野心,宋泠月早就见识过,她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只要咬死了,还怕他派人抢了不成。

    山本忠一正等的无聊,听到有人进来,侧头看向门的方向,乍一看到进门的宋泠月,满脸的黑痣,登时便皱起了眉头,他听闻容氏的容少东家是个白面俏公子,英俊不凡,可是来人这副丑样子,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这差距实在有些大。

    “这位,就是容氏的容少东家?”山本忠一迟疑着问道。

    宋泠月笑笑,大马金刀的在山本忠一对侧坐下,招手让人上了茶,浅浅的喝了一口,这才放下茶杯说道:“原来您就是我的大客户,果然是真人不露相,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是的,我就是给贵厂下订单的人,我叫山本忠一,来自日本,你可以称呼我山本。”山本忠一自我介绍道,还对着宋泠月伸出了手,要握手的姿势。

    宋泠月心知肚明,却佯装不知,更不敢跟他握手,她水葱似的小手伸到他跟前,肯定会被他识穿,便说道:“原来是山本先生,既然来到了中国,我还是以中国人的礼仪迎接。”说着,对他拱了拱手。

    山本忠一笑笑,只好搓了搓手,也对着宋泠月拱了拱手,重新坐回了位子上。

    “容少爷,我这次来,想必你也是清楚原因的,订单没有交货,关于我的损失,我们有必要谈一谈。”

    宋泠月若不是在金凯门接触过他,听到他这番话,还真会以为他是来谈生意赔偿的,但既然她早已知道了他的目的,自然不为所动,只静静的看着他,等他的后话。

    山本忠一看她没反应,便继续说道:“大致的数额,想必你也算过了,但是你算的该只是订单上的赔偿,我们的损失,却是不可估量的。”

    “呵呵!”宋泠月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人还真是会胡说八道,真当她是没见过市面的小孩子么?

    又觉得这场合笑是不合适的,便正了正神色,说道:“山本先生,做生意,无非就是赔了赚了,没有什么是不可估量的,你要的是布匹而已,我们没有如期交货,是我们违约,合同上写的清楚,后果我们自会承担。”

    山本忠一听她说的轻描淡写,也忍不住笑了笑,“容少爷,想必你做生意的时间还不够久吧?虽然我要的是布匹,可是我要这布匹,是要出口到海外的,你们的工厂违约,损失的不单单是我,还有海外的客户,这笔损失,你也是要赔偿的。”

    “赔不了!”宋泠月斩钉截铁,张口便否决了他,一手伸到后头,对玉生道:“把合同拿出来,我们跟山本先生好好算一算。”

    合同是早就准备好的,玉生自公文包里取出来,递到了宋泠月手上,还特意说了一句,“少爷,这就是当初签订的合同原件,一字不差。”

    “嗯!”宋泠月应了一声,把合同展开,找到违约条款的那一项,放在茶几上,推到了山本忠一的跟前。

    “山本先生,您看好了,这合同条款写的清清楚楚,违约的,按照订单数额双倍赔偿,这双倍包括本金,却并不包括期待利益,您说的损失,就是期待利益,当然,利润损失我们也会赔一部分,但这些,并非无法估量。”

    山本忠一自然清楚合同的条款,只随便扫了一眼,便说道:“容少爷,这你就错了,我的利润损失,可是很高的,而不是像你说的,只是一部分,另外,你们容氏纸厂的订单,也是我们的,两项加起来,我怕你是承担不起的。”

    宋泠月尽管早已经意识到,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咯噔”一声,果然,山本忠一真的对容氏下手了,如此看来,今天的事情,怕是没这么容易了结,看来硬骨头还在后头。

    “山本先生,那您不妨直说,您的损失,到底是多少?”

    山本忠一笑了笑,对着她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这个数字,容少爷觉得如何?”

    宋泠月半信半疑,二十万?这么简单吗?这完全在她的预期之中啊!

    山本忠一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笑容越发深了,一字字道:“容少爷,这可不是二十万,是两百万!”

    “什么?你怎么不去抢?”

第三章 痴心妄想

    听到山本忠一提的条件,宋泠月还没发话,玉生就先急了,张口便怼了山本忠一一句,宋泠月怕他坏事儿,扭头给他一个眼色,玉生只好噤声。

    山本忠一却并不恼怒,端起茶杯,悠闲的喝了一口茶,才又说道:“容少爷,我知道容家这几年做得风生水起,家大业大,可是两百万,要拿出来怕是也不容易。”

    宋泠月对他的狮子大开口颇为愤怒,这*裸的野心,就差他亲口说出来,让把容氏拱手相让了,两百万,换做容氏最鼎盛时期,倒也不是拿不出,但这一年经济不景气,她的资金已经严重缩水。

    如今两百万几乎是她的全部身家,有一部分还是无法变现的,另有一部分,是当初那些商户的钱款,黄金套牢了一多半的商人,也变相的套牢了她,更何况,厂子和铺子日常维持也需要资金周转,若真的照这个给了赔款,容氏就得破产,到时候山本忠一还是有办法把厂子收为己有,他真是好打算。

    宋泠月想明白这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山本忠一正在等着她回话,宋泠月思忖片刻,心里已然有了主意,便道:“山本先生,两百万我是不可能赔的,这无关容氏是否出得起,而是我们没有出的必要,利润损失,我们按照现在的赔款,再多给一倍,如何?”

    “哈哈哈哈!” 山本忠一骤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我说容少爷,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中国人最讲究诚信二字,你可不要砸了生意人的招牌。”

    山本忠一说这话的时候,挥手指使一个随从出了办公室,宋泠月扫了他一眼,却没心思管他去做什么。

    她此时心情变得有些复杂,山本忠一这话,分明就是威胁,容氏工厂织出残次品的事情,他是清楚的,虽然货品销毁了,但他要是想做文章,总有办法,一旦坏名声传出去,多少是会影响容氏的。

    如今京都有不少布厂进购了新的设备,开始学习制造毛纺织品和高档精梳棉,容氏独树一帜的局面,很快就会被打破,现今已经在靠着花色样式和精工细作上取的好口碑,若是名声坏了,那直接影响的就是容氏的未来。

    山本忠一知道自己的话敲中了宋泠月的要害,却扔不打算罢休,想给她致命的一击,让她彻底妥协。

    此时他的随从已经从外头回来,手上还捧着一样东西,叠的方方正正,外头用白布包裹着,递到了山本忠一面前。

    “容少爷,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山本忠一笑看着宋泠月,伸手缓缓解开了外头的白布。

    宋泠月看到里面的东西,顿时变了脸色,那是半匹布,正是眼下需求量最高的毛纺织,且她一眼就认出来,这半匹布正是出自工厂的这批残次品,原来山本忠一的人不只是验货,还带走了实打实的证据,果然是下了死手。

    “山本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宋泠月故作不知,但是她目光里的紧张,已然出卖了她,事到如今,一件对她有利的事情都没有。

    “呵呵!容少爷,这布匹你应该是认得的,就算你不认得,那些常年自容氏进购货品的布商也是认得的,如果这件事不能给我满意的答复,我就只能求助官方了,记者也好,司法处也罢,我可不能白白损失。”

    宋泠月的手攥紧了椅子的扶手,手背都泛了白,这个山本忠一,真的是狡兔三窟,怪她没有想到,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如今处处被打压,几乎无还手之力。

    “山本先生,依我看,还是没这样的必要,我们都是生意人,讲究以和为贵,想必您也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那对我们都没好处。”

    山本忠一摊了摊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容少爷,我不怕事情闹大,我在京都的公司,只是经营出口,只要按时回款交税,其他的,与我是没有影响的。”

    “不过……”他话锋陡然一转,又道:“你说的也对,都是生意人,要以和为贵,容氏占据生产的一端,而我的公司,占据出口销路的一端,我们本就是一条路上的人。”说罢这话,山本忠一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向宋泠月。

    宋泠月明知他要说到正题了,却并不接他的话茬,只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山本先生也赞同我的话,那我建议,我们不如各自退让一步,还是和平解决这件事情。”

    山本忠一说了这么半天,宋泠月都不为所动,他有些心急了,好容易才逼的容氏到这一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善罢甘休的,既然她不接话,那就索性挑明了,反正她已经退无可退。

    “容少爷,我怕你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一条路上的人,自然要和平解决,若不是,那也谈不上友好与否。”

    这是要把话题挑明了,宋泠月皱了皱眉,“您这是什么意思?”

    山本忠一冷淡的一笑,“我的意思很明白,我对容氏的崛起十分佩服,对容少爷你,也十分钦佩,有心与容氏合作,奈何一直没有机会,眼下,我认为是极好的机会,容少爷以为呢?”

    痴心妄想,宋泠月心里恶狠狠的想着,却也知道,发火怒骂都无济于事,眼前这个日本人,是铁了心要将容氏收归己有,看来好商好量也是行不通的,那也索性干脆些,省的夜长梦多。

    “山本先生,多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们容氏小门小户,实在没办法跟贵公司这样的大公司谈合作,而且,我们的货品是要以内销为主的,我的商户也都合作多年,我没有向外扩张业务的想法,恐怕我们无法合作。”

    “容少爷!”山本忠一加重了语气,他的耐心显然已经磨光了,“蹭”的站起了身,冷冷说道:“恐怕如今你已经没有退路,若不跟我合作,我一定会让容氏破产,到时候,就没有这样客气了。”

    宋泠月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客气,翘起二郎腿,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冷眼瞧着他,语气强硬的道:“山本先生,容氏就算毁掉,也绝不会跟日本人合作,区区两百万,我容氏还不放在眼里,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不可能跟你合作的。”

    山本忠一恨恨的咬了咬牙,他万万没想到,这死小子,死到临头还如此强硬,看来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那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绝路,看他到时候还会不会这样嘴硬。

    想到这里,山本忠一平息了怒火,又恢复了一脸冷漠的样子,不再谈合作,反而问道:“容少爷,听闻容氏如今的当家是唐少东家,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他怎么不在?你一个人,能做容氏的主?”

    宋泠月不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一时间怔住了,想到唐风,她没来由的一阵难过,如今的容氏,唐风真的还愿意管吗?

    可是这样的事是不能被山本忠一知道的,甚至连一丝不自在的表情都不能有,愣了那么一瞬间,宋泠月又很快恢复过来。

    “唐少东家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给了我,既然我来了,自然就能做主,两百万,五日后我自中央银行划到贵公司的户头里,分文不少。”

    山本忠一犹豫片刻,笑着摇了摇头,“容少爷,我不是无情无义,不识时务的人,既然来到京都驻足,自然也要懂规矩,容少爷是个有骨气的人,我也不强人所难。”

    宋泠月半信半疑的目光看向他,他又要打什么主意?

    山本忠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现在改变了主意,两百万,的确强人所难,我又急需要布匹,不如这样,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想尽一切办法从新织出我要的布匹,一个月后准时交货,我们的债务就算了结,如何?”

    这么简单吗?宋泠月有些不敢相信,方才还咄咄逼人,如今话锋一转,竟然变了主意,难道他良心发现了?

    山本忠一也没有过多的解释,生怕她不信似的,当即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趴在跟前的茶几上,刷刷的书写起来。

    很快,半张纸就写好了,山本忠一在最底下签了自己的名字,把纸张递给了宋泠月,后者接到手里看了一眼,虽然写的汉字歪歪扭扭,但也是能看清楚的,是一份简单的合同。

    “容少爷,这是一份附合同,三个条款,大致的意思很清楚,你要在一个月内重新交货,若你的货品无误,我们的尾款会一次性补齐,若是再次违约,不但尾款收不到,你还要原数赔偿我们两百万,另外,包括这期间的利息。”

    宋泠月在脑子里快速合计了一下,一个月的时间,让工人们赶赶工,再临时扩招些工人,交货是完全有可能的,如此一来,也就是多花一倍原材料费和工人的薪水。

    再有就是,这一个月里,工厂怕是不能再接别的订单,那这一单下来,基本是没有任何利润,还要损失个几万块,但是与两百万的赔偿相比,这实在算不得什么。

    最主要的是,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这是最好的选择,两百万她说的轻松,若真的筹备齐了,怕是容氏也被掏空,再也起不来了,她只能赌一把。

    算清楚这些,宋泠月也不再犹豫,拿出自己的钢笔,信手签上了名字,“一个月为限,我们一定如期交货。”

第四章 各自为安

    厂子里的事情算是忧心的,可幸的是,有名医张大夫的调理,容太太身体的病症好了许多,病情稳定,以后饮食上注意些,好好养着也就没什么大碍,次日便出了院,宋泠月接了容太太回府,又千恩万谢的着人送走了张大夫。

    容太太的事情妥当了,宋泠月倒是可以专心处理工厂的事情,纸厂的订单也是山本忠一的,倒是不用单独费心思,难的是,两处加起来,负担的确不堪重负。

    童先生出了院,腿上还没好,宋泠月让他安心回家里修养,厂子里的事情,就只剩她和路先生处理,好在吉诚是个机灵的,加上玉生,多少能帮些忙。

    订单重新履行,原材料也要从新购买,宋泠月带上支票簿,带着路先生他们,一行四人前去采买,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宋泠月格外仔细,确保从源头上万无一失。

    购买丝线和棉纱的地方都是固定的,也是和宋泠月合作多次的商家,本以为这次购买也会十分顺利,谁知到了地方,才被告知,她往常需要的毛纤和蚕丝都货量不足,就连棉纱都不够了。

    宋泠月把几家的原材料凑在一起,却还不够订单十分之一的需要,这就有些难办,好在商家和她交情还是不错的,告知她去别的地方购买,新的商家,也都是熟识的,原材料上绝不会有问题。

    一行四人只好驱车赶往另一处,本来也是满怀希望的,到了地方,货物也充足,可是一问价格,却把宋泠月四人吓了一跳,短短几日,这丝线和棉纱的价格竟然翻了三倍不止,且因为黄金的风波,这些商家只收现钱,支票和本票一律不收。

    宋泠月还没来得及去取现钱,手头上有的,却连个定金都不够,四个人只好闷闷不乐的先离开。

    日头正中了,事情虽然办成,饭还是要吃的,宋泠月早已饥肠辘辘,便带上三人就近找了一处饭馆子,地方不大,却很是干净,馆子里飘出的饭菜味道也香,诱人的很。

    宋泠月要了一个小包厢,虽然简陋些,比不得金华楼那样的大地方,却多少能隔绝外头的杂音,方便几人谈话。

    饭菜一时上不来,几个人便喝着茶说起这次的事情来。

    路先生先问道:“少爷,这材料的价格这么贵,我粗粗算了一下,这一单翻了工,前后算起来,我们是倒赔了不少。”

    宋泠月叹一口气,“那也没办法,想必赔款,这已经是一少部分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完工交货,不然损失更大,到时候,这厂子都未必保得住。”

    路先生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只闷头喝茶,吉诚在这些方面插不上话,便也不言语,玉生是跟在夏夜清身边的人,懂的事情也多,倒是想了一个主意。

    “少爷,我以前跟着总长,在京都周围巡逻过,京郊外头有很多生产丝线和棉纱的小厂子,这些小厂子未必没有好货,价格也一定比城区的便宜许多,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宋泠月闻言眼前一亮,忍不住拍了拍桌案,“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我们可以去小厂子找货啊!”

