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人骗了
“热死人哒,快点上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司机不耐烦地催道。胡佑民朝依依不舍地父母挥挥手,上了去深港的卧铺车。
一九九五年的深港市,是一座让年轻人快速成就梦想的城市,是一个实现无数年轻人梦想的地方。
胡佑民揣着存了自己攒的、借来的一万三千元的农业银行卡、边境证、身份证,背着简单的行李,奔向这个神奇的城市。
客车行驶十个多小时后到达深港边境,上来几个武警查看边境证,验完证后才放行。
客车只到深港市南山区客运站,到站时大约是上午十点的样子,他下车后买了一张深港市地图,一份报纸,寻找附近的工业区,想先找个工作安顿下来再说。
先看报纸上的招聘广告,招会计的都要本地户口或有本地户口担保,鞋厂、服装厂、电子厂招人倒是多,可基本只要女工。
钣金、焊工、钳工、车工等适合自己的工种,招工的公司很少,还要求有操作等级证。
他只好无奈地放下报纸,拿起地图看,发现附近有个梅林工业园,便依图坐公交车过去看看。
工业园很大,许多工厂门口贴有招工广告,可逛完了都没找到适合的工作,这对自信满满的胡佑民有些打击。
下午一点多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一家自助快餐店,五元钱一份,饭菜随便吃,他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去找工作。
六月初的深港市象火炉一样,他花五毛钱买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光,又到店里将瓶子灌满自来水,然后沿着街道乱逛。
到晚上都没有找到工作,只好寻了一家旅店住下,一个房间住八个人,十元钱一个铺位。
他胡乱地洗把脸便上-床睡了,摸了摸缝在裤衩里的银行卡,不顾周围的吵闹声,在极度疲倦中沉沉地睡着了。
到达深港市的第三天下午,胡佑民终于在一家广告店找了份普工的工作,包吃住,五百元一个月。
普工实际上就是杂工,什么都要干,焊广告架,贴广告字,装广告牌,遇到什么做什么。
没有节假日,每天还要加班到晚上十点多,动作稍慢了点,老板便用广东话叽咕个不停,他也听不懂,随他去说。
干了十来天,胡佑民在一个晚上剪广告字时,不知是太累还是走神,将字剪错了,老板的脸都绿了,不停地叫:“雷系居哦。”
他猜到这是骂人的话,将剪子一扔,狠狠地瞪了老板一眼,去睡觉了。第二天一早,老板扔给他一百元钱,不要他做了,他早烦了,拍拍屁-股走人:爷不待候了。
失业的胡佑民,只得再次顶着烈日,奔波在深港市的大街小巷,饿了买两个馒头吃,渴了在路边找自来水喝。
有时候晚上找不到廉价的小旅店,又舍不得睡宾馆,就睡在门店的台阶上、或者地下人行通道里。
找工作的人很多,有去人才市场的,更多地是像他这样满大街找的,有一次,他还遇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也睡桥洞下。
不过她戒备心很强,离他远远地找个地方睡下,睡着了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长把雨伞,好像这是她的防身武器,第二天一大早她就离开了。
一天天地过去了,依然一无所获。正当他走得精彼力尽、心灰意冷时,看到一幢气派的大楼前贴着招业务员的广告。
正好他也想锻练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就按广告上的地址坐电梯上了十三楼,敲开了一三零三的房门。
一个睡眼松松地女孩子开了门,不会是刚睡醒吧?大白天在空调房里睡觉,有个好工作就是爽。
女孩子懒散地问他有什么事?他陪着小心说是来应聘业务员的,听了他的来意,她将他领进一间房里。
接待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梳着大背头,系着领带,脖子上戴着很粗的金链子,手上戴着一个大戒子,一副老板的样子。
一开口却没有老板的派头,像个推销员一样介绍着业务员的工作内容和公司的要求。
公司主要是推销空气新鲜剂、洗洁精、袜子之类的产品,从公司买下产品后去外面推销,卖的差价归自己。
公司只管住的地方,其他的都不管。入职要先购买九十八元的产品,看到他迟疑的样子,中年男子解释说你将产品拿走了,不回来了怎么办?
还说公司给的产品价格和市场价差百分之三十以上,一个月挣几千元很轻松,而且自由自在。
想到九十八元也不算太多,还有一堆产品,就算卖不了,也不会亏什么,便买了一份,填了一张员工登记表,就出去推销产品了。
跑了两天,一件也没卖出去,一次去一个小超市买瓶水喝,看到货架上空气新鲜剂的标价,比公司给他的价格还便宜些,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感到受骗了的胡佑民,回到公司论理,要求退货。开始接待他的那个男子冷冷地说:“nitama的,两天一件也没推销出去,还好意思回来?”
“还要退货,都像你一样,老子的房租钱都赚不到。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就滚。”
“可是你们不能骗人啊,比市场价还高,我怎么卖得出去?”他还想争取一下。
那男子恶狠狠地说:“谁说老子骗人了?你想闹事是吧?再不滚小心老子揍你。”
他知道自己人单力溥,打起来肯定讨不了好,只好压抑着怒气出来。越想心中越气愤,便到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110报警。
接警的人听完后,不耐烦地说:“几十元也报警?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开的?”说完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警察居然嫌金额太少不管,在自己家乡,一个瓦匠一天的工钱才十元钱,要日晒雨淋地做一个多星期,这么多钱还少?
憋屈的胡佑民,咽不下这口气,到附近的工地上,捡了半桶废油漆,又找了些狗屎掺到里面,半夜偷偷地全部涂到那家公司的大门上。
那些产品他舍不得扔,每天拎着,四处找工作。一天中午,他吃了一个快餐后,在路边的树底下休息。
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在摆象棋残局。五元钱起押,上不封顶,押多少赔多少。
另外两个男子装成路人,如果有人来围观,就过来做托。胡佑民也喜欢下象棋,看过很多棋谱,知道其中的套路,所以连看的兴趣也没有。
表面上看有一方获胜的概率很大,其实不然,一步错了就输了,就算步步都走对了,最后也是和棋。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总有上当的。一个四川口声的年轻人,连下了三把都输了,后面两盘还加码了,第三盘加到了二十元,可他还要接着下。
胡佑民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拍下他说:“阿龙,厂长找你有事,快回去吧。”年轻人愕然地看着他,正要说什么,见他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
他也不笨,立马反应过来被骗了。四川人大多是火暴脾气,又是年轻人,哪里甘心被骗?
“你们是不是合伙骗我?”他站起来说。老板的脸色马上变了,他瞪眼说:“哪个骗你了?愿赌服输,玩不起别玩。”
“哪个玩不起?你们骗人还有理了?”他一脚踩在象棋上,“将钱退给我,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当托的两个人围过来说:“小兄弟,懂规距不?要不要哥教教你?”说完过来推他。
他一边挡开对方的手,一边厉声说:“你们想干嘛?骗了别人的钱,还想打人?”
“谁骗你钱了?nitama的输了还想撒横?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输不起的穷鬼。”对方伸手来抓他的衣领。
两个人欺侮一个,年轻人立显劣势,被逼得连连后退。那两个人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
胡佑民本来不喜欢管闲事的,只是自己被骗了一次,对骗子深恶痛绝,才出来提醒那个年轻人,却不料将事闹大了。
眼看那个年轻人要吃亏,他的正义感再次爆棚。冷冷地说:“你们想仗着人多欺侮他是吧?”
一个人回过头说:“又是哪条野狗在叫?原来是你,蛮喜欢管闲事是吧?哥来教教你怎么做人?”
说完走过来推他,胡佑民一直窝着一肚子气,工作到现在还没找到,还被别人骗了,正想找个地方发泄。
他侧身让过,突然出拳,狠狠地打在对方脸上。对方想不到他会主动出手,擦着嘴角的血,有些发懵。
摆棋的老板过来助阵,一脚朝他踢来。他抬腿躲过,反手给他一巴掌,对方的脸上顿时出现五条手指印。
那个年轻人只对付一个人,很快取得了主动,趁对方楞神的瞬间,一拳打在对方的下巴上,又朝他跨下狠狠一脚。
对方惨叫一声,捂住裤档蹲在地上。胡佑民也解决了战斗,两个人都被他打趴下了。
年轻人走过来,踢了老板一脚:“退不退钱?”老板忍着疼,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元给他。
他接过钱,拍着老板的脸说:“以后别再骗人了,否则我见一次打你一次,记住了没有?”
老板哭丧着脸,连连点头。他站起来对胡佑民说:“谢谢你,兄弟,走,我请你喝酒。”
胡佑民笑着说:“不客气,酒就不喝了,我还要去找工作。”他意外地说:“你刚来深港?胆子够大的,才来就敢打架?”
“不过我喜欢,交个朋友吧,我叫徐勇,别人都叫我徐老三,四川人,来深港三年多了。”
他握着徐勇伸过来的手说:“我叫胡佑民,湘南人,来深港快二十天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这里的工作真难找。”
徐勇问他会做什么?他拎起行李说:“来之前在东北的一家电炉厂做事,车、磨、刨、铣、钳、板金都会一点。”
“懂得还不少,我们厂正好是做钣金的,跟我走,我介绍你进厂。”他豪爽地说。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徐勇的工厂离这里不远,叫深港广通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是做银行柜员机的。
徐勇是厂里的领班,在他的介绍下,厂长面试后录用了胡佑民。工资600元一月,包吃住,八小时工作制,每周工作六天,加班有加班费。
来深港这么久,终于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了。他上街购买了一些生活用品,回到宿舍后趴在床上给恋人田玉梅写信。
第2章 陋室柔情
田玉梅是胡佑民在东陵长兴电炉厂认识的,是她主动追求的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面对热情似火的东北姑娘,他一直处在矛盾的兴奋中。
既渴望和她在一起,又有些自卑,觉得和她的差距太大,配不上她。更怕她家里反对,到时劳燕分飞,留下的只有伤心和痛苦。
胡佑民出生在湘南渔阳市一个贫穷的小山村,家里有父母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高考落榜后,他只身来到关东,投奔三爷爷,通过三爷爷战友的关系,介绍他来到东陵长兴电炉厂做事。
这时他刚满十七岁,一米七六的个头,略显单瘦的身材,一张未脱稚气的国字脸,浓眉大眼。
刚毅的面部线条,带着温和的微笑,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虽然穿着显得有些土气,但掩饰不住他的帅气和阳光。
刚进厂时,是做仓管员。原来的仓管员是厂长的小姨子田玉梅,他过来后就调到办公室去上班了。
田玉梅大他二岁,身高约一米六八,鹅蛋脸,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扎个马尾辫,身材苗条。
两座山峰却很雄伟、很挺拔,走起路来像两只调皮的小兔子,皮肤也很好,白净滑嫩,是胡佑民迄今为止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自从胡佑民来这里后,田玉梅对他很好。常来仓库里串门,陪他聊天,有时还坐一会,讲她遇到的一些趣事,逗他开心。
来东陵快一个月了,在工厂上班的日子简单、快乐,胡佑民也长得白净了许多,如果换上时髦的衣服,倒有几分城里人的模样了。
年轻人的模仿能力也很强,他的东北话学得七八分像了,谁都看不出,他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
下午发工资,这是胡佑民上班后的第一次领工资,上个月上了二十天班,只有八十元。
他正准备去财务室,田玉梅来了,拿着一叠钱对他说:“你的工资,我帮你代领了。”
有些纳闷她干嘛要代自己领工资,伸手去接钱,却不料她一下将手缩回去,将钱藏在背后,歪着脑袋问:“帮你领工资,你要怎么谢我?”
“怎么谢你?”
“晚上请我吃饭!”
他心里千万只马奔腾而过,这是他挣的第一份工资,而且只有八十元,刚工作就要让哥做月光族么?
可这位姑奶奶惹不起,只好可怜巴巴地问:“你想吃什么?”她将钱递给他说:“去吃夜宵。”
看着眼前跳跃的两只大白兔,他受伤的心灵似乎得到了一些平衡,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能是来得早,夜宵摊刚开张,还没什么人,他点了十串羊肉,一个烤茄子,一个烤鱼,一份脆骨,两瓶啤酒。
他倒上啤酒和她碰了一个:“感谢美女代我领工资!”她笑着说:“不客气,以后领工资的事就交给我了,这样每个月可以敲你一顿,嘻嘻。”
“好啊,,工资也交你保管了,嘿嘿。”他狭促地说。她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好吧,祝你越来越美!”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轻浮,岔开了话题。两人边喝边聊,十分开心。
平时高傲得像个公主的田玉梅,这时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偶尔逗她一下,她也不恼。
她好奇问他怎么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做事?推脱不过,他便将自己的一些情况讲给她听。
田玉梅没吃过什么苦,开始觉得新奇,后来有些泪光朦朦,她温柔地问:“高考是故意考砸的吧?”他苦涩地点点头。
吃喝完,他去结帐,一共十二元,他刚要掏钱,她己经将钱递过去了:“我请客,下次你请,要请两次。”
他隐藏的内心被拔动了一下,虽然他一见到她就有点灵魂出窍,但不敢做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梦。
她不断来找他,不是出去吃饭,就是陪她逛街、散步,两人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好上了。
胡佑民在仓库里闲不住,干了一段时间后,主动要求去车间干活。厂长刘红阳安排他给车间主任老田当学徒。
一晃到了年底,胡佑民学了很多东西,师傅老田教了他很多书本上没有的东西。最大的收获当然是和田玉梅的恋爱,虽然现在还只是地下恋情。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腊月二十三,上午开会总结了一年的工作,安排放假事宜,发放工资奖金后,下午就放假了。
胡佑民发了一百五十元工资,还有一百元的奖金,按常规进厂半年以上才有年终奖金。
这笔意外之财让他高兴了好一阵,他今年八月份才来这里上班,没打算回去过年的,早早就给家里写了信。
他收拾了一下行李,绑到单车上,准备去三爷爷家,刚要锁门,田玉梅来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羽绒衣,围着一条淡紫色围巾,脸冻得有些红,使平时泼辣的她多了些抚媚,看得他有些出神。
他一边将她让进仓库里,一边问她怎么还没走?她说买的是明天早上的车票,说完将手里的一个塑料包递给他,问她是什么也不说。
她走近他,帮他整理军大衣,问他第一次在外面过年,习惯不?他笑着说:“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四海为家,有什么不习惯的?”
“小屁孩一个,还大丈夫呢!”她白了他一眼。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突然一把抱住他,将头埋在他怀里:“放假后,好久都看不到你了,我会想你的,你会想我不?”
他手足无措地愣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轻轻地将双手放在她肩上。安慰她说:“才放十多天假,一晃就过去了。”
“可我一天都不想和你分开,想每天都能看到你!”她趴在他怀里喃喃地说道。
他紧紧地搂住她,柔声说:“我也是一样,不想和你分开一分一秒,有你在身边,就觉得阳光明媚,看不到你时,觉得一切都黯淡无光。”
第一次和女孩子亲密地搂在一起,虽然屋里没有暖气,但是他却觉得身上有些燥热,心跳加快,喉咙发干。
她抬起头,泛着情-欲的双眼似要滴出水般,渐渐凑近他,慢慢闭上眼睛,轻轻吻上他微凉的嘴唇,她的嘴巴好小,特别柔软。
他的头嗡地一声响,浑身像过电一样,他一把搂住她,变被动为主动,开始探索那未知的神秘,生涩的动作,被激-情掩盖,他们意-乱-情-迷地相互索取。
时间似乎静止了,室外的寒风也停止了怒吼,害羞地躲藏起来了,似乎怕打扰这对幸福的恋人。
室内安静得能听到相互的心跳声、呼吸声,似蜜般的柔情、如同清清的流水,流趟在他们周围,渐渐地淹没了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她红朴朴的脸蛋,娇羞的表情,使她显得格外抚媚动人,如同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送走依依不舍的田玉梅,他戴好棉帽子,推着单车到商店买了一对西凤酒,一条烟,给师傅老田去拜了个年,然后才骑着单车向三爷爷家赶去。
结冰了的路很不好骑,特别是非机动车道上,一条条的冰槽,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在地上滑出好远,十多里路,他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三爷爷家。
将单车锁在楼道里,拿着行李和田玉梅给的那包东西上楼,三爷爷还没回来,三奶奶在做晚饭。
胡佑民打了个招呼,就坐在沙发拆田玉梅给的包裹,里面是一套浅灰色西装,他走进卧室试穿,很合身,是根据他身材买的。
想起田玉梅对自己种种的好,他心中有一些瘣疚,他从没为她做过什么,有时还特意躲着她,这时他觉得自己很无用,一点也不爷们。
三爷爷依然是准时回家,很有规律地吃饭、看电视、睡觉,军人的刻板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除夕前这段时间,胡佑民没有出门,天天呆在家里看书。三爷爷家的书很多,书房有,卧室有,客厅也有,除了书房的不让动,其他的随便看。
他挑了一本《西方近代经济发展史》、一本《现代企业管理案例分析》,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就读这两本书,反复地看,到最后也是似懂非懂。这让他有些沮丧,也激起了他想读大学的**。
这时候可以参加自考取得大学文凭,也可以报考成人高校,有脱产的,也有半工半读的。
胡佑民把想去参加成人高考的想法给三爷爷说了,他非常支持,并说过完年就帮他去报名。
过年的那天,三爷爷的儿子一家三口来了。胡佑民第一次见到这个堂叔,三十多岁的样子,一米八几的身高,浓眉大眼,穿着军装,军衔是二毛二,一口标准的东北话,人也非常热情。
他老婆也有一米七高,典型的北方美女。他们的女儿约七、八岁,身材单瘦,很有礼貌地喊他哥哥。
吃团圆饭时,没有像家乡一样,先搞个祭祖仪式,而是大家围坐在一起,端起酒杯互致祝词,然后一起干杯。
吃完饭堂叔一家回去了,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三爷爷比平常和蔼了许多,给胡佑民讲起了他的战争故事。
初一堂姑一家来拜年,下午一起去南湖公园看冰灯展,冰雕里的电灯五光十色,让胡佑民觉得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这是一个冰的世界,公园里的景点全是用冰砌成的:拱桥,走廊,亭子,灯塔,还有一些造型,比如一帆风顺、啤酒瓶、凤凰、奔马等等,这些都是企业攒助的,上面攘嵌有公司的名字和广告宣传。
堂姑拿出相机不停地拍照,不时发出夸张的惊呼声,他随着人流前行,彩灯和冰雕相交辉映,仿佛置身神话世界。
一家人玩得其乐融融,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他却有一种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
过了初次看到冰灯的兴奋劲,他开始想乡下的父母,想弟妹,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样漂亮的冰灯?
