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鬼上身
“太太,这图,是人吗?”项字德问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聋老太太抬头,烛光迎面,项字德吓的倒退两步,毛翎帽下显出一副恐怖的面容,两侧颊腮四条手指粗的红印条,红的透里,好似流出血来,眼珠如泡瞪的溜圆,鼻骨扭曲而抽瘪着像瓜干,整体五官极度狰狞,伸出手指向过来:“不用怕,就是这样的。”
聋老太太扔掉指画杆,拿起三根燃香,站其吕筱头前。左手三指聚起,沾上酒水点印在天灵穴处,又于香前上下比划,三根香,灭其两根,独留下那一根香,在口中含起。
双手摇晃着牛骨铃,哗啦啦沉响不间断,围起吕筱绕着圈走跳,左跳两圈,右绕三圈,喉咙中嘿呀呀声传出,音调单一,频率有序,时而碰触吕筱身体各处,又时喷其身上一口酒,只见一层香烟飘来,聚而不散,铺盖于吕筱天庭,吕筱面部越发的红润,似有跳筋在游串。
跳唱直至香在口中燃尽,最后一声嘿呀呀,聋老太太一头栽倒于地,被法式惊愕的项字德,见聋老太太倒地才回过神,忙上前扶去。
“一会丫头醒了,给她水喝,没事了,过了今晚就没事了。”聋老太太面容逐渐恢复,四条红痕也消淡了下去,只是豆汗珠淅沥滴落,疲惫不堪。
摘去毛翎帽,脱下黑纹带,聋老太太吩咐着项字德:“法式算完事了,把丫头盖上吧,别再受了寒,太太没事,我睡睡就好,孙儿啊,累着你了。”
见其如此,怎能宽心,但于神鬼趋势之法,自己是无力而出,更是不明之中厉害,也只能扶卧下聋老太太,守她睡了去。
项字德抱起吕筱,裹上被褥,小心着的抱卧到炕头,见其面色已是好转,脸蛋泛出康健的粉红晕,此时睡相安逸,自己算是宽下心来。
屋外风起,树影摇摆,鬼叫呜呼,屋中燃有一半的红蜡烛,火苗跳动着,一丝绿光夹杂其中。
独守于屋中,坐在椅子上,项字德看着炕尾的聋老太太,心中不免去探究,识太太多年,儿时的印象,村人俱她,她也不喜旁人,但时常送那玻璃球,讨好自己与她聊天,一很喜欢自己的老奶奶。少年时印象有所转变,总讲起唬人的故事,时常又会说起经典书籍,做人的道,行事的理,是个有些文化的老太太。近几年,上了年岁,不喜出门,总是盼着有人入她家门,与她聊天,但耳朵不灵光,总打岔,一个娇弱的年岁老人。如今,这神秘感压在这熟悉的老人身上,甚有一些惊愕感,太太不普通,她会请神来。
一阵轻咳,项字德知是吕筱,上前观望问道:“醒了,感觉怎么样。”
吕筱虽疲惫相,但眼中已是有了神色,昏暗中见头前的项字德,心中似有一丝放松:“嗯,不是很难受了,好累,身子好重。”
项字德端来水碗,渴急的吕筱大口饮下,呛的一阵咳:“咳咳咳,这屋里,咳,怎么了。”
项字德又倒出碗水,按着水碗,束至吕筱大口喝饮,怕呛至肺中:“有神医来治病,这些都是她搞的。”
“你也会开玩笑了?”吕筱嘘笑起项字德,扭头看去炕尾,烛影中见睡着的聋老太太,问起项字德:“神医是太太,是吗?”
项字德看着吕筱微笑道:“真聪明。”
“刚刚我感觉快要死了,像做梦,脑子聚不起精神,看到一群人围着我转来转去,我以为它们来勾魂的。”吕筱刚要起身,觉察自己没了衣服,便又躺了回去:“咿咿呀呀叫个不停,身上特别重,手指头都动不了,后来它们走了一个,身体就轻了一分,直至都走了,我就醒过来了。”
“怎么总是说起勾魂。”项字德说道。
“像是嘛,我以为。”吕筱躲在被褥里,探出的头左看右望。
“找衣服吗?”项字德问道。
吕筱盖起半张脸,轻嗯了一声。
“你不能起,怕受了寒,就这样躺着吧,累了就睡会。”非要紧时,羞涩的项字德,岂敢在去碰她的衣服。
吕筱被淋得一身酒水,干粘在身上,虽不舒服,但也无法,此时也不能起身擦洗。
一阵挠墙声从炕尾传来,吕筱刚闭眼,便被吵醒,只见聋老太太上身直挺坐起,嘴里下牙嗑起上牙,双手在不停的抓挠什么。项字德从椅上窜起前去,又退了回来,眼见那聋老太太五官紧凑,狰狞怒目,抬手指向项字德,好似男子声质说道:“小儿伤我!”
吕筱歪头疑惑:“太太,别吓我们。”不明情况的吕筱,只觉太太不对,想要上前去,但被项字德拉了回来。
“现在它不是太太。”项字德拉着吕筱说道。
项字德记得这面容,虽不是一张脸,但在表情中易可知晓:“你是黑帽子!”
聋老太太转身面向二人:“小儿怎敢伤我。”
项字德走前两步,与聋老太太直直对视:“把我困于绝境,至我于死地,怎能不灭你。”
一声尖锐咛笑,聋老太太嘴张成碗口,前倾身子贴向项字德,问道:“何时至你于死地,”
这次我不选择被动,被动只会失去,先下手,此时项字德心中独白。
抽出青犊,一步上前,刀尖所指,直贴近聋老太太头颅,头颅前半寸,顿然停下。
“刺,我看的到你眼中,你不敢刺。”聋老太太发着尖锐的男子声。
没错,项字德没有刺去,而是刀尖扎穿在衣服上,青犊直插入墙中,聋老太太人被定在墙上,她怒容转惊容:“困我!困我!刀困我!”
项字德抿笑起:“我看得见你的影,刀扎在你身上,这回跑不了吧。”
原项字德看出聋老太太身上披着黑影,青犊从皮肤上贴着划过,直刺向黑影,刀插入墙中,连着黑影定困在墙上。
项字德双手合十,小指食指前指,中指弯曲搭于食指,手腕一动,食指换形,弯曲藏于中指无名指下,中指扣住,停顿半秒,尽数伸开,无名指急藏于食指下……一套非常复杂的散字手印,在短短三秒内完成。聋老太太左右扭动身体,惊慌容色更重:“放我,放我,小儿放我!”
随着项字德一声“吒”,右掌推出,直拍聋老太太印堂,聋老太太碗口大嘴,目光呆怔,浑身抖抽:“小儿,伤我。”接着一声尖锐刺耳呼叫,便一头瘫了下去。
项字德抽回青犊,扶握聋老太太躺回,吕筱跑来:“没事了吧,太太没事了吧。”
“你怎么从被褥里出来了,回去。”项字德示意聋老太太没了事。
吕筱虽被此景吓到,但很是担忧聋老太太,刚见聋老太太瘫了下去,便急忙跑了过来,此时才想起自己不曾穿着,羞愧低头藏进了被褥,问道:“太太怎么了,是我害的吗。”
项字德为聋老太太盖好被褥,宽慰吕筱说道:“不,太太是累了,没事了,过了今晚,就都没事了。”
项字德给聋老太太擦着额头,看向暗处的铜钟,已是三点两刻,红蜡烛待尽,烛火微弱。
“睡吧,你需要休息,我守着。”
“我怕,我怕我自己。”
“不怕,有我。”
“人为了什么活着?”
“活过才知道。”
“那现在为了什么活着?”
“为了珍惜的人,和珍惜你的人而活。”
“我是个,值得被珍惜的人吗?”
“你是。”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一阵阴冷诡异的笑声,从屋中传来。
第十七章 红血珠
嘿嘿之声传来,二人同一时间看去炕尾处,可那聋老太太只安静的躺着,睡得沉香,并未发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两人互看一眼,确认彼此都听到了嘿笑,项字德不放心,前去聋老太太身边。
突然,吕筱似感身上一沉,一物压在身上。吕筱忙的起身,刚刚抬起半个前身,只见一小小的手指瞄在自己的额头前,一弹,自己便睡了过去。
项字德听得身后有声,回过身去,只见一小孩骑坐在吕筱身上。它光着小脚丫,红衣单薄如纱,胸前一红绳链,链尾绑着小铃铛,两个小辫子垂头两侧,粉嫩肉嘟脸,龇着一口小牙正嘿嘿嘻嘻的看向自己。
看它一眼,它便看你一眼,你眨一下眼,它便也眨上一眨。
项字德只觉这凭空出现的小孩不对,怕那又是邪物,飞跳去炕上,伸手拽向它的衣服拎了起来,小红孩腾在半空,两只小脚蹬来蹬去,气鼓双腮,大眼睛瞪起项字德,张口说道:“馁馁,放。”
一说话,把项字德惊到,会说话!不是邪物?
项字德询问道:“你从哪来的!”
小红孩停下挣扎,眨眨眼睛,歪头张口:“来,馁。”说完又开始蹬起脚,想是挣脱项字德的控制。
见其稚嫩面容,娃娃人话声,一举一动皆是孩童,项字德心中放下一丝警惕,又询问道:“你是谁。”
“馁,谁,馁馁。”小红孩伸手抓住项字德手腕:“放,馁。”
看着拎在手中的小孩,只觉它说话奇怪,不明是话没学全,还是喜好学人说话,自己问一句,它便学上一字,项字德抓住它蹬来蹬去的双脚:“你说你是谁,我就放了你。”
小红孩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又前探伸头,贴向项字德面前,龇起牙嘿嘿一声,之后猛的身体一百八扭转,项字德见它扭转身体,若是死抓,非拧伤不可,手便松了些力度,小红孩趁机上下翻腾,挣脱开,落在了炕上,一步两步蹦跳过去,跳去屋地的木椅上。
项字德见它掉了下去本还担心摔坏,可见它如此灵敏活像个猴子,担心也就是多余。
“别过,馁,来。”小红孩坐在椅子上,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指向项字德。
“好,我不过去。”项字德盘坐在吕筱身旁:“你说是谁,从哪冒出来的。”
不知为什么,项字德从它身上察觉不到任何邪气,也许是它稚嫩可爱的面容,袖小的身体,吞噬了自己的戒心。
小红孩在椅子上前后悠荡小脚:“哪,在这的,馁。”
项字德从脑子中略了一遍它刚说的话,还是没听懂:“你说你是这的?谁家的孩子?”
小红孩摇头:“我,不是人,馁。”
项字德笑了笑,怎么看它也不像邪物:“那你是鬼!”
“馁,不人,不鬼。”小红孩说道:“我,来帮,馁,你的。”
“帮我?帮我什么?”项字德不解问道。
小红孩伸出小手指向聋老太太,又龇起小牙说道:“她要,不行了,馁馁,我帮你,馁。”
聋老太太不行了?怎么不行了?
项字德低头又看吕筱,小红孩似知项字德心中所忧,张口说道:“她,没事,我不想,馁,样别人看见我,馁馁,她睡了。”
突然,小红孩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跳到炕上,跳到项字德怀中,动作非常敏捷,项字德根本没得反应。
坐在怀中的小红孩手一指:“借我,馁。”
项字德明白它所指之处,指的是自身上的青犊刀,疑惑问道:“你要它?”