    说着话,还对玉生举起了大拇指,赞扬道:“玉生,你真是见多识广。”

    这会子功夫,饭菜已经陆陆续续上来了,满满一大桌子,几个人也没那么多礼节,宋泠月一招呼,都举着筷子吃起来。

    一顿饭吃完,几个人再次坐上车,跟着玉生的指路,去了郊外,宋泠月一路上都在祈祷,希望这一次千万不要落空。

    京郊虽远,但是车子速度快,不到两个小时,就来到了一片小规模的厂区,玉生是识得门路的,带着三个人先去了其中较大的一家。

    厂子的规模的确没办法跟容氏的相比,工人都少的可怜,一个人要做两三个人的工作,宋泠月带人去的时候,老板也在跟着忙活,听到有客人来访,他才从车间出来。

    “几位客人,是来厂子订货的吗?要棉纱还是蚕丝?” 老板搓着手上的油污,上前问道。

    宋泠月上前道:“老板,棉纱和蚕丝我们都要,但是,我们可以先看看成品吗?我们需要的量多,得保证符合我们的使用。”

    老板听到这话,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小少爷,不是我不让您看货,而是现在没有,我们眼下还在赶制别的订单,您要是想要,至少一个月后才有货。”

    “什么?一个月?”宋泠月惊讶道:“对方要这么多吗?”

    老板无奈道:“对方要的不算多,只是我们规模太小,赶制需要时间,所以,您的单子,我们暂时是赶不出来的。”

    宋泠月心知这家是无望,只好道了谢,带着三人又赶往下一家。

    说来也怪,就跟老天成心与宋泠月作对一样,一连问了三四家,不是在赶货,就是根本没有存货,最快的也要半个月以后,且货量照宋泠月需要的,还差得远。

    眼看着天黑了,还是没找到货源,宋泠月有些沮丧,周围余下的都是更小的作坊,生产出的丝线根本达不到容氏的要求,问了也是白问。

    “算了,眼下看来,郊外也找不到了,只能回去买那些昂贵的材料,否则便要耽误开工的时间了。”宋泠月说道,吩咐几人上了车,往回赶去。

    回去的路上,玉生还是忍不住,问宋泠月道:“少爷,怎么会这么巧,这么多小厂子,同时都没有货,而城内,其他物资都没有涨价,只有咱们需要的原材料成倍的涨,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巧合呢?”

    宋泠月一手托着下巴,有气无力地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眼下死心了,就算知道有人故意做局,也不得不往里跳,只能赌一次了。”

    “那少爷,想怎么赌?”路先生问了一句。

    宋泠月叹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还不知道,先买了原材料再说吧!明日一早,吉诚和我去银行取现钱,玉生和路先生去找临时的工人,照着三十人来找,先这么办,染料的事情,等开了工再办不迟。”

    “是,少爷!”

    晚上回到家里,宋泠月扒拉了几口饭,便再也吃不下,陪着容太太说了会子话,就去了书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想着心事。

    正想着眼下的困境该怎么解决,书房的门就被敲响了,是容府的管家,手里的托盘上还放着一个小瓷碗。

    “少爷,太太今天让给唐少爷送了些秋梨膏,里面加了燕窝,说是滋润肺腑的,家里还剩下一些,您要不要来一碗?”

    宋泠月起身看了一眼,琥珀一样的颜色,看着就不错,她却没有胃口吃,愣神了片刻,便对管家道:“这秋梨膏你替我吃了吧!还有,你吩咐司机,在门外等着我,我要出门一趟。”

    管家愣了一下,担心她有事情,不由问道:“少爷,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要不要告诉太太?”

    宋泠月摇摇头,“不必告诉太太,让她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唐风,很快就回来。”

    管家这才应了,端着秋梨膏出了书房。

    车子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唐府外头,外头的路灯还亮着,唐风的车子停在外头,车灯居然还是亮着的,难道他也要出门?宋泠月想了想,便让司机把车子停在了远处的阴影里,想看看他要去哪里。

    车子停稳,宋泠月才下了车,唐府的大门“咯吱”一声从里头打开了,同时还伴随着一个女子的说笑声,声音很是娇媚,宋泠月躲在远处定睛去看,见是一个长相打扮都十分美艳的女子,正挽着唐风说说笑笑往车的方向走,看上去十分亲热。

    难道唐风有了女朋友?宋泠月心道,此时也不便上前,便只躲在暗处,想等他们走了再离开。

    “唐风,这么晚了,你不能让司机一个人送我,你知道的,我要你一起去送我,明日一早还要去医院检查,你得陪我。”女子一手扯着唐风的衣袖,对着他撒娇。

    唐风苦笑着道:“你已经缠了我一天,还要怎么样?董绵绵,你不要太过分。”

    董绵绵却丝毫不怕他,这些日子,她已经基本摸透了唐风的脾性,这人看着厉害,实则温柔的很,尤其是对女人,十分大度,惹恼了也不会怎样,便由着性子的闹腾。

    两人又闹腾了一会儿,一个又哭又闹,一个始终淡淡的,宋泠月也听不清董绵绵嘀咕了一句什么,最终唐风还是顺从了,由着董绵绵拉扯着他,扭扭捏捏上了车,车子一跃而出,驶向前方的黑夜里,不一会儿便没了影子。

    宋泠月从阴影处走出来,孤孤单单的站在路灯下,有几分失落,又有几分高兴,这样也好,唐风虽然对容氏不再上心,却总算是找到了喜欢的女孩子,不再是一个人了,她也不能总是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有他的未来,各自为安。

第五章 焦头烂额

    “少爷,大事不好了,京都那几家往常给我们提供染料的商家,都已经没货了,唯有一家有货,却不是我们熟识的,不但价格昂贵到离谱,且只提供部分染料,根本不够我们使用的,另外,临时的工人也招不到,说是被别的地方招走了,这可怎么办?”

    一大清早,宋泠月就接到了路先生自工厂打来的这个电话,每一件都不是好消息,本以为厂子开了工,接下来就会顺利,却不想,更难的还在后头。

    “路先生,订单不是有净面的丝绸和素布吗,先织那些,其他的,且缓缓吧!给我点儿时间想一想。”

    “这、少爷,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啊!”

    “嗯,我知道,我自有分寸,你好好盯着,别再出差错了。”

    “是,少爷!”

    宋泠月挂了电话,手指捏了捏眉心,头痛才缓和了些,天气骤然转冷,她着了凉,咳嗽了两天,这两天又开始头疼,加上厂子里的事情,真的是焦头烂额。

    出了电话房,容太太正等着她,看她揉眉心出来,走上前问道:“小月,是工厂的事情有麻烦了吗?路先生那边怎么说?”

    宋泠月不想让她担心,毕竟她身子才好,笑了笑,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说道:“干妈,没事,厂子里一切顺利,路先生不过是日常的报备,您不用担心。”

    容太太却不大信,打量着她的神色,担忧的道:“小月,若是有事情,你一定要跟我商量,不要一个人扛着。”

    宋泠月点点头,给她整理着大衣上的毛领子,转移话题道:“干妈说的是,不过,您今天这衣裳真好看,雍容华贵的,衬的您脸色都好了很多,看这样式,得是国外来的吧?”

    容太太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衣服,笑眯眯的说道:“可不是,这是小风让人送来的,说是货船出了洋,带了不少洋货,也顺带给我们带了几件英国的衣服,还有一条貂皮的披肩,这外国人的手艺,的确是精细。”

    说着话,又抬头看向宋泠月,疑惑道:“他的人说,给你也带了几件,还有香水一类的,怎么不见你穿和用呢?”

    宋泠月的确收到了,只是觉得,他已经有了女朋友,还送这些东西过来,实在不太合适,自然也不想穿,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要说,也该唐风自己来说才是,便随口解释道:“我平日里忙来忙去,他送的那些穿着干活不方便。”

    “这倒也是!”容太太点点头,便不在这上头多说,又转而问道:“小月,你这些日子没和小风联络吗?他在忙些什么,怎么这么久不来家里了?”

    宋泠月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低头说道:“大约在忙吧!您都说了,他的货船已经出洋了,这是他船厂的第一艘船,总要勤盯着些。”

    容太太虽觉得奇怪,却到底也没多问,起身整了整衣服,说了一句,“那我去让厨房准备早饭,你吃过饭再去厂子里,别饿着肚子。”

    宋泠月笑着应了,“谢谢干妈!”

    这夜,金凯门,宋泠月跳了一支舞下来,好容易打发走了一群蜜蜂,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独自坐着小酌。

    身后是一处圆桌,周围垂坠着珠帘,挡得住视线,却挡不住声音,宋泠月窝在软椅上,听到身后的人情绪激昂的在说着什么,留心听了一耳朵,却听不清楚,只好作罢,端起酒杯准备去后台。

    还没绕过舞台,迎面就碰到了宋琅,他做了一身新的西装,穿在身上精神百倍,笑嘻嘻的走到了跟前。

    “我的大小姐,看来今天心情不错,都独自饮酒了,需不需要作陪?”

    宋泠月作势轻捶了他几下,打趣道:“宋大经理,嬉皮笑脸的过来,看来是没安好心呐,不过,今天我可只有一支舞,再多也不跳了,累了。”

    宋琅笑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了一边,狗腿子似的说道:“是是是,不跳就不跳,如今这金凯门,有你的名气就足够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肯来,让我跳都行。”

    宋泠月摸了摸滚烫的脸,酒意上来了,也不想跟他斗嘴,径自要往后头走,宋琅却再次拦下了她,搓着手,有些歉意的道:“小月,我太太的厨艺有待长进,她说一定要练好拿手菜才好意思见你,只怕要过些日子了。”

    宋泠月也不在意这个,说实在话,她也没心思去做客,便顺水推舟应了,“好,看来你太太是个贤惠又贴心的,这样正好,晚些日子,我让朋友的货船给她带些外国货来,再去也不迟。”

    宋琅舒了口气,“那就好,只是,你可别太破费。”

    宋泠月“嗯”了一声,心里还有几分疑惑,目光转向原来坐过的方向,忍不住问宋琅道:“那边坐着几个人,看着脸生,什么地方的?”

    “额,那几个啊?”宋琅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扫了一眼,淡淡说道:“他们好像是日本人,点了不少的酒,估计是说事情吧!我们这里,什么人都可以来,有日本人也不足为奇。”

    宋泠月思绪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原来是日本人,怪不得我听不懂。”拍了拍宋琅的肩头,转身去了后头。

    这日午后,唐风自船厂回来,才进家门,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董绵绵的声音就从外头传了进来,一贯的骄纵任性。

    “起开,别拦着我,我可是未来的唐太太,谁敢拦着我,我回头让唐风辞退了他。”

    忠叔依旧是照拦不误,“董小姐,我家少爷才忙了一上午,身心俱疲,已经歇下了,您改天再来吧!”

    董绵绵知道唐风府上的人不待见,偏不听劝,推开忠叔就闯进了屋子,忠叔知道她有身子,不敢硬拦着,眼睁睁看她走去唐风的卧室,无奈的跺了跺脚,只好走开了。

    “小多,给我拦在门口,谁敢叨扰,你就给我打出去,我就不行了,我还见不到我的男人,哼!”

    唐风听到了忠叔在外头说的话,急匆匆套上睡服,钻机了被子里,假装睡着的样子,希望这样董绵绵可以死心。

    董绵绵可不吃这一套,进门就坐到了床上,看唐风双眼紧闭着,伸手就探进了被子里,在他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

    “给本姑娘装睡是吧?再不起来,我就钻进去。”

    唐风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没脸没皮到这个程度,居然斗不过她,生怕她来真的,猛地睁开眼睛,“蹭”的坐起了身,一手下意识的护到了胸前。

    “你别乱来,我累得很,你要是在再胡闹,我把你扔出去。”

    “哼!”董绵绵才不信他的威胁,一只手捂在小腹上,出言威胁道:“没良心的,你最好对我好点儿,否则我一个不顺心,就拿他出气,你可别不信。”

    唐风最怕这个,就算他对董绵绵无感,可是这孩子是无辜的,只好妥协,无奈道:“说吧!你又要什么?外国的珠宝,还是衣服首饰,但凡你喜欢的,我都可以给你。”

    董绵绵这才肯露出笑脸,扬了扬手腕上的钻石手镯子,说道:“不用了,这个已经是我的最爱,其他的我也不缺,不用你破费,只要你肯陪我去医院,我没别的要求。”

    唐风挠了挠头,这才想起来,答应了和她一起去看医生,为了她,也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他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身孕,更想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他的。

    “好吧!我去换衣服,你去告诉司机,让他备下车,我这就陪你去。”

    董绵绵笑得春花灿烂,几乎要蹦起来,高高兴兴的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另外,我还想吃金华楼的糖醋鱼,从医院出来,你得陪我去。”

    唐风无力地叹了口气,这真是被讹上了,关键还不是钱能解决的,只能无奈的应了,“去去去,都去,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一路驱车赶到医院,董绵绵说看的是妇产科室,唐风进去不便,只让他在外头等着,唐风也不懂这个,只能听她的,约摸半个小时,董绵绵就喜滋滋的走了出来。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唐风站起身,眼巴巴的问道。

    董绵绵掩嘴笑笑,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柔声说道:“还能怎么说,自然是一切无恙,不过她说了,我身子太弱了,要我多吃些好吃的,还得让我心情舒畅,不然对孩子不好。”

    唐风却无心听这些,反正就算医生不叮嘱,她也没放过缠着他,只不过这样一来,更加光明正大而已。

    “你这样,你等我一下,我有话要问问医生,很快就出来。”

    董绵绵秀眉一拧,立时不高兴了,“你去问什么?是对我的话不放心,以为我撒谎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需要我注意的地方,我怕我做的不够好,好听医生的话,以后细心一些。”唐风苦笑着辩解道。

    董绵绵十分怀疑的看着他,“真的吗?你不会是想问医生,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吧?”

    唐风生怕她不信,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真的是关心你,就问一句,很快就出来。”

    董绵绵思考了片刻,唐风以为她不高兴了,却不想她忽然答应了,还笑着道:“那你去吧,仔细问问,也省的以后我操心了。”

    唐风如得了赦令,擦了擦额头的汗,脚底抹油,转身去了诊室。

    小多从后头走过来,对董绵绵使了个眼色,小声问道:“你真敢让他去?不怕医生乱说话?”

    董绵绵冷眼看着诊室的门,一字字道:“你放心,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外国医生,一样见钱眼开。”

第六章 不惜血本

    唐风从医院出来,终于死了心,医生说了,董绵绵的确有了身孕,但是眼下还没有办法知道是不是他的,但是算日子,应该是他的没错了,这一席话,算是印证了事实,已经由不得他后退了。

    车子启动,往金华楼的方向走,董绵绵还在扒着手指数落想吃什么菜,一副小馋虫的样子,唐风却在她身侧发呆,愣愣的想心事,想着未来的日子,想着该怎么跟宋泠月交代。

    唐氏船厂好容易建起来,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可以帮衬宋泠月的能力,却在这个时候来了这么一桩,烦躁的很,却又无可奈何。

    “唐风,你怎么了?我吃的多,你心疼钱了吗?”董绵绵看他半天不说话,伸手捅了捅他,问了一句。

    唐风木然的回过头去,意识到她在问话,又摇了摇头,“不心疼,你用我的钱,多少都不心疼,应该的。”

    董绵绵心满意足的哼唧了一声,歪倒在他身上,又在嘀咕什么,唐风却不自在的避开了她,犹豫半天,说道:“董绵绵,让司机带你去吃饭,我想去办点事情,可以吗?”此时此刻,他很想去容府,见到宋泠月。

    董绵绵听到这话,“蹭”的坐直了身子,皱着眉头看向他,“你要去做什么?现在有什么事情比我还重要?”