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连省城都没有去过!他还想到了田玉梅,这个让自己矛盾的东北女孩,越想心越乱。
第3章 寒门学子
湘南渔阳市丰家铺镇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位四十多岁的农妇在禾场里晒着稻谷,可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后来索性坐在一根枯树干上发起呆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在堂屋里正在编竹框的中年汉子看到这一幕后走了过来,“想佑伢子哒?”他接过她手中竹笆问。
“嗯,个杂伢子咋还不来信哩?也不晓得他找到工作没有?”农妇抹着眼泪说,
“信应该过几天会到滴,等信到哒才晓得。”中年汉子安慰道。
“个小就跑咯远,当初不让他克就好哒。”农妇在怨自己无能。
“个杂伢子心性大,拦不住滴。”中年汉子的神情也有些黯然。
农妇叫刘月香,是胡佑民的母亲,中年汉子叫胡建华,是胡佑民的父亲,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胡建华有二个妹妹、二个弟弟,共五兄妹。刘月香有一个姐姐,四个弟弟,共六兄妹,都是贫穷家庭。
因为计划生育,胡佑民只有三兄妹,他出生于七四年,是老大,第二个是弟弟胡佑军,比他小三岁,最小的是妹妹胡佑芬小他五岁。
童年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带弟妹和干活,上学后不用带弟妹了,可要干的活更多了,要打猪草、砍柴、放牛、晚上还要帮爹妈编竹框,在家是没时间读书学习的时间。
但他善于利用时间,放牛的时候,上学、放学回家的路上,就是他学习的时间,捧着连环画看、想数学题、想老师的讲课、背课文,所以他在班上的成绩是最好的。
小时候的胡佑民也很调皮,抓青蛙、掏鸟窝、捉泥鳅。用合页做打火柴棍的枪,用树杈做弹弓打别人家的果子吃。
他是附近的孩子王,比他大几岁的孩子都听他的。一次邻居家的王富财,求他做个弹弓,他懒洋洋地说:“又是白做啊?没时间。”
王富财讨好地说:“这次不让你白做,晚上我带你去看我姐洗澡。”他眼睛一亮:“真的?”
他姐叫王红艳,大他们六、七岁,上了一年初中就缀学了,虽然还只有十六岁,却长得水灵标致,发育得像个大姑娘。
确认了王富财不会骗自己后,他快速给他做了一个弹弓,然后兴奋跟他去选偷看的地方。
乡下一般没有洗澡的浴室,大多是在屋后的阶基上洗。他家也是依山而建,屋后是一个小山坡。
王富财告诉胡佑民,他姐晚上在哪个地方洗澡?到时给他发个暗号。他选好偷看的位置就回家了。
好不容易捱到天黑,王富财在院子里喊:“佑哥,明天上学时记得喊我啊?”这是约好的暗号,他急忙朝屋后跑去。
他小心翼翼地来到白天选好的地方,激动地往下看去。王红艳正在脱衣服,白花花的一片,可惜天快黑了,看不太清。
在那里趴了十多分钟,直到她洗完了进屋后,他才偷偷地溜回家。虽然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的身体,但他觉得除了胸前多两坨肉,也没什么区别。
小升初时,他以班上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丰家铺中学。离家有五公里,只能寄宿了。他很高兴不用帮家里干农活了,可以将全部精力放在读书上。
如饥似渴的胡佑民整天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可书读得越多,接触的知识面越多,他越觉得自己简陋、渺小。
大量的中外名著,让他获益不浅,眼界也比同齡人高了许多,褪掉了乡下穷小子的粗俗,慢慢有了书生的气质。
脱颖而出的胡佑民让老师喜欢不己,也得到了许多女同学的爱慕,但十三、四岁的年纪,只是对异性的好感,还不懂得谈恋爱。
虽然经常收到一些幼稚的情书,但他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穷苦的生活让他迫切地想改变自己的困境,而读书是他觉得唯一能改变自己命运的途径。
初三一期的时候省里有一个“新苗杯”数、理、化竞赛,在校选拔赛上,他的化学、物理都是第一名。
但去县里参赛只能选一科参加,他选了物理,参赛带队老师是化学老师,一路上对他颇有微词。
在县里得了个二等奖,这对从没有参加过奥赛培训的胡佑民来说是很难得的,在他们镇中学也是第一次取得这么好的名次。
中考,他考入了县城的渔阳市一中,这是一所省重点中学,听说每年都有考入北大、清华的学生。
开学时是父亲送他去的,开心自豪的父亲用一辆二八自行车驮着他的行李,让他坐班车去市里,在校门口会合。
渔阳虽然是一个县级市,但很繁华。没多久,胡佑民进入高中的兴奋被交费的一幕给冲击得无影无踪。
学费是一百八十元,杂费三十元,住宿费五十元,一共二百六十元,别人交费大多是伍拾元一张,拾元一张的。
轮到父亲交费了,掏出的是一个塑料袋,里面全是伍毛的、一元的、伍元的纸币,拾元的纸币很少,甚至还有一些贰毛和壹毛的,在窗口点了好久才交完费。
在这个过程中胡佑民如同被电击了一般,他没想到要交这么多钱,当时一个初中老师的工资是四十多元,这相当于吃国家粮的半年多工资,这对在地里创食、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是天文般的数字。
他不知父母攒这笔钱攒了多久?想到每学期都要交这么多钱,还要生活费,他的心更沉重了。
直到父亲将他在寑室里安顿好,他的心情还是很低落,好在粗心的父亲没看出什么,家里还有很多农活要忙,父亲匆匆忙忙地走了。
走的时候快中午了,他想和父亲去食堂吃饭,父亲拒绝了,他知道父亲舍不得在外面吃,要骑自行车赶三十多里的路回家去吃。
他也没心情吃饭,坐在宿舍里发了会呆,便找出本书来看,可什么也看不进去,加上宿舍里闷热,他丢开书朝外走去。
来到操场上,这里人少一些,他走到一棵树下,这里微风拂面,感觉清爽了许多,他在草地上坐下来,脑子依然很乱。
他想到了退学,但知道是行不通的,父母不同意不说,自己回去也做不了什么,他是家里的希望,是弟妹的榜样。
除了读好书,他别无选择,想通了这点,他的心情好些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冲出农门,一定不让父母失望!
高中的课本比初中难多了,老师的授课方法也不一样,开始那几天,胡佑民有点不适应。
天生不服输的他,不断思考和调整自己的学习方法,加上勤奋的汗水,他很快跟上了老师的思路和节奏,学起来轻松多了。
每个星期上六天课,只有星期天休息,第一个周日胡佑民没有回家。星期天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问题:要多花一天的生活费。
现在他一天的生活费是一块钱左右,早餐吃二毛钱的米粉或馒头,中午吃二毛钱米饭三毛钱菜,晚餐吃二毛钱的米粉,有时食堂有西红柿蛋汤或紫菜蛋汤,五分钱一碗,他馋的时候便会去喝一碗。
初中时每个星期天都要回家,周六放学回家,星期天下午回到学校。每次回校要带好几瓶干菜,有萝卜干、豆豉,干酸菜,剁辣椒等等,这就是一周的下饭菜了,开学时都往学校交了米,所以饭是不用发花钱的。
胡佑民心疼这一天的生活费,也有点想家了,在第三个周日决定回家,周六放学时快五点了,他整理好书包,装了一玻璃瓶自来水,准备走路回家,可以省一块钱车费。
开始的时候走得蛮快,但走了十多里路就慢下来了,天渐渐黑了,又累又饿的胡佑民咬着牙往家里赶。
今晚的月亮像个调皮的孩子,只是偶尔从云层中钻出来,又马上象个害羞的小姑娘躲起来。
路上行人很少,蛙鸣声声,间或的鸟叫声让胡佑民头皮有些发紧,他顾不上脚底磨出了血泡,只渴望早点回到家里。
胡佑民回到家时快晚上九点了,母样在编竹框,父亲在剖竹篾,看到他回来,都有点诧异:“佑伢子,你回来哒?”
他扑进母亲怀里:“妈,我想你们哒!”
刘月香一把搂住儿子,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妈也想你,呷晚饭冒?妈给你做饭去。”
他松开母亲说还没吃,又对父亲说:“爹,你也休息哈,莫太累哒!”
胡建华慈爱地看着儿子:“不累,在学校里还习惯啵?”
“习惯,学校里蛮好滴。”他坐到竹床上和父亲聊天。
很快刘月香端来一碗面条,可能是没有剩饭剩菜了,便给儿子煮了一碗面条,煎了一个鸡蛋,还在上面放了些葱花和剁辣椒。
饿极了的胡佑民接过面条大口吃了起来。一抬头看到妹妹两眼盯着自己的碗里,忙将鸡蛋分成给弟弟和妹妹吃。
母亲怜爱地看着他:“他们都呷哒晚饭,是眼睛馋,你自己呷!”他笑笑说:“这么大一碗,我呷不完。”
习惯早起的胡佑民和父母一同起床了,晨练了半个多小时,洗嗽完后他拿了把柴刀去后山砍柴。
他家依山傍水,因为是丘陵地带,山只有五十多米高,屋前有一条简易公路,沿着河岸通向镇里和县城。河是一条二十多米宽的小河,是沅水的一条支流。
胡佑民很快砍好一担柴,挑回家时,妈妈己经做好了早餐,饭是南瓜饭,菜是一碗酸菜炒辣椒,一碗盐水蒸茄子,还有一碗辣椒炒鸡蛋,估计是因为他回来了特意加的菜。他忍着馋虫,将辣椒炒鸡蛋留给弟妹吃。
早餐后母亲和妹妹去打猪草,弟弟去放牛,他和父亲去后山上砍竹子,用来编竹框的。
砍竹子也有讲究,那些好的,能发竹笋的要留着,父亲摸摸这根,看看那根,都舍不得下刀。
后来在山顶砍了十多根,山顶的竹子常被人偷砍,每次发现被偷砍了竹子,父亲都要心疼好几天。帮父亲去掉竹枝,将竹子一根根地背回家,竹枝和竹尾也要拿回家,当柴烧。
编竹框是个技术活,而且很累人,也容易伤手,手指背容易长倒剌,一不小心就会被竹篾割个口子。
胡佑民也会编,而且速度很快,只是他不喜欢干这个,小时候是怕累,现在是觉得做这个不赚钱,一个人累死累活地干到晚上十点多,也只能赚二、三块钱。
可乡下没有别的挣钱门路,靠编竹框卖钱是家里的主要收入,父亲还经常去河里用网子网些小鱼,母亲将鱼剖净晒干,让父亲卖框的时候,将干鱼带出去卖掉。
他们三兄妹的学费就是这样来的。这些年还好,可以光明正大做这种小生意了,父亲在去年买了一辆二八的永久自行车,可以用自行车驮着去比较远的地方,卖的价钱高一些。
早几年割资本主义尾巴,不许搞这些,父亲只能晚上偷偷地挑出去卖,在天亮前赶回来,要出第二天的集体工,不能扣工分,不然分的口粮少了,全家要挨饿。
第4章 高考失意
因为晚上要上晚自习,吃完午饭胡佑民就返校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带了一瓶辣萝卜、一瓶腊豆豉、一瓶酸菜,省着点可以吃二周。
学校食堂开饭之前他赶回了学校,他到食堂打了二两米饭回宿舍吃,嚼着嘎嘣响的辣萝卜,吃得很香。
这次回家让他懂事了很多,以前努力学习是因为对知识的渴望,因为可以不干农活;现在是为了跃出农门,改变自己的命运。
学习刻苦认真的胡佑民,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在年级也是前十名,将来考个重点一本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不是一个意外出现的话。
自从上次很晚才走回家后,为了不让父母看到自己难受,他便很少回家了,每个月的生活费由父亲卖竹框时顺便给他捎过来。
每个周日他就去捡垃圾,塑料瓶、易拉罐、废纸等,凡是能卖钱的都捡,运气好时每天能捡二块多钱、最差也能捡块把钱的废品。
一个周六晚上,他跑得有点远,不过收获也大,捡了一大袋子废品,回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了。
当他兴冲冲地往学校赶时,被一个年轻人拦住了:“我是联防队的,你是干什么的?背的是什么东西?”
他有些发懵,小声说:“我是一中的学生,背的是刚捡的废品。”年轻人怀疑地问:“学生?你一个学生捡废品做什么?打开看看。”
他胆怯地放下袋子,年轻人用手电筒一照,见里面全是废纸、塑料瓶、还有一些废铁丝,没有值钱的东西。
年轻人见他不是小偷,声音缓和下来,疑惑地问:“你不好好读书,捡这些东西干什么?”
“想换点钱做生费活,大哥,我不是坏人,你放我走吧?”他垦求道。年轻人有点不放心地问:“你班主任叫什么?校长叫什么?”
他可怜巴巴地说:“班主任叫童怀山,校长叫李国平,大哥你别告诉他们好吗?他们知道了会批评我的。”
年轻人见他很快说出了老师的名字,相信了他,也有点可怜他,从身上掏出一把零钱说:“家里很穷吧?这些你拿去花,以后好好学习。”
“大哥,谢谢你,我不能要。”他坚决地拒绝了。年轻人被他的要强感动,柔声说:“我以后将单位的废品都收起来,放到传达室,你每个星期来拿一次,这总可以吧?”
这次他同意了,感激地说:“大哥,谢谢你,我每个星期六晚上来拿吧,我先走了。”说完他背起袋子往学校赶去。
这不但解决了周日的生活费,还有节余买些学习资料。这样的日子直到高三寒假,他发现了家里的异常,问父母什么也不说,只要他安心读书。
偷偷地问弟弟才知道是母亲的风湿病去年加重,差点瘫痪了,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借了一千元外债,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
这时弟弟上初三,妹妹上初一,加上自己的开支,让家里像压了一座大山,他明白了父母极力掩饰下的愁容,他的心如刀割般难受。
开学后同学们都投入了紧张的学习,只有四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大家都争分夺秒,连以前调皮捣蛋的学生也安静了。
他却没有心情学习,想到家里的情况,认为就算考上了大学也没钱去读,可不学习,心里更加空虚。
在一次偶然中听别人说考军校可免一切费用,还有津贴,他死灰复燃,也开始了复习,准备考军校。
可命运喜欢捉弄人,体检时因为他是扁平足,被刷下来了。悲愤的胡佑民只想质问苍天:老天你为何待我如此不公!
一天,他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封信,打开一看,是班上一个女同学写的:“佑民,你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你萎靡不振的样子,我心里好难受,马上要高考了,你这样子怎么能考好?有什么困难能告诉我吗?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这个女同学虽然是市里的,但也是普通工人家庭,帮不了自己,再说他也不愿接受别人的怜悯。
在她的信后面写道:“谢谢你,没事,我能处理好。”然后他将信偷偷地塞到她课桌里。
接下来的日子,胡佑民倍感煎熬。看到紧张学习的同学,他更加难受,从学校图书馆借了一些小说,偷偷地看了起来。
一次被老师发现了,老师无比愤怒,拍着桌子说:“差生都在搞学习,你却在这关键时刻看小说,你很了不起是吧?”
“你接到了清华、北大的录取通知书是吧?你太不像话了,太让我失望了,明天让你家长来学校,真是乱弹琴。”
他捎信让父亲来学校,羞愧的他不敢面对父样,躲到宿舍里去了。父亲在老师办公室谈了一个多小时,回到他宿舍后,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叹了一声气走了。
望着父样微驼的背影,他难过地趴到床上大哭了一场,哭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
高考三天对胡佑民来说是读书生涯中最轻松的,也是最难过的,早就想好了弃考的他,考试时也不看题,胡乱填答案。
每科试卷半个多小时就做完了,但他不敢交卷,挨到离考完只有十多分钟了才交卷离开考场,也不和其他同学对答案、讨论,跑到宿舍里去睡觉。
九一年高考揭榜,胡佑民只考了三百四十多分,让人大跌眼镜,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乱填也能考这么多分?
或许是他在潜意识里做对了许多题,在众人的婉惜声中,父母问他要不要去复读?他坚决地拒绝了,说要出去打工。
那时候有一些沿海合资、外资企业到内地来招工,不过挑选严格,不亚于参军时的体检。
乡政-府设有一个劳务输出办公室,胡佑民便去这个办公室咨询近期有无招工?
接待他的是个年轻人,比他大不了几岁,他和气地说:“这里没有人来招工,你到市劳务公司去看看吧。”
说完给他开了一个证明,他拿好年轻人给他开的外出务工证明,坐上开往市里的班车。
赶到市劳务公司时己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有一个公司正在招人,站成三排约三十多个年轻人在立正、稍息,还要做俯卧撑。
他没工夫看这些,急着去找招工办。招工办挤满了人,轮到他时,办事员只是让他填了一张表让他回去等消息。
过了三、四天,等得无聊的胡佑民又去市劳务公司,告之还没有公司招人,出来后听到有人说这几天有个鞋厂招人,但去的都是有关系的,没有后门很难被招上。听到这些议论,他很愤怒,更多的是无奈。
回家后问有没有亲戚朋友在沿海打工的?父母都摇头说没有,过了好一阵父亲说:“我三叔在东陵军区里当兵,要不你去投奔他?”
他从没听说过有这门亲戚,更没见过这位三爷爷,父亲缓缓地说:“他很久没有回来过了,一位抗美援朝的老兵,听说现在是师级干部了。”
不知道师级干部是多大的官,但胡佑民知道当官的有权、能办事。渴望挣钱、改变命运的他,对眼前出现的任何一根稻草都会紧紧抓住。
他到爷爷家,要爷爷给他弟弟写了一封信,托他帮忙给自己找份工作,然后拿了通信地址回家,准备按地址去东陵。
对于胡佑民的东陵市之行,父母是心酸无奈,特别是母亲一边帮他收拾行李,一边擦眼泪,儿行千里母担扰!