小红孩点了点头:“馁,借。”
还没等项字德张口,小红以伸手拽出青犊,打了个滚从怀中脱去,一跳两蹦的跑去炕尾,一屁股骑在聋老太太身上。
“你干什么!”项字德急忙起身问道。
小红孩摆晃手道:“没,馁馁。”
项字德不明它的话,两步迈了过去,刚想拽它衣服的手却停了下来。只见小红孩拿起青犊,轻划向它的手指,刃过手破,手指尖血珠滴出。
龇牙嘿喜看着项字德,甩手把青犊刀扔向过来,项字德接过刀。又见它用手指在聋老太太印堂处一点,一颗血珠落在了印堂中间,这血珠如滴在了纸上,竟然透过皮肤润了进去,瞬间不见了,并没留下一丝红血印。
奇怪的举动样项字德不知所措,按照它说的话,聋老太太不行了,它来帮忙。可自己并没看出聋老太太不行了,只是安静的好好睡着。
小红孩吸允着划破的手指,见不知所措的项字德,从口中拽出手指头递了过去:“要喝吗,馁。”
“啊?”项字德惊愕,喝你的血吗?
“喝吗,馁。”一脸诚恳的小红孩坐在聋老太太身上。
“我不喝,你到底是谁,在干嘛。”项字德问道。
“帮她,你馁,说,过了,馁馁。”小红孩眨着眼睛。
从聋老太太身上跳了下来,跑到椅子上,小红孩龇牙问道:“手印你,怎么会,馁。”
被反问的项字德笑了笑:“书上看的。”
“嘻嘻嘻,馁。”小红孩嬉笑着。
小红孩嘻嘻笑声中夹杂着叮当当的异响,项字德立刻就听出这异响来源处,是窗前玻璃,好似有人在敲。
项字德提身前去,透过玻璃,见有一只猫头鹰落在窗沿前,用啄正不停的撞玻璃。项字德心中一凉,听老人言,人若将死,房上会有飞鸟蹲守。
一股子怒,一股子悲,从心底泛出,项字德张开手臂欲驱散猫头鹰,猫头鹰笑了,没错,笑了,它圆眼黑熏,啄根处上挑,扁平面,笑起来阴冷渗人,整是一副人脸。
猫头鹰‘咛咕呼呼’的一声叫,声极其难听,入耳时听得叫人从头凉到脚底,项字德扑状向前,猫头鹰受惊,张开翅膀转身飞去。刚刚飞去,只见一红影突然应在玻璃上。
玻璃倒影中,看见小红孩站在自己身后,龇牙笑脸,一副坏意的眼眸,项字德不明它意,急忙转身,小红孩窜跳过来,项字德下意识的抬手抱住,在怀中的小红孩左右晃着脑袋,突然伸出小手指递在项字德额头前,项字德只听到一声‘馁’便昏了过去。
待项字德醒来时,屋中已是入了阳光,睁开眼睛,见聋老太太正伸头看着自己,聋老太太慈容笑道:“醒了?”不知这聋老太太几时醒来,已是把屋子收拾的干净,没了满地的沙子和烟灰。
项字德揉了揉眼睛,脑子一阵迷糊“太太,你没事了?”
聋老太太眯起眼,读着项字德唇形,项字德苦笑起来,昨夜耳朵还灵光,今天又不行了:“太太,你没事了?”在聋老太太耳边说道。
“哦哦,我没事。”聋老太太说道:“倒是你这孩子,睡觉说梦话,一直说到天亮。”
梦话?没有说梦话习惯的项字德问起:“我说了什么梦话。”
“太太听不清你说的啥。”聋老太太摇头说道。
定了定神,项字德回想起那昨夜中的孩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痛不痒,平常一样,但记得自己和吕筱一样,都被那小孩弹了一脑瓜崩。
转头看去吕筱,她还在睡着,脸上以没了病症疲态,此时睡得正香。
“太太,昨夜一红衣服小孩突然冒了出来,我想那就是村里常常念叨的小红孩吧。”项字德说道。
聋老太太笑着说道:“昨晚什么时候冒出小红孩了?”
项字德解释道:“你昏过去时。”
聋老太太哈哈大笑起来:“我什么时候昏过去了?”
什么?这老太太年纪大不记事了?
“你做完法式后,就昏过去了,你不记得了?”项字德问道。
聋老太太上前摸了摸项字德脖子,又看看眼睛,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说梦话,什么法式,我做什么法式?”
项字德疑惑的邹起眉,有一丝急了起来:“从山上回来,吕筱病重了,昏了过去,你做法式请神,之后就昏了过去。”
项字德说了两遍,聋老太太摇头说道:“孙儿,你从来不跟太太开玩笑,哈哈,怎么还吓唬起太太了,你糊涂啦?你从山上回来,可想是你累坏了,倒炕上就睡了过去,一直还说梦话。”
项字德呆怔坐着,笑不出,哭不来,回想起昨日,从山上下来,吕筱病重,请神,黑帽子上身,小红孩不知从哪冒出来,后来小红孩像弹吕筱一样,在额前弹了自己一指头,自己便昏了过去。
咦?和吕筱一样被小红孩弹一指头,我什么时候看见小红孩弹了吕筱一指头?
序章
点红灯
红灯燃,明亮阴阳两地。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红灯熄,两地阴阳骤暗。
红灯点亮,阴阳两地相欢。燃明红灯,两地阴阳相连。
红灯熄,是天明、还是黑暗。红灯灭,是鬼呼、还是妖出。
红沙罩起的红烛灯啊,你像人的生命,燃亮又熄灭,你似人世间斑斑的色彩,你是人生路途的终止标记。
上下四方这天地如此浩瀚,古往今来这时间流逝何方。
世间万物相呼应,其中规律几人明。
一念间如悟出道天门,刹那间它又无了踪影。
本那一步入天堂,只因一物叫执念,半步且尤多。
萨满念咒、巫师下蛊、道家有术、佛门谈法、玄门理数、阴阳数术、百家争鸣,谁的章法横秋。
善恶人、阴阳鬼、心境魔、一律神、五行外灵,争抗斗,谁齐天肩。
他,诚实,守信,妇人之仁,这时他看山是山。
他,大智,大善,大奸,大恶,此时他看山非那山。
他,心中已空,只有那一处执念不曾放下,此时他看山还是那山。
他,平凡人,用自身的善恶美丑,来衡量天平分界线。
他,孤零人,徘徊于阴阳两地,通晓那万法规律。
只他
非池中物,非浅于池。
非至善人,非做善行。
非大恶者,非行恶事。
非中庸,非矛盾不可。
只她
不思门外山与河,忘记山路是能过。
不知万千广阔地,忘掉夜间月风高。
只奈红灯影下冷,纺那绸布侍他旁。
只待天黑郎归时,唱与歌儿伴君听。
只它
酆都前低头息息。
只那人生
两点红灯看渐远,心中思绪有万千。
万点红灯央碧波,转头百般遁虚空。
第十八章 三十夜
根据聋老太所说的昨夜,自己进屋后便昏睡了过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也就是说,请神,黑帽子上身,小红孩,都是自己做的梦!可脑中记忆告诉自己,进屋后并没有昏过去,而且昨夜一概事情,都如此真实。
项字德只好待吕筱醒来,核对昨夜之事,吕筱虽不知做法请神一事,但那黑帽子上身却亲眼目睹。
坐在阳光下,紫外线撒过,暖意附体,舒适感样人松懒起来。聋老太对着发呆的项字德笑着直摇头。
当吕筱醒来时,说出了第三个昨夜,吕筱说‘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到家了,太太喂了一颗中药丸,自己就睡去了。’
“那我呢,你睡之前我在干嘛,我昏了吗?”项字德问道。
“嗯…”吕筱摇了摇头:“不知道,昨夜难受的厉害,眼睛都不曾睁开。”
什么?是我的问题?我真的在发梦?
怎么可能呢!项字德脑中一闪,跳入炕上,掀起被褥,趴在吕筱的身上嗅着什么,吕筱被项字德突来的举动吓的直后退:“你干什么。”
“太太,她身上有酒的味道。”项字德想到,昨日吕筱身上被喷了大量的酒,即使洗个澡,还会存留酒的余味。
聋老太一脸不解:“孙儿,怎么了?”
“太太你喷的啊。”项字德说道。
聋老太点着头:“昨个儿丫头烧的厉害,我就用酒给她擦身子,好能快些退烧。”
“太太,你怎有力气脱去她的衣服。”
“衣服是我剪开的。”
转头看去,果然,一团绞烂的衣服堆在一处。
“孙儿,你要问出个什么?”
“我只是不相信我在发梦。”
“喂,能把被褥还给我吗!”
“管发生了什么呢,都好,不就都好吗。”
是呀,三个人不都好好的吗,那还需要追究出什么呢。
‘咛咕呼呼’一只鸟从此处烟筒飞起,直落去令一处烟筒。
腊月三十,新年夜,家家窗外一盏红灯笼,火红笼光应红了窗台,照满大院。
“你的饺子太丑了。”吕筱指着形似混沌的饺子说道。
“我没包过。”项字德小心翼翼的捏着面皮。
吕筱嘿嘿笑起:“这么大人了,还没包过饺子。”
“他都是一个人过活,哪包过饺子来。”聋老太说道。
吕筱扭头,贴去聋老太脸颊,小声问道:“他家人呢。”
聋老太呵呵一笑:“孙儿,丫头问你,你的家人呢。”
吕筱娇滴嘟嘴:“太太,人家小声问的你,你再小声告诉我就好了,直接说出来多不好。”
“嗯?是吗,哈哈哈,太太这耳朵,大声小声都一个声。”聋老太笑道。
被聋老太逗笑的项字德说道:“说出来也没什么,从小我就没了家人。”
“哦。”吕筱轻哦了一声说道:“我的家人,不知道他们还活着吗。”
“怎么讲?”项字德抬头问道。
吕筱摇了摇头没作回答,回问道:“每年三十都是你和太太过年吗?”
项字德仍旧仔细的捏着面皮:“嗯,从小太太就带着我过年。”
“太太今年多大了。”吕筱好奇问道。
项字德一愣,细细想了想,自己还真不知道聋老太的年纪,只知像易大爷这种半老人,都呼叫聋老太为太太。
“你两说啥呢。”聋老太眯着眼睛看着二人,立着耳朵也是没听个明白。
吕筱拍了拍手上的面粉,从后面扑在聋老太的后背上,两只玉葱秀手搭在肩膀上,贴在耳朵边上嘻笑说道:“我们在说,太太,你给压岁钱吗。”
“哈哈哈,太太可没钱。”聋老太笑道:“快下去,太太我可快被你压到了。”
“抠门,太太。”
“嗯?够嫩?”