    唐风掩饰着自己的神色,低声道:“没什么,去看看干妈,自从她出了院,我还没顾得上去看她。”

    “哼!你是去看别人吧?”董绵绵显然不信,冷冷说道:“那好啊,你让司机把我放下,你想去哪儿就去吧,我跟孩子,自有去处,以后都不用你来管了。”

    唐风见她又耍性子,急忙劝道:“你别这样,动不动就闹脾气,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

    董绵绵横眉立目,不依不饶,“你还知道我有身孕,那你还想着别的女人,你去啊,走啊,丢下我别管啊!”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就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孩子,之前还心存侥幸吧?如今知道这是真的,所以接受不了,你就是想逃避,就是想不负责任,还想去别的女人那里找安慰,那也好,我们就把这孩子做掉好了,反正月份不大,我也死不了。”

    董绵绵情绪激愤的说着这些,伸手就要去拉开车门,唐风被吓的瞬间清醒过来,一把摁住了她的手,生怕她真的跳车,虽然她蛮不讲理,但是她却说中了他的心事,没来由的心虚起来,也不敢再跟她犟嘴,彻底服了软。

    “好好好,我哪里都不去,这几天都陪着你,这下可以了吗?”

    “真的?”

    “真的,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寸步不离。”

    董绵绵撅了撅嘴,“那你发誓!”

    唐风无奈,只好举起手发了一个郑重的誓言,董绵绵这才破涕为笑,重新抱紧了他,驱着司机速度快些,她都饿坏了,唐风心里一声声的叹气,却没有一点办法,看来,只能过些日子去看宋泠月了,但愿她不会埋怨。

    宋泠月忙碌了几日,又去金凯门几天,日渐疲惫,这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管家就来报,唐风来了电话,问她这些日子厂子是否太平,她好不好。

    宋泠月想着,唐风如今忙着厂子,还有女朋友分心,眼下自己这头的烦心事还是不告诉他为好,便说道:“跟往常一样,报喜不报忧,就说一切都好,我和干妈这几日要出去游玩散心,让他安心自己的生意即可。”

    管家之前就听过她的吩咐,自然知道如何回话,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宋泠月洗漱好,才下楼准备去吃饭,路过电话房,听到里头电话声响起来,知道过去接了,是厂子里的路先生打来的。

    路先生在电话里问她染料的事情如何解决,眼下的活计快要结束了,再不进染料,要耽误后头工期了,宋泠月现在最怕听到这个,敷衍了几句,只说再给她几天时间,便撂了电话。

    这夜,华灯初上,永宁大街上灯火通明,一排排士兵整齐的站在道路两旁,一直延伸到总统府大门外,总统府内,宴会在一片温和宁静的气氛中举行,不过这温和宁静,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几名来客给打破了。

    “哈哈,总统先生,我们来迟了,希望总统先生和夫人不要介意。”魏千帆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惊到了屋子里一群正在温声谈话的人。

    总统夫人正在跟几位总长和部长夫人说话,听到声音,皱了皱眉,放下酒杯望了过去,只见魏千帆带着几个人一同前来,捧着几个华贵的礼盒,看样子价值不菲。

    “魏司令,宴会不是工作,早晚都是合时宜的,快请吧!”总统笑笑客气了一句。

    魏千帆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蓝衣,让人把给夫人带的礼物送过去,小心些,这里面都是水晶物件,昂贵得很,他们粗手粗脚,别碰坏了,你亲自盯着送过去。”

    蓝衣应了一声,带着后头的人向堆放礼品的长桌走去,总统夫人见状,也只好走了过去。

    “夫人好,这是我家司令专程从海外给您带来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蓝衣说着,示意人要打开礼盒,总统夫人只淡淡扫了一眼,并没有看的意思,客套了一句,“多谢你家司令,这礼物,放在那边就好。”蓝衣礼貌的笑笑,应了。

    夏夜清和白秀林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对视一眼,各自放下手上的酒杯,一起走了过去,虽然不情愿和魏千帆这样的人打交道,但这是总统府,表面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魏千帆正在向总统介绍一同来的山本忠一,几个人寒暄客套一番,侍应生送了酒上来,几人便端起酒杯,各自碰了一杯。

    “魏司令,许久不见,身体还好吗?”白秀林率先开了口。

    魏千帆放下酒杯,笑笑道:“白总长,多谢关心,我一向很好,今日我们可要好好喝一杯。”

    又把目光转向一侧的夏夜清,眼中笑意更浓,“夏总长越来越精神,当真是一表人才。”

    夏夜清心里对他不屑,表面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说道:“魏司令也一如既往的活跃,任何场合都不放过。”

    说着话,对侍应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端来几杯酒,白秀林和夏夜清各自拿了一杯,和魏千帆碰了杯。

    这空当,山本忠一也举着酒杯走了过来,夏夜清已经和他照过一次面,对他没什么好感,山本忠一却显然不做此想,已然兴致勃勃的追着夏夜清和白秀林攀谈。

    “夏总长,我就说我们会再次碰面,怎么样,今日有幸,不如下次去我的府邸做客,保证不会让夏总长失望的。”

    夏夜清早就不耐烦,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弹了弹衣袖,头也不抬的说道:“不必了,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了,你的好意,还是请收回吧!”

    山本忠一依旧不罢休,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么把这位海关总长拉拢过来,要么,就除掉他,眼下来看,自然是拉拢他比除掉他要容易一些。

    “夏总长,何必居然千里之外,只是普通的宴会,难道夏总长还惧怕这个?”

    白秀林是了解夏夜清的性子的,忍到现在,估计他也快要爆发了,生怕把总统府的宴会搞砸了,便上前圆场。

    “这位先生,我和夏总长还有事情要办,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要离开了。”

    山本忠一听出来,这是要借口让他给行方便,虽然心里不忿,却也不能发作,只得笑笑道:“这位是白总长,久仰了,不敢耽误你们的时间,请便。”

    白秀林拉着夏夜清正要离开,却听那边魏千帆在跟总统说话,似乎要邀请他去什么地方,还要小住几日,两人只好停下了脚步,留心听了一耳朵。

    “总统先生,我在京都郊外购买了一座小小的庄园,这几日有酒会,还请了国外的歌剧团,听闻夫人很喜欢意大利的歌剧,他们会停留几日,您和夫人不如一起去散散心,安保我已经提前安排好,您可以放心。”

    总统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总统夫人也没有表态,她虽然喜欢国外的歌剧,但是一切还是以总统的想法为准,他不说话,她是不会擅自做决定的。

    白秀林忍不住小声对夏夜清嘀咕道:“这个魏千帆,真有一套,国外的歌剧团漂洋过海而来,怕是花费不少,为了请到总统,真是不惜血本。”

    夏夜清冷哼一声,“可是对他来说,收获和付出是成正比的,总统的面子,可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足以让他在京都有一席之地。”

    白秀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倒也是。”

    转头看到一旁的蓝副官,一身得体的军装,英武不凡,又忍不住咋舌,“你说这个蓝副官,一表人才,怎么就甘心跟着魏千帆这样的东西,真是浪费了人才。”

    夏夜清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的确是仪表堂堂的一个人,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显然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就说道:“人各有志,只希望这个蓝副官,不要跟着魏千帆把坏事做绝,否则,我可是不会手软。”

    白秀林对他挤挤眼睛,打趣道:“夜清,依我看,你不如把他收到麾下,这样的人才,可不能浪费了。”

    夏夜清横他一眼,“去你的,他若是墙头草,我还真不稀罕。”

第七章 瞒不住了

    总统对于魏千帆的邀请,尤其是其中还有日本人的加入,本是有几分犹豫的,他知道魏千帆打的主意,更加知道山本忠一的居心,但平心而论,他本身并不在乎这样的争斗,不管他们如何争斗,最后的结果,都是由他来掌控。

    这空当,总统似乎想通了,开口就答应了魏千帆的邀请,挽着夫人说道:“既然如此,我和夫人也的确是想出去散散心,就去打扰几日了。”

    魏千帆得偿所愿,笑得合不拢嘴,连不迭的道:“有幸有幸,能请到总统和夫人前去,令我府上蓬荜生辉,届时我会亲自来迎接总统大驾。”

    白秀林和夏夜清闻言,脸色皆是一变,总统和夫人都要去魏千帆的庄园,这的确是意料之外,总统的心意他们不好猜测,只是,这安全该如何保证,之前的刺杀还心有余悸,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大意的。

    两人正想着要如何好好策划一下,只听魏千帆又道:“总统先生,我还邀请了其他客人,他们不居住,只是陪同,总统先生和夫人不会介意吧?”

    总统便笑道:“自然不会,人多反而热闹些,否则这国外的歌剧岂不是辜负了,不过,我除了带着夫人,还会带着夏总长和白总长同往,魏司令可欢迎啊?”

    “这……”魏千帆只犹豫了一下,便爽快的答应了,“自然,自然,夏总长和白总长同往,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白秀林闻言,忍不住耸了耸肩,阴阳怪气的道:“求之不得?呵,这个魏千帆,还真是有一套。”

    夏夜清却没有搭话,只静静的喝着酒,余光时不时打量着山本忠一和魏千帆,这两个人,还真敢明目张胆的往来,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时间都要搭进去了,还真是麻烦。

    容氏的工厂已经开工了半个月,需要的染料和临时的工人还是没有到位,这个时节,宋泠月反倒不慌了,不知道是听天由命,还是暗自有打算,只吩咐了路先生和吉诚好好盯着,她自己却无所事事,反而带着容太太和玉生出去游玩起来,弄得整个工厂的人都摸不着头脑,以为她急糊涂了。

    临近交货一周前,宋泠月才赶回来,工厂里的活计已经完成,但是只完成了订单一半的货量,另一半因为没有足够的棉纱和染料,根本没有完工的可能。

    次日,宋泠月才坐到工厂的办公室,路先生就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少爷,还有六天就要交货了,京都的棉纱,大部分被董家控制,不但不出货,还价格昂贵,分明是落井下石,我们要不要跟他们交涉?”

    宋泠月盯着书桌发呆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路先生说道:“算了,董家家大业大,与我们容家也是不相上下,交涉也没有用,他们不会退步的。”

    路先生神情放松了些,又问道:“那这要怎么交货?短短六天,我们就是上天入地,也是无路可想了。”

    宋泠月大眼睛盯着路先生看了看,又快速的错开,淡淡说道:“那就算了,反正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走一步说一步吧!”

    路先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目光复杂的看了宋泠月一眼,似乎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有几分愧疚,又似乎有几分后悔,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办公室。

    宋泠月一个人坐在书桌后头,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过了许久,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寥寥几句,那边回了一句“放心”,便挂了电话。

    出了工厂,夕阳已经西下,宋泠月裹紧了大衣的衣襟,一个人在路上踱步走着,后头司机开着车子,不紧不慢的跟着,也不催她。

    “少爷,少爷,请等一下!”路先生忙完工作,准备下班回家,夹着公文包追了上来。

    宋泠月停下了脚步,“路先生,准备回家吗?”

    路先生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是啊,孩子们还在等我,太太今天要煲鸡汤,嘱咐我早些回去。”

    宋泠月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我们一起走走?”

    路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少爷!”

    “路先生的孩子,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了吧?”宋泠月闲话似的问了一句。

    提到孩子,路先生脸上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回道:“是啊,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孩子,我儿女双全,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他们健康快乐的长大。”

    宋泠月也笑笑,“路先生说的对,为人父母,大多是这个愿望。”

    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路先生不要客气,我们也算是朋友,你尽管向我开口,能帮你的,我一定会尽力。”

    路先生搓了搓手,似乎有几分不自在起来,干笑一声道:“那就多谢少爷了,少爷给的薪水颇丰,眼下,日子还过得去。”

    “嗯,那就好!”宋泠月笑了笑,又道:“时候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早些见到孩子。”

    “这怎么行!”路先生连连摆手,“少爷也急着回去,您的车,怎么能用来送我,这不可以。”

    宋泠月径自让司机停下,伸手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快上车吧!我离得近,走一走当做散心了。”

    路先生推辞不过,只好对宋泠月拱了拱手,道了谢,弯腰上了车子,汽车鸣了一声喇叭,缓缓离去。

    宋泠月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愣了一会儿神,才迈开步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马上要冬季了,天气还真是冷起来,希望这个冬天,不会太难熬。

    董绵绵回到明公馆,天色已经漆黑了,明艳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棉袍,正在跟着拍子喝茶听戏,最近不知从哪里召来一个男旦,不但是一副好嗓子,那模样和身段儿,扮上杜丽娘,竟比白牡丹还要精致几分。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停下,别唱了,回你的房间去,我要跟明艳说几句话。”董绵绵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两人,男旦息了声,却没有立即离开,退到了明艳身侧。

    明艳不满的哼了一声,重重的放下了茶杯,“小浪蹄子,要么成日里出去鬼混,要么一回来就扫了老娘的兴致,你是作死吗?”

    董绵绵并不理会她的难听话,反正已经习惯了,矮身瘫坐进沙发里,皱着眉头道:“让你的姘头离开一会儿,我只问你几句话,耽误不了你们寻开心。”

    明艳不乐意起来,美目横向她,娇嗔道:“少胡说,人家有名字的,叫董生,这嗓子唱的我,要肝肠寸断了。”

    董生却有些不自在起来,抖了抖衣袖,低声道:“明艳姐,我也渴了,上去喝杯茶,你们母女好好说话,我去去就来。”说罢,施施然离开。

    明艳依依不舍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上了楼梯拐角,才收回了目光,看向董绵绵,又是另一副样子和口吻。

    “这个时候跟我说正经的,看来是假肚子瞒不住了,怎么,知道向你老娘求救了?”

    董绵绵心烦意乱起来,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层棉布,随手丢在了沙发上,闷闷的道:“这才开始,我已经骑马难下了,在等几个月,唐风一定能看出来,到时候一定会跟我翻脸的。”

    明艳虽然对董绵绵不满,恨她心狠手辣,对自己的亲爹也下得去手,但话说回来,毕竟是她亲生的女儿,眼下她遇到难处,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无法袖手旁观。

    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腰拿起了那层伪装的棉布,皱着眉头道:“好在现在天气凉了,这个东西加厚一层,再做两个带子,隐瞒几个月还是可以的,不过我劝你,还是尽快真的怀个孩子,到时候,他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拿你没办法。”

    董绵绵听她说这个,又不耐烦起来,没好气的道:“不能教我点儿别的吗?想用孩子拴住一个男人,你想让我再生出另一个董绵绵吗?”

    明艳语滞,愣愣的盯着她看了很久,才挨着她坐下来,叹息一声道:“绵绵,你跟我不一样,也跟大部分漂亮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们最多是副画,欣赏一下也就罢了,你却是活色生香的,更重要的,你比我够狠。”

    董绵绵听着她这几句褒贬参半的话,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回了,明艳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笑一笑,哼着曲子离开了。

    “只恐输赢无定局,治由人事乱由天……”余音袅袅,却总有几分哀怨。

    夜晚,山本忠一府上,电话铃声想起,他随手接了起来,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和急迫。

    “山本先生,我这次是尽力了,不过,您的心愿该是可以达成的,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山本忠一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呦西,天助我也,你做的很好,答应你的好处,事情办成就会送到。”

    “多谢山本先生!”