揣上家里凑来的一百多元钱,背上一个很大的行李包,在父母的叮嘱声中,他坐上了去省城白沙的班车,再从白沙坐火车去宁海省东陵市。
炎热的八月,车上的人依然很多,没有座位了,胡佑民只能坐在过道上的小板凳上。
这次去东陵是鲁莽的,他没有等这位从未谋面的三爷爷回信就出发了,他不敢等回信,怕等到的是一封无情的拒绝信。
他想好了,就算这位三爷爷不收留自己,捡垃圾也要留在东陵市,农村实在找不到赚钱的门路。
到白沙火车站后,他顾不上吃午饭,先到窗口排队买票,排了半个小时才买到票,却是无座的站票。
他小心地收好火车票,这可是五十多元买的,千万不能弄丢了。离上火车还有三个多小时,他想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可车站里的东西太贵了。
火车站马路对面的东西也贵,他继续往前走,走到一条小巷子里,有粉馆、有包子店、还有小饭店。
他吃了一碗米粉,想了想,又买了一块钱的包子、馒头,一块钱的香樵,准备在火车上吃,水就不用买了,从家里带了一大瓶茶水。
检票上火车时人山人海,他仗着自己年轻挤上了车,有些挤不上车的就从窗口往里爬,整个场景像逃难一样。
他找了一处不太挤的过道,放下背包,靠着椅背休息,在一声长长的汽笛声中,火车慢慢地开动,咣当、咣当地驶离了白沙。
虽然是第一次坐火车,但他并没有多少新鲜感,那时的火车大多没有空调,速度慢,拥挤不堪。
坐火车就是遭罪的代名词,有钱坐卧铺的除外,特别是坐软卧的,不光是有钱就行,还得有权、有关系。
上了火车他才注意看车票,这不是直达的车,要到燕京西站改签,火车要在路上跑三天二夜,他没觉得有多可怕。
倒是脑海里不时想象到东陵后的场景,想来想去也不和是个什么结果,索性不想了。
不时有餐车来来去去的叫卖,坐在过道上的胡佑民只得不断地起身避让。火车上的东西比站里还贵,他吃了二个馒头,二个包子就算是晚餐了。
晚上十一点以后没有餐车叫卖了,车箱里的大灯也关了,只有几盏昏暗的小灯开着,大家都昏昏欲睡,他看到有人钻到座位底下睡觉,便也钻到一个座位底下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人踢醒的,原来是上厕所、或去洗脸的人,走路时不小心踢到他了,他从座位底下爬出来,也跟着去上厕所。
排队上完厕所,洗了把脸,便拿出昨天剩的包子馒头吃,突然听到有人喊:“黄河,快看!”
透过车窗往外一看,火车己上桥了,黄河很宽,可水面不宽,有三分之二是河床,与李白的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相去甚远,显得有些苍凉。
到燕京西站改签时,有了座位,这让疲倦不堪的胡佑民格外高兴,坐到座位上的那份舒爽比吃了一份红烧肉还惬意。过道上没有了站着的旅客,感觉车箱里安静了许多,舒服了许多。
火车过山海关的时候,他趴在车窗上看了很久,可惜在火车上看不到什么,更感受不到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伟。
居说镇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入关,后有一说吴三桂先降清,李自成后抢陈圆圆。不管怎样,只是留下些谈资罢了。
“在想什么呢?”徐勇进来打断了他的回忆。胡佑民连忙收起信,笑着说:“在给家里写信呢。”
他在床边坐下问:“明天要正式上班了,都收拾好了吧?”胡佑民点头说:“都准备好了,谢谢你,明天八点上班吧?”
“嗯,跟我客气啥?食堂在三楼,晚上六点开餐,到时你自己去,我就不来叫你了。”他告诉胡佑民一些事情后就走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装好信,准备吃完晚饭后,投到镇上的邮箱里,希望田玉梅能早点回信,以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第5章 罢工风波
广通公司在深港市内,这间位于西丽镇的工厂只是生产柜机外壳,包括管理人员都只有三十多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胡佑民被安排到下料岗位,专门将铁板裁剪成需要的各种尺寸。这里和长兴电炉厂的冲压式剪板机不同,是液压数控剪板机。
但他还是很快学会了操作,料下得又快又准,质检员做完首检后,基本上不来检验了。
徐勇是钣金班的领班,见他上手很快,也很高兴。两人性格都很开郎,聊得来,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胡佑民对这里不太熟,下班后就窝在宿舍里看书。徐勇经常来拖他出去玩,跳舞、看录相、打桌球,看到什么玩什么。
更离谱的是,徐勇还带他去*。他开始还不知道,以为他是去理发,进去后,才发现这里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
徐勇熟练地问老板娘:“有没有新鲜货?”胖胖的老板娘连声说有,是刚到的学生妹。
“人呢?叫出来看看。”他打了个响指说。老板娘笑着说:“在里屋呢,你们进去选吧,保你满意。”
徐勇起身往里面走,见他没跟上来,催他说:“快点进来呀,等啥子呢?”他摇手说:“你玩吧,我去外面走走。”
“走什么走?我请客,快点。”徐勇不耐烦地说。他还是推脱说:“勇哥,我真不玩,要不我在外面洗个头,等你一起走。”
“随你,一定要等我哦。”说完急切地钻进里屋。老板娘从里面叫出一个小妹子给他洗头。
小妹子看上去十七、八岁,长相一般,但身材还可以,打扮得很妖艳。她骚姿弄首地问:“小哥哥,你洗大头还是小头?”
他不解地问:“洗头还分大小?”她看了他一会,突然笑起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我是真不懂,给我说说吧,有什么区别?”他认真地问。她笑得更欢了:“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是处男吧?”
他点头说:“是呀,有什么问题吗?”她捂着肚子说:“妈呀,笑死我了,今天还真遇到一个初哥。陪小妹玩玩怎么样?不但免费,小妹还给你封个红包。”
反应过来的胡佑民,断然拒绝说:“不行,我有女朋友了。”她一边给他洗头,一边不停地调戏他。
他心中很恼火,可又不愿同她说那些下流话,只好闭口不语,任她说什么,都不搭理她。
花了半个多小时后,胡佑民才洗完了头。正好徐勇也出来了,他递给胖老板娘一百元,她找给他二十元。
胡佑民逃难似的出理发店,徐勇跟在后面说:“走那么快做什么?下次再带你来爽一下。”他坚定地说:“我再也不来了。”
厂里的管理不是很严,工作强度也不高,胡佑民很满意、也很珍惜这份工作,准备在这里好好干一段时间。
但事与愿违,才上班一个多月,厂里就发生了罢工风波,他被迫卷入其中,一起参与罢工,这种事,参不参加,都是一个死。
事情的起因,是公司的人去秋游了,而工厂这边没有安排,也没有一个解释和说法。
员工开始只是在一起愤怒地议论,发些牢骚。不知谁说了一句:“为什么同一个公司的员工,福利待遇不同?我们需要公司给我们一个说法。”
他的提议,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响应,特别是所有的领班都支持,这下大家的情绪更激动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怎么做才能让公司重视他们的呼声?最后商议好,写一封质问信,明天一早贴在厂门口,要求公司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从后天开始罢工,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就不开工。不知是大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好,还是厂里的管理人员太大意,这期间他们一点也没有觉察到异常。
第二天,当厂长看到这封质问信时,不但没引起重视,还对员工吼了一通,要写信的人,自觉到他办公室去讲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家都低头做事,没有人理他。他尴尬地站了一会,警告说:“自己去处理会轻一点,被我查出来了,什么后果你们清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大家平静地做事,休息,只是没有平时的闲聊和嘻闹,大家都忐忑地等待明天的罢工。
公司和厂里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回应,被漠视的愤怒,更坚定了员工罢工的决心,他们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挽回自己的自尊。
第三天,员工还是按时到车间里,坐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开动机器,也不做事,除了相互用眼神交流一下,都沉默不语。
上班铃声响完后,车间主任见大家都坐着不动,便问是怎么回事?见没人理他,他反应过来:员工罢工了。
他急忙回到办公室,给厂长打电话,汇报员工罢工的事。然后出来做员工的工作,见没有效果,只好等厂长过来。
十多分钟后,厂长赶来了,他还没说话,司机先跳出来叫道:“马上开工,哪个不听开除哪个。”
他一个一个地指着员工说:“你,马上做事,还有你,快点动手做事,你们都想被开除是吧?”
在里面嚷了一圈,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只好灰溜溜地走出车间。厂长也没有了昨天的气势,他和气地对大家说:“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向我提。”
“但不要罢工嘛,这里大部分都是老员工,有什么不能说的嘛?你们说吧,有什么要求?我立即向公司反应。”
有个员工说:“我们要和老板对话。”他以为这个员工会接着提要求,不料他说完这一句后,就不再说了。
“你们有什么要求,跟我说是一样的,我能解决的,立即给你们解决,解决不了的,也保证会上报公司。”他苦口破心地劝道。
说了半天,大家无动于衷。他又来硬的,指着一个员工说:“你被开除了,马上去财务部结算工资。”
那个员工白了他一眼说:“你说开除就开除啊?”说完不再鸟他。厂长见软、硬都没有效果,只好无可奈何上楼了。
到了下午,厂长回到车间说:“你们都复工吧,公司答应明天派人来和你们谈。”见大家没有反应,只好回办公室了。
直到罢工的第二天下午,公司的一个副总才过来。他笑着对大家说:“你们大部分都认识我,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老板因为在外地出差,全权委托我处理这件事。”
“我也是公司的股东之一,大家可以相信我。我先就你们提出来的,同是公司员工,福利不同的质疑,做一个解释。”
“工厂和公司的员工,虽然都是公司的员工,但因为部门不同,管理不同,要求也不同,所以福利待遇也不同。”
“举个例子,你们是八小时工作制,每周工作六天,加班有加班费。但公司的员工不同,他们没有加班费,休假也不固定。”
“工厂的员工包吃住,公司的员工就没有这个福利。这次公司组织旅游,也只是对他们的一种补偿,并不是固定的福利。”
“公司对所有的员工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厚此溥彼。出现这种差异,是因为公司的实际情况造成的,希望大家理解,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听了他的解释,大家一时无话可说。一些人提了几点小问题,比如生活用品补助过低,探亲路费应按实报销等。
等大家说完后,他说:“你们提的这些问题,我带回公司研究一下,三天之内给你们回复。”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了,请大家签一个同意复工的声明,公司对此既往不究,不会对任何人秋后算帐。”
他见大家犹豫不决,对徐勇说:“徐老三,你先来带个头。”徐勇看了大家一眼,上去签了字。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大家陆续上去签了字。一场信心十足的罢工,最后成了一场闹剧。
这次罢工,大家主要针对的是厂长,可事后厂长一点事也没有,大家知道这次白闹了。虽然公司副总说了不会秋后算帐,员工相信才怪。
不过不等厂里动手,一些员工相继离开了,五个领班走了三个,徐勇是第一个离开的。
一时人心慌慌,厂里反过来安抚大家,一下找这么多熟练工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出了这样的事,公司不反思背后的问题,不提高管理水平,反而针对弱势的员工,胡佑民对这个公司也没有什么好感了。
他暗地里寻找新的工作,一旦有合适的地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只是田玉梅一直没有回信,让他坐立不安。
回想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浑身充满了幸福感,说好了让她等自己几年,她会等吗?
记得第一次到东陵时是下午二点多,他坐公交车到东陵军区的军人服务社,这是三奶奶上班的地方,三爷爷工作的地方是进不去的。
一位清瘦的、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听完他的自我介绍,第一句话就是:“你咋这么快就来了?正准备回信要你不要来呢!”
他只能站着傻笑。毕竟是自己的侄孙子,老太太抱怨了几句,和同事交待了一下工作,便提前下班领他回家了。
她们家离上班的地方还不到一公里,是一个军属大院,一栋二层别墅,不过住了四户人家,楼下两户,楼上两户。三奶奶家住楼上,三室一厅的房子,家里摆的都是老式家俱。
老太太一边做饭,一边问家里的情况:“你爷爷奶奶身体好不好?二叔结婚没有?你二姑嫁到哪里了?十多年没回家乡了,得抽个时间回老家去看看……”
老太太叨叨个没完,说到后面抹起了眼泪。他一边支应着,一边帮老太太摘菜,对这个三奶奶,除了刚见面时的拘窘,没有一点陌生感。
六点钟的时候三爷爷回来了,一辆军用吉普车送他到楼下。对胡佑民的到来他倒是没说什么,问了些家里的情况,要他休息几天,工作的事别着急,慢慢找。
三爷爷有一儿一女,都是现役军人,他们都成家了,没和她们住一起。女儿、女婿都是军人,在邻近的铁岭市一个部队里。
儿子在东陵市炮兵学院当干事,儿媳在保险公司上班,儿子、儿媳一般在周未来看看二老。
吃完晚饭差不多七点了,老头看起了新闻联播,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有些困意的胡佑民洗嗽一下就早早地去睡了。
第6章 血战夜宵摊
三天后,三爷爷告诉胡佑民找到工作了,是一个转业战友同事的儿子开的厂里当仓管员,工资一百二十元一个月,干得好还有奖金。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百二十元的工资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他有一个表舅在乡中学当老师,工资只有六十八元。
想想都觉得激动,第二天清早,他便骑着三爷爷家的一辆旧自行车,驮着他的大背包,屁颠屁颠地跟着他的战友去东陵市长兴电炉厂报到了,接替田玉梅做仓管员。
交接工作倒也简单,一些入库单、出库单、帐本,清点一下库存就算交接完了。
田玉梅说不懂的去问她,她也会抽时间来指导他,他不停地点头,像小鸡琢米似的,可惜田美女一次也没来指导过他,他也没好意思去问。
工厂没有专门的宿舍,胡佑民只能住在仓库里。仓库里有间小办公室,约十二平米,用一道布帘子分开,帘子外面摆一张办公桌,一个木文件柜,白天办公用。
帘子后摆一张一米二的木床,就是胡佑民晚上睡觉的宿舍了。办公室没有自来水,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只一个电暖气,冷得受不了时他就插上用一下。虽然条件很简陋,但对刚从乡下来的他来说己经是天堂了。
给家里写了一封报平安的信,胡佑民将心思放在了工作上,他是个要强的人,想将工作做得出色一些,不想让别人轻视了。
豪爽的东北人自来熟,胡佑民二、三天就和工人混熟了。刚开始他根本不认识那材料和配件,就让工人自己到仓库里找,然后记住是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用?
记帐简单多了,照葫芦画瓢就行。工人们都很热情,主动地、很有耐心地给他介绍那些材料、配件。
有晨练习惯的胡佑民,每天清晨在厂里小跑几圈,然后练一套拳。这套拳是外公教给他的,也不知叫什么名字,问过外公,外公说他也不知道。
外公年轻时被抓过壮丁,给国-民-党军队挑军火,在一次战斗中被一颗流弹击中,子弹从右脸进去,从左脸靠下巴位置出来,贯穿伤。
外公受伤后没人管他,被一个游走四方的道士救了,教了他一套拳法,说是强身健体的,还有一些小法术:划八字、划卡水、治鸡眼等。
胡佑民从小体弱多病,自从练了这套拳法后,身体强健了很多。从此他喜欢上了这套拳法,坚持练下来了,这一练就是六年多,这中间没生一次过病,连小感冒都没有过。
在厂子旁边有一条小巷子,巷子很杂,有面门,有地摊,有卖菜的,有卖衣服的,有卖早点的……。
他每天到这里吃早餐,时间长了,喜欢上了一个卖羊杂汤、馅儿饼的摊点,这是他最爱吃的。
羊杂汤本就很鲜,还在面上撤了些香菜,喝起来能鲜得骨子里去,馅儿饼又软又香,一次能吃七、八个,可他没那么多钱吃,只能忍着馋虫吃二个垫垫肚子,再喝一碗羊杂汤。
羊杂汤伍毛一碗,馅儿饼也是伍毛一个,早餐一块伍,这对他来说己经很奢侈了。
一块五毛是胡佑民同学读高中时一天的生活费,可心疼也没办法,再省就会饿得受不了。
其实他只用掏早餐钱,中餐在厂里吃,晚上只有他一个人住在厂里,晚餐就热中午的剩饭剩菜吃。
胡佑民吃得很慢,他很享受这个过程,对很少吃过饱饭的他来说,吃着这么美味的东西是很幸福的事。
摊主看他每天来吃,和他也熟了,看到吃那么少,曾笑他吃饭像个大姑娘,太斯文了。他慢悠悠地吃完、喝完,便回到厂里,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在仓库无事时,他喜欢去看工人们干活。工厂里的一切都是他不曾见过的,钣金工、钳工、车工、焊工、铆工,他第一次知道这些工种,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些坚硬的金属在他们手里变成各种需要的型状。
他最喜欢看钣金工小李子干活了,那些铁板在他手里就象有灵性一样,想变得什么样子就能变成什么样子。
和砌炉工孟有为的认识差点闹了个笑话,第一次看孟有为将砖块砌在炉里,便问他是不是乡下的那种泥工?
孟有为笑了:“叫我泥工也行,不过和乡下的泥工不同,他们的活我-干不了,我的活他们也干不了,我们用的材料不同,砌法也不同,要求更不同。”
东北的女人也豪爽,开起玩笑来不比男人逊色,什么都敢说。厂里有五六个女工,两个年纪小的还比较含蓄。
那几个三十多岁的大嫂特能开玩笑,胡佑民常被她们搞得满脸通红,所以他经常是看到她们就绕着走。
有一次没躲过,一个稍胖的叫李姐,一个瘦高点叫单姐,在路上调戏他。李姐笑咪-咪地问:“小胡啊,有女朋友没?要不要姐给你介绍一个?”
他还没开口,单姐接话了:“不过得先让姐看看毛长齐没有!”“嘻嘻”“哈哈”两人开心地笑着。
胡佑民正准备逃走,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干哈呢?还要上班不?”回头一看是田玉梅,李姐和单姐干笑两声走开了。
田玉梅板着脸看着他:“和老娘们聊骚很爽是不?没事不会将仓库整理一下?不会去车间干点活?”
说完也不等他解释,冷哼一声走了。胡佑民郁闷了:这是哪跟跟啊?是哥没来得及躲好不好?