“是抠门。”
“听不太清你说的是啥来。”
“你故意的太太。”
夜二十三点两刻,锅沿上被蒸汽嗤出一片水印,顺着沿角滴滴落下。灶坑前项字德正在添材,待锅盖噗噗被蒸汽顶起时,一股子饺子的香漫了出来。
项字德从灶房回屋中,见得那聋老太太和吕筱换上了新衣服,一身新衣的吕筱又添了几分华丽姿色,显出更多苗条之处,项字德细微笑了笑,过年了。
夜零点。
“来,给太太磕头。”聋老太一本正经的坐在椅子上,佛爷般的发号施令。
一响头,“太太,过年好。”
聋老太伸手扶起:“好,好,过年好,丫头,你要活的好。”
一响头,“太太,过年好。”
“好,过年好我的孙儿,你要过的好。”聋老太扶起说道。
聋老太从怀中掏出一墨玉镯子,递到吕筱手里说道:“太太没钱,可太太有物件啊,这镯子送丫头你了,这可是好东西,好生留着。”
“太太,我说着玩的,我没想要您东西。”吕筱不曾接过去。
聋老太笑道:“太太当然知道你说着玩的,可太太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身边的东西是时候分出去了,屋里的东西将来都是留给孙儿的。这镯子是女人的玩意,就给你吧。”
吕筱欲说话,被聋老太档了下来:“不必说什么,太太的年纪就在这,谁能逃过生死,嘿嘿,丫头,太太喜欢你的紧呢,收下吧。”
聋老太把墨玉镯子塞到吕筱怀中,转头对项字德说道:“太太也有东西给你。”聋老太拿出一玉块,通体翠绿,玉外裹着银套,三个厘米大小,放到项字德手中,对其说道:“这是平安扣,古人道‘君子无故,玉不离身,玉有五德,仁,义,智,勇,洁。’孙儿要像玉一样为人行事,不可扭捏,不能处处妇人心。”
屋中外,炸竹一片海,闪光耀耀,翠响连连,孩子嬉闹声从门前过,又从门前来。
掀开锅盖,热气迎面,帘上元宝饺透过面皮可见其里,酸菜饺与芹菜饺各置一盘,倒陈醋,放酱油,一口出汁,满口年香。
看那吕筱,竹筷轻夹蒸饺,碗中沾料不浸满,放置嘴边,小口轻咬难见齿,入口咀嚼不见唇动,一口咽后再递下一口,模样真真的大家闺秀。
吕筱似感对面有双眼,抬头:“怎么了?”
项字德慌的摇了摇头:“啊,没怎么。”
歪头微笑:“不吃?”
尴尬点头:“啊,吃。”
饭过八分饱,吕筱坐在窗前拖着下巴仰头看灯笼,看得渐渐出了神,聋老太摸着头慈容微笑:“丫头,想什么呢。”
吕筱靠了过去,头扶在肩膀上:“太太,挂灯笼是怎么来的。”
“图喜庆呗。”聋老太说道。
吕筱仰头:“没啦?”
聋老太拉过吕筱手,说道:“挂灯笼说法很多,都说以前有年兽,吃人,但它怕光,怕声,所以过年放炮点灯。还有人说,姜子牙封神时把自己忘了,过年了也没地方去,老百姓可怜他,就放个杆子,上面挂个灯,样他凑合着蹲一晚上。还有一说,天上神鸟落凡间,被人射杀,天帝大怒,命天兵放火杀尽凡间人,天帝女儿心善,告知人间腊月三十点灯放炮,或许会骗过天兵,此地以放完了火,不用再下来了。还有一说,很少人知道,一个院子中,沉积了一年,不免会有些晦气,邪物,鬼怪,腊月三十的时候,神仙就会挨家挨户的去抓,抓到后放进布袋中,然后跳到灯笼上,一个一个的去烧,但阴魂难散,所以要放爆竹,砰一声,阴魂一吓,也就散了,再也聚不起来了。”
第十九章 小道士
年初一早,晨曦徐徐,红联迎春,爆竹碎纸铺满院,大地裹红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小道士,模样十一二岁,身材瘦小,身上披着麻布袋,步伐轻盈,走在村中大街上。见街中过人,便上前一一礼貌作辑,逢人便问‘有蛇吗’。人人发笑,笑这孩子呆傻,这个季节哪来的蛇。
项字德推开房门,寒流和光线同时迎来,天气虽冷,却也是好天。一步还没迈出,项字德便看见一小孩,穿着道袍,撅着屁股,蹲在自家的房角下,头依着房墙一动不动,聚精会神,不曾听到房屋主人的开门声。
项字德好奇上前问话:“你是哪来的,在这蹲着做什么?”
那小道听得问话才觉身旁有人,忙起身对项字德作了个辑,项字德葫芦画瓢学着回了个礼。小道只笑了笑便又撅起屁股蹲在那里。项字德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小道所看之处有一小洞,两指宽,略圆,普通一土洞。老房子的墙下这种小洞很多,不知这小道为何在自己家屋檐下直盯着这小洞。
项字德蹲下身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小道扭头童颜微笑:“蛇,我在等它出来。”
蛇?项字德心中笑起,这孩子怎么有些傻里傻气的,这小洞中怎么会有蛇,而且这个季节蛇都在冬眠,僵硬的蛇怎么会出来,难不成要蹲守到春暖花开时?项字德对这不明来历的小道不在理会,他若想等,那就任他去吧。
项字德拿起扫把扫起院中,线杆上麻雀叽叽咋咋吵个不停,空中爆竹炸裂,砰,惊的麻雀一哄而散。每年都会放炮,放鞭,小时候还有玩过哧花棒,可项字德一直不懂爆竹的乐趣,讨厌它的声音,不喜它的味道,放到空中亮闪闪,也只是一闪而过,哪里好看?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小道问道:“请问,有打火石吗?”
项字德停下扫把:“没有打火石,火柴倒是有。”
小道点头:“可以借给我吗?”
虽然不知这小道想要做什么,但项字德还是取了火柴,小道接过火柴又是一作辑谢礼,只见他从宽厚的袖子里拽出一根干草,草叶昏黄,使劲一捏便碎了,小道点起火柴放在干草下,看着没有水分的干草似乎并不是很容易燃起,不见火苗只有蓝烟。
项字德好像明白了小道的用意,就好像用烟熏老鼠洞一样,把老鼠从洞中逼出来。他这是要用烟熏蛇吗?看着这小道似有准备的样子,好似这洞中真的有蛇。
可小道并没有把冒蓝烟的干草放进洞中,而是抬手要放嘴里,项字德一惊,忙拦了下来,这孩子真是傻掉的,这要是放进嘴里非烫到不可。小道摆了摆手说:“没事的,这是药。”
项字德见他说话也算伶俐,看去也不觉是呆傻孩子,可不知为何非要把燃着的东西放进嘴里,项字德指着干草说道:“这草在烧着,在嘴里不是烫到你了?”
“不会,你宽心。”小道说着一口把干草含在了嘴里,只见他鼻子一呼,咕咕蓝烟冒出,好似抽着香烟,这是什么?道家香烟?
项字德问道:“这药的用法怎么这么怪。”
小道嘴中含着干草说道:“嗯,这样药的味道才更浓。”指着洞口又说道:“它快出来了,身上没有药味它可会咬人的。”
“蛇吗?”项字德问道,看着小道的一板一眼很是认真。
“嗯。”小道点头又撅起屁股来。
话音刚落,只见那小洞口处一丝红色散过,虽只是瞬间,但项字德还是看见了,那是蛇的信子。小道脸上笑了起来,好似孩子看到了糖果,项字德越发的好奇也蹲了下来,原来真的有蛇!
只见,一红色的头从洞口冒了出来,丝丝吐着信子,只有半个头漏了出来,在洞口徘徊,小道也不急,耐着性子蹲守。从这蛇头来看,应该是一条不过十五厘米的小蛇,黑圆的眼睛,蛇头呈现暗红色,吐出的信子发紫,黑紫更准确。
“看你出不出来,哼。”小道音未落,只见洞口火红色一窜,奔着小道胯下逃去,速度之快已是眼睛不能捕捉,项字德仅仅看见一红影子。可那小道更是敏捷,见蛇出洞而逃,二指一张,电闪的速度伸手夹了过去,一窜一夹,此时那条小蛇以被小道按在手中,整个身体扭盘在小道的手腕上。
“哈哈哈,逃不掉吧。”小道高兴的跳起来。
项字德见到那小蛇一阵恶心,倒不是恶心蛇这种动物,而是见那蛇有一处与众不同,这小蛇也就不过二十厘米,浑身通体暗红不有斑纹,只那蛇头根处,竟然长了头发,稀疏的头发围着蛇头根处长了一圈,本着暗红的鳞片还是一条漂亮的蛇,可细看这蛇和头发连在一起,不免胃里一阵翻腾。
项字德咽了咽吐沫问道:“这是什么蛇。”
“赤练蛇。”小道打开布麻袋,把小红蛇放了进去。
“赤练?赤练我见过,不长头发,这条怎么还有头发?”项字德问道。
小道笑了笑摇头说:“不是头发,是蛇须。”
只听说有的蛇长鸡冠子,还第一次听说蛇长须子,而且这须子和人头发极其相似,分辨不出区别。“蛇还长须子?”项字德好奇问道。
小道点头说:“普通蛇不长,呐,这条不普通。”
“怎么个不普通。”项字德还是接受不了这长头发的蛇。
小道说道:“能成精的蛇就长须子。”
小道把蛇收放好,向着项字德作了个辑,便从院中离去。
继续扫院子的项字德胃里难以平静,想不到在自己家房沿下居然真的有蛇,这么冷的天还没被冻僵,还长头发,那小道说能成精的蛇不知是戏言还是事实。
在初一这天,各户都会拖家带口去拜年,只有那项字德,没亲人亲朋,只拜访几户邻居便回到家中。独自一人冷清,便随便的翻起了书来,家中书籍不多,都是父亲留下的,项字德早已是能背下书中段落。忽然,项字德放下了手里的书,来到书柜前翻找,项字德记得儿时见到过一本书,叫《山海经》,记载的都是奇形异物,仙山神海,只是儿时看不懂书中字体,便扔放在了一边,此时忽然想了起来,不知这长须子的蛇有没有出现在《山海经》中。
一翻就翻了一天,项字德大致的把《山海经》查了一遍,眼下天以暗了下来,可也不曾搜到须子蛇。吃过饭,还是独自的自己,拿起雕刀在木板上雕刻起来,一挑一撮木削跳起,精细几百刀,一条盘卧的蛇在木板上活现,看着刚刚雕好的蛇,项字德在想要不要加上头发,或须子,突然脑中想到儿时学的第一个成语,‘画蛇添足’。
屋外街上吵嚷了起来,项字德趴窗户瞧看,坏了!前街上火红一片,想必是谁家失了火。项字德忙乱出门赶至火场,眼见大火盖裹了大垛的柴禾,街上的人正拿着铁锹向柴禾垛上攘雪,火势很大,七八米内站不住人,烤的皮肤发痛。
村民一说:“可惜了,这么大一垛柴禾。”
二说:“是不是小红孩,啊?小红孩一闹就着火啊,它又出来了?”
三说:“这大过年的,说不准是哪崩过来的鞭炮火。”
四说:“哈哈哈,这就是小鬼一吹,火就着了。”
五说:“火烧旺运,许老太婆你家今年火啊。”
“去你妈巴子的旺运,烧你麻比,呜呜呜,啊~,柴禾都没了,还说什么风凉话。”许老太婆坐在地上嚎,原来这火烧的是娄家的柴禾。
“你看,这不是宽慰你,劝你别上火嘛。”
“用你劝,用你劝,用你劝,劝你麻比,啊~~我柴禾啊,没了。”
“不识好人心,疯狗。”
第二十章 双翼蛇
虽做了扑救措施,无奈那火已成势,熊熊大火左右蔓延开,火舌席卷冲天,再没人敢上前去扑火,只怕那火焰吞了自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许老太婆坐在地上捶胸顿足,拍地骂天,嚎喊着‘天杀的,狗娘养的’,任那谁上前劝说都不济于事,依旧的撕裂喊叫,直把娄二柱喊烦了,上前大骂‘别娘的嚎了,再嚎打断你的腿’,此话一出,吓得许老太婆抽哽两下立即收声,不敢再喊。
大街尾处,一人向这大火走来,项字德在远处时便认出了他,他便是那抓蛇的小道,不想已是这般天色,他还在村中走动。
只见那小道姗姗走来,礼貌的向众人作辑,而后撅起屁股蹲在大火前,眯起眼睛一脸美滋:“嘿,真暖啊!”
这怎么也算火灾,突然冒出来个人,摆出一副烤火取暖的姿态,这样失火家人怎能接受,这不是明摆着羞辱取笑落井下石吗!