第八章 背恩忘义

    容氏工厂内,山本忠一命手下检查过净面布匹,转身对着宋泠月冷笑一声,自公文包内掏出手写的协议,递给了宋泠月。

    “容少爷,你违约了,按照这份协议,你不但得不到尾款,还要赔偿我两百万,加上这一个月的利息。”

    宋泠月并未接那份协议,扭头对玉生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可以把库房打开了,请山本先生的人,过去验货。”

    玉生应了一声,对山本忠一做了个请的手势,“山本先生,请跟我来吧,您要的货物,就在库房内,一匹布都不少。”

    这话一出,来带着路先生在内,一众人皆是十分惊讶的神色,都以为他们听错了,再看宋泠月,并无玩笑的意思,山本忠一惊讶之余,也只得带人跟着玉生去了库房。

    约摸半个小时,玉生便带着山本忠一几人折返回来,后者面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看向宋泠月的眼神,多了几分愤怒,竟然被一个年轻的后生给耍了,真恨不得撕碎了她才好。

    “山本先生,我交付的货物,质量和数量,还附和你的要求吗?纸厂那边,你的人应该已经传来了消息,没有错误吧?”宋泠月斜坐在椅子上,闲闲的问了一句。

    山本忠一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咬牙说道:“容少爷,你果然厉害,你的货物十分符合,一匹布都不少,违约金不必再支付了,尾款,明日会划到你公司的账户上。”

    宋泠月点点头,拿过那份协议,随手撕成了两半,悠悠说道:“既然如此,这协议也就没什么用了,库房里的货物,您即刻就可以运走,人手不够的话,我的人可以免费给你送货,不收送货费用。”

    山本忠一恨恨的咬了咬牙,“不必了,我自有安排,容少爷,我们后会有期,告辞!”说罢,转身大步离去,竟顾不得风度与气度了。

    “哈哈哈哈!”宋泠月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忍了这么久,总算是将了山本忠一一军,真是大快人心。

    路先生也不知是这些日子的劳累,还是过于高兴,一屁股瘫倒在椅子上,大冷天,额头上竟然不住地冒冷汗。

    “路先生,您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玉生看他不对劲,伸袖子帮他擦了擦汗,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问道。

    路先生讪笑一声道:“没、没事,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玉生笑笑,看向宋泠月道:“少爷,路先生怕是累坏了,不如我让司机先送他回去,左右厂子里的事情已经了了。”

    宋泠月却并未搭话,反而吩咐他道:“玉生,你带着大家先去吃饭,好好犒劳厂子里的工人,不要怕花钱,我来付账,路先生留下,我有话和他说。”

    玉生隐隐觉得那里不对,看了看两人,面上并未看出有何不妥,也不好多问,应了一声,便带着其他人出了厂子。

    办公室的门关上,屋子里只剩宋泠月和路先生,炉子里的炭火烧的噼啪作响,宋泠月用拨子挑了挑,重新罩上贴罩子,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路先生,后者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路先生,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为什么要效忠日本人陷害我?”

    路先生嘴唇哆嗦了两下,想辩解什么,终是想不出说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在椅子上,摇头苦笑两声。

    “少爷,或者,我还是该称呼您大小姐,我以为我已经很小心,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宋泠月坐直身子,目光复杂的看向他,“路先生,你饱读诗书,我一向敬重你和童先生,我以为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太失望了。”

    “哈哈哈哈!”路先生苦笑起来,“大小姐,你出生富贵,哪里知道穷人的苦楚,我虽饱读诗书,却出身贫苦人家,尽管容氏给我丰厚的薪水,可依旧杯水车薪,我活得很疲惫。”

    “我这一辈子,就做了这么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上有老下有小,我的孩子又在山本忠一手里,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路先生说罢,从椅子上滑下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宋泠月从未见过这样的路先生,一把年纪,在一个年轻人面前,痛哭流涕,她相信,若非走投无路,他也不会这样做,可是犯错就是犯错,可以理解,却绝不可以原谅。

    “我早就怀疑厂子里有人做手脚,否则山本忠一的奸计,不会那么容易得逞,但我不知道是谁,所以这一次,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悄悄把订单送到了蓉城,不但如期完成了订单,还省了不少原料钱。”

    “至于我怀疑你,是从童先生受伤才开始的,起初我不相信,我不信你会出卖我,我那么信任你,所以我带着一半怀疑,依旧带着你去采购原材料,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你的不对劲。”

    宋泠月说到这里,起身走到书桌旁,打开抽屉,拿出了厚厚的一个账本,甩手摔在了地上。

    “你自己看一看,这半年以来,你克扣了多少钱财,又拿了多少回扣,那几家原料店,我都已经派人问过了,操纵原料价格,纵然有山本忠一的授意,可若没有你通风报信,他们怎么会知道那样清楚?”

    “我们需要的原材料,工人是不清楚的,童先生还在家中养伤,除了我,便只有你,还有纸厂私自接的订单,合同也是你做主接下来的,还有这次残次品,出问题的不是机器,是原材料,没有你的授意,别人拿不到钥匙。”

    宋泠月说罢,低头看了他一眼,“还要我继续说吗?”

    路先生坐起身,摇了摇头,“大小姐,我无从辩解,这些都和我有关,我也知道,这次山本忠一没有得逞,不会放过我,这也是我的报应。”

    宋泠月痛心疾首,却也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思忖片刻,便说道:“你的事情,我不会通报警察厅,算是我对你最后的尊重,至于你,我的工厂也不会再继续留用,我会给你一笔钱,带着你的家人,离开京都吧!”

    “大小姐,我对不起你啊!”路先生匍匐到宋泠月身边,一手抓住她的衣襟,涕泪横流,“我不要钱,但是我有一个请求,我的孩子被山本忠一的人抓走了,这次我没有替他做成事情,他不会放过我的,孩子是我的命,救救他们。”

    宋泠月此刻心烦意乱,路先生固然有错,她也无法原谅,可是孩子是无辜的,算起来,总有这么多年的交情,要她置身事外,她也做不到,思忖片刻,还是心软了,就算帮他这最后一次吧!

    “你先起来,你把孩子的去向告诉我,我想想办法,尽力帮你,至于能不能救出来,我不敢保证。”

    路先生重重的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大小姐,我路宛生,这辈子欠您的,下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路宛生的背叛,让宋泠月很受打击,童先生又有了伤,如今她的左膀右臂,一个也没有了,工厂也没有新的订单,山本忠一付的尾款,刨除原材料的费用,还有纸厂的损失,利润是负数。

    工人等着养家糊口,薪水是不能断的,这样入不敷出,实在难以为继,无奈之下,宋泠月只好关停了工厂,工人发半薪,暂时回家待业,只能等再次个开工再回来,一夜之间,容氏回到了最初,只剩下店铺还在维持。

    这夜,金凯门歌舞正酣,宋泠月坐在台子下头,看上头新来的姑娘跳舞,救路宛生儿女的事情,她已经让玉生回夏公馆,去请夏夜清帮忙,除了他,别人就算有心,也无能为力,她此刻担心孩子救不回来,更担心夏夜清会受伤。

    “你这几天很清闲,来金凯门都勤了许多,看来麻烦事情解决了?”宋琅来到跟前,一手插兜,笑看着她道。

    宋泠月不置可否,说道:“就算不清闲,也得过来给你撑场子,谁让我是这里的雇员呢!”

    宋琅笑笑,矮身坐到她身侧,给她倒了一杯酒,询问道:“这几日有没有时间,去我寒舍坐坐,我太太说,她很希望见到你。”

    “哦?”宋泠月失笑,“这么说,你太太的厨艺已经突飞猛进了?可是我让人带的礼物还没送到,这可如何是好?”

    宋琅不以为意,“礼物不重要,你人到就好,怎么样?你定个时间。”

    宋泠月想了想,左右这几天无事,去做客也好,见一见陌生人,算是换个心情,便道:“好啊!那就明天晚上吧!我也很想见一见你太太。”

    宋琅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凌晨时分,金凯门灯光暗下去,后头一间不起眼的包间里,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披着厚厚的斗篷,罩住了脸,看不出面目,声音里,却透着几分狠辣。

    “这次要一网打进,你的计划不要出了疏漏,否则我不好交差,你也好不到那里去。”

    另一人闻言抬起头来,幽暗的灯光下,照出他的脸,赫然是宋琅,他神色阴郁,闷闷的道:“你放心,我会照做,至于能否事成,我不敢保证,你最好掌握好时间,若是打草惊蛇,我可不负责。”

    “哼哼!”斗篷男人伸手褪去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了带着刀疤的狰狞面庞,亮出了手里的刀,冒着森森的寒气。

    “放心,只要我吴开阳愿意,就绝不会失手!”

第九章 没醉糊涂

    宋泠月认识宋琅已久,却还是第一次来到他家里,不大的一座宅院,古香古色,院子里有一条青砖铺的小路,直到屋门外,其他地方栽种着植物,这个季节,已经用厚厚的帆布保护起来,却是无景色可赏。

    屋子外头挂着贝壳做的风铃,风吹起,叮铃作响,别有风趣,进门是一道玄关,换了鞋子进去,屋子里烧着暖炉,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正中是一座矮桌,上头已经摆满了酒菜,菜色丰盛,都是宋泠月爱吃的,看来女主人很用心。

    “客人来了,欢迎光临!”

    女主人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穿着一件斜襟的长袄裙,长发在脑后挽起来,只别了一个发钗,看上去温婉大方,脸上画了淡淡的妆容,显示对来客的尊重,迈着小碎步子,来到了宋泠月跟前。

    “一直期待小月小姐来我家里做客,终于等到了,快请坐!”

    宋泠月把手上的礼物递上去,笑着道:“多谢宋太太,一点儿小心意,希望你会喜欢。”

    宋太太双手接过去,打量了一眼礼盒,包装的很精致,里面的东西看来也很昂贵,连声道谢后,将礼物交给下人收了起来。

    “小月小姐,这些菜都是我亲手准备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希望不要嫌弃!”

    宋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双手交叠在身前,十分恭谨的样子,宋泠月觉得她十分懂礼节,像是个大家闺秀,才想问什么,宋琅却开了口。

    “太太,客人已经来了,麻烦太太把酒温一温,冷的酒不好下肚。”

    “嗨!”宋太太低头应了一声,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直起身,改口道:“是,我这就,很快就回来。”

    宋泠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但既然是客人,又是初次登门,总不好多问,只好顺着宋琅一起坐了下来,小矮桌,坐在一起吃饭倒也温馨。

    宋太太径自拿了酒壶,迈着小碎步赶往厨房,走到一半,停了一下,好像突然学会走路的人一样,又改成大步,匆匆忙忙走了出去,好生奇怪。

    “宋琅,你太太看上去很是温婉,一定是个大家闺秀!”宋泠月开口说道。

    宋琅面无表情,只说道:“她不太懂礼节,让你见笑了。”

    宋泠月便笑笑没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宋琅和他太太之间,不像寻常夫妻那样自然,又一想,或许是因为结婚不久,新婚夫妻,怕都是这样,便收起了好奇心。

    吃过饭,已经是深夜,宋泠月告别了宋琅夫妻,坐上车子准备赶回容府,司机见她喝了酒,不敢开的太快,在大路上慢慢前行。

    “小姐,宋太太待人还真是不错,我们这些下人吃的饭,她都命人做的很精致,宋先生还真是好福气,有这样贤惠的太太。”司机闲话似的说笑一句。

    宋泠月有些头晕,一手撑住额头,手肘抵在车窗上,淡淡说道:“是很贤惠,可惜,是个日本人。”

    “日本人?”司机显然吃了一惊,“她中国话说的很流畅,还真是没听出来,这宋先生,怎么会娶一个日本女人呢?”

    宋泠月不想在背后议论别人,尤其是宋琅,她一向视他为好朋友,便转而说道:“不要议论这些,娶谁为妻是别人的自由,我们只需要祝福就好。”

    司机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专心开车。

    前方的道路变得不平坦起来,车子一阵颠簸,司机只得再次放慢了速度,道路两旁的黑暗里,有人影在攒动,带动的落叶“沙沙”作响,却被车子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宋泠月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眩晕的厉害,车子一晃,她眼前一黑,从座位上滑了下去,没了知觉。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司机听到动静,急忙停下了车子,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似乎有危险在靠近。

    暗影里,一道寒光闪了闪,才要靠近车子,对向突然传来一阵汽车的鸣笛声,眨眼间,车灯便晃了过来,几辆车子呼啸驶来,停在了宋泠月车子前头,暗影里的寒光闪烁了一下,骤然消失。

    “前面的车子,是不是容府的?”对面车子里一人探出身,大声问道。

    宋泠月的司机仿若见到了救星,急忙推开车门,走上前,对着来人的车子晃了晃手,“是是是,我们是容府的,请帮帮我们。”

    那人探出的身子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后座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大衣,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了车,径自朝着宋泠月的车子走来。

    “夏总长?居然是您,太好了,我家小姐晕过去了,您快看看!”司机忙不迭的说道,引着夏夜清走向车子。

    夏夜清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没什么动静,稍稍放心下来,伸手拉开了车门,浓浓的酒味儿扑面而来,再看宋泠月,已经醉倒在座椅下,不由苦笑一声,这妮子还真是心大,这时候还敢喝的酩酊大醉,幸好他来的及时。

    “真是命中注定,我就该保护你一辈子。”夏夜清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弯腰抱起宋泠月,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只有她在他身边安睡,他才能放心。

    宋泠月走后,宋琅忐忑不安,哄着太太睡下,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来回的踱步,直到凌晨时分,门口守夜的下人递进来一张纸条,说是一个外人送来的,打开看到上头的字,宋琅惊出一脑门子冷汗,长吁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次日一早,宋泠月睡醒一觉,睁眼却发现睡的不是自己在容府的床,反而是从前宋府的家里,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这宅子,已经是夏夜清的,她在这里,必定是夏夜清昨夜遇到了,此刻是安全的。

    屋门还关着,外头很是安静,看来夏夜清还没起床,宋泠月兀自起身去洗漱,卫生间里的用具还都是刻意为她准备的,看来夏夜清的心思还是没变,这让她心里一暖,至少他是惦记她的。

    收拾干净出来,外间的茶几上,已经摆好了早饭,夏夜清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穿着一件半高领子的白色羊绒衫,衬的他一张俊脸愈发白皙清秀,宋泠月险些挪不开眼。

    “收拾好了?趁热快吃早饭,等一下我有事情要办,先送你回去。” 夏夜清放下报纸,扭头对她说了一句。

    宋泠月“嗯”了一声,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待他洗过手回来,递给他一双筷子,安安静静吃起早饭来。

    夏夜清这几日被总统府的事务缠身,想多陪她一会儿都不行,幸亏昨夜他想着要忙里偷闲见她一面,否则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那可要把他想坏了。

    夏夜清吃饭的速度快,撂下碗筷,宋泠月的粥还没喝完,他想着心里的疑问,也顾不得她吃没吃完,就问道:“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喝了那么多的酒?”

    宋泠月只好咽下嘴里的粥,放下筷子回道:“去一个朋友家里,受他太太邀请,第一次登门,不喝酒,总是说不过去。”

    夏夜清有些不高兴了,挺直了身子坐着,黑着脸看向她,语气也加重了,俨然训小孩子的语气,“这些日子不太平,你能不能别到处跑,让我省点儿心?”