转而一想觉得有点不对,她凭什么教训我?看着田玉梅远去的翘臂,狠狠地多看了几眼。
让他意外的是,田玉梅几乎每天都来找他,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时间长了,两人就暗地里好上了。
惬意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年底。放假分开后,他一直思念着田玉梅,盼望厂里早点开工,这样就可以看到她了。
过完年初八开工,胡佑民早早地来到厂里。第一天就是报个到,领个红包,是四十八元的开工红包。
工人们见面了都拱拱手,说声新年好,聚在一起说笑一番,然后做一些开工准备工作,就可以回去了。
到下午厂里没什么人了,胡佑民到办公室,将假期里买的手表给田玉梅,她有些期待地接过去:“送我的礼物?是啥?”
“你打开看看,看喜欢不?”
“哇,好漂亮的手表,我喜欢,快帮我戴上!”
他拿起手表,戴在她白嫩的手碗上,握着她的小手舍不得松开。
“咋想起给我买礼物呢?很贵吧?以后别买这么贵的东西了,只要是你买的,不管什么我都喜欢!”田玉梅抚摸着手表深情地对他说。
不等他回答,又说:“晚上我请你吃饭,想吃啥?”他夸张地拍拍肚子说:“过年吃得太好了,得去去油水,你请我吃方便面吧”
厂里开工没多久,孟有为接了一个私活,给别人砌了一台井式电炉,挣了三百多块。晚上便请小李子、胡佑民宵夜,还没吃几口,就干起架来了。
事情的起因是小李子嘴贱,在他们邻桌有三男一女也在吃宵夜,那女的二十七、八的样子,丰乳肥臀,脸蛋、身材还可以,关键是一双桃花眼,眼角带媚,满目含春,能让二弟不由自主地敬礼。
小李子一边偷看那女的,一边挤眉弄眼地对胡佑民、孟有为说:“挺有料,爽一下就美泡了。”
小李子的贼眉鼠眼引起了邻桌的疑惑,那个大胖子走到小李子身边问:“哥们,嘀咕啥呢?”
“干哈?关你鸟事?”小李子是个暴脾气,翻着白眼说。
“哟,挺横啊,哥们!”那瘦子、长头发也围了过来。
他和孟有为对视了一眼,假装害怕,低眉顺眼地说:“我们什么也没说,不关哥的事,你们找他,我们不认识他。”
指了指小李子,便低头吃起烤肉串来。长头发和瘦子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转向小李子。小李子一看傻眼了,不过死鸭子嘴硬:“爷一挑三,照样干趴你们。”
东北人能用拳头解决的绝不用嘴巴,他一串烤羊肉还没吃完,就见大胖子抓着小李子的头发往桌上磕,几下就磕出血来了。
孟有为给他递了一个眼色,抓起坐着的长条凳,准备砸过去,长头发和瘦子一直暗中关注着他俩,孟有为刚起身就被长头发和瘦子摔到地上用脚踹。
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本能地飞起一脚踢向长头发,踢得长头发退了好几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材单瘦的胡佑民,这一脚踢出的力道看来不小,可能是他常练拳的缘故。
一脚得逞的胡佑民并没窃喜,此时的他脑子一片空白,他又挥拳打向瘦子,拳头和瘦子的脸颊来了个亲密接触,瘦子脸上无肉,疼得他直甩手,
他刚想再来一拳,就被缓过神的长头发偷袭,一啤酒瓶砸中头部,血顺着额头流下来,眼前冒出好多小星星。
晕呼呼地胡佑民抹了一把从额头流下的血,看着手上鲜红的血,有些傻眼了,瞬间怒从心头起,他拿起桌上的啤酒瓶狠狠地砸向大胖子的后脑勺,踢得正欢的大胖子身子一歪,缓缓倒下。
被踢的小李子从地上爬起来,操起身边的长条凳朝正在围殴孟有为的二人砸去,他拉起地上的孟有为,这小子被揍得很惨,满脸是血。
大冷天的街上行人稀少,寒风中晚归的市民有驻足观看的,可围观的人不多,也没有人用手机报警。
这个时候,手机还是希罕物,只有一些老板才有大哥大,手持大砖头,很牛气的那种。
这个时候门面都关门了,自然没有人用座机报警。架打完了,夜行的人继续行色匆匆,吃夜宵的人也继续咬着肉串、喝着小酒,侃着大山,谈笑生风,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夜宵摊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伙都叫他大张,是市电炉厂的下岗工人,妻子是一家街道小厂的炊事员。
大张下岗后两口子便摆起了夜宵摊,他是孟有为以前的同事,所以孟有为经常带同事过来吃夜宵。
第7章 读成人大学
这时候大胖子醒了,坐在地上摸着后脑勺,一脸茫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个女的扭着蜂腰过来要扶大胖子起来,可拉不动,大张过来和她一起将大胖子和长头发扶起来坐好。
大张认识他们几个,是附近红星汽车配件厂的,常来吃宵夜。帮着劝说是个误会,东北人性子火暴,一点就着,架打完了,火也消了。也没人去医院,这点小伤自己处理一下就行了。
想到是自己人先惹事,孟有为要将对方的单买了,对方倒也没推辞,一起消费八十元,给了老板一百元,其他算赔大张的损失。
大家搀扶着往回走,先到小李子家,小李子老婆还没睡,在家看电视。和小李子的火暴脾气不同,他老婆温顺体贴,像南方的小家碧玉。
她一看几人的样子就知道是咋回事,看来小李子以前没少惹事。她什么也没说,从里屋拿出纱布、绵纤、碘酒、云南白药,帮几人清洗、上药、包扎。
弄完快十一点了,胡佑民和孟有为告别出来,孟有为要先送胡佑民回宿舍,离工厂不到一里路了,他拒绝了,
在岔路口和孟有为分手后,胡佑民紧了紧围巾,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没想到东陵这么冷,快3月份了,还没一点春意,比家乡的冬天还冷。进入仓库办公室后,他赶紧将门关上,好像能将寒冷关在门外一样。
搓了搓手,插上电暖气。感到头有点疼,拿镜子照一下,伤口并无大碍,可能是屋里温度高些,冻僵的头皮有知觉了,便觉得疼了。
想到打架的那一幕,他只有苦笑。一个刚高中毕业,平时连鸡都不敢杀,看到血就心发慌,在父母和老师眼中听话懂事的学生娃,居然会打架,居然第一次就见红挂彩,而且打起来那么狠!
摇摇暖瓶,里面没有热水了,懒得去厨房打水了,他准备上-床睡觉,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
脑子里一会是打架的场景,一会是家乡干着农活的父母、一会是在校园里书山题海、秉烛夜读,更多地是担心被厂里知道了将自己开除了!
虽然睡得晚,第二天他还是准时起床了,在厂里跑了几圈,练了一遍拳。吃完早餐便早早地去了车间,他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可杯子里没水。
他拎起水壶想去厨房打水,刚一开门,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眼一看是恋人田玉梅,
“干啥呢?慌里慌张的!”她瞪了胡佑民一眼,“厂长找你。”
他揉了下胸口,好像在回味刚才撞上来的那柔软的感觉,皱着眉头问:“厂长找我?找我做什么?”
田美女这时才看到他头上缠的纱布,忙关切地问他怎么受伤了?他掩饰地说不小心磕门上了。
她虽然不信,也没多说什么,摸了摸他受伤的地方,见没什么大碍,叮嘱他几句就走了。
他盯着田玉梅扭动的翘-臀,心里一阵燥热,作为初哥的他,觉得有一团火在他身体里窜来窜去。
可一想到厂长找自己,火一下子灭了,是祸躲不过,担心的事还是来了。忐忑地来到厂长办公室,不出所料,孟有为、小李子己经在这里了。
厂长叫刘红阳,是东陵市电炉厂的技术科科长,三年前辞职开了这个厂。最开始是经营一些防火材料、电炉配件,订做一些电热管、电热丝。
私企经营灵活,物美价廉,服务态度好,竞争力远胜那些傲慢的国企。长兴电炉厂慢慢开始做一些烤箱、小箱式炉,到现在的井式炉,大型台车炉。
刘红阳搞技术出身,话不太多,有点书生气,听说他的梦想是当个作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看到胡佑民进来,刘红阳就一直盯着这个年青人,脸无表情。过了几分钟,刘红阳开口问:“谁先说说是咋回事?”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后小李子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包括是他惹事都没隐瞒,刘红阳倒也没发火,对三人说:“爽了吧?还不爽的话,你们几个在这再练练?练爽了再去做事。”
三人只能嘿嘿傻笑,刘红阳是看到他们头上缠的纱布才知道打架的事,他挥挥手:“你俩滚吧,小胡留下。”
待两人走后对胡佑民说:“你这小身板也敢打架?想不到南方人也有血性,像个爷们!”
顿了顿又说:“不要学东北人,爆脾气、喜欢打架,听说你是大学漏子,我需要你这样有知识的年轻人,在这里用心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他只能惶恐地点着头。
回到车间,他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才慢慢恢复正常。千辛万苦地从湘南跑到东陵,忍受了亲戚的一通报怨后才进入这家工厂。他很珍惜眼前这份工作的,生怕被辞退了。
敲门声打断了胡佑民的心思,开门一看又是田玉梅,他的心脏便不争气地怦怦直跳:难道她也知道了?
田玉梅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问:“没事了?”,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你还能耐了,学会打架了?”
“没,我胆子小,以后不会了!”
“少贫,厂长没骂你吧?”
“没有,厂长还夸俺是个爷们呢!”
“你还得瑟上了?学啥不好学打架,不打架就不爷们?”
“那倒不是,这不是赶那儿了嘛”
“行了,伤得不重吧?”
“没事,俺结实着呢!”胡佑民屈肘做了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
田玉梅见有人陆续进车间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就走了,疼得胡佑民直吸冷气,这女人是属螃蟹的?
三月初,三奶奶打电话到厂里,说他参加成人高考的名报好了,抽个时间去拿资料。
他下班后就去了,买了几斤水果,三奶奶看到他嗔怪地说:“来就来呗,还买什么东西?”然后递给他报名的资料,还有一些书,花了一百多元。
胡佑民忙掏出钱给她,三奶奶不要,说他读书是求上进,是个好孩子,她们得支持他,他表示谢意后便告辞回去,三奶奶留他吃了晚饭再走,他说己经吃过了。
其实他没吃晚饭就来了,他不想麻烦别人就说吃了,回到工厂后去食堂,热了些剩饭剩菜吃,便回到宿舍里看书。
其实他对这次考试是有把所握的,他是怕出意外,多做些准备,不然考砸了,那就是丢人从湘南丢到了东陵。
翻了一下发的考试大纲,和自己预料的一样,一点也不难,他根据大纲整理一下知识点,列了个复习计划,去二手书店淘了一些资料,每天下班后按计划复习起来。
天气渐渐暖和了,工作量也大起来了。老田对胡佑民的勤奋和认真负责感到非常满意,对这个机灵、懂事的小伙子越来越喜欢,他现在基本上将手上的工作交给胡佑民做,他只进行指导和检查。
由于订单较多,胡佑民要经常加班,将图纸分解,算好下料单,列好工作分配单,还要去仓库查材料库存,申请材料采购,保证每批订单的材料用量。
麻烦点的是工作调度,每个工序并不能按计划完成,便会出现一个工序等另一个工序的情况,这个时候就要及时调配没事干的工人干别的工作。
工人大都不愿做别人岗位上的事,所以经常要做思想工作,虽然他人微言轻,但他平时对工人很好,嘴也甜,工人中有困难的,他及时帮助处理。
他分配的工作也合情合理,工人们对这个比他们年轻好多的小伙子基本上是认可的,所以很给他面子。
胡佑民的工资年后涨到一百八十元一个月,加上奖金,有时能拿二百三十元,感觉和田玉梅的距离又近了一步,这让他的工作热情高涨,对此厂长和老田夸了他好几次。
五月份的时候,胡佑民去参加了成人高考,这对他这个学霸来说,是轻松加愉快。
考完后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将精力放在了工作上。六月底的时候,东陵工业大学成人学院招生办打电话来了,告诉他被他们学校的财务会计专业录取了,三年制大专。
报这个专业是他想了很久的,学其他专业,毕业后也进不了国企,进不了政-府机关,更不可能去搞研究。
学会计专业可进可退,进可对自己将来创业有很大的帮助,退可在私企找份会计工作,一直干到老。
八月底去学校报到,办理入学手续。校园古朴、幽静,林荫道上走着三、五成群的学生,胡佑民很快喜欢上了这里。
本以为无缘大学生活,心中有许多遗憾,没想到一年后自己还是进了大学校园,成了一名大学生。
虽然自己的大学毕业证没什么含金量,但圆了大学梦,胡佑民内心还是很兴奋的。
办完入学手续,渴望校园生活的胡佑民情不自禁地在校园里逛了起来。他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在里面走完一圈,走这么久他一点也不觉得累。
教学楼,图书馆,凡是能进的地方他都去看一看,感受一下以后他在这里读书的情景,不禁有些期待和激动。
令胡佑民失望的是上课并不在本校,而是在离他的工厂不远的一所技校里。能学到东西就行,在哪里上课都一样的,他这样安慰自己。
上了一段时间课,他发现只有教统计学和会计基础的老师是本校的,其他的都是外聘的,这让胡佑民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他见同学们没有一个对此有异议的,他一个外乡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对大学的好感一下淡了许多。
班上有四十二名学生,但每天都有几个人不来上课,这让胡佑民有些不解,花了钱和精力却不上课,这是闹的哪出?
他是想实实在在地学点东西的,也不管其他人的事,只是感叹:城里人真会玩!
只有他每次按时来上课,认真听讲,及里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所以在以班上显得另类,也引起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注意。
因为他是班上成绩最好的,所以每次回答问题,各科任老师基本上是点他的名,也只有他能很好地将问题回答出来。
第8章 女同学的约会
班上有一个女同学,叫何晓丽,是东陵市弹簧厂的,约一米六五的个头,看上去比胡佑民大一、二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她身材苗条,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凸,一副娃娃脸,笑起来甜甜的,算得上是班里的班花了。
何美女每次都选在他周围坐,不是左右就是前后排,在一次周六的最后一节课上,胡佑民收到了何美女的纸条:“可以帮我补习一下英语吗?”
“可以。”他将纸条递给前排的何美女,
“明天上午九点,去东陵大学可以吗?”纸条又递回来了,
胡佑民觉得他们像电视剧中的地下党接头一样,他觉得有些刺激,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他周日早上八点就出发了,转了二趟公交车,在八点五十赶到了东大校门口。没等几分钟,何晓丽也到了。
她精心打扮过,比在课堂上漂亮多了,他有瞬间失神,但自制力强大的胡同学马上镇定自若,尾随她向校园里走去。
金秋十月的东大校园,散发着秋天的明朗和清爽,阳光从远处的云层中爬起来,从树叶间洒下来,淡淡的金黄镶嵌在林荫道上,像一条彩带。
走在他前面的何晓丽,亭亭玉立,长发飘飘,脚底穿着一双系有透明彩丝带的凉皮鞋,扭动着性感的翘-臀,在金色的彩带中飘行。
让跟在后面的胡同学又不淡定了,他艰难地挪开目光,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
何晓丽对这里很熟悉,七转八转,将他带到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胡佑民特意带了英语教材,何晓丽背了一个小背包,手上什么也没拿,那背包小得让他怀疑能否装下课本。
教室坐下后,她并没有要学习的意思,脸色微红地看着他,用小手不停地扇着风,好像很热的样子。
他也不好提学习的事,又不知同她聊些什么,更不敢看她,那胸前的高耸会让他流鼻血,这会让没带纸巾的胡同学出糗的。
何晓丽等了半天,见他像个呆瓜一样地坐在一边,心里又气又恼,没好气地说:“在寻思啥呢?像个哑巴一样!”
六神无主的胡佑民见她终于开口了,口气却不善,心里纳闷:牺牲休息时间来给你补课,来这么久了也不见你要学习,对我像呛了*似的,哥这是招谁惹谁了?
郁闷的胡同学讪讪地翻着英语课本:“我们从哪里补起?”何晓丽的脸瞬间由红变白,脸上写满了失落。
她起身朝教室外走出,见胡佑民跟了出来,瞪了他一眼说:“今天我有点不舒服,不补了。”
他哦了声,仍跟在她身后,何晓丽恶狠狠地转过身:“滚!”他一怔,随即讪讪离去。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何晓丽虽然还坐在他身边,却对他板着脸,不理他。无辜的胡同学,自然不能和她计较,也装着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这更令何晓丽恨得牙痒痒:这个木头是真傻,还是装傻?天下还有比他更笨的男人么?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异性是敏感的。十九岁的胡佑民,早己情犊初开,渴望甜美的爱情,大城市的女孩子,淡雅也好、泼辣也罢,在他眼中都是高贵的公主。
只是他正和田玉梅热恋中,都幸福得冒泡了,眼中没有别的女孩子,只是苦了何美女的一片芳心。
有一天下班后,田玉梅想去吃涮羊肉,又觉得饭店里的太贵了,有点舍不得。
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跟胡佑民在一起后,她也变得小气了,学会了精打细算。胡佑民提议自己涮,她有些怀疑地问:“你会做?”
“也不看看哥是谁?这世上就没有哥不会的!”他两眼朝天地吹牛。
“看把你能的,我们去菜市场买菜。”她打了他一下,拉着他往外走。
他们买了一斤羊肉卷,一包海鲜火锅底料,一些白菜苔和香葱。回来的路上,看到两手上拎的大大小小袋子,他调侃地说:“我们这样子像不像居家过日子的两口子?”她的脸一下红了:“滚犊子,尽想好事!”