“你有病啊,上这来烤火来了。”娄盛拉起小道向后扯:“你哪来的啊。”
“没病没病。”小道指向东南方说:“从那边一道观而来。”
娄盛家中起火,心中烦躁,此时看谁都是不顺眼,脸上已是难看:“我管你哪来的,你个不清不楚的,大晚上还在村里干什么,说,这火是不是你放的。”
小道听言直摆手说:“不是不是,我只抓蛇,不放火。”
娄盛哈哈一笑:“抓蛇?哼,大冬天抓哪门子蛇,撒谎都不会。”
小道摇头说道:“我不说谎,真的是来抓蛇的。”
项字德心知这小道没有说谎,确实是因抓蛇而来,并且在自家院中曾抓过一条,项字德上前替小道开脱:“我见过他,他没说谎。”
娄盛顺声看去,见是项字德,怒气更是忿满,说道:“好,好,你抓给我看,哪来的蛇。”
小道点头答允:“好,我这就勾搭它出来。”
只见小道前走两步靠近烈火,拽下身上麻布袋,小指轻弹几下,麻布袋中一阵躁动,此时耳尖的人可听得到丝丝之声。小道似感不满意,伸手猛抽了两下麻布袋,那丝丝蛇吟声越发的清晰起来。
“哎呀,好热啊。”小道抵抗不住烈火的炙烤,后退了回来。
娄盛上前一把抓去,扣住小道手腕,冷嘲问道:“蛇呢?哪呢?我看这火就是你放的。”
“对,就是他放的,就是他放的。”许老太婆炸跳起来喊道。
啪儿,一声,许老太婆后脑勺吃了一巴掌,“恶娘们,你咋呼什么,整条街都听得到你鬼叫,滚一边去。”聋老太不给好脸的骂道,身旁有吕筱扶着。
许老太婆冷不丁吃了一巴掌,一回头,见是聋老太太,心中又愤又恨又忌惮,自己算领教过这聋老太的厉害,不敢再次招惹,只有低声暗骂一句‘死东西’。
聋老太敲了敲拐杖,对众人说道:“这火救不下来了,那就守好,别样这火舌子窜到了别处,再有,咱们村,不能欺生,不能因为自己心里急,心里有火,就怨上旁人。”
小道上前给聋老太行礼,说道:“老人家说的极好。”
小道说完,手中麻布袋躁动不安起来,丝丝蛇吟声一阵一顿,听起来似有规律。小道咧嘴对着大火笑了起来:“哈哈,我就知道你在这。”
麻布袋中丝丝,丝,丝丝丝。烈火中丝,丝丝,丝。
聋老太皱眉问道:“这麻袋中是什么蛇,与那火堆中的蛇竟然能对话,如此有灵性?”
“哦?”小道惊讶看着聋老太,说道:“老人家竟然听得出这两蛇在对话?”
聋老太哈哈一笑:“你这麻布袋丝丝一声,火里面丝丝一声,就像在对话一般来着。”
小道点头说:“两蛇相通,本为一体,生的双头双尾,前几日这蛇迎来渡劫之报,无奈,机不逢时,一束电光将其劈成两半,虽侥幸逃生,却再也不得正道,日后必是妖孽。”
“哈哈,小道长,你比太太还能唬人,说的这么厉害。”吕筱说道。
摇头小道说道:“不,我不说谎,这蛇本在道观枯井下渡劫,那日的闪电我是见到的,好~吓人的,闪电后就见两只红影窜出,一东一西,我师傅就说‘电光落时为金色,散去时为蓝,这是妖出世道,它没成’。
当日这蛇不敢再相合于一起,怕那雷光再次劈来,如今劫数日已过,这两东西讨了个自生自灭,如若再次相遇,必成妖孽。
师傅那日起了一卦,算的腾神与芮星相齐落于足下六,宫内又逢丁丁相合,河魁当值,直符在右二,此处已空亡。算出这两东西必在此地相合,所以命我到此处来寻。”
“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都娘的是聊斋。”瘦脸年轻人笑说道:“小道士,你讲聊斋的吧。”
小道挠头,不解问道:“聊斋是什么?”
“蛇,蛇,真有蛇!”几个喊道。
项字德向前去看,只见一红头蛇从火堆中冒出头来,前半身子在外,后半个身子在火中,蛇头左右寻探,似找什么物,它不怕烈火?
这蛇与小道布袋中那条大小相近,却不大相同,它不曾有那头发般的蛇须,不知是在火中烧化,还是原本如此。全身大红色不有斑纹,金眼细长珠,蛇信子倒是黑紫色,只那一处尤为称奇,脖颈处竟然生得两翼,薄薄一层两对翅膀,张开时上下抖动。
“坏了,晚了,它成了。”小道跺脚懊气道。
成了?项字德问道:“什么成了!”
还未等小道回复,那双翼蛇以然锁定住了小道,翅膀一抖,蹭的窜了过来,小道哎呀一声,忙忙跳后。众人见这蛇也是怪异,纷纷后退,生怕被它咬上一口。
小道慌乱的从袖中拿出干草,送到嘴中咀嚼起来:“停,等我…”
话未说完,丝丝声后红影一闪,窜到小道脚下,小道反应灵敏,抬腿一脚,双翼蛇吃了一脚倒飞向后。哒哒哒,翅膀拍打声,只见双翼蛇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停了下来。
“妈的,它真成了。”小道手伸进怀,慌乱的不知摸索什么。
“你这小道士怎么说脏话,哈哈哈…咦~,这什么玩意,怎么飞起来了。”瘦脸年轻人一脸惊恐。
小道低头还在怀中摸索着:“我就说脏话了,怎么地吧,哎!我东西呢?”抬起头:“哎呀妈呀,别追我啊。”那小道撒腿就跑,边跑边回头,只见双翼蛇拍打翅膀在后面追。
双翼蛇在空中点头式的飞行,拍翅膀飞起,停翅膀落去,一升一降,飞行速度大不如地面爬行的快。
小道已是跑离视线,项字德怕他吃亏,提腿追了过去,刚追去几步,只见小道又屁颠屁颠跑了回来,身后那双翼蛇还在穷追不舍。
“麻比,你个小道士,别回来呀,卧草,它也跟回来了。”瘦脸年轻人抱怨道。
街上众人纷纷靠向墙面,恨不得贴在墙上,刚刚见小道引着蛇跑远了,众人刚想逃去,抬腿时又见小道跑了回来,皆大骂,无奈又贴回墙上,不想惹到那蛇的注意。
小道从身边跑过,气喘吁吁嘀咕着‘哎呀,哎呀,跑不动了,别撵了’。
那双翼蛇只是紧盯小道不放,对旁人并不在意,这使众人松了口气。
项字德手中青光一闪,噗呲一轻声,翼断头掉,双翼蛇被项字德一刀斩了两段,头身分离,双翼皆损,掉落在了地上。
前面小道还在跑,忽觉身后没了声音,回头去看,不见有蛇,低头一瞧,它已是在项字德刀下段成两节,头身虽分离,但还在地上不停的扭动。
小道颠颠跑到项字德身边,上下打量着:“这刀,可是青犊。”
项字德看了眼聋老太,说问道:“怎么,你认识。”
“当然认识,道家宝器啊。”小道双眼放神起来:“能借我瞧瞧吗。”
项字德递刀过去,小道拿在手中掂起,冲着火光细细的观摩。
此时那大火以成炭,三四米高的柴禾烧的精光,许老太婆想来也是被蛇所吓,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火炭。
“不可。”小道大喊一声。
原来在小道观摩刀时,众人见蛇以断亡,便纷纷围了上去,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蛇,竟然能飞起。
娄盛见它不寻常,好似宝贝一般,心起贪欲,蹲下去欲拾起双翼蛇,刚去伸手,小道便大喊一声‘不可’,但还是晚了,蛇头跳起,直咬向娄盛手腕处,娄盛一惊,吓得昏死过去。
第二十一章 刀剑史
娄盛昏倒在地,小道上前忙去查看,挽起娄盛袖子,只见那蛇头还挂在手腕处,小道两指一捏,夹在蛇口处,蛇头变形而脱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手腕处留下两眼小洞,小洞周围黑紫一片,只是刚刚咬上,这毒液竟已蔓延开,此时扩散起已有半掌大,看来这蛇毒了得。
小道挤些毒液出来,摇头说:“这只手砍了吧,留不住了。”
“可不能砍呦!”许老太婆扑了过来,抱过娄盛,摇晃起:“儿子,醒醒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娄二柱上前拉过手腕,见这蛇毒确实了得,可以明显看到,黑紫色正逐渐吞噬整只手臂,抬头问起:“道士,真的没办法了?”
小道摇了摇说:“嗯,此时不砍,几分钟就入心脏了,那时人也救不得了。”
娄二柱豆汗满额,想来内心是在痛苦取舍,若不舍这一条胳膊,那蛇毒会要了命,可砍了这就是个残废,自己哪里忍心。
此时岂能多半刻犹豫,娄二柱低头寻看,一把夺去项字德手中青犊,怒目瞪眼,心中下定决意,大贺一声,抬手提刀欲挥向娄盛右臂。
“不可”小道喊道。
“不能啊。”许老太婆哀求。
同时的两声‘不’,使娄二柱手中刀只停在半空。
小道手伸入怀中,说道:“那青犊沾了蛇血,不能用它。”怀中的手猛的向外拽去,胸前衣裳破碎,手中一闪光恍过,那是一把短刀,长有一尺半,宽不过两指,刀身剔透盈盈,莹亮无比,影润而不寒。
小道递过刀去,说道:“用这把,刚刚刀尖挂在衣服上,怎么拽它也不出来。”
娄二柱抬手,许老太婆扑来抱住小腿:“不能啊,不能砍啊。”
“滚。”娄二柱踢开许老太婆,刀落手停。
“啊~”娄盛窜坐而起大声惨叫:“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啊。”喊后便栽倒下去,彻底昏死。
那地上血溅出几米,整半只手臂落在血泥中,已成黑紫色,娄盛大臂下处齐整而断,紧紧一刀,彰显骇人的锋利。鲜红血水不断涌出,许老太婆见此等场景已然吓昏,场面实在恐怖。
聋老太太遮住吕筱双眼:“走了丫头,咱可不看这,吓人。”说完便拉着吕筱走回家去。
娄二柱扯开晕倒的许老太婆,骂了句‘没用的东西’。撕裂掉自己的袖子,绑在娄盛的手臂上,好不再样血继续流出,满手是血的娄二柱大喊道:“来人啊,帮忙,上医院。”
众人也是被吓得怔住了,此时才缓过神来。听到娄二柱呼救,只那娄家亲戚二人上前帮忙,旁人并不愿意插手,而是步步后退逃了去。
不到两刻钟,娄盛被抬上汽车送去医院。
“嘿,我这把也不错吧。”小道摇晃着他那把短刀。
项字德点头:“嗯,很锋利。”
小道擦了擦刀上血迹,哀叹道:“没你那把好,哎,还是你那把好。”
项字德只听得聋老太太说此刀有些来头,却也不知什么来头,眼下见这小道似知此刀,便问道:“这青犊刀有什么说头。”
小道歪头怀疑道:“咦,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有这么好的刀却不知道?”