    宋泠月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玉生把厂子里的事情告诉他了?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说的,心里想着,就想着试探他一下,就含糊的道:“没什么不太平的,不过就是回来的晚了些,下次我早些就是了。”

    “这不是早晚的问题,京都这些日子,有些人有异动,总统那边也不安生,我怕不能分心照顾你,没办法护你周全,除了厂子里和家里,其他地方,你最好不要去。”

    听到夏夜清说这些,宋泠月吁了口气,看来玉生的嘴巴很严实,他并不知道,便也不多说,只应道:“我记着了,你放心吧!只管去忙你的,有事情我会让玉生告诉你的。”

    顿了下,又想起之前的嘱托,遂又问道:“路先生的孩子有消息了吗?你能不能打听到?”

    夏夜清笑了笑,“你还惦记别人的事情,看来没醉糊涂,孩子已经平安给他送回去了,之所以碰到你的车子,一是我有心,另一方面,就是为了送他们一家出京都,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

    宋泠月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人救了出来,虽不知缘由,到底安了心,衷心的道了声谢,心里也是着实感激,如此一来,路宛生那边,远离京都这是非之地,也算是有个善了。

    夏夜清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又怕她多想事情的经过,便解释道:“其实对方也不算是挟持了孩子,不过是把他们带到了私人学校,另派人看管着,没吃什么苦头,只是没自由罢了,张副官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他的身手,对付几个杂碎还是容易的,我没出手就把事情解决了。”

    “只不过……”夏夜清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宋泠月,又问道:“带走孩子的是个日本人的手下,你们厂子里的人,怎么会跟日本人有瓜葛?”

第十章 危机四伏

    夏夜清直勾勾的盯着宋泠月,生怕她撒谎,后者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缘由。

    夏夜清心生疑窦,尽管他对宋泠月之心,倾心舍命都不为过,可越是在乎之人,却更是害怕谎言与隐瞒,谎言是钝刀,而隐瞒才是直穿心脏的利刃……

    “不要瞒着我。”夏夜清说着,蹙着眸子看着宋泠月。

    宋泠月并不想欺骗他,但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厉害关系,只怕他知道了,事情会越闹越大,把他扯进来已实属无奈,不能让他越陷越深。

    “嗯……哼”宋泠月清了清嗓子,如今久经商场,自然懂得趋利避害的要害。

    “这事情只是路先生寻我求救,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坐视不理,至于这其中的缘由,我不太清楚。”

    “真的?”夏夜清一脸狐疑,路宛生嘴巴严实,昨夜一个实话都没有,玉生是这样,眼下这丫头又是这样,看来是存心有事瞒着他,也罢,眼下事多,她不愿意说,那就等他腾出功夫再问。

    “算了,时候不早,我送你回家,你回去再好好休息,昨夜喝了酒,不许再乱跑了。”

    宋泠月点了点头,才想起身,夏夜清又虎着脸指了指她的饭碗,“把碗里的粥喝完,这是我特意给你熬的,你敢剩下试试。”

    昨夜,夏夜清看宋泠月醉的不省人事,如同在酒坛中腌过了一样,就在鸡鸣破晓的时候,去厨房中熬了一份甜粥,给她解酒。

    宋泠月一听是他熬的粥,赶忙端起碗喝个干净,生怕慢了惹他不高兴似的,竟连一粒米都没剩下,看的夏夜清这个高兴,她总算是听话了一回,也就放下了心中寥寥执念……

    后来这几日,宋泠月倒是听了夏夜清的话,只在厂子里与家中忙活,虽说厂子里不开工,机器也是要照看的,另外,外客倒是见了一位。

    那位外客是一位德国人,名为“克里斯蒂安”,是德国一家工业公司的顾问,登门找上宋泠月,便是想分京都市场的一杯羹。

    两人匆匆聊了几句,宋泠月心中也有了思量。

    如今日本人愈发的猖狂,假借德国人的手,也并未不可,只是此时还需商榷细想。

    毕竟,商人逐利而来,德国人也不例外……,个中究竟,只有他们心里清楚。

    而眼下的燃眉之急不在于外人觊觎,而是厂子里的周转和开工,还有就是设备的革新,余下的就是好好活着。

    这一晚,金凯门有一场舞会,宋泠月照例要去参加的,和往常一样,掐着时间,准时到了金凯门。

    金凯门的大舞台已经热闹起来了,灯红酒绿,搔首弄姿。

    金凯门是京都商界的缩影,灯火晦暗之下的嘴脸,才是所谓商界大亨的真面目。

    宋琅自那日一别,并未觉得疏离,还是在金凯门中,畅游在一众达官贵人中央的“锦鲤”,满目春风洒在这偌大的笙箫场中。

    “小月,几日不见,你还好吗?”宋琅举着酒杯走过来,笑看着宋泠月道。

    宋泠月见他如沐春风,只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细想来,心中也不愿再起波澜,便说道:“宋琅,今日是哪位贵客的宴会?你还没告诉我,就让我匆匆来赴宴了。”

    “嗯。”宋琅点头一笑,说道:“今晚,是沪上大亨黄金炆的生日宴会,他在沪上也是三大亨之一,如今到了京都,这排场也是不减声势的,少不得有人巴结讨好,我想着,你也该凑凑这热闹。”

    宋泠月浅笑着听着宋琅所言,末了说道:“世风日下,莫不如是。”

    宋琅应声,浅浅的饮了一口,余光扫了宋泠月一眼,见她酒杯空了,便拿起一旁的酒瓶为她满上,口中说道:“小月,来了一位旧友,我去招待一下,你可要尽兴,我们改日再细聊。”说完,端着酒杯,钻进了人群之中。

    宋琅刚起身离开,只见一个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年轻男人,目光灼灼的看向宋泠月。

    宋泠月看着那人神情,本不想节外生枝,欲转身离去,谁知那人疾走两步,拦在了她身前,含笑邀请道:“小姐可否赏光,与我共舞一曲?”

    “这、好吧!”宋泠月犹豫一下,还是应允了,很自然的将手搭在那人伸过来的手上,那人轻轻握住,带着她走向舞池。

    眼前的这年轻男子,着实面生的很,绝不是京都商圈中的人,宋泠月的手搭在这男子掌心上,只觉得他的掌心温热细软,也绝非受苦之人。

    若是以前,邀舞之人挽着她的手,第一句话定是,“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小姐?”

    或者,是一番自我吹捧,或是自我赞扬,总要在漂亮姑娘面前展示自己傲人的一面。

    可是眼前之人,只是安静跳舞,缄默其口一言不发,距离也掌握的恰到好处,只是他那灼灼望来的眼神,让宋泠月的掌心起了一层细汗。

    “小姐,累了吗?”年轻男子似乎察觉什么,停下了跳舞的动作,摆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出去坐坐。

    宋泠月看着这眼前年轻男子,儒雅不自负,贵族气质中,又透着几分恬静,倒不似一般纨绔子弟张扬跋扈的性子,这令她有几分好感。

    男子带着宋泠月在一处休息区坐下,很绅士的为宋泠月倒了杯酒,递到她跟前,随口问道:“小姐,一个人来的?日常也会来这样的场合吗?”

    宋泠月淡笑颔首,看他一眼,问道:“先生,面生的很,可是沪上人士?”

    她听着眼前男子言语有几分“吴侬软语”的口音,便随口猜测问着,口中抿了一口淡酒。

    那男子听着宋泠月所问,笑了笑,伸手自怀中拿出一张深黑色的名片,双手递到宋泠月的身前。

    宋泠月双手接过以后,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名字,说道:“原来是洪先生。”

    “在下,洪钰仁。”洪钰仁笑着说道,言语之中,倒是十分温和客气。

    宋泠月自然是听过沪上“洪家”的名头,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洪家的人,她都选择顺其自然。

    尽管,容氏工厂的生意已到了穷途末路,可她若是此时露出攀附之意,才是下乘。

    而就在此时,宋琅悄悄走了过来,来到两人身前,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开口便打趣道:“没想到小月与洪先生也是旧相识,哈哈,这倒是有趣”。

    宋琅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余光瞥了宋泠月一眼,心中揣摩起宋泠月与洪钰仁的关系。

    两人都是不置可否的神情,也不多言,只端起酒杯装作喝酒,缓解着气氛。

    宋琅心思一转,便心中明了,宋泠月与这洪先生只怕也是一面之缘,心中就有了另一番算计,这要是洪先生绅士起来,送她回去,那今夜……

    “小月,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我看你脸色不佳。”宋琅想着私心,提议道。

    宋泠月翻过腕子上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的确是不早了,这宴会结束怕是还要一会子,她可等不了,起身便要告辞。

    “洪先生,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洪钰仁放下了几杯,才想开口说送她,宋琅便适时的接话道:“洪先生,小月是我们这里的头牌,红遍京都的月亮小姐,以后你们有机会,还会再见的。”

    “月亮小姐?她难道是这里的……”洪钰仁显然有些吃惊,他想象不到,眼前这位令人心生爱慕的小姐,居然是歌舞厅的舞小姐,顿觉不可思议。

    宋泠月没想到宋琅会直接说出来,虽说她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宋琅的心急,免不了让人多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洪钰仁。

    “洪先生,告辞了!”说罢,起身大方离去,她没有对任何人解释的必要。

    洪钰仁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要去追,宋泠月却在人群中几个闪身,已然不见了踪影。

    宋琅见状,只好打圆场道:“洪先生,不如,我们一起去敬黄先生一杯,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了呢!”

    洪钰仁连宋泠月真实的名字都没问出来,心里好大的遗憾,但他这人向来不给人难堪,便转回了目光,应了宋琅的请求,“那就一起吧!”

    容府大门口,唐风带着董绵绵下了车,他很久不来家里看看,心里也是惦记的很,今日得了空,在外头吃了饭,路过祥福记的糕点铺子,买了宋泠月和容太太爱吃的几样,顺路来看看,董绵绵执意要跟来,便一起带了来。

    还没进大门,容府的司机就顶头走了出来,看到唐风带着一个女子同来,连忙问了声好。

    “唐少爷,您来了?太太还没睡下,我去让人给您通报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唐风制止了他,看他要出门的样子,遂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司机揣了揣袖子,嘿嘿笑道:“去接大小姐,她去了金凯门,宋琅先生邀请她参加的宴会,还没回来。”

    唐风皱了皱眉,“宋琅?金凯门的那个男人?”

    司机点了点头,“是啊!大小姐几日前还去他家里做客了,还说他太太是个日本人,很热情的一家人。”

    “日本人?”唐风心里一惊,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一把推开董绵绵,飞一般跑向车子。

    “快,开车去金凯门,小月有危险。”

第十一章 一枪毙命

    董绵绵眼睁睁看着唐风坐车离去,一句解释都没有留下,他的车子速度之快,似乎前方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等着他一样,她是又气又恼,偏偏冬子和老三也都跟了去,眼前只剩下容府的下人,她连个发泄的人都没有,恨恨的跺了跺脚,把地上的点心踩了个粉碎,伸手叫了一辆人力车,掉头回了唐风府上。

    宋泠月在门口等了足足十几分钟,家里的司机才姗姗来迟,她也顾不得埋怨,打开车门便坐了进去。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月亮小姐,幸会啊!”冰冷的话语,带着一丝讥讽的意味,从一个陌生男人口中说出来。

    宋泠月骤然发现,这不是她的车子,伸手便要打开车门,前方的人却突然扭身过来,一把手枪伸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

    “月亮小姐,我劝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坐在车上,否则,我这枪可是不长眼睛的。”那人说着话,掀开了遮脸的帽兜,留出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宋泠月倒抽一口冷气,一只手下意识的护在了胸口,惊恐的语无伦次,“你、你是那个人,你是杀死吴老师的人。”

    吴开阳冷笑一声,“你记性不错,就是我,吴开阳!”

    “你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假冒我的司机?”宋泠月身子向座椅里挪了挪,惊恐交加。

    吴开阳把手枪放在前头,缓缓启动了车子,口中还继续威胁道:“我开车一样能打死你,所以,你最好乖乖的听我的话。”

    宋泠月对这个昔日的凶手已经充满了恐惧,更不用说他手里的枪,那是很容易就要人命的东西,正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更加惧怕,一动也不敢动。

    车子渐渐远离金凯门,宋泠月彻底失去了求救的机会,也不知道眼前这个吴开阳要把她带到哪里去,路灯逐渐熄灭,黑天黑地的夜,求助无门。

    “你一定好奇,我要把你带到哪里去,实话告诉你,我要把你和唐风,一网打尽。”吴开阳冷冰冰的开了口。

    宋泠月心揪了起来,“你还要对付唐风?他在哪里,难道你也抓了他?”

    “呵呵!”吴开阳冷笑,“我没抓到他,不过,有你在,还怕抓不到他吗?”

    “你,啊……”车子骤然停住,宋泠月惊呼一声,身子重重跌向前座椅,鼻子都磕出了血,疼的几乎要失去知觉。

    原来前方顶头行来一辆车,直直的冲了过来,吴开阳急忙一脚刹车,两辆车子在尺远的地方双双停下,车灯明晃晃的照着,车子里的人皆是一震。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网里的另一条鱼,怕是来了,月亮小姐,你还真是魅力无限。”吴开阳说着揶揄的话,抬脚踹开了车门。

    对面车上下来四个人,第一个走过来的就是唐风,后头跟着冬子和老三,还有容府的司机,皆是一脸戒备的看着对面的吴开阳。

    唐风和冬子一看清他脸上的疤痕,立时就想到了那个令人不安的夜,这个男人,居然再一次出手了。

    “唐少东家,来的还真是及时,也省的我去找你了。”吴开阳说着话,扭头对车里的宋泠月努了努嘴,“月亮小姐,下来吧!让你的唐少东家看一眼,免得我找错人。”

    宋泠月战战兢兢的下了车,看到对面的唐风,顿时眼眶一热,正欲走上前,吴开阳的手枪就抵在了后脑上。

    “再敢往前一步,我就第一个嘣了你,脑袋开花的滋味,可是不好受。”

    宋泠月后背都冒出了冷汗,脚下似生了根,自然是一步都不敢挪了。

    唐风生怕吴开阳一个手不稳,擦枪走火,急忙稳住他,“这位仁兄,有话好说,你要钱还是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只要你放了她。”

    吴开阳冷笑一声,不屑的挑了挑眉,“你以为老子稀罕钱吗?老子若是想要你的命呢?”

    唐风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是要一命换一命,这样也好,想也不想,便一口答应,“可以,我现在就过去,你杀了我,放她走。”

    “少爷,不可以!”

    唐风还没走过去,身后的冬子和老三就双双拉住了他,一个个急的青筋暴起。

    “少爷,让我去,我去换大小姐出来。”

    “不,俺去,俺的命不值钱,当家和冬子都在后头。”

    “去你妈的!”吴开阳吼了一嗓子,“老子让你们商量了吗?”

    说着话,伸出一只胳膊挟制住宋泠月,手枪转而指向唐风,“你,给我过来,其他人,滚远些。”

    宋泠月知道吴开阳想要将她和唐风一网打尽的计划,生怕唐风真的冲过来,对着他嘶吼一声,“不要过来,他想把我们都……”

    话还没说话,吴开阳的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阻止她继续喊话,还威胁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立即送你上西天。”

    宋泠月被他掐的呼吸空难,双手不停地去掰他的手,却撼动不了分毫,憋的眼泪都下来了。

    “你放开她!我这就过去!”唐风急红了眼。

    吴开阳丝毫不为所动,龇牙吼道:“你自己过来,让你的手下退到一百米外,否则我立即杀了她。”

    “好好好,我这就让他们退,你别冲动。”唐风举手做投降状,扭头对冬子吼了一嗓子,“你们带着司机退下去,不许冲过来。”

    冬子眼看着唐风受要挟,没有丝毫办法,恨得牙根子都痒痒,却不得不按他的吩咐办事,带着老三和司机,一步步向后退去。

    吴开阳如此这般,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退路,他完成任务是必须的,但是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唐风和宋泠月一死,唐风的手下势必会和他搏命,他必须把这个隐患支开。

    看着冬子走远了,吴开阳才松开宋泠月,却依旧挟制着她,对靠近的唐风扬了扬手,“把你身上的枪掏出来。”

    唐风佯装不懂,“什么枪,我没有枪啊!”