回到厂里的食堂,他开做涮羊肉,这对小时候便会做饭了他来说,是件很简的事。
先洗了一块姜去皮切好,葱花洗净切段,剥些大蒜备用,将电火锅洗干净,放入姜块,大蒜,八角,一段陈皮,加入适量的水,插上电烧开。
在等水烧开的过程中,将白菜苔摘好洗净,又取二只碗,放些陈醋、生抽、腐乳、大蒜沫。
给自己的碗里加些油辣椒,水开后放入火锅底料,加入适量的盐、葱段,便可以涮羊肉了,用筷子夹着羊肉卷,在锅里来回涮几下,沾上碗里的调料就可以吃了。
在整个过程中,田玉梅就在一边看着他做,会做饭的男人真帅,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帅哥,她看得有些入神。
听到可以吃了,回过神的她夹起一片羊肉卷,放在火锅里涮了涮,沾些调料,放进嘴里小心地品尝,味道鲜香、嫩滑,比饭店做的还好吃。
一时胃口大开,一边吃一边夸他:“嗯,好吃,人长得不咋滴,手艺还不错,有当厨师的潜质。”
“有你这样夸人吗?哥长得很帅好不好?”
“就你还帅?蟋蟀的蟀吧?。”
“管他是哪个蟀,有人喜欢就行!”
“谁喜欢你了,少臭美!”
她伸手来掐他,早就见识过二指神的厉害了,他赶紧跑开,看到他居然敢躲,她有些恼了,追了他两圈,当她掐着他腰间的软肉,看到他疼得直咧嘴,才满意地松手。
两人边吃边斗嘴,一斤羊肉不知不知觉就吃光了,又下了些白菜苔吃,田玉梅吃得有些撑了。
上了两个多月课了,胡佑民学得很轻松,课程很简单,大部分是高中的内容,这对学霸的他来说,不用预习,也不用复习,在课堂上就能消化。
他不满足课堂内的教学了,买了很多经济和管理类的书,比如《经济与管理》、《企业再造》、《内部整体控制框架》………
利用业余时间研读,不懂的地方向老师请教,老师姓向,是个小老头,思维活跃,虽然是教材外的问题,但向老师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讲这些经济管理方面的知识,这让他获益非浅。
胡佑民在班上并不活跃,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了要么向老师请教问题,要么坐在座位看厚厚的课外书。
即便这样,在班上还是有两个男同学和他玩得比较好,一个叫陈国梁,瘦高个,身高约一米七八,可能是他父母想他成为国家的栋梁就取了这个名字吧。
可事与愿违,用他自己的话说,不但没成栋梁,连砖瓦都不是,成了一个摆地摊的无业游民。
另一个叫刘心远,个头和他差不多,也很单瘦,话不多,脸上带着淡淡、礼节性的微笑,是东陵市车桥厂的一名车工。
胡佑民也搞不清是怎样和他们玩到一起的,可能是课余聊得来,又到外面喝了几次酒。
对刚走进社会的他们来说,还是比较单纯的,对脾性就能成为朋友,他们的友谊一直保持到毕业。
胡佑民跟着陈国梁去摆过几次地摊,在他家附近的一条夜市街道上。夜市的摊位看似谁先到谁先摆,实际上不是这样。
事先都和市场管理和城管定好了,交了相关费用的。如果哪个冒失鬼去占个摊位摆上了,且不说原摊主撵你,城管也会来找碴,将你赶走或者没收你的东西。
陈国梁卖的是旧衣服,用后来的话说是洋垃圾服装。洋垃圾服装是社会上俗称,一般是指进口的二手服装,或者是以走私、夹带过来的服装。
也有说法认为洋垃圾服装出自国外的垃圾场甚至医院停尸房,而且在这些洋垃圾服装上潜藏着各种境外病害和传染源。
洋垃圾服装一直以来都严禁入境。这些出现在市面上的服装都是未经检验检疫偷运到我国的。
这些洋垃圾一般都是按斤论价,成本低廉,运到市场后则以每件十元左右的价格出售。
服装上有污渍、霉点,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有的衣服甚至已经腐坏,一般一块钱一斤。
商家打货回来,挑挑拣拣,稍作处理就摆出来卖了,其中三分之二成为摊位上的商品,还算暴利的行业,所以即使有悖道德法规,还是有很多不法商贩在买卖。
陈国梁算得上有良心的奸商了,他从广州进货,他挑的是好点的,价格也贵些的旧衣服,要二块钱一斤。
旧衣服进回来后先分类挑选,分三类:一是比较好的,二是基本上能穿的,三是太差卖不出的。
将前二类衣物进行二次消毒清洗,先用开水烫洗一次,再用消毒液漂洗一次,晒干后用电熨斗熨好,贴上自制的假商标,用塑料袋封装好,说是服装厂仓库积压服装,
好的一件卖三十元以上,一般的卖十至二十元一件。第三类就保本卖到拖把厂做拖把。
这样除掉成本,他平均一件衣服能赚十元左右,一个晚上运气好可卖七、八件,最差也能卖二、三件,比上班簇强多了。
清洗的时候能从衣服里翻出钱币,有韩元、日元、美元、英磅、还有一些不知是哪国的钱币,最多的时候一件衣服里能翻到十美元,这些意外之财加起来也不少,有时抵得上货款了。
在一个周六晚上,和刘心远约好去陪陈国梁摆地摊,十一月份了,天有点冷,出来逛街的人不多。
光顾他摊位的大多是对穿着不讲究,也没法讲究的民工,身上的衣服实在没法穿了,才到他这样的地摊上买几件衣服。
陈国梁不喊价,自然还价的空价小,一些民工对比了很摊位后,大多是在他这里买。
民工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和精力,有时买东西为了省几毛钱的差价,可以多跑二、三里路。
今天卖了三件衣服,赚了二十多元。现在十点多了,街上没什么人了,他们开始收摊回家,衣摊很简单,几个用自来水管组装起来的挂衣架。
收起来放到三轮车上,几个人推着三轮车往陈国梁家走去,只有十多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第9章 意动家具厂
三人中只有陈国梁的口袋伙实些,平时聚在一起吃喝都是他买单,这次他买了许多带些毛豆、鸡架、卤猪耳、卤鸡爪、花生米之类的下酒菜,三瓶白酒,准备回去喝个尽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陈国梁的父母是在一个厂上班,要二班倒,为了不影响对方休息,他们选择了同时上白班或夜班,胡佑民是选在他父母上夜班才去的。
三人摆好酒菜,打开录像机,放了一部带情节的带子,开始边看边喝、侃大山。
几个人中陈国梁是属那种没心没肺的,虽然是做生意的,但人实诚,刘心远性格有点内向,识大体,但有点小气,爱计较一些小事。三人聊天时,一般是陈国梁吹牛,刘心远附和,胡佑民在边上呵呵。
陈国梁家有好多录像带,国产的、港台的、西方的,还有很多儿童不宜的,是到广州进货时夹在衣服里带回来的。
开始放的是带有故事的,到后面是西方大片了,都是些没有前奏、没有故事情节的世纪大战。
胡佑民第一次看这种玩意,看得他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带级别的还好点,有故事铺垫,半遮半掩。
对短兵相接的战斗,虽然刺激,却易乏味,对一些变态的情节,他很反感,觉得恶心,不知我们的胡同学是传统、还是缺乏欣赏水平。看了几次,他不想看这类录像了,陈国梁便找些港台枪战片来看。
他家是一栋小平房,是一室一厅一卫一厨的格局,带一个小院子,这在城里是很难得的,据说他们这里很快要拆迁了,可以补很大一笔钱,也可以补房子。
一般是补五层楼房的半个单元,也就是说二房二厅一厨一卫的房子可以补五套,到时光这些房子出租都是一大笔收入,中国的拆迁政策让很多人一夜之间暴富。
家里没有床,卧室和客厅都有一个大土炕。胡佑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土炕,房子有多宽,土炕就砌多宽,三面靠墙。
客厅的大炕有近四米宽,并排可睡七、八个人,炕上有一个方型餐桌,不到五十公分高,可以盘腿坐在炕上吃饭,睡觉时将餐桌拿下来。家里没暖气,靠火炕和烟筒取暖。
喝到转钟一点多,还有半瓶白酒,大家都有些醉意了,便提议不喝了。大家手脸都没洗,酒菜也不收拾,爬上土炕准备睡觉,看录像和电视机还开着,胡佑民准备去关,陈国梁不让,说边看边睡。
晚上睡觉土炕上是不铺棉絮的,也没有垫单,只铺有一层地板革,来自南方的胡佑民第一次睡这样的土炕,开始有点不适应,硬硬的土炕硌得慌,好在年轻,加上看录像看得晚,太困了,很快睡着了。
习惯早起的胡佑民,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见他们睡得香,便没叫醒他们,关了录像和电视机,推上自行车,掩上院门回厂里了。
因为是星期天,厂里只有门卫老梁,他和老梁打了个招呼回到宿舍。太阳升起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看起书来。
他是代入式阅读,就是将自己想象成作者或书中的主人公,在一些场景中思考自己会怎么做?是不是唯一选择?有哪些漏洞?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这样的阅读能产生不少共鸣,也有很多迷茫,但比别人领悟的更多。
现在胡佑民考虑最多的是赚钱的事,他大量地阅读也是想从中找点发财的灵感,想到了许多点子,又一一被他否决,不是难度大,就是不现实。
靠卖苦力赚点辛苦钱更发不了财,违法的买卖他更不可能去做,那是他做人的底线,不是他胆小,是不想过那种受到良心谴责,担惊受怕的日子。
他也想摆一个陈国梁这样的地摊,如果陈国梁算个体户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对个体户近距离的接触和了解。
时间自由,挣钱多,头脑灵活,目光敏锐,能吃苦,善钻营,但大多时候没有原则和底线,没有长远目光,更没有规划,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他想了很久,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个体户所从事的行业大多技术含量小、进入门槛低,基本上靠信息不对称、投机取巧、以次充好、弄虚作假等赚钱。
他不想陷入这种短期的诱惑中,这样虽然能快速地小富,却限定了眼界,迷失了自我,很难做大做强。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赚这些没有底线的黑心钱,不能出卖自己的良心,心中要有的原则。
书上说创业要从自己熟悉的行业做起,因为隔行如隔山,目前自己从事过电炉行业的生产。
可开电炉厂投入太大,而且自己没有技术储备,没有关系客户,也不懂市场营销,他无奈地否决了这个想法。
想回家乡从事种殖或养殖业,一是没有技术,二是家乡的人均耕地才八分田,没有场地,不得不放弃。
他知道创业机会不可强求,自己只能做个有心人,等待合适自己的机会出现。
厂里给一个家具厂做了一台高频炉,胡佑民近距离地接触了家具行业,感受到里面的暴利。
厂里接了一个订单是一个家具厂的高频感应炉,专门生产曲木家具的。家具厂先做好各种形状的模具,比如弓形的,u形的等。
将模具置于高频炉上,在模具上一层层地加很溥的木片,放一层刷一次胶,满足厚度后,用液压机压进模子里,同时高频炉加热,将胶快速烘干固化,使夹板硬化成型。
经过一段时期紧张的工作,高频炉做好了,而且调试成功。随后是交货,安装,生产,一切顺利。
家具厂就在本市的效区,老板是个军转干部,约一米六五的个头,四十岁左右精明的中年人。
那天他很高兴,请胡佑民和安装调试工人去饭店吃了一顿,还给了他一张名片,说以后买家具可以找他,给他打7折。
工厂的效益一年比一年好,规模也不断地扩大,到九二年年底的时候,厂里由二十多人增加到近四十人。
胡佑民也出师了,在师傅老田的推荐加上厂长的欣赏,他出任厂里的生产调度员,工资一下涨到了三百元一个月。
他今年春节也没准备回去,老田要他去他家过年,他答应后准备在这个星期天上午去看望三爷爷,告诉他们一声。
在军区家属院小区门口,胡佑民碰到了一个熟人,在他们厂订做高频炉的家具厂老板周子湘。
两人看到对方时都一楞,感觉世界真小,周老板对他的认真敬业印象很深,他也对这个快速掘起的土豪颇为好奇。
周子湘主动伸出手,他赶紧握住,一聊才知道他是东陵军区后勤部转业的,在部队房改时将房子买下来了。
虽然赚钱后在一个高档小区里买了房子,但部队家属院的环境好,人员素质也高,便一直住这里了。
得知他来这里的原因后,周子湘更热情了,邀请他去店里和厂里玩,胡佑民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聊了一会天,周子湘说厂里有事,要去看看,临走时还特意给他留了手机号码,然后开着一辆富康小汽车走了。
看着远去的周子湘,他陷入了沉思。周子湘从事家具行业才五、六年的时间,从开家具店做起,门店扩大到三家,还开起了家具厂。
夫妻都配有一个一万多的摩托罗拉折叠式手机,买了一台小车,一台面包车,一台货车,还买了一套房子,这赚钱的速度得有多可怕?
胡佑民去过他的家具厂,这个行业没什么科技含量,进入门槛低,机械化程度也不高,属劳动密集型产业。
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如果只采购几台基本的木工设备和喷漆设备,开个厂三、四万元就够了。
开始也可以不采购木工设备,靠木工手工做,只是慢点,成本高点,等效益好了再慢慢添置设备,这样的话二万元也差不多了。
觉得自己可以朝这方面发展,但现在他的钱还不够,也欠缺市场营销的经验,还要做一个完整的市场调查,才能决定能不能做?
可有了方向和目标,人一下子就有了精神,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看到曙光,他越想越兴奋。
在中午和三爷爷探讨了一下,得到了鼓励和支持的胡佑民决定在毕业前这一段时间里好好规划一下。
下午就去了周子湘店里,周子湘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他店里聘请了营业员,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他去店里只是视察一下,安排一些主要工作,对具体的业务并不过问。
他店里摆了一套茶具,像南方人一样喝功夫茶,胡佑民不懂这些,老老实实坐着看他摆弄那些茶具。
先烧一壶开水烫洗茶具,再烧一壶开水泡茶,头泡茶倒掉不喝,第二泡茶才开始喝,看着那些茶具在他手里上下翻飞,像有灵性似的。
胡佑民对茶艺有了初步的了解,也幻想有一天能悠闲地泡一壶功夫茶,和朋友品茶聊天。
周子湘倒好茶,示意他喝茶,胡佑民学他一样端起茶杯,像饮酒一般小口品尝起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茶确实好喝,他只觉得茶入口后口舌生香,令人回味无穷。
聊天的时候,胡佑民装着随意地和他聊着生意上的一些趣事,将自己关注的、或一些不了解的事有意无意提出来。
能将生意做得如些成功的人,自然是成了精的人物,周子湘很快觉察到了他的意图。
不知是因为东北人的爽快,还是觉得这算不上商业秘密,周子湘告诉他家具从广州进货,毛利有三成左右,家具厂才开不久,毛利还确定不了。
随后他们聊起了中国的家具发展史,从汉唐的席地而坐,到宋代垂足高坐,各种配合高坐的家具也应运而生。
元、明、清各代,对家具的生产、设计要求精益求精,尤其是明清两代,成为传统家具的全盛时期,是家具的黄金时代,可以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对家具的需求不断增长,要求越来越高。开始出现一些个性化的订制家具,尺寸、式样、材质、油漆、颜色等全根据客户的要求加工制作。
胡佑民虽然事先看了一些这方面的书,对家具行业有了一点大概的了解,但在周子湘面前,他连小学生都算不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面对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周子湘,让胡佑民知道了纸上谈兵和实战的区别。
不过胡佑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他说只有三成毛利,他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发展的那么快?
胡佑民知道每个人都有秘不外传的独门绝技,这得靠自己去探索,去悟,别人是不可能告诉他的。但他还是觉得这次交谈获益非浅。
第10章 伤心的离别
不知不觉中胡佑民大学毕业了,毕业论文他写的是《论财务在企业中的决策作用》,这也是他心中思考了很久的问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随后是论文答辩,这基本上是走个过场,老师提的问题很简单,大多可以过关。不过毕业证和档案要到七月份才能领,胡佑民已经决定回去发展,便委托堂叔去拿,到时给他邮回去。
胡佑民特意找田玉梅谈了自己回去的事,希望她能跟着去湘南。田玉梅当然想跟情郎走,只是跟父母说时遭到了强烈的反对。田玉梅闹了几次,最后她母亲以死相逼,说不通父母,她找到胡佑民,想让他留在东陵,望着伤心的恋人,胡佑民的内心如刀割般疼。
但理智告拆他,既便他留下来,靠打工猴年马月才能在城里买房安家?连安身之处都没有,人家能将女儿嫁给他?加上他内心一点可怜的自尊,怕别人笑话他靠攀附女人过日子,即便是和田玉梅结婚,也是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到湘南去。
这几天田玉梅的眼睛红红的,失出光泽的脸庞显得樵悴,胡佑民只得不停地安慰她,让她等自己几年,等他回去发展好了马上来接她,以后两人再也不分开了!