项字德尴尬笑了笑,说道:“确实不知道,是别人送我的,只知道个名字。”
小道跳来项字德面前,伸手摸起青犊说道:“自古皇帝好铸刀剑,能留在手中都是宝贝。吴大皇帝有宝刀三,一曰百炼,二曰青犊,三曰漏景。这把便是青犊刀,青,五行木也,木,生死之兆也。犊为牛,黑牛也。青犊青犊,便是青黑牛,青牛开运、驱邪。这刀上戮邪魔,下斩恶妖,神鬼不近,百毒…嗯,是那开运驱邪之刀,所以我说这刀乃道家神器。”
项字德只觉小道吹嘘的厉害,可否诛仙?自己曾用它砍过树,切过菜,比过铁锹,当过烧火棍,刃虽锋利,但也不至于一刀砍下一条胳膊。
小道手比划在青犊刀上说道:“这刀传承下来的历史中,也有留在道家一阵时间,不敢说是道家第一宝,那也得是个名列前茅,我在画册上看见过,记载的菱形纹,青黑身,光下不泛影,头身宽一般,宽近有两寸,长不过二尺。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小时候就喜爱这刀。
也许青犊不像小道吹嘘的如此,但项字德也知这刀有年头有历史,是一把好刀。小道犹如吃不到嘴前糖果的孩童,馋相难堪,两眼放光,死盯着青犊刀,时不时的轻摸刀身,好怕力气使大损了这刀。
项字德与那小道收拾血淋淋的现场,见那遗弃在地的断臂,截面齐整,白骨断处不见裂痕,拍了拍小道问道:“你的那把刀为何如此锋利。”
“它呀。”小道提起手中刀说道:“它叫髡,白髡刀,不是我的,我师傅借我的,确实锋利的狠,可能锻造的好。怎么,嘿,换吗,用这把,换你那把。”小道双眼中一丝可怜目光,又显出那期待眼神。
“这刀是别人送我的,怎么能换了去。”项字德说道。
小道点头嗯嗯两声说:“用来交换,确实不大好。。”
这小道对刀前述的口口是道,项字德触发一丝对冷兵器的兴致,随口问道:“这白髡刀又是个什么历史?”
正用雪土掩盖血迹的小道抬起头,见项字德对刀有兴趣,便提起神来说:“相传在一千多年前,有一将军,儿时得一神驹,那马生得胸宽腚齐,鼻大神眼,白毛如雪,难得是有一副兔脸。有人就说‘马中之宝是赤兔,宝中神驹为大髡,此马眼中之神,体肤之魄,好比那大髡’。所以那将军就给他那马取名为白髡。
髡知道吗?生得雄壮秀丽的神驹,好比那禽中王者海东青。
有一日将军入梦,梦里有人要斩杀他,将军提起刀意与那人拼命,可谁知那人武艺高强,连连把将军打翻在地,就在剑刺喉咙之际,只见一匹白马从山谷奔来,这白马正是自己坐骑白髡。
马一长嘶,两双前蹄踏向刺客,刺客翻滚躲避,后那刺客与马打结在一起,刺客不敌逃之夭夭,白马虽胜却伤痕累累,刀痕遍布身体,条条见肉,已是奄奄一息,见自己宝马为了救自己被伤成这样,心中惜痛不已。
将军悲痛之际,白马开口说话了‘把我的骨头贴在你身边吧,和你一起还在战场上驰骋’,一声咽气之余的马嘶声,马将军惊醒,梦中记忆寻来,将军不放心前去马棚,只见那白髡瘫倒在地,已是没了呼吸,也许是白髡寿命以到,也许与梦有关,总之最后这将军用马骨头做了个把刀柄,刀取名白髡刀。那,就是这把了。”
项字德上眼去看,白髡刀的刀柄显得骨白泛黄,上有简单的花纹,细细去看便知,确实为骨质品,原以为是象牙或是那白玉,没想到是马骨所制成。
小道把那双翼蛇扔去火中,直摇头的说:“也算个灵物,可惜了。”
双翼蛇在火中烧的滋滋响,火灭蛇化土,小道从火灰中扒拉出蛇骨,放凉揣放在怀中。
“这里的事情做完了,我要走了,再会!”小道抱拳作辑。
“这么晚了还要走,在我家住上一夜明天再走吧。”项字德劝留着。
小道摆了摆手说:“无妨,白天晚上对我来说都一样。”手指东南对项字德说道:“那边有个盘歧山,我家道观就在那里,我叫一决,你可以来找我。”
项字德目送这小道离去,小道背影颠颠姿态,很快被吞噬在黑暗中。不知因何原因,项字德对这小道有一种好感,也许是他那纯真,也许是看去有眼缘。
盘歧山?没听说过!此地附近方圆几百里也不曾听说有道观。
第二十二章 仙人也
正月初五,虽以入春季,但寒气聚集,积雪存留,气温并没有回升的兆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早,咚咚咚敲门声。项字德忙披起衣服到院中,拉下大门栓,嘎吱一阵开了大门,门前只见那一脸火急的易大爷,还未等项字德问好,易大爷便先开口:“东院老太太的门敲不开,我借你家墙头跳过去,急事。”说完只见那易大爷爬上了院中墙,事虽急,却也不忘通俗的问好:“大侄子,你吃了吗。”扑通一声,易大爷从墙上跳了下去。
吃了吗?谁没到六点就把早饭吃了。
易大爷上了些年纪,阅历也是有的,平时是那沉得住气的人,此时的急躁却是不像他的秉性,想来是有要事。
项字德胡乱的穿了穿衣服,随着易大爷翻进聋老太太家院中。
易大爷扣了几下窗户,对屋内喊道:“老太太,起了吗?我,老易啊。”未得回音,易大爷又敲了两声:“老太太?我老易啊,找你有事,老…”
“谁在外面胡闹呢,说个啥呢这是。”屋内传来聋老太太的话音。
“太太,是易大爷,好像找你有事。”屋内吕筱的说话声。
在等待开门时,易大爷在门前直跺起了脚,项字德递过一颗烟:“易大爷,这是怎么了。”
打火机啪嗒窜出火苗,嘶~,易大爷猛吸一口:“你大娘,哎,昨天晚上折腾我一夜,不知道叫什么…”
话未说完,破旧的门带着玻璃摇晃的哗啦声被推开,聋老太太披着棉袄,眯着眼睛问道:“易家崽子,大早上这是怎么了。呦,孙儿也来啦,吃了吗?不能吃呢…”
“老太太啊,回屋快穿衣服跟我走吧。”易大爷拉着聋老太太,求助的神色说道:“我家那口子,昨天大晚上不知道叫什么给迷住了,说胡话,打把式,来回折腾啊,一晚上没消停,老太太,你跟我去看看吧。”
聋老太太晃动着下巴,眯瞪眼睛:“说的这是啥呢!”
“哎呦!”易大爷急的直拍大腿,项字德伏去耳边,学了一遍易大爷的话,聋老太太哦了一声说道:“等我穿件衣服,别急,这种事急不来,急没用。”
蹲在门外等候的易大爷,面部泛油,眼底血丝满框,一身的疲态尽显脸上,转过头来:“大侄子,你也得跟着大爷去,我实在是没力气摆弄你大娘了。”
项字德应允着点头,说问道:“大娘闹的厉害?”
“再给我来根。”接燃起一根烟,易大爷说道:“厉害,我整不住她啊,昨个儿晚上起夜,从厕所回来就不对,胡话说的我也听不懂,不是翻跟头就是打把式的。”易大爷说得摇头叹气。
几口烟后,聋老太太随着易大爷去了家中,在路上聋老太太抱怨起吕筱,说道:“这丫头,偏要织毛手套去卖,织了半夜,可熬死我这老太太了。”
“这丫头,不易。”易大爷小心着搀扶聋老太太。
“谁说不是呢,多懂事的孩子啊,可怜哦。”聋老太太叹息道。
道路上的积雪滑如冰,一老一小扶着老太太一步步蹭,生怕摔了这老太太,但也可知,此时那易大爷心中急成了什么样。
项字德跟其后进了屋子,探出头去看,那易大娘蹲坐在炕上,蓬松满头发,眼眶深凹,目中无神,十根手指紧绷佝偻着,半张着嘴,嘴中不知嘀咕着什么。
聋老太太搬过椅子坐其面前,双手拄在拐棍上,呼转凌厉目光,说道:“你是打哪来的啊。”
问话好似并没有引起易大娘的注意,还是保持着蹲坐的姿态,嘴角口水不停的往下流。
易大爷捉急,问道:“老太太,你看怎么办。”
聋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别出声,易大爷不敢再说,站其身后看着老伴儿,心中又是气又是心疼,气这活了一把年纪,还能叫邪物迷了上。
“嗯?不说话?”啪一声脆响,聋老太太手拍炕沿,大喝道:“哪来的孽畜,敢来这里胡闹。”
响动惊吓到了易大娘,吓的一抖,凹陷的眼珠子瞧了过来,歪着嘴,一口男子音说道:“你是谁,喝喝喝,我不怕你。”
聋老太太嘿嘿挑衅笑道:“不怕我?那你看看我这老太太怕不怕你。”
只见那易大娘如杂耍一般,手拽起脚,劈着放在了肩上,这易大娘也五十几岁,哪来的筋骨能把脚放在脑后,喝喝说道:“我乃果子坡仙人,尔等快快拿来苹果,供我食用。”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一夜就这么闹啊。”易大爷无奈拍手说道:“你把那腿放下来,可不能这么折腾啊。”
“去,拿苹果给它。”聋老太太说道:“仙人?哪来的仙人。”
易大娘瞪足了眼睛说道:“果子坡,尽凛子是也。”
聋老太太哦了一声:“那来这什么事?”
易大娘嘴角越来越歪,后槽牙已漏在外:“这女子好看,我要带她走。”
它说的女子想来就是易大娘,易大娘虽五十几岁,却没有半老年人的肥胖,加上底子好的五官,夜中如厕之际,被这自称仙人的它看中了,才附上了身,索要易大娘性命。
聋老太太大怒,震响拐杖瞪眼道:“你带走?妈了个巴子的,人家的媳妇你凭什么带走!”
盯着聋老太太静止几秒的易大娘,歪嘴不动唇说道:“我想带,就带走,你管不着,快快拿苹果来。”
易大爷端来一盘苹果,易大娘抢下一个噻进嘴中,毫不顾忌牙唇,一口咬下半个苹果,咀嚼两口便生生吞了下去,牙龈上几丝血迹流出。
聋老太太哼道:“还没有哪个邪物敢跟我这个老太太叫号,你觉得自己很厉害!”
“是,我厉害,尔等奈我何。”易大娘连核带果吞入肚中,又拿着一个啃起来。
聋老太太讥笑道:“你厉不厉害,那你先得看看我有多厉害。”
聋老太太给项字德个眼神,示意若有举动,就立刻控制起它。
咕咚一响,易大娘后空翻,大跳拍手起来:“喝喝喝,吾乃仙人,尔等奈我何,奈我何!”
音刚落,项字德抓好时机扑向过去,易大娘被压在身下。项字德只觉易大娘力气极大,正直壮年的自己都难以压住她,几次快被她挣脱,而且感受得她身体很是僵硬,四肢筋肉紧绷,硬得好似石头。
此时聋老太太站起身,掏出两串骨制手链,一条咬在口中,一条栓在手腕。右手手指聚于指尖,呈显梅花状,喃喃念叨起一阵词调。皱起凶怒目色,冲着五指尖唾了口,呼一吹,五指微张开,犹如鹰爪,伸手向易大娘印堂抓去。
在身下的易大娘此时凶猛的挣扎起来,两排牙上下磕的嘎嘎响,僵硬的手脚张舞而起。易大爷眼见项字德按压不住,飞扑上前,按住双腿。
易大娘双腿被困,拼命的扭动身体,挣脱之意强烈,张口大叫道:“为什么困住我,为什么要抓我!”
聋老太太反吼道:“你个孽畜入世,损人害人,不该抓你吗!”