    吴开阳冷哼,“少跟老子装,你这样的人,出门会不带家伙,掏出来!”

    唐风暗暗咬紧了牙关,却不得不把枪掏出来,拿在手上掂了掂,“是要我卸掉子弹,还是扔给你?”

    吴开阳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冷笑,摇了摇头,“都不是,我要你用自己的枪,打死你自己。”

    唐风心中一紧,这个家伙,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他若死了,宋泠月便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死路一条,如此一来,可不就是一网打尽,这是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只可惜,他唐风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正思索着从哪个角度开枪,可以打到吴开阳拿枪的手,保住宋泠月一条命,后者就开口说话了。

    “吴开阳,我记得你的名字,你是个亡命之徒,没错吧?那么这一次,你是在替谁卖命?日本人?”

    吴开阳手上的力道松了松,不屑的道:“日本人也配,我虽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却也没到替日本人卖命的地步,你少在这里惹怒我。”

    宋泠月冷笑一声,“那看来只有宋琅了,除了他,没人会把我的行踪告诉你,我原以为他做了日本人的走狗,只是做个说客,却没想到,他连狗都不如,你收了他的钱财,跟替日本人卖命,有和区别?”

    吴开阳怔了一下,随即恼怒起来,“你胡说,只是有人看你不顺眼,才想要杀你,你少拿日本人激怒我。”

    宋泠月听他如此说,便知自己已经猜对了**分,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是个连内情都不知道的糊涂蛋,如果真的是看我不顺眼,那么唐风呢?宋琅和唐风毫无交集,为何要杀他?唯一的解释,就是日本人想要对我们下手。”

    吴开阳的确不知道内情,杀宋泠月是宋琅的嘱托没错,杀唐风却是受蓝衣之托,蓝衣只解释是商业竞争,并未提及日本人,眼下宋泠月如此一说,他顿时起了几分疑心,难道蓝衣真的欺骗了他?

    唐风看吴开阳发怔,便想借此机会开枪毙掉他,还未扣动扳机,却听道路两旁的黑暗处,突然一道劲风闪出来,一个壮实的身影快速朝吴开阳冲过去,手上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冲吴开阳的面门,正是老三。

    与此同时,冬子也冲出来,直奔宋泠月而去,想要把她从吴开阳手中抢出来。 “不要!”唐风和宋泠月同时惊呼一声,却已经来不及了。

    吴开阳骤然遇袭,下意识便对着冲过来的老三打了一枪,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斜刺里冲出来,抬手就是一枪。

    “砰砰”两声枪响,一枪打中老三,直击命门,老三手中的匕首还未刺中吴开阳,身子便直直的向后倒去。

    另一枪却是打向被冬子救下的宋泠月,幸而冬子眼疾手快,推了宋泠月一把,子弹擦着她的肩头呼啸而过,并未打中要害,只留下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老三!”

    唐风怒吼一声,目眦欲裂,抬手对着来人便是一枪,却并未打中,那人几个闪身,便到了吴开阳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穿着一身蒙面服,看不出模样,只看出是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身手十分矫健。

第十二章 下辈子吧

    吴开阳手中的人质脱手,不由恼怒,错过这次,以后只怕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了,举枪便对着前方开了火。

    唐风躲到暗处,对着吴开阳的方向放了几枪,掩护冬子和宋泠月退到了安全的地方,几枪打出去,子弹便耗尽了。

    对方乱放了一通枪,也没了声息,想必也是耗尽了子弹,唐风便不再隐藏,冲到了大路上,今夜的事,不做个了结怕是无法离开的。

    两边的车灯已经熄灭,大路上也是漆黑一片,宋泠月被冬子拖到车子的后头躲起来,后者便冲上去帮唐风。

    漆黑的天地,什么都看不清楚,宋泠月只听到前方几个男人肉搏的声音,呼呼的拳风,间或夹杂着男人的低吼和闷哼,她的一颗心揪起来,只盼着唐风和冬子不要受伤才好。

    打斗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宋泠月肩头的伤虽不重,却也是枪伤,此刻肩头的疼痛加剧,肩膀几乎要断了一样,她不知道双方的打斗究竟如何了,却也想上去帮忙,跑到路边找了一根拇指粗的棍子,攥在手里便冲了过去。

    “啊!”打斗的人中发出一声惨呼,似乎有人受了伤,随后又一声低呼,“撤!”

    “唐风,冬子,你们怎么样了?”宋泠月冲着前方呼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却有两道身影快速朝她的方向冲过来,宋泠月头皮一麻,看来唐风和冬子遇难了,这两个人一定是来抓她的,想到此,她怒火中烧,拼死也要为唐风和冬子报仇,握紧手中的木棍,狠狠的朝着其中一个打下去。

    “我打死你,打死你个王八蛋!”

    “啊!大小姐,你……”居然是冬子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很是痛苦和不解。

    一只手攥住了宋泠月还欲挥下去的手,摸索着夺过了她手上的棍子,丢在了地上,闷闷的道:“小月,是我,快逃。”正是唐风的声音。

    宋泠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才想问他怎样了,只觉肩头一沉,唐风竟然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随后身子一滑,摔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唐风,唐风!”

    “少爷,少爷!”

    两个人唤了一声,唐风没有动静,冬子急吼一声,把唐风背到自己身上,带着宋泠月急急奔向车子,手忙脚乱的把唐风放到后座上,宋泠月还没坐好,另一辆车子便启动了,车灯明晃晃的照过来,原来那两个人并没有走,还想要开车撞他们。

    “大小姐,坐好!”冬子招呼一声,快速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车子快速倒退过去。

    或许是逃命的人潜力无限,车子快速倒退,安全的退了几十米,终于与对方的车子拉开了距离,冬子急忙调转方向,油门踩到底,飞一般向前方逃命。

    “我方才已经让司机前去求救,这会子过去,想来他已经通知到人了,到了中央大街,我们就得救了。”冬子边开车边解释道。

    宋泠月紧张的攥紧了手,连肩头的疼都忘了,老三没了,唐风生死未卜,她和冬子还疲于奔命,这个夜晚,注定不得安宁了。

    “只可怜了老三,跟了少爷这么多年,只能等我们得救了,才能为他收尸了,若是我们也死在了路上,那就黄泉路上一起做个伴吧!”冬子语气悲怆的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眶**辣的。

    宋泠月强忍着没有哭出来,这个时候,眼泪是最无济于事的,后头的车子还在紧追,一旦被追上,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只能急于奔命,保持镇定,让冬子专注的开车。

    车子转了个方向,到了中央大街,但是救援的人还没有到,后头的车子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来,宋泠月和冬子都急的直冒汗。

    “小月,枪,车座底下有枪。”唐风此时醒转过来,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宋泠月顿时如得了救星,伸手摸到车座子底下,果然有一把手枪,她忍着肩头的疼痛拉上枪栓,探头出车窗,对着后头的车子便是一枪。

    第一枪没打中,宋泠月稳了稳心神,又是一枪,也不知打到了哪里,只听到“咚”的一声,后头的车子便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再也追不上了。

    冬子一直踩死了油门,车子快速前进,终于摆脱了危险,宋泠月瘫坐回椅子上,劫后余生般大笑起来,枪都脱了手,她也顾不得弯腰去捡了,总算是捡回了三条命。

    “大小姐,没想到你还会用枪,这次真是帮了大忙。”冬子也长吁了一口气,不似饭方才那般紧张。

    宋泠月抚了抚额头,抹去一头的汗水,扭头看了看后头的唐风,他再次没了动静,看来是晕过去了,便对冬子道:“冬子,我们不必等救援了,快去医院。”

    唐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宋泠月被吴开阳和那个蒙面人带走了,越走越远,任凭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头,他心口撕裂般的疼,用尽力气朝着前方呼唤一声。

    “小月,小月!”

    梦骤然惊醒,唐风惊出一身的冷汗,直直的坐起身,惶惶不安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白色的屋顶和墙面,就连床头柜和被褥也都是白色,显然是医院,一扭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秀眉紧锁,满是担忧。

    “唐风,你终于醒了。”董绵绵轻唤他一声,手轻轻搭在了他肩头,示意他已经安全了。

    “董绵绵?”唐风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小月呢?”

    董绵绵眼神晃了一下,心里略有不满,却又不想在此时发作,忍着耐心说道:“我昨夜一直待在你府中,天还没亮,便接到电话,说你受了伤,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幸好医生处理的及时,你腰上的伤不轻,要好好休养。”

    唐风此刻不在乎自己的伤势,攥住了她的胳膊,执着的问她,“小月呢?她有没有事?”

    又突然想起惨死的老三,还有冬子,也不知如何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垂头道:“冬子他,也在医院吗?”

    董绵绵暗自咬了咬牙,这个死男人,怎么对各个都牵肠挂肚,唯独对她如此不上心?心里的火气一忍再忍,没好气的道:“老三的尸体已经让人抬回了府上,丧事还得由你说了算,冬子在隔壁病房,伤的不重,至于你的小月,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没见到她吗?”唐风仍旧不死心,不听到宋泠月安好的消息,他是没办法安心的。

    董绵绵忍无可忍,她就见不得唐风这样关心别的女人,她一大早来到医院,虽未见到宋泠月,却从冬子口中得知,宋泠月也受了伤,只是伤势不重,已经由医生处理好伤口,被家人接走了,只是她这会子不顺心,自然也不想唐风顺心。

    “见到了,伤口感染,已经死了,尸体被家人接走了,这会子,估计已经埋进土里了,你若是想见到她,就等下辈子吧!”

    “你胡说,你胡说!”唐风近乎咆哮的吼出这句话,“蹭”的直起身,一把掐住了董绵绵的脖子,“我不许你这样诅咒她。”

    董绵绵被他掐的呼吸困难,双手不停的挣扎,试图去掰开他的手,却不知她的话惹的唐风近乎疯魔,她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砰”的一声,病房门被小多从外头踹开了,他在外头听到里面争吵,便知情况不对,没想到一眼就瞧见董绵绵被掐着喉咙,几乎要晕死过去,急火攻心,想也不想,抓起桌上的玻璃水壶,狠狠的砸在了唐风头上,救下了董绵绵。

    董绵绵滑倒在地上,眼眶通红,猛咳了一阵,小多急忙给她顺了顺后背,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转头去看唐风,后者已经没了动静,脑门子上全是血。

    “他,看看他死了没?”董绵绵喘着粗气,对小多吩咐道。

    小多懒的看唐风,依旧给董绵绵顺着后背,瓮声瓮气的道:“你管他死不死,他都对你下手了,你还管他做什么?”

    董绵绵觉得缓了过来,才就着小多的手站起身,伸手到唐风鼻息前试了试,还有呼吸,看来只是被砸晕了,想到刚才的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狠狠的给了唐风一耳光,恨不得打死这个没良心的。

    “小多,去叫医生,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董绵绵此刻虽恼,但终究是放不下他。

    小多心里有不满,但终究无法违背董绵绵的心意,只好不情不愿的去喊医生过来。

    下午唐风再次醒来,董绵绵才出了医院,没有回唐府,吩咐司机驱车往明公馆赶去。

    车子驶离了医院,董绵绵才将目光从外头收回来,昂声对小多吩咐道:“小多,帮我去找一个人,不管要花多少钱,让他帮我去杀一个人。”

    小多问道:“小姐,你要找那个吴开阳吧?要他杀谁?他的出价,可是高的吓人,不如我替你去料理好了。”

    董绵绵摇了摇头,“不,这件事,不能让你出面,若是被唐风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我不能把自己和他之间的路堵死。”

    小多瞬间领悟,“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第十三章 成人之美

    魏公馆,山本忠一坐在魏千帆对面的沙发上,手上的茶杯盖子始终没有掀开,他此刻有些愠怒,却奈何在魏公馆,不好发泄出来,只能暂且忍耐。

    “魏亭君,这次你的人失手,让我的计划再次扑空,我倒是不介意,只是天皇陛下对此颇有微词,若是迟迟无法兑现,只怕,我们要另找人合作。”

    魏千帆暗暗咬了咬牙,魏亭是他的本名,他生平最讨厌这个亭字,早年事业多番不顺,皆是因为这个亭字,所以找了精通测字的先生,重选了千帆两个字,寓意千帆竞发,蓬勃向上的意思,却不想这个日本人如此不通世故。

    “山本先生,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的计划,不一样失手了吗?这说明,对方也是有备而来,最起码,我的人在暗处,还有下次出手的机会,你就不一样了,你明里得罪了容氏,背地里让那个月亮也起了戒心,以后想要下手,只怕是不容易了。”

    山本忠一听他话语不善,还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眼下他虽然有气,但是魏千帆的话也不无道理,后面还是要合作的,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想到这里,只好又缓和了态度。

    “魏亭君,是我失言了,你是我在中国找到最好的合作伙伴,我收回我不恰当的言辞,以后的道路,我们还是要相互信任,相互合作。”

    山本忠一说着话,起身对魏千帆伸出了手,示意与他和好,魏千帆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山本先生,你我之间,倒是无需如此,不过,你说的对,我们的计划,只怕要重新调整,这次总统从我的山庄安全离开,京都不少人对我的拉拢有了回应,这便是个好兆头。”

    山本忠一眯起了眼睛,“比如说呢?”

    “比如,京都棉纱大王董家,我在外省和海外有经商的渠道,这可比一般的利益有诱惑的多,董家已经表示了诚意,只要我点头,我们便多了一位盟友,还有沪上那位,他来到京都,第一个拜访的,便是我的府上。”

    山本忠一便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黄金炆?那另一个呢?”

    魏千帆伸手抹了抹下巴,若有所思道:“另一个,目前还没有任何表示,此人深不可测,若是他与我们背道而驰,那就不可不防。”

    “嗯”山本忠一应了一声,转而说道:“眼下这不是最要紧的,依我看,还是让你的粉红女杀手亲自出马比较好,否则,日久生变。”

    魏千帆目光看向他,随即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是该考虑了。”

    唐风得知宋泠月伤势并无大碍,只需休养,稍稍安了心,出院以后,并没有回到自己府中,反而重新住回了容府,每日里与宋泠月作伴,仿若又回到了最初合作的时候,相处融洽。

    这天一早,两人在饭厅用过早饭,说说笑笑相携着出来,迎头便看到管家匆匆走来,说是外头有一位小姐拜访,直言要找唐风。

    唐风不用问,便知道是董绵绵来了,心想着,左右是要引荐给宋泠月和容太太认识的,便索性让管家把她带进来。

    “小月,董绵绵性子急躁,如果等一下她有不妥当的地方,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回头我自会教育她。”唐风生怕董绵绵会耍性子,提前叮嘱了一句。

    宋泠月暗暗发笑,他还不知道,宋泠月之前已经偷偷见过董绵绵一眼了,现在知道了她的名字,董绵绵,跟那个娇滴滴的姑娘还真是很配。

    “放心吧!我可不是小气的人,你这样小心翼翼,看来是上了心了。”宋泠月打趣一句,率先进了客厅,既然是唐风的人,便该由他引荐。

    董绵绵本是不想来容府的,奈何唐风出了院一直住在这里,她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厚着脸皮过来寻。

    管家带着她来到唐风面前,后者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对身后的小多眼神不满,却也没有多说,只说让小多在外头等着,独自带着她进了屋子。

    宋泠月和容太太正做在客厅等着,听到门口的动静,宋泠月起身迎了上去。

    董绵绵还是第一次正面打量宋泠月,只见一个妆面淡雅的女孩子,穿着素白色的毛领子大衣,内里搭配了一条同样素白色的蕾丝长裙,气质灵动,贵气逼人,这大家闺秀的气韵,果然不是她当了几天大小姐,就能模仿的来的。

    “干妈,小月,我的一位朋友前来探望我,我为你们引荐一下,这是董绵绵。” 唐风开口介绍道,又转而对董绵绵道:“这位是我干妈,这是小月。”

    “干妈好,小月妹妹好。”董绵绵很亲热的打了招呼,丝毫没有怯生的意思。

    容太太起身点了点头,“既然是小风的朋友,那便是我们容府的贵客,董小姐,快请坐吧!”