刘红阳对他也颇有微词,原想将他培养成自己的重要助手,对他和田玉梅的交往也是极力撮合,现在他却要回湘南发展,而且害得自己的小姨子悲伤欲绝。不过年轻人想要去闯荡一番,他也不好说什么。
离开东陵的头一天晚上,陈国梁和刘心远来给他饯行,陈国梁请他们到工厂附近的一个小饭店里吃饭。酒桌上有离别的伤感,更多的是祝福,望着两个好朋友,脑海里浮现田玉梅的身影,情绪一下低落下来。在田玉梅面前强装淡然的胡佑民,此时有一种发泄的**,要将压抑的痛苦释放出来。
他大口地吞着酒,火辣辣的酒从喉咙流到心里,似乎要将他的心烧化。胡佑民一边流泪,一边不停地喝酒,将陈国梁和刘心远吓了一跳,却又不知怎么安慰他,只得任他喝醉,然后两人将他架回宿舍里。
怕田玉梅哭,更怕看到她伤心的样子,胡佑民走的时候没有告诉她,独自上了火车。汽笛声中,火车缓缓离开了东陵车站,没有人送行,想到离开这个生活了四年,已经熟悉和习惯了的地方,去另一个地方飘泊流浪,自己只是东陵的过客,一种伤感、一种离愁别绪涌上心头。
火车上很拥挤,这次胡佑民买到了座票,不过这种座位是直靠背,坐时间长了一点也不舒服,但比站着舒服多了。和来时相比,胡佑民身上褪去了乡下人的简朴和胆怯,有了城里人的安逸和自信,也有读书人的睿智和儒雅,口袋里也不拮据了,他的工资去年初涨到了四百五十元,在这将近四年里,除了给家里寄的钱和日常开销外,还攒了八千多元。
有钱就有了消费的底气,在火车上买盒饭吃,甚至还喝了一瓶啤酒。火车在河北停靠的时候,他到站台上买了一只德州扒鸡,不过他还是没舍得吃,准备带回家给父母尝尝鲜。到白沙火车站下了车,听到亲切的乡音,胡佑民回家的心情更迫切了,坐公交车到白沙西站,再坐大巴在国道上下车,走一公里简易公路就到家了。
在西站买了票,坐在大巴车上等着发车,上来一个卖书报的,看胡佑民穿得比较好,样子看上去像一个外地人,便讹着他买一本五块钱的杂志。胡佑民一看这种杂志在书摊上才一块伍毛钱一本,知道遇上敲诈的了,在家乡他哪里惧这种小混混,口气强硬地回绝了,那人气急败坏地说:“你等着。”便下车喊同伙去了。
还不到一分钟,上来两人,打头的正是那混混,他后面跟着一个戴墨镜的黄毛,身材比他高大些,那混混有了帮手,气势汹汹地过来打他,胡佑民顺势抓住打过来的拳头,一脚踹到他小腹上,那混混疼得蹲在地上动不了,后面的黄毛一看遇到硬茬了,也不管那混混,转身跑了,胡佑民对那混混喝道:“滚。”
那混混捂着肚子,连滚带爬地下了车。车上的人从头至尾都没有人做声,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胡佑民知道国人的心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欺到自己头上,是没有人管闲事的。胡佑民倒也不会怪他们,不是万不得己,他也不会轻易出手的。
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了,母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当看到胡佑民时,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佑伢子,你真滴回来哒!”母亲絮絮叨叨地讲着。在厨房烧火的妹妹也出来了,一边喊哥,一边给他搬椅子。妹妹正在县一中读高二,弟弟还在学校,要到六月底才能回家。
父亲不在家,去菜地了,在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母亲炒了很多菜,像招待贵客一样。父亲倒了二茶缸子自己酿的谷酒,父子一人一茶缸谷酒,在浓浓的亲情中,胡佑民还没开始喝就觉到自己醉了。
在家休息了几天,胡佑民和家里商量开个家俱厂,父母不懂这些,说让他自己做主。目前资金还不够,想让父母出去借点钱,跑了几天才借到五千元,母亲有一个表妹答应借五千元,但要一分五厘的月息,母亲不敢做主,问他要不要借?胡佑民不敢借这种钱。
凑不齐钱,胡佑民只得将开家具厂的事缓一缓,但老闲在家里也不是一回事,便想到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看看,开阔一下眼界,寻找一些商机。一直听说深港市发展的不错,有第二香港的美称。心动不如行动,和父母说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准备南下的行程。
到深港市有直达的长途客车,车票一百元,胡佑民揣着存了自己攒的和借来的一共一万三千元的农业银行卡和边境证、身份证,背着简单的行李直奔深港市。客车经过十个多小时到达深港边境,上来几个武警查看边境证,验完证后才放行。
客车只到深港市南山区客运站,到站时大约是上午十点的样子,胡佑民下车后买了一张深港市地图,一份报纸,寻找附近的工业区,想先找个工作安顿下来再说。先看报纸上的招聘广告,招会计的都要本地户口或本地户口担保,鞋厂、服装厂、电子厂招人倒是多,可基本只要女工。钣金、焊工、钳工、车工招的少,还要求有操作等级证。
胡佑民只好无奈地放下报纸,拿起地图看,发现附近有个梅林工业园,便依图坐公交车过去看看。工业园很大,许多工厂门口贴有招工广告,可逛完了都没找到适合的工作,这对胡佑民有些打击。
下午一点多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一家自助快餐店,五元一份,饭菜随便吃,胡佑民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去找工作。六月份的深港市象火炉一样,胡佑民花五毛钱买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光,又到店里将瓶子灌满自来水,然后沿得街道乱逛。
到晚上都没有找到工作,只好寻了一家旅店住下,一个房间住八个人,十元钱一个铺位。胡佑民胡乱地洗把脸便上-床睡了,摸了摸缝在裤衩里的银行卡,不顾周围的吵闹声,极度疲倦的他沉沉地睡着了。
到达深港市的第三天下午,胡佑民终于在一家广告店找了份普工的工作,包吃住,五百元一月。普工实际上就是杂工,什么都要干,焊广告架,贴广告字,装广告牌,遇到什么做什么。没有节假日,每天还要加班到晚上十点多,动作稍慢了点,老板便用广东话叽咕个不停,胡佑民也听不懂,随他去说。
干了十来天,胡佑民在一个晚上剪广告字时,不知是太累还是走神,将字剪错了,老板的脸都绿了,不停地叫:“雷系居哦。”胡佑民猜到这是骂人的话,将剪子一扔,狠狠地瞪着老板一眼,去睡觉了。第二天一早,老板扔给他一百元钱,不要他做了,胡佑民早烦了,拍拍屁-股走人:爷不待候了。
顶着烈日,胡佑民奔波在深港市的大街小巷,饿了买两个馒头吃,渴了在路边找自来水喝,有时候晚上找不到睡的地方,就睡桥洞底下。找工作的人很多,有去人才市场的,更多地是像他这样满大街找的,有一次,他还遇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也睡桥洞下。不过她戒备心很强,离他远远地找个地方睡下,第二天一大早就离开了。
一天天地过去了,一次在胡佑民走得精彼力尽时,看到一幢气派的大楼前贴着招业务员的招工广告,正好他也想锻练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就按广告上的地址坐电梯上了十三楼,敲开了一三零三的房门。一个睡眼松松地女孩子开了门,听了他的来意,将他领进一间房里。
接待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梳着大背头,系着领带,脖子上戴着很粗的金链子,手上戴着一个大戒子,一副老板的样子。一开口却没有老板的派头,像个推销员一样介绍着业务员的工作内容和公司的要求。
主要是推销空气新鲜剂、洗洁精、袜子之类的产品,从公司买下产品后去外面推销,卖的差价归自己,公司只管住的地方,其他的都不管。入职要先购买九十八元的产品,看到他迟疑的样子,中年男子解释说你将产品拿走了,不回来了怎么办?还说公司给的产品价格和市场价差百分之三十以上,一个月挣几千元很轻松。
想到九十八元也不算太多,还在一堆产品,就算卖不了,也不会亏什么,便买一份,填了一张员工登记表,就出去推销产品了。跑了两天,一件也没卖出去,一次去一个小超市买瓶水喝,看到货架上的空气新鲜剂的价格比公司给他的价还便宜些,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第11章 入职江河集团
机会是留给有心人的,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胡佑民发现工厂附近的一家公司正在招钣金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这是一家叫江河集团公司的大公司,不要求有技工等级证,只要高中毕业,有三年以上经验就行。
惊喜不已的胡佑民赶紧报名,填完资料,通知明天上午九点统一到公司进行笔试和面试。
笔试题有两道,第一题是一幅天圆地方的图纸,要求计算展开尺寸,第二题是一张铁皮门宽了五毫米,如何补救?虽然有点难度,却难不倒他,做这个几年了,很轻松地做好了题。
面试很简单,问了几个常识的问题,校平一张铁板就完事了,胡佑民被顺利地录用了。
江河集团的办事效率很高,当场办理了入职手续,安排了宿舍,第二天正式上班。
待遇很不错,八百元的底薪加浮动工资,购买5险一金,每周工作六天。免费住宿,但要扣水电费,也不包吃,公司有食堂,自己充饭卡购买。
宿舍在五楼,四人一间,房间很大,带卫生间和阳台,房间里还有两个铁皮柜,每个柜子分上下二格,可以上锁,一个人分一格放置私密物品。
他回原来的厂里办理离职手续,厂里很爽快地给他办了,将工资结算给他,他将行李搬到江河集团。
在随后几天里,胡佑民才知道江河集团是一家从事建筑安装、装饰工程、矿产采掘业的上市公司。他所在的钣金厂主要是幕墙的生产加工。
厂里的分工很细,岗位明确,流水线作业,不能串岗。质量控制很严格,每一道工序都要进行质检。
工资分基本工资和浮动工资二块。基本工资分四部分,固定工资、工龄工资、岗位补助、职位补助。
浮动工资根据月产值的百分之一计提,除以累计系数确定浮动工资基数,每个员工的浮动系数由三部分确定。
厂长打分占百分之三十,车间主任打分占百分之三十、班组长打分占百分之四十,总分一百分。
假如这个月的浮动工资基数是一千元,a员工的系数是零点九,就可得九百元浮动工资。
每月得分最后一名当月浮动系数降零点三,倒数第二名降零点二,倒数第三名降零点一,连续三月得分垫底将辞退这名员工。
对得分最高的一名当月浮动系数增加零点三,第二名增加零点二,第三名增加零点一。
连续三月第一名可以得奖金八百元,而且是年底评优秀员工的必要条件之一。
听说有的时候浮动工资比基本工资还高,在这样的薪酬制度下,员工的极积性自然没得说,员工的工作热情令他相当震憾。
胡佑民是折弯工序的操作手,这道工序由主操作手,操作手,副操作手,两个普工组成。因为板比较大,基本都是五人同时操作一台折弯机。
副操作手叫雷洪雨,二十一岁,身材瘦高,川西人,话不多,性格腼腆,喜欢玩游戏。
主操作手叫徐志远,二十三岁,个头和胡佑民不多,身材均称,是个帅哥,河西人,性格直爽。
他们住一个宿舍,宿舍里住的另一个叫牛国华,是胡佑民的渔阳老乡,三十多岁,长得壮实憨厚,整天乐呵呵的,喜欢打牌,别人都叫他阿牛,是滚弯工序的操作手。
胡佑民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因为和徐志远脾性相投,成了好朋友,两人在一起玩的时间比较多。在一次闲聊中得知他是厂长李辉介绍来的,是李辉是表侄。
九月十号发八月份的工资,胡佑民发了一千二百六十元,工资是直接打到银行卡上的。
看到这么高的工资,一年可以赚一万多,干二年就可以回去开家具厂了,一想到这些胡佑民做梦都想笑,他决定好好干下去。
一天闲聊时,徐志远告诉他星期天上午要去帮表叔搬家俱。原来李厂长搬出公司宿舍了,在离公司一公里多远的一个小区租了一套二室一厅,房里除了二张床外没别的家俱,只好采买一些。
胡佑民当即说也去帮忙,徐志远也没多想,多一个人帮忙是好事,爽快地同意和他一起去。
李厂长也是河西人,四十多岁,一米六五的个头,身材单瘦。当看到胡佑民时有些意外,他忙走上前:“听志远说您搬家,过来搭把手。”
“好,好,谢谢,”李厂长握住胡佑民的手摇了摇,然后带他们去挑选家俱,家俱店不远,出小区右拐六百多米就到了。
选了一套带茶几的布艺沙发,一个书柜,一个电脑桌,一套餐桌椅,一个电视柜,总共一千二百九十元,最后以一千二百元成交。
家俱店用三轮摩托车运了二次,将家俱运到楼下,然后和他们一起将家俱抬到租住的三楼。
一起将家俱摆放好,快11点半了,胡佑民对李厂长说:“庆祝李厂长乔迁之喜,中午我请客。”
“就是租个房子,哪来的乔迁之喜,累了一上午了,中午我请你和志远吃饭。”李厂长客气地说。
“搬家就得庆祝一下,李厂长就赏个面子吧,我们去石林酒店。”胡佑民坚持道。石林酒店是附近比较好的酒店,就在小区对面。
“你这个小胡啊,哪来那么多说道,好吧,我们去吃饭。”李厂长客气了一番,便一起去了石林酒店。
请李厂长点菜,要了一个东坡肉,一个红烧河鱼,一个炒空心菜,胡佑民又加了一个农家土鸡,一个排骨汤,一个干锅花螺。李厂长在连连说:“够了,小胡,吃不完浪费了。”
“没事,慢慢吃,您看喝什么酒?”胡佑民恭敬地问。
“随便吧,别要太贵的酒。”李厂长也来了兴致,没有推辞了。
他点一瓶三十八元的泸州老窖,等了半个多小时,开始上菜了。他起身倒酒,先敬李厂长:“祝李厂长乔迁新居,我-干了,您随意。”说完将一两左右的酒干了,李厂长也豪爽地一口干了。
随后和徐志远碰杯,徐志远酒量不大,只喝了一半,胡佑民没和他计较,今天主要是陪李厂长吃好喝好。
将酒满上,他又敬李厂长,祝他步步高升,财源滚滚,李厂长端起酒杯笑咪-咪地说:“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徐志远也是个一个机灵人,向表叔夸起胡佑民来,说他车、磨、刨、铣都会,还做过技术员,工作认真负责,有上进心。
听得李厂长不断点头:“不错,不错,我最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小胡,好好干!”
一瓶酒基本是他和李厂长喝了,他的酒量在东陵锻练出来了,有一斤的量,李厂长有些微醉,胡佑民帮他叫一杯茶,起身去结帐。
酒水和餐费一起一百六十六元,老板抹去尾数,收了他一百六十元,胡佑民一点也不心疼,他想结交李厂长。
第二天上班时,李厂长看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在一次早会上还表扬了他,说他技术好,为人谦虚,工作勤奋,有责任心。
上班虽然紧张,但有规律,和同事的关系也处得很,加上暗中结交了李厂长,胡佑民的日子过得充实快乐。
一天下班后哼着小曲去食堂吃饭,没注意脚下,突然被什么拌了一下,向前跄踉几步才稳住身体,刚想回过头看看是什么,耳边传来咯咯的笑声。
看到笑得花枝乱颤的罗娟,才知道是她使坏,她是厂里的统计员,贵南省安顺市人,毕业于深港大学计算机系,身高约一米六,身材娇好,性格精灵古怪。
罗娟也是去食堂吃饭,看到他便喊他一起走,可胡佑民没听到,就偷偷地伸出脚拌了他一下,还没等他出声责问,她先兴师问罪了:“想啥呢?帅哥,喊你也不应。”
“想你呢!”他没好气地说。
“真的假的?”她歪着头问。
“比珍珠还真。”他举手发誓状。
“光嘴上说没用,得有行动证明。”
“怎么证明?”
“请我吃晚饭。”
“好吧,去食堂。”
“不行,去饭店。”
“去食堂,不然拉倒。”
“小气鬼,食堂就食堂。”
两人一路拌嘴,很快就到了食堂,吃饭的人不多了,不用排队。他要了一份红烧土豆,一份辣椒炒肉。
罗娟要了一份红烧排骨,一份清蒸鱼块,一份黄瓜炒火腿。他一边刷卡买单,一边说:“吃那么好,小心长胖了嫁不出去。”
“放心,不会赖上你的。”她端上饭菜先走了,他随后过来坐在她对面,没再和她斗嘴,专心对付饭菜。
她瞟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吃个食堂就心疼了,哪个女孩能看上你?一看以后就是个单身狗。”
“后面排着队呢,哥都挑花眼了。”他头也没抬,和饭菜干上了。
“哟嗬,挺自恋啊。”她不屑地咧咧嘴。
罗娟是科班出身,有深港市户口,读大学时谈了个男朋友,毕业后各奔东西,就分手了。
她对厂里其他人很客气,唯独在胡佑民面前放得开,不时捉弄他一下,撤个娇什么的。胡佑民也习惯了她的胡搅蛮缠,虽然她大一岁,但他像妹妹一样待她。
十月初,厂里传出了李厂长要调到分公司当副总的消息,在二个工段长中选一个当厂长。
成型工段长叫吴小林,西川人,矮胖的个头,负责冲压、焊接、包装班组,钣金工段长叫王勇,湘北人,也是矮胖的个子,不过戴一副眼镜,显得比较斯文,负责下料、折弯、滚弯班组。
两个都是搞技术出身。两人的条件不相上下,竞争很激烈,两人都在暗中较劲。
胡佑民不关心这些,只管上他的班,不料厂里调他去做质检员。这是一个轻松的工种,工资也高些,还有职位补助。
他听罗娟说过,质检员一月能拿一千五百多元。他猜想是李厂长帮的忙,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会无缘无故帮自己。
星期六晚上,他买了一对酒,二条红塔山烟,去李厂长家表达谢意。李厂长没有推辞,叮嘱他好好干,工作中不要出差错。
从李厂长家里出来,胡佑民觉得他是个性情中人,值得结交,看来自己看人的眼光还不错。
第12章 初入股市
进江河集团后,胡佑民又给田玉梅写了一封信,告诉她到江河集团上班的事,更多地是诉说相思之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可一直没有回信,她还在恨自己吗?这几天他又写了一封信,说了自己的打算和梦想,还有自己的苦衷,希望她能理解,也希望她能等自己,他一定会去找她!
就在胡佑民焦急等信的时候,厂里发生了一件轰动的闹剧。有人在厂门口贴了王勇的大字报,说他无德无能,是个小人,还列举了八条罪状。
胡佑民没看到大字报,是听同事说的,大家都猜测是吴小林的小舅子李剑干的,李剑是冲压工序的主操作手。胡佑民觉得做这种事的真是弱智,用脚指头都能想到的事还去干。
原来悬而未决的人事调整,在大字报事件的第二天就宣布了:李辉调分公司任副总经理,王勇接任钣金厂厂长,钣金班班长李国强任钣金工段长,徐志远任钣金班班长。李剑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帮王勇快速地登上厂长宝座。
下班后钣金班的同事都要徐志远请客,徐志远高兴地答应了,还叫上了胡佑民,六个人朝附近的一个小饭店开去。胡佑民离开钣金班后,厂里又招了一个人,叫李刚,听说是王勇的亲戚。
小饭店便宜多了,点了八个菜,喝了二瓶白酒,十瓶啤酒,才一百零三元。胡佑民提前起身将帐结了,喝得有点醉意的徐志远要给他钱,他笑着推回去:“下次喝酒你掏钱。”徐志远搂着他说:“兄弟,谢谢,以后有事说话”
周未晚上,胡佑民叫上徐志远,到石林酒店摆了一桌,庆祝李辉高升副总经理。酒桌上李辉神彩飞扬,对敬酒来者不拒,喝得特别开心。
自恃酒量不错的胡佑民都喝得有点醉意了,李辉却没喝醉,看来上次喝酒他是藏私了。
徐志远酒量不大,但自制力强,也没喝多,胡佑民头重脚轻地跟他回宿舍,倒头就睡。
阿牛的老婆在国庆节带着一岁多的儿子过来了,阿牛就在附近租了一间民房。宿舍的人都去帮他搬家,整理房子。
搬完家阿牛要请他们吃饭,就在自己家里做,大家约好第二天去他家吃午饭。第二天胡佑民买了一些水果提前去,想帮忙做饭。
两口子客气地拒绝了,胡佑民只好在门口闲逛。这是一排瓦房,有五间,阿牛租的是靠右第三间。
他旁边那间门口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手里举着一个收音机在听着什么,神情专注。胡佑民好奇地走过去,听到收音机里播的是财经新闻。
有听音乐的,有听相声小品的,有听戏剧的,可听财经新闻的他很少看到。等他听完了,胡佑民掏出烟,开一根给他:“大叔,怎么喜欢听这个?您是做管理的?”男子接过烟,自嘲地说:“做什么管理,听着玩。”
胡佑民不信,拐着弯套他的话,慢慢弄清他是专门炒股的,投了一万多元在股市里,不知是水平不行,还是运气不好,赚的钱只够他日常开销。
不过他很固执,认为自己一定会在股市里发财的,还举了好多在股市里一夜暴富的列子。
一说到炒股,男子开始眉飞色舞,胡佑民趁机问了他许多炒股的问题:到哪里去炒?如何开户?怎么买?怎么卖?