挣扎不减的易大娘音调转变,声音越来越细:“我没有吃的,没有衣服,住的地方被铲平,我无处可去!”
聋老太太五指揪起易大娘印堂,好似揪着什么往外拽,易大娘从挣扎变成抖抽,上下磕碰下巴:“我走,我走,我保这家一辈子,我保着这家,这样还抓我吗,这样你还抓我吗!”说完开始哭泣起来。
聋老太太闭上眼睛,收回右手,对项字德摆了摆手:“孙儿,放开她吧。”
项字德疑惑看向聋老太太,聋老太太点了点头:“没事了。”
项字德二人松手,没有困束的易大娘并未再闹,只是坐了起来,瞪着眼睛哭泣,虽是哭声,却不见有泪流下,哽咽说着:“我想喝口酒再走。”
聋老太太示意易大爷去取,眼中怒意消退,说道:“喝完你就走吧,这户人家不用你来保,今晚会给你烧件衣服,在敢来闹,我老太太可就不商量了。”
一口酒直下肚,易大娘浑身一抖,瘫软的倒下去。
易大爷问道:“老太太,它不会再回来了吧!”
聋老太太嗯了声:“不会了,它是因住处被破坏,所以才到处闲游。”
嗡呜一阵声由头上而去,那是一排家鸽。
“太太,你为什么放了它呀?”
“互相尊重,它们不会把谁怎样的。我老了!”
第二十三章 中邪人
这日,项字德做了一梦,梦中见得一老头,满脸白黑胡,扎一头束发,身背两把断刀,身材甚是矮小,穿着破烂,好似裹了一身麻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项字德竖躺于铁床上,感觉身体异常的累,虽能扭动,可疲惫感使自己不想去控制身体活动。
在这梦中的项字德明知自己在发梦,可并未醒来。人在梦中大脑处于混沌状态,少有逻辑,很多时候梦的发展,是跟随大脑的潜意识而变化。
这老头一直微笑不言语,矮小不过四尺的身材,在床头前只够漏出半个头来。项字德打量着老头,不知他在干什么,要做什么,还有那门后站着的女子,虽未扭头去看,但已知那门外站着的她。
女子身上少有衣物,布面白鞋,一头长发湿滴滴,低着头,左手叠在右手上,一副无助又是可怜模样。
梦中没有一声言语,但项字德不知为何,心中就是知道,是这老头带着女子来找的自己,是有事相求,却不知为何事。
这种疲惫的累感样项字德心中抗拒,只想闭起眼睛,是醒来,是睡去,总是比如此累的好。
不知闭眼有多久,只知觉这中间有一段空白时间。待项字德睁开眼睛,见那四周黄暗陈旧色,坐在满是土石的空间里,项字德伸手去探索,土石的丝凉传递而来。
忽有一缝隙在身后被摸到,这缝隙胳膊粗细,项字德伸手摸进去探了探,感觉有轻若的凉气,好似手放在冰前,那丝凉气穿透你的皮肤。
不曾转头去看这缝隙,但一种感觉涌来,在这裂缝中有一只眼睛,在紧盯着自己的后背。只是眨个眼,不知为什么,睁眼时自己竟脸对着裂缝,好似这裂缝自己转了过来。
项字德心中知晓,裂缝中有一只眼睛在等着自己。伸头去看,果见一青蓝色的圆眼珠,眼白处透散着恶邪的颜色,项字德与其对视,有凄凉,有压迫,有畏惧,百般感觉打结在一起,翻腾在内心中。
忽然,这青蓝眼珠变了起来,由圆变细长,恶邪之意更填一层,畏惧感猛跳,身体抖擞。项字德想逃离这视线,逃出这地方,告诉自己,闭上眼睛就会从梦中醒来。
突然,一只黄泥大手抓住自己,巨大的手掌拖着自己往后挪去,青蓝眼珠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手掌停了下来,便再也看不见那条缝隙。没了青蓝眼珠的盯视,项字德只感身轻起来,也从那份压抑中挣脱。
四处寻看,一排黄泥所塑成的莲花片显在眼前,项字德心中一束,这莲花之上该不是佛陀吧?抬头看去,那黄泥佛面,两人大小,闭息双眼,耳损一只。不知何处来的夕光打在佛面上,那佛容本慈,此面却,阴险、恶毒、邪气满目。
坐在佛掌心中的项字德害怕了起来,这是哪?为什么我还没有醒?
“喂!”
项字德惊醒而来。
“哈哈哈,怎么还在睡懒觉。”吕筱偷笑着说。
心脏彭彭在跳,压抑感久存不散,项字德勉强挤出几个字:“几点了?”
吕筱眨着长睫:“十点了,在过一会就该吃午饭了。”
又一次的不能自拔,这是吕筱第几次叫醒自己?好像一直都是她唤醒着自己!
深吸两口气,住了住神,项字德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出事了哦!”吕筱说道。
出事了?项字德大脑恢复起运转,两秒中几捋思绪涌来。吕筱如今在村中只与聋老太太有瓜葛,她说出事了,那便是跟她有瓜葛的人出事了,聋老太太出事了?
项字德窜坐而起:“太太怎么了?”
急绪的项字德向她处看去,紧张着等待她的下文。
两秒过时,未听到下文。
只见屋中吕筱,一副故弄玄虚的架势,和伪装太过瑕疵的面色,项字德立刻知道吕筱在开玩笑,不知该笑,还是怎个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那心底又有一喜,喜的有人能与他开玩笑。
吕筱噗呲抿笑:“好啦,不逗你,是村后有人出事了,说是中邪了。早上有人来请太太,太太便随着去了。刚刚太太打发人来,是叫你过去,打发的人找不到你家,我便替他来叫你了。”
又有人中邪?这年还没出十五,坏事接连,村子怎么这么不太平!
太太叫我去?项字德心中迷惑,自己能帮上忙?只会压住别人罢了。
“喂,想什么呢,起来吧大懒虫。”吕筱叫醒呆怔思事的项字德,说道:“太太叫你去自有道理咯,去了就知道了。”
项字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双手胡乱的划拉着衣物,只见摆弄,却不见穿起。
“咯咯咯。”吕筱笑起,心中猜到项字德的心思,说道:“我在这不好穿衣服,是吗,害羞?”又一阵偷笑声:“我不是早被你看过了吗!”
项字德红脸低头,默认事实。
屋外传来吕筱话音:“快点哦,太太等着呢。”
“你也去?”项字德穿着衣服说道。
吕筱嗯嗯两声:“我领着你去,怕你走丢。”
路上。
“中邪的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想去看个热闹呗。”
“是担心太太年纪大,不放心吧?”
“…”
“吕筱。”
“嗯?”
中邪之人家住村中后方,叫朴中卫,是一家五口的顶梁柱,人还算是本分,不抽不喝,就是没事耍两把小牌,怡情之乐。
昨日晚间不见他回家,自家媳妇原以为又去打牌赌钱,便奔着平时的打牌场所寻去,一打听,谁知朴中卫早早就从此处离开了。媳妇一路臭骂,死家伙不知道又去哪耍了,害的我大晚上顶着冷风找你。媳妇接连找了几个牌所,却也不见自家男人身影,扛不住冬日冷风的媳妇怨言连连,回到家中,心想任他死哪去,回来叫他好看。
左等右等困意上头,媳妇便守在孩子身旁睡了去,正当睡熟时,一阵丁零当啷的摔盆声吵醒了媳妇,媳妇忙起身,知道是男人回来叫门呢。开灯看了眼钟表,咒骂一句‘死东西,半夜两点了才知道回来’。
媳妇怒气冲冲,摔门而开,张口刚要大骂,却嗷叫了一声。这一声吵醒了东房的老两口,朴中卫的父母。
老两口听得叫声也是急着出来,刚走出房门,见地上之物也是吓得够呛,连退两步。
地上只见躺着那血淋淋的羔羊,前蹄后蹄皆断裂,羊眼睛少了一只,好似被一口啃掉,肠子被掏出在外,与血水混在一起零撒一地。在门灯照射下,那羔羊内脏丝丝冒着热气,场景残忍叫人做呕。
羔羊旁,朴中卫爬跪在地上,浑身是土满脸是泥,手中按着公鸡,咕咕苦叫的公鸡快被压断了气,扑腾得毛羽脱离。
此时朴中卫嘴里咬着狗盆,自家黄狗咬在盆的另一端,一人一狗互抢着。
朴中卫父亲察觉不对,儿子不喝酒,觉非在耍酒疯,恐怕是中了邪道。
父亲虽被这场景惊吓到,心中也是个害怕,但也不能看着儿子如此下去不去管,不管有用没用,战兢吼了一声:“王八羔子,你干什么呢。”
朴中卫听得大吼,扭过头来,一副贼溜溜的神色,啄着嘴,嘴角处淋落血滴。
“你抽什么疯,啊,大半夜吓人古道的。”父亲的吼声越来越软,虽知道这几句怨骂不会管用,但还是希望眼前看的和自己想的不是一个样,这都是假的,儿子没有中邪闹着玩呢。只因场景太渗人。
朴中卫嘴角上勾勾起,眼珠左右乱晃,半张着嘴笑了起来。突然,抓着手中公鸡,低头一口咬在脖子上,公鸡咕咕叫声拉长,已是临死决音。
朴中卫咬拽着鸡脖处的毛,几口的混咬,那鸡脖子已是光溜溜。朴中卫那下巴一用力,咕嘎嘎的骨碎声传来。‘呕~’媳妇忍受不了,吐了起来‘呕’。
‘嗯’的用力一声,那公鸡头与身分离,喷涌的血直窜过头顶。
“快,快拿黑狗血,他中邪了。”
“这时候哪找黑狗血去。”
“大蒜,拿大蒜!大蒜辟邪。……去啊,别都愣着了。”
……
“不行啊,大蒜不顶用啊老头子。”
“呕~,请,呕~,请,请聋老太太去吧。”
第二十四章 黄皮子
二人前后进入朴家大院,刚进院门口,便见一群人围在窗口处,敲打玻璃,嬉笑侃侃,像动物园看猴子似的向屋内观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聋老太太招手向项字德,示意他过去身边。吕筱跟在项字德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在聋老太太面前时,那吕筱从后背冒出脑袋:“嘿,太太。”
聋老太太嗯?一声,皱眉怨言道:“臭丫头,你怎么来了。”
吕筱嘿嘻说道:“总是听你讲那邪事,也不曾看过。”
聋老太太拍打吕筱屁股训斥说道:“胡闹。”
吕筱撒娇讨好,哄的聋老太太不知是乐是气,眉眼间疼爱色显现流出。
项字德贴去耳边问道:“太太,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聋老太太点头拉着项字德去窗前,骂起那围着的凑热闹群众:“散了吧!该看的也看了,人家出事,你们倒是凑过来乐呵,一群不知轻重的狗东西。”众人闻声而散,皆怕这老太太火起来。
聋老太太又吩咐着朴家人:“我要的东西去弄来吧。”朴家三人唯命是从,领着孩子奔了出去。
项字德向屋内看去,见那一人蜷缩着爬窝在地上,闭着眼睛,撅尖着嘴,嘴中呼呼声传出,正打着鼾。
此人正是朴中卫,昨夜间已是没了人的心智,痴傻的不识人,也听不见问话,见活物就咬,家人胆触,便把他锁在了屋里,一是防他惹出事来,二是怕他跑丢。
项字德问道:“这是中了什么邪,不哭不闹,怎么躺地上了。”
聋老太太说道:“昨夜可闹的厉害,比你易大娘厉害多了,只是白天他睡去了。”久站累了的聋老太太坐到窗前,说道:“先不说这个。孙儿,我眼神不行,你给太太看看,这孩子是怎么个模样。”
项字德未听懂,指着屋内:“什么模样?太太,他不就躺在那吗,睡觉呢。”
“笨蛋!”吕筱手拍在项字德肩上,说道:“太太的意思是他身上的那邪物是什么模样。”
“哎,对咯,还是我丫头聪明。”聋老太太拉着吕筱手夸道。
“你有阴阳眼吗,能看见鬼神?”吕筱歪头问道:“太太,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他有阴阳眼。”
“我哪里来的阴阳眼,我…”项字德话说一半顿愕住,诧异的看去聋老太太,聋老太太微笑点头,暗示项字德想的没错。
此时项字德明白过来,聋老太太是在说那…不一样的视觉,有颜色有轮廓的视觉。那日和吕筱被困山中,无意间触动的能力。
自那夜从山中逃出,项字德并未去研究它,只当那日所看的是错觉,或是当时什么给予的帮助,是过路神仙,或是山中精灵帮了自己一次。
难道这就是阴阳眼?可自己从未提起过此事,聋老太太是如何知晓自己有这种能力的?那夜所触发的能力,真的是自身的能力?