    宋泠月也客气的回了一句,热情的招呼道:“董小姐好,快请坐下,我这便让人去沏茶,你是喜欢喝奶茶,还是只爱喝红茶?”

    董绵绵笑笑,把手上带的礼物交给容府管家,一手扶着小腹,随着容太太坐了下来,又带着一丝歉意道:“干妈,小月妹妹,本来该品一品容府的好茶,可惜,我有了身孕,不宜喝茶,还是白水好一些。”

    容太太和宋泠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的小腹,果然已经隆起了,先是一怔,随即又反应过来,白水招待贵客是不合适的,便吩咐管家命人热一杯牛奶上来。

    董绵绵道了谢,又自顾自说道:“这孩子是唐风的,只是他这个人,有时候不着调,有时候又像个闷葫芦,只怕这件事也没跟众人提起过。”

    唐风脸上一热,有些不自在起来,他只顾着让董绵绵进来,倒是忘了这件事,这下可是瞒不住了,偷偷打量宋泠月一眼,想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能解释什么?无论解释什么,孩子总是赖不掉的,索性也罢了。

    宋泠月倒是没什么,倒是容太太,闻言打量董绵绵一眼,红色大衣,衬的一张小脸越发娇艳,妆容也十分精致,乍一看,和唐风的帅气俊朗,还真是相配。

    “小风真是越发不会办事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跟家里知会一声,孩子都有了,这亲事也不能耽误了。”

    容太太不知内情,自然要为唐风的亲事上心,虽然她私心里,还是想让唐风和宋泠月在一起,奈何宋泠月并无此意,唐风也未言明,眼下董绵绵孩子都有了,她自然不能从中作梗拆散一对鸳鸯,只能成人之美。

    宋泠月也接话道:“干妈说的是,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成一个家。”

    董绵绵此时却有几分犹豫了,她自然是渴望和唐风在一起,想要过平淡的日子,只是,她此前装有孕骗唐风,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事情未了,她就算有心想隐退,只怕背后的人也不会放过她,她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连累唐风。

    “干妈,小月妹妹,不是唐风不愿意,是我自己不想成亲,他船厂的事情还不稳定,我不想他太费心,至于孩子,还是等生下来再说吧!”

    唐风不知道她心里的顾忌,本打算,娶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他不是始乱终弃的人,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更何况有了孩子,此刻听她这样一说,他自己反倒不解,难道董绵绵并不是为了嫁给他?

    两人都不表态,容太太和宋泠月这话也不好往下接,后者只好笑笑掩饰着尴尬,转而说道:“董小姐,初次来容府,不如我带你四处去看一看,熟悉一下环境,以后你随时可以过来玩儿,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好啊!”董绵绵欣然应允,她也很想了解一下眼前这个对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唐风如此牵肠挂肚。

    夜晚,金凯门灯火辉煌,宋泠月跳完一支舞回到化妆室,正在卸妆,宋琅便推门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熟络的样子,仿佛他从未做过对不起宋泠月的事一样。

    “这就准备回家了吗?这些日子,你看起来很累,是不是要好好休息几天?”

    宋泠月淡淡一笑,卸掉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起身走到门边,反手关上门,又缓缓走回到宋琅身边。

    “我累,你不累吗?劳心劳力,还要与日本人周旋,里外里,你可比我还累。”

    宋琅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故作不知,摆了摆手,语气轻松的道:“小月,你在说什么?数日不见,怎么一见面,说话就满是*味儿呢?”

    宋泠月鼻息里发出一声冷哼,“听不懂是吗?要不要我把那个吴开阳活捉了,当面跟你对峙一下?还是,让你的日本太太,亲口告诉我,你效忠山本忠一的行径?”

    宋琅身形动了动,才想狡辩什么,突觉腰间一紧,低头看去,一把冷冰冰的手枪,已经抵在了他身上,脸色霎时变了。

第十四章 送你上路

    面对宋泠月的手枪,宋琅彻底慌了神,“小月,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数年的交情,你都忘了吗?”

    “啪”一声,宋泠月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打的宋琅脸扭过去,火辣辣的疼。

    “你还有脸谈交情?我倒想问问你,数年的交情,就比不上山本忠一给你的利益吗?也对,他许给你一个温柔香,便足以让你卖国求荣,友情二字,国之大义,在你眼中一文不值。”

    宋琅咬紧了牙关,一个字都不说,此时此刻,已经无需他再解释什么,他自以为所有的事不是亲自出面,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坏事做多了,总会漏出马脚。

    “自从那夜被刺杀,我的怀疑就变成了证实,这几日我一直未露面,就是想要给你一个机会,可你呢,还在让人打探我的行程,想对我再次下手,你到底有多恨我,我又有何处对不起你?”后头这一句,宋泠月几乎是吼出来的。

    宋琅自知理亏,尽管自上次之后,他再未与吴开阳联络过,对于宋泠月的指责,他本可以不认,可是他于心有愧,竟是连解释的心力都没有了。

    “你说的事情,都是我指使的,那个吴开阳,也是我联络好打下的埋伏,这一切,都是为了钱,因为我需要钱,有了钱,我才能买足够的*,因为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对那东西的依赖,我需要这一切。”

    宋泠月闻言一惊,他竟然也碰了那些脏东西,看样子,还形成了依赖,看来这白面儿之祸,已经是祸国殃民,只是不知道,到底还要祸害多少个人。

    “就为了这个,你就出卖了自己的尊严,甘心给一个日本人当狗腿子吗?”

    宋琅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却终是没有说出背后的那只黑手,毕竟,他还有家人,即便她是个日本人,也是一心对他的妻子,她是无辜的。

    “对,我就是为了这个,我是罪有应得,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

    宋泠月本不想杀了他,可是想到宋琅背后的势力,他若不死,以后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从前她就是太心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险些害死了她和唐风,这一次,她不想再容忍了。

    “既然活着也是罪孽,那我便送你上路,黄泉路上,你再去赎清自己的罪孽,至于你妻子,我不会动她,就让她自己逃生去吧!”

    宋琅不再辩白,也不反抗,有她这句话,他没有什么可挂心的了,惨笑两声,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宋泠月弯腰拿起沙发上的软垫,垫在了枪口前,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宋琅的胸口被打出一个血洞,顿时血流如注,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死的透透的。

    “砰”的一声,外头又是一声枪响。

    宋泠月顿时一惊,她叮嘱玉生善后,但是没吩咐他开枪啊!这第二声枪响又是哪里来的?

    不容她出去查看,接连又是几声枪响,打中了金凯门的线路,灯光突然熄灭了,化妆间也陷入一片漆黑,外头一片混乱,后台的人都在蜂拥着往外跑,尖叫声、哭喊声,乱成一片。

    宋泠月从化妆间跑出去,却摸不到正确的方向,几下碰了壁,连手枪都丢了,后头又不断的有人跑来,撞倒了她几次,她寻不到玉生,只好摸到一个角落,缩着身子蹲了下来,想等外头平息再出去。

    外头不断有枪声响起来,似乎有两方人马在交火,越来越激烈。

    宋泠月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还是没有平静,正紧张的时刻,一束微弱的光线照在了她身上,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膀,另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啊!”宋泠月一阵眩晕,失声尖叫,胡乱挣扎起来。

    “是我,别叫,别挣扎!”抱着她的人低声说了一句,居然是夏夜清的声音。

    宋泠月听到他的声音,顿时安心下来,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夏夜清,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玉生告诉我你的计划,我不放心,所以赶了过来,没想到魏千帆的人也来了,看不顺眼,就打了几枪,玉生在外头顶着,里头的事情他会料理,我们先出去再说。”

    夏夜清说罢,抱着她便一路狂奔,从大厅的混乱中逃出去,一口气跑出金凯门,脚步不停,继续往远处跑。

    跑到一个巷子口,里头停着一辆车,一个人打了一声呼哨,夏夜清便抱着宋泠月跑过去,正是张副官在等候,两人上了车,张副官一脚油门儿,车子驶离了巷子,神不知鬼不觉。

    次日一早,报纸头条出现一个突兀的消息,金凯门经理抽白面儿过量,失足从楼上窗户里跌了下去,摔的头破血流,当场死亡,报纸还配了照片,的确是失足现场。

    另一则,是关于金凯门火拼的,说是有土匪闯入金凯门,金凯门的老板出面平息,两下火拼,死伤不少,还误伤了权贵,警察厅为了安全起见,只好查封了金凯门。

    宋泠月看完报纸,忍不住笑起来,土匪闯入金凯门,这词语形容夏夜清那些兵,还真是合适,这个人,还真是会糊弄那些记者,这么大的一件事,摁到土匪身上,便是查无可查了。

    只不过,这一来,倒是把金凯门背后的东家暴露出来,竟然是魏千帆,一时间,半个京都哗然,少不得又要引起一番风言风语,夏夜清这一招的确是硬刀子,这苦果,也只能魏千帆自己吞了。

    明公馆,董绵绵才起床,一个男人便快速闪进了她闺房里,不等她拿出手枪,对方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颈间,推着她又退回了屋子里。

    “蓝副官,你这是做什么?”董绵绵竭力挤出一丝笑容,小心翼翼问道。

    蓝衣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不等她坐起身,又伸手把她拽起来,挥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的董绵绵一张小脸立即红肿起来。

    “我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你,私底下做了什么?”

    董绵绵一脸茫然,一手捂着脸,缩了缩身子,“蓝副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说清楚一些,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蓝衣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匕首,手背到身后,昂声质问道:“你是不是私自找了吴开阳,让他帮你处理一个人?说实话,如果有半个字是假的,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

    董绵绵打了一个寒颤,她不是不知道这个蓝副官的手段,背地里做过多少让人心胆发寒的事情,她不是没听说过,他说的话,绝对不是空话。

    “我是找了他,我眼前有一个绊脚石,我自己摆平不了,需要他出手。”

    “啪”一声,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董绵绵嘴角都出了血。

    “你这个蠢货,险些毁掉司令的计划,我说过多少次,不许擅作主张,否则谁也保不了你。”

    董绵绵往常在他跟前,也是敢跟他还嘴动手的,可此时此刻,她却一下也不敢了,尽管被打的恨意丛生,却也只能忍着。

    “我知道了,这次他也没得手,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一定听从命令,请蓝副官和司令放心。”

    蓝衣“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趁她反应不过来,挥手削掉她一缕头发,拿在手上扬了扬,淡淡说道:“这个,算是我去回司令的话,你以后安分些,没有我的命令之前,好好呆在你的明公馆。”

    董绵绵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多谢蓝副官,我就知道,你还是向着我的。”

    蓝衣没有接她的话,只暗暗道:“但愿你是真的感激我,若今日是别人前来,你的尸体只怕都已经凉了”。

    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的苦心,她未必能懂,或许还会恨他,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都可以活着,这就够了。

    “我还有事,你自己好自为之。”蓝衣留下这句,径自离去,明公馆他向来来去自如,自然不会有人拦他。

    董绵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咬的牙齿“咯吱”作响,“这个冷血的男人,最好祈祷一辈子别落在我手上,否则,我一把刀阉了你。”

    既然吴开阳这条路行不通,董绵绵便决意另行他法,只要宋泠月在,唐风的心就不会在她身上,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忍的,必须斩草除根,如此,她和唐风的好日子才能长久。

    前些日子,明公馆新招了两个下人,一男一女,据说先前也是在大户人家做工的,还是京都有名的大户人家,董绵绵对于下人的事情,一向不关心,都是明艳去办,此刻,倒是想起了这两人,便把小多叫了上来。

    “小多,家里新招的两个下人,你有没有仔细问过他们的来路?”

    小多摇了摇头,“没问过,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太太吩咐的,怎么,你怀疑他们来路不正?”

    董绵绵摆了摆手,来回踱了几步,思忖着道:“你把他们叫到二楼,我有话问他们。”

第十五章 颠倒黑白

    明公馆二楼的客厅里,一男一女躬身站在董绵绵跟前,董绵绵打量二人一眼,笑笑开了口。

    “你们来到公馆的日子不长,工作做得不错,我还想奖励你们呢!不过,我对你们不是很熟悉,有几句话要问你们,你们可要如实说才好。”

    二人自来到公馆,见到的大小姐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睁眼都不带瞧别人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她,骤然被她一夸奖,顿时喜不自胜,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这位千金大小姐。

    “大小姐有事情尽管吩咐,奖励不敢当,那都是我们该做的。”

    董绵绵满意的颔首,手执翠玉杯子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便开口问道:“小翠,阿忠,据说你们之前是在河对岸的大户人家当差的,不知道是哪一家,竟然也舍得放你们走?”

    小翠和阿忠对视一眼,阿忠笑容停滞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说道:“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家,大小姐未必知道。”

    董绵绵倚靠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支着头,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淡淡说道:“那就说说看,兴许我知道呢!”

    小翠是个没胆子的,生怕董绵绵问出不好的要赶走他们,便犹豫着不肯说话,阿忠却是个狡猾的,脑子里把从前的事情过了一遍,自然不能说实话,颠倒黑白,他向来是擅长的,便故作弱者,把事情告诉了董绵绵。

    “大小姐,从前那户人家姓容,在京都是做布纺生意的,虽然生意做得大,只是家中人品实在差劲,我们不过是一点小事没做好,便被打骂一顿,还被赶了出来,连银钱都没给结算。”

    阿忠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装作抹眼泪,小翠见状,也跟着抹眼泪,待情绪酝酿够了,才接着说下去。

    “这还不算,容家的另一位唐少东家,还对我们不依不饶,四处派人打探我们,想来是要对付我们,我和小翠来自外乡,无处可去,便做渡船来到了河对岸,幸好太太招工,见我们可怜,便将我们招到了府上做工,给了条活路。”

    容姓?唐少东家?真的有这么巧?董绵绵顿时来了精神,“蹭”的坐起身子,饶有兴味的看着阿忠,问道:“你们到底犯了什么错,那个唐少东家始终不肯放过你们?”

    阿忠想了想,反正要把这口黑锅推到容家和唐风身上,索性就扯谎到底,毕竟他们生存要紧,管他名声不名声。

    “大小姐,您是不知道,那家人怪啊,家里一个大小姐,却有事没事扮成男人,说是做生意,谁知道做的什么生意,明明是姓容,却不知为何,又有个唐少东家当家,这样的一家人,您说说,怎么会是善与之辈呢?”