男子不厌其烦地解释,还给他讲k线图,成交量,直到阿牛喊了几次去吃饭,才意犹未尽地和男子告别。
股市的魔力也吸引了胡佑民,他特意去书店买了《股市入门》、《k线图战法》,窝到宿舍里看起来。
有放许多看不懂的地方,他作了记号,准备去罗娟的电脑上去查,还特意准备了一个笔记本,做些摘要记录,那架势就像准备高考一样。
在罗娟电脑上查那些股市术语时,她奇怪地问他查这些做什么?胡佑民将自己想炒股的事告诉了她。她也没接触过股票,看他兴致勃勃,也和他一起学习、探讨。
这段时间,胡佑民一下班就往罗娟办公室跑,他先去食堂打两份饭,端到办公室和罗娟边吃边聊股票,吃完饭,罗娟去洗碗,他就上网查资料。
看到两人一下班就粘在一起,时间一长,同事以为他在和罗娟谈恋爱,就起哄说他泡了厂花,要请客。胡佑民极力否认,同事一脸信你才怪的表情,让他哭笑不得。
客是坚决不能请的,不是心疼钱,而是一请客就坐实了传言,他没法向罗娟交待。他想罗娟可能也听到谣言了,他的头有些大,现在就不好交待了。
为了打破谣言,他准备等几天再去她办公室,第二天在路上遇到罗娟,她开口就问昨天怎么没去她那里上网?他吱吱唔唔地说昨天有事没去。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红着脸问他:“是不是厂里在传我们谈爱了?”
“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他歉意地说。
“谣言止于智者,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的脸上平静了许多。
“会影响别人追你吧?”他小心地问。
“能影响到的就不是真心追我的人,你要真过意不去,就想想用什么补偿我。”她显出了精灵古怪的原形。
“晚上请你吃饭。”看到她真不在意这事,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又是去食堂?”
“去石林酒店。”
“骗我的是小狗!”
“汪汪、汪汪”
“就知道你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罗娟张牙舞瓜地过来打他,他装着害怕的样子跑开了。
周六晚上胡佑民真的请罗娟去石林酒店吃饭,意外和惊喜让她来不及梳装打扮,就跟他去了饭店。
点了一盘基尾虾,一份干锅花螺,一个剁椒鱼头,一盆娃娃菜,这都是她爱吃的,问她喝不喝酒,她说喝点啤酒酒吧,他又点了两瓶啤酒。
边吃边聊,胡佑民问她怎么不找个男朋友?她瞪了他一眼,反问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
一下触到了他的痛处,神色有些黯然。看到他脸色变了,她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摇了摇头,给她讲起了和田玉梅的事。
听完后,她没心没肺地笑他傻,怎么不将生米煮成熟饭?女孩子如果将第一次给了男人,就会不顾一切地跟着他。
别说是父母,就是天王老子也挡不住!听得他瞠目结舌。看到他吃惊的样子,她噗嗤一笑:“逗你玩的。”
然后她也讲了她懵懂的初恋,还没什么感觉就各奔东西了。进了江河集团后,有几个男的追她。
一个是钣金厂的技术员,一个是分公司计划部的调度员,还有一个是喷涂厂的副厂长,她都不喜欢。碰不到让自己动心的人,她宁可单身。
厂里上班是两班倒,晚班从晚上九点第二天凌晨五点,晚上十二点有宵夜吃,一般是包子、稀饭,有时是一个盒饭。
下周轮到胡佑民上晚班了,他喜欢上晚班,晚上领导少,他上班事情不多,只检验钣金工段的产品,产品都是批量的,首检后,中间抽检几次就可以了。
他和几个工序的主、副操作手都玩得很好,首检时都主动来叫他,该抽检了,如果他不在就自己量一下,及时修正操作参数。
下半夜,领导基本上没来过,胡佑民经常做了首检后就去找个地方眯一下,不过要和几个班组长轮流睡,得有一、二个人值班。
白天胡佑民一般只睡到上午十二点,他找到一个修自行车的地方花六十元买了一辆旧单车,他准备去宏源证券公司看看。
他查了地图,宏源证券公司离他公司有五公里多路,坐公交车还要走差不多一公里,有辆自行车方便些。
第二天下午,胡佑骑自行车找到了宏源证券,锁好自行车,走进交易大厅,里面有十多个人。
在东面的墙上有一个大屏幕,显示股票的价格和涨跌交易信息,那些人紧张地盯着大屏幕,涨了的兴高彩烈,跌了的唉声叹气。
住阿牛隔壁的中年男子也在,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和笔,也在看大屏幕,没注意到他。
胡佑民过去和他打招呼,他想了半天才想来,问他买的什么股?胡佑民说还没开户呢,过来看看,先学学再说。
他这个星期每天下午都去证券公司,看别人买卖股票,听他们议论。看到每天人都不多,就问那中年男子是什么原因?
他叹了口气说,现在是熊市,大家都赔钱,炒的人很少,来的都是专门炒股,被套得不深的,看哪天运气好可以解套,还有一些专做短线的,快进快出,但不管赚亏,决不留着过夜。
学习和观察了二个多月,胡佑民去证券公司开了户,准备练练手,不实战对股票感受不深,书本知识和实际操作是两码事。
他决定拿一千元出来试手,不管涨跌,放在那里等牛市到来,在高手都不敢随便买卖股票的熊市,他这个菜鸟更不敢乱操作了,他只是用一手股票来牵住他的心。
他分析了很久,看到现在的家庭里,家用电器都不多,而且家用电器更新换代快。
就拿电视来说,开始是黑白,只有十二寸,二、三年就出彩电了,尺寸也越来越大,都有二十一寸的彩电了。
觉得随着社会的发展,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家用电器消费会很有市场。胡佑民选了很久,看中了长江电器,主要生产长江牌电视机。
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胡佑民下单买了一手长江电器,由于现在炒股的人不多,柜台的一个女孩子很快就给他办好了,以七点七二元成交。
他小心地收好单据,看到大屏上自己的股票一会向上冲,一会向下做自由落体运动,他的心也一上一下。
下周要上白班了,胡佑民不能来交易大厅了,他去书店买了几本经济方面的书,准备了解一下国内外的经济大环境。
即然要炒股,视野就要开阔。自己没能力,也没时间做短线,只能做长线,而做长线不能拘泥每天的涨涨跌跌,要站得高,看得远。
第13章 股海淘金
回厂后他告诉罗娟买了一手长江电器的事,她撇撇嘴说:“才买这么点?”他解释说是试下水,锻练一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罗娟看他买了,心里痒痒的也想买。胡佑民劝她现在是熊市,等等再说,不过可以先去开个户,等牛市到了再杀进去。
年底了,要赶一批货,白班晚班都要加三个小时的班,白班下班的时候,上晚班的人就来了,胡佑民也没时间关心他的股票了。这批货是公司新开发市场的样板工程,对质量抓得很严,胡佑民不敢去偷睡了,他抽检得很勤密,怕出差错。加了二十多天班,厂里的订单终于少了,不用加班了。
轮到胡佑民上晚班了,星期一下午他赶到宏源证券,交易大厅的人更少了,看到大屏幕上长江电器跌了一些,只有七点五一元了,大盘也跌了,只有五百六十多点,盘面上的股票基本是绿的。那中年男子还在,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胡佑民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想去罗娟的电脑上看一下大盘和长江电器的k线图,走进办公室,她正在制一张表。等她忙完,他看到大盘这段时间是缩量下跌,在一月十九日跌到了五百一十二点开始横盘了,底部开始抬升,再看长江电器,走势和大盘差不多,在十九日跌到了七点三五元后,也开始横盘,底部慢慢抬高,并且开始放量,图形很漂亮,标准的圆弧底。
第二天,他补了五手长江电器,准备等底部完成回踩时再满仓。可能是快过年了,股市行情也不好,交易大厅里只有四个人,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趴在桌子睡觉,这次没看到那个中年男子,可能是回家了,胡佑民买好股票也回去了。
胡佑民估计长江电器快回踩了,他回去后将钱全部从很行取出来,进厂六个多月,元月份的工资没发,到手的只有五个多月的工资,除掉开销,攒了七千元,加上带来的钱一共二万元,己经买了四千五百多元的股票,还有一万四千多元。
月底了,罗娟比较忙,胡佑民没有去打扰她,只是在她下班后去看下收盘价。他告诉罗娟,大盘底部可能形成了,将钱准备好,同时说这只是他个人的估计,到底是不是底部要她自己分析判断,亏了他可负责不起。她抱怨地回他:“户都没开呢,这几天忙死了,哪有时间?”
二月五日星期五,长江电器放出一根天量大阳线,引起了胡佑民的注意,这是底部形成的标志,下周可能要回踩了,让他苦恼的是下周他要上白班。胡佑民找换班的同事商量,能不能调下班,让他继续上晚班,大冬天的,那个同事正好不想上晚班,高兴地同意了,胡佑民还是买了一包红塔山烟给他表示感谢。
长江电器果然在星期一大阴线缩量回调,星期二低开上涨,胡佑民将带过去的钱全部买了长江电器,加上开始买的,总共二千六百股。走出交易大厅,他的头晕乎乎的,心中忐忑不安,这可是他的全部身家,如果亏了,他连死的心都有。
胡佑民迷迷糊糊地去了罗娟办公室,她看到他脸色不好,问他怎么?是不是闯祸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差不多吧,随后就将买长江电器的给她说了。罗娟笑骂道:“你就这点出息?二万块钱就能要你的命?”
长江电器在后面几天里稳步上涨,这让胡佑民的心踏实些了,罗娟看到他买的股票涨了,终于按耐不住了,特意在星期五请了半天假去开户,胡佑民陪她去的,开户的当天不能买卖股票,只等下星一了。
下周要上白班了,胡佑民不好意思再调班了,星期一上午罗娟一个人去的交易大厅。是午罗娟告诉胡佑民,她也是买的长江电器,二千股,不过比他买的要每股贵三毛多,然后笑着说:“姐以后就跟你混了!”看她轻松的样子,心中有些嘲笑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孩子,真没出息!
只有几天过春节了,胡佑民没准备回去,也没钱回去,元月份的工资加上年底发的双薪一起三千七百多元又买了四百股长江电器,现在只有手上有三百多元了。罗娟要回去过年,胡佑民送她去车站,临上车了,她笑着问:“要不要姐留下来陪你过年?”
“要陪就陪我到家里过年。”
“好呀,正好我不想回去听爹妈劳叨。”
“得了,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胡佑民赶紧将她行李送上车。
“看把你急的,不逗你了,你回去吧,我走了。”罗娟上了车,脸上有一丝失落。
“一路平安!”胡佑民朝她挥了挥手。
望着空荡荡的厂房和宿舍,胡佑民出去买了二件方便面,几包窄菜,几袋面包,几包饼干,食堂也放假了,接下来十多天就靠这些来充饥了,想了想又买了一个热得快,一个开水瓶。
将东西搬回宿舍后,就窝到床上看书。本想去给李辉拜个年的,没钱了只能节后再说。家里早就写信回去了,告诉父母在深港过春节。
现在胡佑民最思念的就是田玉梅,可她一直没有回信,是她没收到信?还是她不想回信?10月份的时候给她办公室打过一个电话,是她姐接的,听到是胡佑民,还没等他问田玉梅的情况就啪地一声将电话挂了。
怕大年三十没东西买了,二十九那天胡佑特意出去买了一只烤鸡,一个酱猪肘,一些卤菜,几瓶啤酒,虽然是一个人过年,也得有个过年的样子,他很重视传统节日,可能这是受父母的影响,小时候不管家里多穷,节日还是过得很丰盛。
城里的年味比乡下要淡很多,商店基本上关门了, 街上冷冷清清的。不像乡下到处放鞭炮、烟花,路上是成群结队走亲戚的人,你追我赶、不停打闹的小孩。
家人、亲戚围在一起烤火拉家常、打牌,还有唱花鼓、耍龙灯的,一家一家的闹,喊一声老板发财就唱开了。东家早就准备了红包,一唱完赶紧将红包送上。
这段时间胡佑民一直窝在宿舍里看书,初六开始有同事返厂了。罗娟也在初六回来了,给他带了家乡的腊鱼、腊肉,做熟了用瓶子装着,送到他宿舍,胡佑民也没客气,找了双筷子,大口吃了起来,这段时间可把他馋坏了。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胡佑民,罗娟眼里涌出了泪水,她转过身,悄悄地擦掉。
初八上班,发了一个红包,有一百二十元,寓意月月红。这天不用做事,下午被罗娟拉着去逛街,逛了半天,她终于选好了一套衣服,让他拎着,又去逛内衣店,他只好别扭地在外面等着。
经过一个超市,胡佑民进去买了两条红塔山烟,一对酒,花了一百六十多元,准备晚上去李辉家拜年。
看到他买这么好的烟酒,罗娟知道他对自己抠得很,不会是自己用的,便问他做什么用?被她追问得急了,想想也没必要瞒她,就告诉了她。罗娟围着他转了一圈,像看外星人一样:“哟哟,看你老实巴交的,原来是闷骚型的,还是个**分子!”
胡佑民的脸有些红了,他以前是很单纯的,可残酷的现实,让他学会了投机和钻营,当然有个前提,就是不做损人利己的事,不黑良心、不犯法。 被罗娟揭了短,他觉得很难为情。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她才不逗他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社会就这样,看来你是根开了窍的木头,朽木可雕也!”
刚开工,一般的工厂没什么事做,江河集团是个大公司,订单很满,大伙很快调整了过年的懒散,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胡佑民上白班,上完这周后,他找那么不喜欢上晚班的同事,商量以后一直换他的晚班,他爽快地答应了,胡佑民给他买了一条四十多元的烟。
上晚班后,胡佑民有时间看股票了,现在他很少去交易大厅,只是在罗娟的电脑上关注长江电器的走势。
三月四号,长江电器拉出一根放量阳线,股价冲到九点一元,以九元零八分收盘,胡佑民估计又要调整了,他不想抛出赚那点差价,也不知道调整幅度有多大,万一被震出仓了更划不来。
他现在在这只股票上赚了一块四毛多一股了,三千股有四千多元,够自己上两个多月班的工资了,他挺高兴的。罗娟也赚了二千多元,她兴奋地在办公室里转圈:“发财啰!发财啰!”
接下来她问要不要抛掉,胡佑民说了自己的看法,她听他的也做长线。她趴在办公桌上,歪着头问他:“希望我怎么感谢你?”
“请我吃饭?”
“太俗。”
“去ktv唱歌?”
“两个人没气氛。”
“要不以身相许?”
“可以考虑!”她伸手拧住他耳朵,疼得胡佑民直吸冷气。
“别闹,在办公室呢,让别人看到了不好!”胡佑民小声说,罗娟松开手,朝他吐了吐舌头。
厂里又要加班了,不过只加一小时。现在胡佑民一个月能拿一千八百多了,这让他很满足,虽然私下里炒股,但绝不影响工作,甚至比炒股前更认真,只要工作做好了,即使厂里知道他私下炒股的事也不会说什么。
长江电器回调后,在八块多的位置一直横盘,迟迟突破不了。这让罗娟沉不住气了,天天问他:“不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吧?趁现在还赚了点抛了算了吧?”现在胡佑民心中也没底,七上八下的,他真想听她的抛了算了,煎熬的日子真不好受。
看到长江电器的上升趋势还没有破坏,现在涨幅也不大,加上心里实在舍不得抛,大盘现在只有五百多点,再跌也不到哪里去。
他咬咬牙给罗娟打气:“还是等等吧,大不了白忙乎,跌到原点了再抛,如果你硬是害怕,就抛一半吧?”罗娟看他这样说,也豁出去了,和他一起守着。
四月十九日,终于云开雾散,长江电器放量突破前期平台,开始放量上涨。胡佑民长吁了一口气,幸亏挺住了!罗娟看着噌噌上涨的股票,心里乐开了花,朝他直竖大姆指。
第14章 股市第一桶金
在长江电器突破后的第二天,胡佑民去交易大厅准备将手里的三个月工资购买了五百股长江电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时交易大厅已经人满为患,拥挤不堪。渴望致富的股民们在那令人窒息的大厅里挥汗苦战,挤成一团。
当他填好交易单后,却怎么也挤不进去。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急中生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大声地喊:“谁的钱掉了?”趁别人楞神的工夫,一下挤到柜台前,将钱和单子递给里面的工作人员。当他拿着交易单挤出来的时候,周围一片骂声。
九六年三月三十日,中国人民银行宣布从四月一日停办新的保值储蓄业务,市场开始复苏,于四月五日拉出了具有深远意义的中阳线,拉开了新一*牛市的序幕。
随后,两地市场以深港银行和长江电器为龙头,以绩优股为主线,在国家不断降息松动经济政策的大环境中掀起了我国证券市场最为持久的牛市行情。
看到报纸上、电视里的财经评论人,股评家将长江电器列为龙头,开始有些惊讶,随后兴奋不已。无意中选了个龙头股,是胡佑民没有想到的,瞎猫也有碰到死老鼠的时候?他现在不担心长江电器会不会涨了,开始研究能涨多少?