聋老太太看出项字德心中疑虑,上前说道:“不必疑惑,那就是你的能力。”聋老太太摆摆手,拦下欲问话的项字德,说道:“你的什么太太不知道!嗯?你可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你是我孙儿,我是你太太,比你多活一辈子的人。”
项字德点头,是了,本就极有智慧,又是活了这把年纪,即使不曾说,太太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项字德闭眼聚神,试着在脑子深处寻出那夜中的感觉。可怎么找?那感觉自己好似都已忘记,回说的想一想,当时有感觉吗?只是记得急着找回去的路。
呼~,项字德深吸气,试着使心中无杂念。五分钟…十分钟…突然,眼前一黑,好似被蒙住的眼睛,项字德心中一紧,想来是感觉来了。
“看见了吗?”
听得吕筱说话音,项字德如泻气的气球,心中明白过来,不是感觉来了,刚刚那眼前一黑,只不过是吕筱站了过来,挡住了一些光线。
项字德睁开眼睛,摇头说道:“太太,什么都没不见。”
聋老太太叹气:“哎~大白天的确实难看见。我要是年轻时还来得勒,老了,眼睛都闭上了。”
项字德问道:“太太,那日的易大娘,你不是一揪她,就吓得那邪物跑了吗?”
聋老太太点头回复:“你易大娘那是野鬼,入身也轻,好对付。这孩子是黄皮子上身,看这样那黄皮子都成半仙了,难弄的狠。邪物属厉鬼最凶,属黄皮子最难缠。”
项字德咦了一声:“太太,你都知道是黄皮子上身,那还要看什么?”
聋老太太说道:“早上我在他身上也打散过几次,可那黄皮子都不曾离开,弄的嗷嗷鬼叫。想来是这黄皮子和这孩子身上哪里位置打结在了一起,不解开硬是去驱散,黄皮子离开时会夹带走他的魂魄,这孩子醒来也就成个呆儿。”
项字德虽未全懂,但也听得明白,黄皮子上了身,它的某个地方,和朴中卫的灵魂某处,打成了结,缠在了一起,算是深入其身。聋老太太不知道这结打在什么位置,若硬是去赶走黄皮子,黄皮子会因为这个结,拽着朴中卫的灵魂跑出体外,没了灵魂,朴中卫岂不是成了傻子。
吕筱好奇问道:“那怎么解开,结是什么样的结,蝴蝶结吗?死扣?”吕筱歪头问着。
聋老太太哈哈大笑:“你个臭丫头,胡说些什么来呢。是两处灵魂的某处粘了一起,用处理过的银针扎进去,一挑,两处魂魄也就散开了。”
“那…太太,灵魂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大。”吕筱问道。
嗯…聋老太太想了想:“没有大小,也不是形状能说明白的,灵魂就像水,像火,像空气,入其体,附其体。”刮了吕筱一鼻,呵呵笑说道:“灵魂和邪物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坛。”
聋老太太招呼着项字德:“孙儿,你回太太家,西屋有个红皮大箱子来着,里面有小箱子,你把这小箱子拿来。”
项字德点头应允。
“把她带回去。”聋老太太拖着吕筱的手,怨言又起:“一大姑娘,跑来这乱地方,不像话。”
“太太,早些回家。”吕筱不放心的说道。
聋老太太摇手:“不吃面,不吃面。去吧。”
“哎,又打岔。”
回家路上。
“你听得懂太太说的话吗?”
“不太懂。”
入西屋,眼前便是那红皮大箱子,箱子上一层灰垢,几束手指抓印清晰可见,可想是在不多久前,太太曾碰触过这箱子。
吱嘎木响,一层灰飘了起来,吕筱被呛得直咳。
项字德闭眼笑了,只因那红皮大箱子中的小箱子,这小箱子项字德记得,便是摆坛请神那日的箱子。
“咳咳,笑什么呢。”吕筱问道。
“啊?哦,没什么。”项字德回复道。
打开箱子,毛翎帽、牛骨铃、几盏坛碗、香炉等物件皆在。此等物件在此,足以说明那日不是自己做梦,请神,鬼上身,小红孩都是真实的。是太太故意说谎哄骗自己,虽不知太太为何扯谎,但在太太身边多年,知道太太不会无故的做事,想必是有原由。
还有一事项字德不明白,心中更是疑惑,吕筱,那日吕筱也在说谎,可自己对吕筱的了解,她不是个能说谎的人,也从未听过她扯起谎来。为什么说谎?若不是说谎,那便是由于什么原因,使吕筱的记忆改变了!
第二十五章 自主宰
“护好太太”
出门前吕筱的叮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项字德怀抱箱子,在路上一直在想那不解的疑团。
回至朴家院中,见那三人已采物而回,只不见那家中小孩,问过才知,是怕孩子幼小,心智不够被吓到,寄放在了邻居家看护。
地上两包鼓鼓的麻袋,封着口,其有一包蠕动着,一窜一拱里面活物像似在找出口。想来这便是聋老太太吩咐着要的。
聋老太太仰起头,手遮眉前看了看日头,说道:“在等等,等日头在大些。”
朴家人不曾经历过什么邪事,全家已是没了主心骨,此时唯聋老太太是首,朴中卫父亲连连应声:“哎,哎,得,老太太你怎么说就怎么做,要我们干什么,你吩咐着。”
朴中卫母亲扭捏走过来,是不敢说的语气,低头低声,心知这老太太性格难琢磨,生怕一句错话惹走了她,但又不得不说,只因母亲对孩子的挂念:“老太太,能给孩子点水吗,这孩子饭也没吃得。…”说着,那份母爱心底涌来,滴落眼泪。
朴中卫父亲拉扯过去,骂道:“磨磨叨叨什么啊,老太太能没个分寸吗,用你瞎咧咧,哭什么哭,晦气不。”
聋老太太知母亲对孩子挂念的心,上前宽慰:“闺女,别哭,不用急,我既然来了,也答应了,一定会治好你孩子的。去吧,给他弄些水,记住,不能用沾过荤腥的碗。”
听得聋老太太应允,三人如得恩典,忙活着笑脸而去。
项字德坐在聋老太太面前,艰难的微笑着。是长辈前的娇弱,是没有过母爱,是不曾有过家的牵挂,直一股委屈心中冒荡,想哭,想哭诉些东西出来。是孩子的撒娇‘太太,你骗我’,是孩子的苦怜‘太太,我为什么没有母亲’,是孩子对心中靠山,对长辈的倾诉‘太太,太太…我…’。
聋老太太握起项字德双手,拍抚着说道:“孙儿,我的孙儿,不用难过,上面没给留下来,不是你就没有,你还小着呢,今后的路才刚开始,只要你去寻,定会找到的。”擦落眼角一滴泪:“看到这箱子,你就知道了吧,嗯,那日我说了谎,只因我不想说,也说不来,我想要你自己去寻,去探。很多东西都是在变,我告诉你时是一,你便去寻,寻得的时候它可能已变成二,你若还因我坚信它是一,那就错了。
一是二,二本一,万物归虚。心生万,本无一,唯自主宰。
那黑帽子,小红孩,它们是什么,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去探索吧。”
聋老太太故作一脸狡猾相,探头挑眉:“还有那丫头的记忆为什么会乱。”
脑中思绪着聋老太太的话,‘哈哈哈’,项字德开朗大笑起来,虽不得疑惑答案,虽不得什么想要之事,但此时心中,如绳脱扣,马脱缰,豁然贯通,轻松不已。好似一念间悟出个什么道,又说不出这理来,也许这就是,非言传,本意授。
“心中可放下了那些多余的?”聋老太太问道。
项字德点头:“嗯。”
聋老太太放宽相容,和蔼慈面,嘿嘿问着:“孙儿,吕筱这丫头怎么样?”
项字德嗯声:“很好。”
聋老太太抬手翻掌上下摇浮,示意继续说,怎么个好法。
项字德仰头眯眼笑着,这老太太,是叫自己夸吕筱吗?嗯…是了,可不就剩夸,吕筱哪有什么不好处。
“聪明,漂亮,懂事。”项字德张口说道。
“哈哈哈。”聋老太太大笑:“俗套的夸词,不过都中在丫头身上。
丫头自打来村中,我便喜欢这孩子,长得有眼缘,举止大方,行事明理。
谁家的猫阿狗阿蹲去她家门口,丫头都会给上一口吃食。
平时那些女人的活你看不见,也做不来,都是丫头帮衬着,只因见我可怜是一人,可她何不也是一个人,没人疼没人管。
娄家打了她出来,留在我那甚好,哈,跟个小大人的样,给我盖被子,早起来做饭,现在天天织那手套围巾做贴己。
丫头是个善良有品格的孩子,也是个痴人。”
“痴人?”。怎么痴,傻为痴?终一为痴?认定不回头为痴?或是都为痴?
聋老太太似有试探之意,说问道:“放下你心中的自卑,孙儿,你愿意娶吕筱这丫头吗?”
被问道的项字德一怔,自己不曾想过娶妻等事,但不否认喜欢吕筱,她的姿色绝丽,漂亮。她能洞察别人心中所思,聪明。她知恩图报能分好坏,明理。她怜悯蚁虫之命,善良。
“愿意。”项字德脱口而出。
聋老太太欣慰点头:“嗯,这才对,这才好。”
“啊~”,屋内嗷叫,打断了二人谈话,急忙奔向屋内。
屋门前,见朴母神色慌张,拖着半碎瓷碗,哭腔说道:“这是新碗,没有沾过荤腥。”
聋老太太点头,拉出朴母,栓上屋门。说道:“嗯,不是碗的事,是到时候了。”
见那朴中卫如犬样爬扶在地,四处乱撞,眼珠滴溜溜乱转,嘴中呼哧哧的恐吓声,做着扑咬姿态冲着门外几人。
原这朴母取来水,打开屋门喂过去,本在打鼾的朴中卫被惊醒,见身前有人,张口便咬了过去,可扑了过去却未下口,而是‘啊’的大叫一声,后退起来,眼中似有了人的神情。皆着嗯呀几声,身体抖抽起来,转脸神情又是这贼溜溜模样。
聋老太太说道:“已经午后两点,日头最足,那黄皮子在体内虚了起来,这孩子神智渐醒,和黄皮子在争身体。看着模样,是没能把黄皮子压下去。”
砰当一声,不知那朴中卫在屋中又撞向了哪里。家中男人中邪,最急的还是妻子,朴妻一脸急切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这么撞下去还不撞坏了!”