    董绵绵对他们的纠葛不感兴趣,至于宋泠月的双重身份,她也早已知晓,之所以不揭开,不过是怕连累唐风,这背后的是是非非,她也不想过问,她现在想的是,如何利用这两个人,对宋泠月下手。

    “真是可怜啊!”董绵绵也作势抹了抹眼睛,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样子,温声说道:“想不到容家是这样的人家,亏了我还和他们做生意,眼下看来,我这笔钱是打水漂了,哎,真是太倒霉了。”

    阿忠和小翠暗暗递了个眼神,皆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大小姐和容氏有怨仇,那可就不怕了,接下来,再脏得水都可以往容家泼了。

    “是啊是啊,大小姐,那家的容太太说是认了两个少东家为干女儿和干儿子,可是这两人私底下却不顾伦理,还曾同食同寝,真真是违背纲常,和这样的人做生意,大小姐可一定要小心。”

    董绵绵皱了皱眉,这两个人还真是能胡诌,这样的谎话都能编的出来,看来对容氏的仇恨不小,这样背恩忘义的小人,换做她是绝对不会用的,也不知道明艳是怎么招的下人,不过,眼下这两个人的仇恨,倒正好可以为她利用。

    只是这件事急不得,否则他们起了反心,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细想之下,便道:“你们说的很对,的确要小心,这几天我还要去和容府的打交道,我会替你们打听着消息的,既然来到了明公馆,我肯定要照应你们的。”

    此话一出,阿忠和小翠无不感恩戴德,争先恐后表忠心。

    “大小姐待我们这样好,我们一定好好做工,不辜负大小姐对我们的期望。”

    “大小姐,以后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我们,我们当牛做马报答大小姐,绝不让您失望。”

    董绵绵心里满是不屑,很是瞧不起这两个小人,只是多年的逢场作戏,早练就了她喜怒不形于色,语调反而越发亲切起来,“如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们来自外乡,着实不易,我给你们的薪水加一倍,让你们衣食无忧。”

    阿忠和小翠连连作揖,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奉上去,好让董绵绵相信他们的忠诚,感激的道:“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董绵绵已无心理会他们,打了个哈欠,佯装困倦的样子,便挥手让他们下去了,二人又是作揖又是哈腰的,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小多进了客厅,看董绵绵心情不错的样子,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开口问道:“看来事情还算顺你的心意,怎么,今日还要去唐府吗?”

    提到唐府,董绵绵顿时拉下脸来,斜倚在沙发扶手上,甩了甩手里的丝帕,满脸的不高兴。

    “去干什么?唐风每日里都陪着他那个小月,我看到就来气,我用肚子里的孩子要挟,他都不肯跟我回府,这才叫负心人呢!哼!”

    小多最见不得她不开心,看她一脸泄气的样子,便出言安慰道:“你不要多想,他只是作为一个兄长,照顾受伤的妹妹而已,毕竟你有孩子,他还能抛弃你不成。”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董绵绵更加来气,手在小腹上拍了拍,撅着嘴嘀咕道:“哪里来的孩子?要真是有孩子,我还用得着这样辛苦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多一时失言,惹得董绵绵更加不开心,顿时气恼自己的笨拙,连个话都不会说,心想着她见了唐风才会开心些,又开始好言相劝。

    “看来你还是很想他的,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越了解那个宋泠月,便越能对付她,不如,还是去容府找唐风吧?”

    董绵绵思索了一会子,似乎是这个理,没想到这个呆子居然开窍了,“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扬了扬手,“行,扶我起来,这就去找他。”

    自上次在金凯门救了宋泠月,夏夜清就惦记上了,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去容府,他便一天三遍的往容府去电话,要么就是勾搭着宋泠月晚上去从前的宋府陪他,宋泠月推脱有伤不肯去,他便拽着她一聊就是个把小时。

    这天中午又是如此,宋泠月好说歹说,他才不情不愿的撂了电话,宋泠月说的口干舌燥,出了电话房就猛灌了一大口水,坐在沙发上大口的喘气,顺便想想接下来的事情,金凯门是不必去了,工厂停工,总要找个事情做才好。

    正想的入神,一只手就从后头搭在了她肩头,唐风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过来。

    “想什么呢?喊了你两声都没听见,电话接了那么久,又是夏夜清?”

    宋泠月回过神来,失笑道:“可不是,又是他,每每纠缠不休。”

    待唐风在她对面坐下来,她又说道:“不过,夏夜清说,这几日英国人频频出入海关,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一时半会儿倒腾不出时间,多少省了我的清净。”

    唐风没细想这话,过了一耳朵就算了,工厂的事情他现下已经知道了,也不好责备宋泠月,毕竟她隐瞒事情也是为了不让他费心,事情已经酿成,挽回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一切从头开始。

    “小月,那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如果要从新开工厂,我可以帮你。”

    宋泠月婉言拒绝,“还是算了,好不容易能轻松些日子,眼下经济不景气,也不是我一家不行,我好歹还有铺子,我也不缺钱,维持生活不成问题,你的船厂开工不久,你还是好好盯着,等你赚得盆满钵满,我和干妈就可以有依靠了。”

    唐风是巴不得她依靠自己,只可惜,她只是说说而已,正经说起来,却是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的,便只好作罢,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正想问她午饭要不要出去吃,就听管家在外头禀报,说董绵绵又来了,唐风不由得头大,起身便要带她进来,宋泠月却又拦下了他。

    “唐风,有句话,我好几日就想说给你听,又怕你心里不舒坦,但是这几日,董小姐来的频繁,我总觉得要叮嘱你几句。”

    唐风停下了脚步,笑着回过头去,“那你就说啊!你跟我之间,还遮遮掩掩做什么。”

    宋泠月纠结的搓了搓手,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个董小姐不简单,她第一日来容府,看到我竟然丝毫不惊讶,要知道,外头没人知道我的双重身份,而她的表现足以证明她是知道的,你不会告诉她,那她是如何知道的?”

第十六章 欺人太甚

    唐风认识董绵绵已久,只知道她刁钻蛮横,很多时候不按规矩来,虽然可气,但也不失可爱,加上她当初很痛快的放了那些女学生,眼下又有了他的孩子,凭心来说,他已经没有最初那样讨厌她,自然也从未往坏处想过她。

    此刻宋泠月这样一说,他起初觉得宋泠月多心了,可是细想来,也不无道理,他的确从未跟董绵绵提起过宋泠月的另一重身份,董绵绵知道的,应该是宋泠月月亮的身份,她在容府看到宋泠月,应该觉得奇怪才是,可是她的反应,出奇的冷静。

    “你的意思是,她在暗地里已经打听到了你的身份?”唐风反问道。

    宋泠月不置可否,事情没有搞清楚,她也不好在背后说人闲话,但提醒一句总是没错的,便只说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希望你留心些,眼下多事之秋,多一重小心总是没错的。”

    唐风点了点头,外头董绵绵已经到门口了,人还未近,笑声便传了进来,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正了正神色,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让人把董绵绵请了进来。

    长安街的一头是英国大使馆,一座白色墙身,暗红色瓦顶的欧式建筑,相比周围平平无奇的建筑,英国大使馆是一处雍容华贵的所在,就连外头的街道都比其他街道更加宽阔、干净整洁。

    这日深夜,大使馆的大门都闭上了,只留着两个大兵在门口守卫站岗,后墙没有灯光的地方,一个毛贼悄没声的爬上了墙头,左右瞧瞧没人,便沿着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爬进了院子里。

    “哼哼,都说大使馆门禁森严,我六子不还是爬了进来,虚张声势,回头我把大使馆的东西偷出去,拿到那般小子跟前,他们肯定都对我心服口服。”毛贼得意的嘀咕几句,收起绳子,蹑手蹑脚朝建筑里头走去。

    里门口没有守夜的,建筑的门是关着的,六子不敢轻举妄动,绕着建筑转了一圈儿,发现一处没关严的窗户,顺势爬了进去。

    大使馆的大厅里,还闪着微弱的灯光,看来还有人在办公,六子怕惊动了人,不敢在此时下手,只好偷偷躲到一处柜子上,一来看看这些人何时离开,好方便下手,二来他好奇心很强,想看看这些外国人在做什么。

    长沙发上,分别坐着三个卷头发、高鼻梁的英国人,一位是大使,一位是大使馆的参赞,另一位穿着军服,想来是个武官,贴身保护大使的。

    三个人起先相谈甚欢,后来叽哩哇啦说了些什么,大使和那位参赞的言辞突然变得激烈起来,大使甚至站起身,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参赞,参赞冷笑一声,也站起了身,大使身侧的武官也激动起来,一只手不自觉的摸在了腰间的枪上。

    柜子上的六子被这三人的动作吓了一跳,愣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这武官发疯,不小心误伤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逃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参赞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话,惹怒了大使,武官正要拔枪威吓,大使却率先出了手,趁着参赞没有反应过来,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猛地捅进了参赞的胸口。

    也不知多大的深仇大恨,大使生怕那参赞不死,直把水果刀捅的只留一个手柄在外头,鲜血都溅了一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大使的面目更加狰狞,俨然一个地狱来的魔鬼,连身边的武官都被吓愣住了,好一会儿子才反应过来。

    六子也被吓傻了,他没想到,这些黄毛鬼子居然如此狠毒,对自己人下手丝毫不留情,一时间手脚发软,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缩在柜子上,一动不动。

    参赞死的透透的,鲜血浸湿了地毯,大使和武官先是愣了几分钟,后来又语言急促的说了几句,似乎在商量怎么办,期间那位大使还不停的用手扒拉头发,可见此时的心里并不安宁,毕竟是杀人,冷静下来谁都会怕。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大使馆外还是一样的平静,里头却已经泛起了无声的波涛,空气压抑的令人窒息,六子几乎都要哭出来。

    “so, just stop whining and get with it.”

    大使突然说了一句,停下了扒拉头发的动作,下巴指了指地上死去的参赞,挽起了袖子,那位武官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最终拗不过大使,也撸起袖子,跟着大使抬起了死去的参赞,朝着大厅后头走去。

    六子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偷东西的心思也没有了,眼见着大厅没人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急忙溜下柜子,逃也似的原路跑出了大使馆,这惊魂一夜,只怕他终身都忘不了了。

    次日一早,夏夜清还没去海关,白秀林的电话就打到了夏公馆,电话里语气之急切,似乎发生了天大的事。

    “夜清,不好了,英国大使馆的参赞被人刺杀了,大使馆动用全部兵力,满城要追捕凶手,警察厅已经被英国大使馆的人给围堵了,外交部也已经炸了锅,我实在没了办法,你快来一趟吧!”

    夏夜清闻听此言,着实吃了一惊,大使馆的参赞死了,这个多事之秋,这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只怕这京都的平静日子,要就此被打破了。

    “你先别急,我此时去外交部怕是不方便,我在外头有一处宅子,你想办法出来找我,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夏夜清说完这一句,又说出了从前宋府的地址,便撂了电话。

    走出电话房,张副官迎了上来,夏夜清在电话房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他早已想到夏夜清的心思,便说道:“总长,车子已经备好了,今日的报纸我也让人买了一份回来,路上再看,重要的消息都有,海关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出发吧!”

    夏夜清对他办事的能力一向放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事情办得不错,接过慕雪递上来的大衣,迈开大步出了屋子。

    这头闹得沸沸扬扬,河对岸的明公馆却依旧宁静,董绵绵一大早起来,慢条斯理的吃了早饭,来到客厅喝了一杯茶,把家里的女孩子赶去睡觉,便再次让小多把阿忠和小翠叫了过来。

    二人这些日子在明公馆过的十分滋润,董绵绵的器重,让二人得意了不少,是而一听到吩咐,立即脚步不停的赶了过来,生怕错过好事一般。

    董绵绵看到二人进来,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用丝绢拭了拭湿润的唇角,先是叹了一口气,继而愁眉不展的说道:“哎呀,真是世道变了,这坏人越来越多了,上次我说替你们打听着消息,谁知道,这消息不妙啊!”

    阿忠和小翠一听此言,立即变得紧张起来,阿忠心急,便问道:“大小姐,难道是唐少东家依旧不肯放过我们?”

    董绵绵才不想牵扯唐风,摇了摇头,说道:“唐少东家倒是忙着公务,不顾的这件事了,只是那个容少东家,也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大小姐,她似乎十分记恨你们,巴不得将你们除之后快,我旁听侧敲几句,也不知道内情。”

    要说董绵绵的长处,不单单心狠手辣这一样,自小跟着一个唱戏的母亲,演戏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三言两语加上几个煽情的表情,愣是把二人唬住了。

    小翠毕竟是个女孩子,此刻脸色都吓的铁青了,阿忠神色犹豫不定,似乎在想什么歪主意。

    董绵绵不怕他想歪,他想的越歪越好,最好是恨得牙根子疼,如此才能甘心为她所利用。

    “哎!这位容少爷,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人脉不少,要是动起真格,只怕我这小小的明公馆是拦不住的,我虽然心疼你们,可是我也少不得为难,这可怎么办?”董绵绵捻着手绢,愁眉不展,看上去好像真的担忧一般。

    阿忠半晌没说话,小翠已经没了主意,毕竟他们当初逃跑是卷了容府的钱财,宋泠月赶尽杀绝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可是这话不能告诉董绵绵,否则她一定不会继续包庇他们。

    董绵绵偷偷打量着二人的神色,以为他们胆怯了,正想着要怎么继续煽风点火,阿忠心一横,说出了狠话。

    “大小姐,人脉广也要有人才行,要是这人没有了,再广的人脉只怕也用不上,您说是不是?”

    董绵绵一怔,装作没听懂他的话,一脸迷茫的问道:“什么叫人没有了?难不成,你能把容少爷的朋友都杀了不成?”

    阿忠脸上泛起一个冷笑,手上比划了一个杀人的动作,恶狠狠的道:“那倒不必,依我看,杀了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容少爷,这件事便可一了百了。”

    这人被逼急了,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阿忠明白这个道理,董绵绵更加明白,她也更加确定,阿忠和小翠一定是犯下了大事,不然不会如此不禁挑拨,几句话便起了杀心,比她想象中还狠,不过这狠毒,正合她的心意。

    “可是,这杀人是死罪,再说,容少爷出入都有车子,还有随从,怕不好下手。”董绵绵装作犹豫的道。

    阿忠此刻已经露出了真面目,董绵绵的纵容让他已经顾不得掩饰,冷哼一声道:“这您就不必担心了,我们自有办法,只是,我们把人骗出来,还希望大小姐能帮我们一把,但是您放心,我们不会连累您的。”

    董绵绵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犹豫不定的看着两人,那二人却都是一副渴盼的目光,很希望她能相助。

    “好吧!” 董绵绵似乎终于克服了恐惧似的,一手拍在沙发上,“这容少爷欺人太甚,这个忙,我帮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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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帝国:千金不换介绍:
在这个权利更迭,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真情和爱情都是可以拿来交易的筹码,既来之不易,也一文不值,却偏偏有人在这浮华尘世之中,苦苦寻觅和守护。 当纨绔二代遇上落魄千金,动荡社会,大厦将倾,那些浮华与荣耀终将归去,在**的江河里挣扎的人,注定在一起的人,如何抵挡这滔天巨浪?这段爱恨缠绵又怎么样结局? 民国都市情感文,背景、时代小架空,莫与历史、现实挂钩,有甜有虐,喜欢的读者请大力收藏!璀璨帝国:千金不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璀璨帝国:千金不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璀璨帝国:千金不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