四月二十九日,长江电器冲到十四点七四元,又开始一波调整。这次罗娟没那么在意了,她的胆子也变大了。她手里的股票差不多翻一倍了,心中也有底气了,她现在对胡佑民佩服得很,甚至有点崇拜,什么都征求他的意见,对他言听计从。
星期天,罗娟要拉着胡佑民去逛街,在股市里赚了钱,胡佑民的心情不错,很高兴地陪她去了。奇怪地是她只看男士服装,看到中意的就要服务员取下来,在他身上比划。逛了几家店,他终于忍不住问她给谁买衣服?她抿嘴一笑:“保密。”
他试了两套浅色的休闲外套,很合身,胡佑民本就是个帅哥,身材好,是衣服架子,穿着显得更帅气了,看得罗娟直点头,吩咐服务员包上,又根据外套选配了两条裤子,打包付款。
到另一家店子里选了几件t恤让他试,逛了十几家店,买好了两套外衣,两件t恤,几双袜子。
买完衣服,罗娟又将他拉到鞋店里,选了一双皮鞋。走出鞋店,她用手揉揉小腿说:“帅哥,我走累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胡佑民便四处张望,看附近有没有饭店。罗娟走近他,挽住他手臂说:“我知道回去的路上有一家饭店还不错。”他怔了怔,没有挣开她的手,任由她挽着手臂往回走。
走了八百多米,离工厂不远了,看到一家叫邂逅湘菜馆的小饭店,装修得很有特色,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你喜欢吃湘菜?”胡佑民问她,她反问:“你不喜欢吃?要不换一家?”他忙说喜欢,好久没吃到家乡菜了,怪想的。走进店里,里面很精致,菜也不贵。
吃完饭,回到厂里,胡佑民将手里的袋子递给罗娟,她却没有接:“给你买的!”
“给我买的?太贵了,我不能要。”他赶紧回绝,这些花了八百多元,他怎么敢要?
“跟你在股市赚了那么多钱,算是你的回报。”罗娟松开挽着他的手臂。
“那又没花费我什么,顺带的。”他还是不想要。
“看不上你就扔了!”她有些生气地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胡佑民只好无奈地拎着袋子上楼了。罗娟看上去精灵古怪,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细心体贴,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是个理想的妻子。可胡佑民心里还有田玉梅,他的心里还容纳不了别的女孩子。
长江电器涨势依旧,六月二十八日涨到了二十八点二四元。长江电器发布公告十股送六股,计权日为七月三日,除权日为七月四日。这时胡佑民的股票市值有近十万元了,赚了七万多元。送完股后,他持有五千六百股。
国庆节,胡佑民喊上罗娟去华强北电子市场,她不知道他干什么,电子市场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她没问,顺从地跟他去了。自从上次挽着他手臂后,现在一出厂区,她就很自然地搂住他的手臂,有时还很亲密地将头靠在他肩上。
市场里人很多,他到手机柜台,看到着里面各式各各样的手机,挑了一部黑色的摩托罗拉问多少钱,老板说三千四百多元,问罗娟喜欢哪款?她挑了一部红色的诺基亚,要三千八百多元。同老板讲价,只少一百多元,他们就去别的柜台看,转了七、八家店,两部同款的手机用六千八百元买下来了。
将那部诺基亚递给罗娟,她很开心地接过去,在他脸上啵了一口,看着他傻呆的样子,咯咯地笑了。他们去移动营业厅上了号,拔打对方的号试手机效果,电话通了,他们喂喂地喊着,分不清哪个才是手机的声音,她推了他一把:“不行,得离远点。”他笑着跑开,还一边对着手机喊着:“美女,听到了吗?”
长江电器盘整了十几天,继续发力,到十月三日又涨到了二十四点九四元。这时开始有议论股市要大跌,报纸和电视上有说要跌的,也有说要涨的,争得很热闹,大盘涨了快一倍了,长江电器更了涨了四倍多,胡佑民的心里也有些没底。
月底的时候,分公司经理升任总裁助理,李辉接任经理。下班后胡佑民打电话给李辉:“李总,恭喜高升,晚上我们去石林酒店给你庆祝一下?”李辉不知胡佑民买手机了,开始不知是谁,知道是他后亲切地说:“小胡啊,这几天我应酬比较多,我们之间就不要客气。”
“我们之间更要庆贺一下呀,要不晚上我去你家吧?”胡佑民坚持道。
“那好,明天晚上九点你过来吧。”李辉略为思考了一下回他。
胡佑民去超市买了一对好酒,两条好烟。然后将事情给罗娟说了,想让她和自己一起去,她以为是胡佑民接受了她的爱,想对外公开他们的恋情,脸有些红,神经也有些扭妮。
看到她这样子,胡佑民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又不好说带她去的意图。只好说她不方便就算了,罗娟忙说她有时间去。
当李辉看到罗娟,稍微证了一下,随即说:“公司里有人说你们俩谈爱了,看来是真的,快进来。”对李辉的话他不好解释,只好将礼物递给他。 李辉说你来了我就高兴,还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干什么。在沙发上坐好,他爱人端来茶水,李辉问他是不是还在做质检员,不等他回答又说你现在做个质检组长没问题了。
胡佑民忙说他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然后介绍罗娟,说她是深大的高材生,进厂也有二年多了,一直做统计员,如果有机会换个岗位锻练一下就好了。
李辉沉思了一下,问罗娟:“到分公司做行政助理怎么样?”她连忙说:“谢谢李总!一切听李总的安排。”胡佑民也在一旁表示感谢。 在回去的路上,罗娟突然搂住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胡佑民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看她一脸娇羞,有些出神,最后还是说:“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将头靠到到肩上,不想让他看出自己脸上的失望。
过了几天,罗娟就到分公司去上班了,胡佑民也升任质检组长,李刚接任质检员。
质检组长是厂里的管理员了,不用做具体的事,也不用倒班了,管理好手下六名质检员就行了。胡佑民真没在意这个职位,他准备将股票抛了回湘南去,他一直没忘开家具厂的事。
现在弟弟胡佑军只有一学期就大学毕业了,在找实习单位。妹妹胡佑芬在湘南财经学院读大一,学的财会专业。弟妹上学基本上是胡佑民资助的,等弟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胡佑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盘还在涨,长江电器却在横盘,胡佑民有些犹豫了,可自己的票又没放量滞涨,怎么看都不像顶部。他想了很好几天,和罗娟商量了一下,决定只要图形不走坏还是持仓。十二月十一日,横了二个多月的长江电器放量上涨到,收盘价二十五点七元,突破了整理平台。
胡佑民的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二个多月的煎熬实在不好受,他决定上三十元就抛掉。可接下来的暴跌,把他打晕了,让他从天堂跌落到地狱,三天时间,长江电器从二十五点七元跌到了十九点五二元。第四天,他和罗娟赶到交易大厅准备割肉,长江电器却止跌企稳了,股价回到了二十元以上。
原始的侥幸心理让他们又舍不得割肉了,特别是罗娟,极力劝他别抛。交易大厅里人山人海,营业部为了缓解交易厅的压力,便在厅外的安装了两台股票信息接收机,很多股民顶着寒风,站在人行道上看露天行情。
看到这疯狂的一幕,胡佑民心里害怕了,再次给罗娟说想抛掉。白白损失了五元一股,她实在不甘心,求他等几天再说,等涨回原来的高点再抛,如果后面几天再跌肯定抛,看着楚楚可怜的样子,他只好同意。
国家为了控制股市的上涨速度,以免造成巨大的泡沫,连续出台了12项控制市场风险的措施,十二月十六日《人民日报》社论发表,市场才开始冷静下来。
但市场在仅仅冷却了一个多月之后,就在长江电器坚决涨停之下重拾升势,再次进入疯狂的牛市状态。
现在胡佑民不好去罗娟办公室了,只是在她下班后问一下股票的情况,罗娟告诉他每天涨涨跌跌,快回到开始的价位了。
年底快放假了,杂七杂八的事多,便没怎么关心股票的事,等忙完放假了,上网看了一下股票,长江电器在二十五元多横了几天了,但明天股市停市了,想抛也抛不了。
这个春节胡佑民本想回去过的,但罗娟说她不想回去过年,要他陪她在深港市过春节,他只好留下来,去邮局给家里拍了一封电报说厂里有事不回去过年。
第15章 回湘南创业
放假了,吃饭成了问题,和罗娟在一起不能再吃方便面对付了,可天天去饭店也吃不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中午去邂逅湘菜馆吃饭时,胡佑民正准备同她商量去买个电火锅,自己煮饺子、面条吃。罗娟告诉他报了一个旅行团,海南五日游,正好在春节头一天回来。
旅行团第二天上午出发,先坐大巴到南州机场,再坐飞机到三亚凤凰国际机场。一路上罗娟小鸟依人地坐在胡佑民身边,一脸的幸福感。
她早就计划这次旅行了,作了些准备工作,一路上给他介绍海南的一些景点。
海南岛景点主要集中于海口三亚等地。海口风光秀丽,名胜古迹众多,旅游景点集中。其中有被誉为“海南第一楼”的五公祠;明代清官海瑞的墓园;风光旖旎的假日海滩;火山口国家地质公园等等。
位于海南岛最南端的三亚,四季如夏,素有“东方夏威夷”之称,亚龙湾、大东海、三亚湾这三大湾是三亚主要的海滨胜地。
一路玩得很开心,但也有些累。回到厂里后,胡佑民还是去买了了一个电火锅,采购了一些食品,当第二天打电话叫罗娟来他宿舍吃早餐时,她还问他宿舍里能有什么东西吃?他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胡佑民煮了一包饺子,调料只有醋、酱油、腐乳、辣椒酱。当罗娟进来看到这些时,好奇地问他什么时候搞的这些?他笑着说会法术,变出来的,她白了他一眼,接过他递过来的饺子吃了起来,虽然简单,甚至寒酸,但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今天是春节,中午他们去了市里的一家大酒店吃年饭,一般的饭店都关门放假了。他们点了一个二百八十八元的双人套餐,有八个菜、二碗汤,菜很好,只是份量不多,用小碟小碗装着,还有一瓶红酒、一杯橙计。
罗娟也喝了不少红酒,一瓶酒基本是两人分着喝了,她的脸红彤彤的,抚媚动人。
胡佑民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问她怎么不回去过年?她有些气恼地说每次回去,父母就问她有男朋友了没有?还说她的一些同学都当妈了。胡佑民有些哑然失笑,罗娟才二十四岁,她父母也着急早了点。
吃完年饭走出酒店,罗娟拉着他去找超市,说刚才酒喝得不尽兴,买几瓶酒晚上接着喝,胡佑民说你刚才怎么不再点一瓶?她说里面的太贵了。
胡佑民只好去买了二瓶红酒,一些瓜子、花生、水果,一只北京烤鸭,罗娟拿了一瓶茅台,说从没喝过这么高档的酒,今天开开洋荤。
晚上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可以做,只能喝酒聊天,喝完了红酒喝白酒,胡佑民怕罗娟喝醉,劝她少喝点。
她说今天过年,你就让我放肆一回吧!那瓶茅台只喝了一半,罗娟就醉了,胡佑民有些犯愁了,送她回宿舍没人照顾不行,出了事怎么办?
胡佑民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去烧了点水,给她洗了手脸,将她外套和鞋子脱了,放到床上睡好。
收拾完吃喝的东西,正准备趴在床边休息,罗娟闭着眼睛在说:“水,水,我要喝水。”他忙端来一杯温水,一手将她扶起来,一手喂她喝水。
这样折腾了几次,罗娟终于安静地睡着了,下半夜的时候,胡佑民冷得受不了,只好将罗娟往里挪挪,自己脱了外套,侧躺在她身边。
刚睡下,罗娟将手伸过来搂住他,将头偎依他胸前,可能是睡得不舒服,她将头朝前拱了拱。
股市开市了,但胡佑民一直抽不出时间看股票行情,等他清闲点,罗娟又出差了。
直到三月二十五日,才知道长江电器涨到了四十五点五元,有些震惊的胡佑民对罗娟说明天赶紧去抛掉,她还舍不得抛,胡佑民说你疯了?
劝不动罗娟,第二天胡佑民一个人去交易大厅将长江电器全抛了,以四十五点二元成交。扣掉税和费用,还有二十五万多一点。这对胡佑民来说是一笔巨款,他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他有些做梦的感觉。
回厂后胡佑民写了一封辞职信,公司规定辞职要提前一个月,四月底他就可以离职回湘南了。
晚上他告诉罗娟自己辞职的事,她有些惊讶和意外,胡佑民向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她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说:“是为了田玉梅吧?”不等他回答,就掩着嘴跑开了。胡佑民想去追她,可追上了又能说什么呢?
第二天胡佑民将辞职信递给厂长王勇时,他疑惑地问:“怎么啦?”胡佑民说家里有事要回去处理。
王勇说可以请假呀,他只好说事情不知什么时候能处理好,怕影响厂里的工作。王勇还是很认可他的工作的,见他执意要走,只好签字报分公司审批。
过了几天,胡佑民正在厂里看质检记录,李辉派人来找他。一进办公室李辉就关切地问:“小胡,怎么要走?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对其他人辞职李辉很少过问,直接签字。
对李辉他没必要隐瞒,对他说了实话,李辉说:“既然是这样,我就不能阻拦你发财了,如果你想回公司,随时来找我。”
月初罗娟来找胡佑民,要他请个假陪她将股票抛了,说他要走了,她心里没底了,不想留着股票了。
胡佑民只好第二天请假陪她交易大厅抛掉股票,这几天长江电器持续疯狂,长到了四十八点六元,她以四十八点一元的价格全抛了,卖了十五万多元。
在回去的路上,胡佑民逗她,你比我多卖了三元一股,比我这个师傅还强!罗娟傲娇地说:“切,我一直比你强好吧。”随后搂着他的手臂撤娇:“佑民,我跟你去湘南好不好?我拿这些钱和你一起开家具厂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胡佑民也有些意动,可创业的艰辛和不可预知的结果,不是她这个柔弱的女孩子抗得了的,他也不想让深爱自己的女人受苦,况且他现在还接受不了她的爱!胡佑民只好找些理由还劝她,罗娟死活不依,坚持要去。
最后胡佑民只好发誓说等厂子走上正轨了就让她过去,罗娟听了只得作罢,她似乎有些不放心,又要给佑民五万元,说是入股。胡佑民忙说开厂的钱够了,她有些生气地说:“你不要,那你刚才的话就是骗我的。”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到银行去转钱。
月底办好离职手续,收拾好行李,小心藏好银行卡,这里面是卖股票的钱、罗娟的五万,自己后期攒的一万多元,总共三十一万多元,准备第二天回去。
回去那天正好是星期天,罗娟、徐志远、阿牛都来送他。在车站,罗娟紧紧地抱住他,哭得一塌糊涂,徐志远和阿牛识趣地转过身。直到司机催了两遍罗娟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跟着大巴追到站外。
回到家里,父母看上去又老了些。看到他回来,爹、妈高兴得不得了,妈妈一边接过他的行李,一边要胡建华去店里买点肉回来。
随后母亲去灶房做饭,胡佑民一边帮母亲烧火,一边询问家里这两年的情况,母亲说家里都好,又问他在深港过得怎么?胡佑民便将自己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听说胡佑民将工作辞了,母亲有些惋惜地说:“你个杂伢子,咯好地工作咋就随意辞哒?一个月二千多块,我和你爹一年都挣不了咯多!”
父亲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说现在乡里好多人家盖了红砖瓦房,如果他手里富余,能不能将家里的房子翻盖一下?好给他说个媳妇。
家里现在住的是泥砖茅草房,在红砖瓦房中确实显得破旧,让人瞧不起。看到父母有些羞愧的样子,他心里堵得慌,忙对父母说:“我现在有钱,房子要盖,但不是盖红砖瓦房,要盖楼房。”母亲听了有些兴奋,随后担心地问:“俺个里还冒得楼房,要好多钱吧?”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胡佑民便将炒股赚钱的给他们说了,又怕他们不小心说出去,只说赚了好几万,没告诉他们实数。
胡佑民是个低调内敛的人,现在乡下万元户都是很稀少的。听到他有这么多钱,父亲也豪气地说:“那就听佑伢子的,盖楼房。”
胡佑民要父亲先将上次借的钱还了,是找三家亲戚借了,他又按银行利息的二倍包了三个红包,让父亲给他们,感谢他们的帮忙。
母亲有些小气,在一旁说不用给钱,给他们买点东西就可以,胡佑民坚持要给,让父亲拿着钱走了。
晚上商量盖房子的事,乡里的木匠、瓦匠工钱是十二元一天,小工请乡邻帮忙,不要钱,只管饭,主要是材料钱。
红砖运到家要四分钱一块,沙子运到家三十元一车,水泥六十五元一吨,钢筋要七百多元一吨,三间房的瓦要八百多元,檩子自己自留山里有树砍。
算下来工钱要三千元,材料钱要九千多元,加上门窗估计要一万四千元。胡佑民想盖城里那样的套间,因为楼房要搞框架结构,现浇楼板,他又加了三千元预算。
胡佑民将楼房设计成三房一厅二卫,其中一个公卫,主卧带一个卫生间,前后带阳台,上下层,厨房另外盖在楼房的东面。
找了一个在城里盖过楼房的瓦匠,具体地算了一下,和自己预估的差不多,胡佑民请他找几瓦匠,以他为主来盖房子,约定一个月左右起手(湘南话,动工的意思)。父亲去请人帮忙砍树,挖屋场,屋场在老屋上,但要扩大一倍。
胡建华在村里的人缘很好,听说他家要盖楼房,都很乐意来帮忙。将盖房子的事安排好后,胡佑民给父母留了一万元,就出门忙自己的事去了。他准备去一趟东陵找下田玉梅,他心里一直放不下她,忘不了他的初恋。
这二年田玉梅一点音信都没有,她为什么不给他回信?难道她忘了自己?忘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她现地过得还好吗?一想到这些,胡佑民想见她的心情就更迫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