聋老太太震起手杖,发号施令:“朴家小儿,你去烟筒上,敲来一块砖。
孙儿,你去门口树下,拾块石子回来。
你这两婆媳,把那麻袋取来,打开它。”
砖取来,石拾过,麻袋打开,一等物件皆在,白石灰、大捆红绳、几把香、几摞纸、大根红烛、一瓶酒、两瓶香油、三只红毛大公鸡。
聋老太太打开箱子,带起毛翎帽,扎上黑纹带,牛骨铃别放腰间,手腕缠着红绳,大喊一声:“开门。”
门开,朴中卫嘴中呼哧哧更响,双手佝偻紧扣于地,弓弯身子待扑身形。
项字德摸去腰间,坏了!青犊忘带出来了。
未等朴中卫扑来,聋老太太以手握红绳,顺着扔了出去,红绳结成一圈,直套在朴中卫脖颈。后拽一扯,抖起红绳尾端绕圈,半指粗细红绳在朴中卫脖子上缠绕,直缠到肩,被红绳套住的朴中卫似定了下来,扑状不变,却也没了下面动静。
聋老太太扔下红绳,右手二指轻弹而出,指向上方,嘴中默念,哼呀不断。突然的一发力,左臂直伸过头顶,‘嘿呀’一声,同时脚下用力一震‘砰’,白石灰震得四处而起,飞落屋间。
随着那声‘嘿呀’,朴中卫瘫软下去,只那嘴中呼哧声更响,好似难受得紧。
“把他放平,头冲下,把那砖头垫在他额头下。”聋老太太吩咐着。
朴父听得吩咐,忙去照做。朴中卫被扣放在地,脖子缠着红绳,一动不动,呼哧声渐弱。
聋老太太拿着石子,摸着朴中卫后脊骨,每摸一处骨结,便用力压上一压,观察朴中卫反应。
直按到颈椎第一节,朴中卫浑身抖抽起来,聋老太太说道:“虽然具体位置不清楚,但也离的不远了。”说罢,那石子放下,放在颈椎第一节处。
聋老太太张手对朴家三人说道:“去,守着门口,有什么动静要招呼声,这里孙儿在就行。”
“什么动静?”朴母不知的问道。
“费什么话,有什么不对的招呼老太太就是了。”朴父说道。
聋老太太打开木箱,九碗一香炉摆其前,香油入碗,酒瓶开口,炉中竖插三根香,炉下一捆红黄纸,一只红蜡烛立炉旁,三只绑着腿的大公鸡安静的卧在炕上。
布帘遮掩窗门,房间光色暗淡下来,昏暗中。
聋老太太一声吼:“燃香,点灯,法式起!”
第二十六章 红灯亮
项字德听得指令,走上前,燃明炉香,点亮红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三竖炉中香缕缕飘丝,直腾向屋棚。红烛光影抖抖跳动,白石灰还未全数落尽,在光影中浮涌。
聋老太太摇晃起牛骨铃,哗啦啦伴着唱调,‘嘿呀呀呀嘿~,哼嘿呀呀嗯嘿~’,脚下有规律的迈着八方米字步,那熟悉的四条红色粗纹,渐渐显出,在聋老太太脸上左右各两条。
唱跳歌调不曾停顿,直至那脸上红纹已如血,脚下步伐开始紧凑起来,不停的踩着小碎步,‘嘿呀’声更是急躁,同时聋老太太左右轻微摇晃头,时不时低头轻点。这急促感紧逼,好似什么即将来临。
当急促的歌调和步伐到来时,只见那炉中香的烟体云缕飘去,缠上了红蜡烛。红蜡烛燃起的热气并未驱散烟体,而是烛火被烟体笼罩起来,烟体团团围住火苗,紧聚不散。
炉香飘出的烟越来越浓,一条线似的接连在红烛上,红烛外的烟体不曾散去一缕,白雾拳头大的烟体在转圈,时顺时逆着转。
当火苗被烟裹住时,那光亮暗了下去,隔着层烟的火苗,所散发的灯光异常发红,红的鲜,红的艳。
此等场景项字德曾也见过,但自己本身并不通这神鬼之法,无力帮忙,只好站其一旁,等候聋老太太的号令。
聋老太太见烟体已完全裹住红蜡烛,将手中牛骨铃二合一,咬在嘴中,开始大跳起来,跳跃的幅度大大增加,扩臂迈步的跳,十几个跳步后,便一点头,嘴中牛骨铃哗啦响起一声。
每响一声哗啦,那红烛外的烟体便迁出一条线来,聋老太太张臂上下挥舞,好似在驱赶,又好似在指引这条烟线,烟线缓缓飘向朴中卫,直飘至身体上方,烟线开始画圈打转,形成云团状。
忽然,看那烟体,就好像听见‘啪’一声,云团状烟体瞬间散开,遁消在屋中。
聋老太太邹起眉目,犹如难事碰头。没多想时,聋老太太又跳起那七八规律步伐,牛骨铃一响,红烛外烟体又迁出一条烟线来,直飘去同样的位置,还是那好像‘啪’的一声,烟散。
“看来这个法子是行不通了,孙儿,你去杀只鸡。”聋老太太拿下嘴中牛骨铃。
项字德走向公鸡,脑中万千思绪,自己好像看懂了这法式。那炉香的烟体并不是笼罩着红蜡烛,而是被红蜡烛所勾过去的。红蜡烛的火苗中就好像有什么力量,配合着聋老太太,任由摆布这炉烟。
那石子压在后颈,想来是压住了朴中卫的魂魄,使魂魄离不开体内,石子应该已由聋老太太做过什么处理。
还有聋老太太那脚下,七八步伐共十五步,那是一个阵。前七步那是个北斗七星形,后八步是个马蹄印形,七星被马蹄盖住,十五个点各值一处。
那牛骨铃好似呼唤之用,又好似沟通之用,牛骨铃响开始,牛骨铃停结束。
那烟体在朴中卫身上打转成团,想来是勾出黄皮子,或是赶出黄皮子,使它自己打开结扣,窜出体外。但看眼下,此次可能是失败了。
只是那烛灯中是个什么力量?石头怎样的处理?为什么十五步要那样去踩?牛骨铃摇晃是否有轻微的频率改变?烟体是否真的在吸引着黄皮子?还有这为什么要杀只公鸡?
项字德拎起公鸡,转头问道:“太太,怎么个杀法。”
虽四条血红纹在脸,可面部不曾扭曲,没那恐怖的神色,倒有几分神灵的色彩。
聋老太太翻腾着木棒皮鼓,说道:“傻孩子,当然是见血的杀了。”
项字德四处寻利器,于炕柜上见得剪刀,鸡虽因此事死的无辜,但助人和杀鸡,当然是前者为重。
刃划过脖颈,鸡的血液喷涌而出,称奇的是这鸡未有挣扎,不曾咕叫,一副安然等死的姿态。只晃动了次冠头,血滴淋在了项字德手上。
此时,朴中卫开始挣扎起来,双手扣地支撑而起,双臂支撑之艰难,在颤抖着,好似有什么重物压在他身上。噗一声,朴中卫死死的贴在了地上,好似吸铁石遇到了铁。
朴中卫呼哧哧的喘,不停的尝试着各种起身方式,但都不曾撑起身来,离开地面一寸,便马上会塌身下去。
项字德担心的问道:“太太,这,他是要起来吗。”
聋老太太说道:“不用理会,这红绳在他身上,他是起不来的。”
说罢,聋老太太拎起皮鼓,拿起木棒,咚咚声响起。炉香未熄,灯火未尽,烟体还在裹着红蜡烛。只那聋老太太脚下的步伐改变,小规模时步伐零散,大步伐时踩点整齐,四方各处踩跳五十几步,红烛的光色本血红鲜红,此时变成了暗红。
咚咚咚‘四值功曹当首在,咚咚‘五方谒谛闻声来’。
咚咚咚‘四师四渎龙神君,咚咚‘五斗五岳快快来’。
咚咚咚‘六丁六甲十二神,咚咚咚咚‘在堂’。
咚‘南斗六,北斗七’咚咚‘八仙九曜十二元’。
咚‘二八星,三六将’咚咚‘蓬莱南极四龙王’……
聋老太太踩跳唱敲,一刻不歇,项字德正心忧满头大汗的聋老太太,忽然,好似肩膀被拍了一下。项字德扭转过头,只见炕柜,不见有人。错觉?
伴随着唱跳,那烛外烟开始变化起来,迁出一条曲曲弯弯线,飘荡在聋老太太面上,聋老太太手脚忙乱,时不时抬头观测弯曲的烟线。
忽然,聋老太太闭上眼睛,嘴中说了句:“这神!原来你在。”
刹时间,本飘洒在空中的烟体,瞬间化成一人的轮廓,又一缕烟化成利剑形状,人的轮廓动了起来,握住剑状烟体,划空而去,聚起烟剑,劈去朴中卫。
劈下去瞬间,是那人轮廓还是烟体剑如被风吹,碰撞而散,四分五裂。虽分解,可烟体未消散,不过两秒,烟体从聚,又是那手持烟体剑的人形轮廓。
聋老太太本已累得脸色难看,此时更是紧皱双眉,闭眼喘息,汗水啪嗒落下。
咚咚敲皮鼓,烟体越聚越多,最后一声音色稍大,只见人形轮廓集一身烟体跃过朴中卫,飘向顶棚,聋老太太‘嘿呀’一声,烟体头下脚上,剑在前,直直冲下,砸向朴中卫后背。
烟体每触碰朴中卫身体一寸,便散开一寸,一秒不过,烟体尽数砸下,呼~,人形烟体皆散,再没能聚起来。
又失败了?太太还挺得住吗?
啪嗒,又一次被拍肩膀,项字德回身,却还是不见任何。
“引不出来,赶不出去,只能这么办了。”聋老太太喘呼着。
炉中香已是快燃尽,红蜡烛外裹着的烟也用去七八。
当当当,敲门声。
“嗯?孙儿,是有人敲门吗?”聋老太太问道。
项字德点头:“好像是。”
本以为是那门外朴家三人等的急了,或是外面有什么动静,呼唤了几声,却不见有人回答。
直觉强烈的项字德神经紧绷起来,似感有双眼睛在盯着这里,左右去寻。
聋老太太问道:“孙儿,你找什么呢?”
项字德还未回答,便见得一只眼睛,蓝黝发青,透过炕上的柜子缝隙,贼溜溜的盯着自己。
第二十七章 规律中
聋老太太见项字德直盯炕柜,猜出有事,问道:“孙儿,怎么回事?”
项字德走向过去,转头说道:“有只眼睛!”蹭瞬间打开炕柜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柜门一开,项字德一惊。只见十几只大小黄皮子,直立身子蹲在柜子中,头整齐的看着二人,观察着屋里的一举一动。
被发现时,它们没有逃跑,没有乱窜,还只是静立着身子。被几十只泛着青蓝的眼珠,滴溜的盯着,不由的样人心底打怵。
“太太,这…”项字德看去聋老太太。
想来聋老太太也是不解,没有回答,没有发声。
人鼠静止时,一只尤为大的黄皮子从柜子爬出,它细长的身子,尾巴油粗,暗黄毛皮,在灯光下,毛皮尖上一层,竟泛出蓝色。蹲在炕沿上,眼睛不眨的盯着屋中二人。
忽然,它做了一个举动,震吓到项字德。
它竟学着人的模样,叩拜起项字德。鼠头一抬一低,磕头十几个。叩拜之后,只见它嘴巴张开,鼠腮鼓了起来,一吐,带着黏糊糊液体的肉食吐在项字德面前,吐了有几口,一团东西发着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
突然,从柜中发出一声呼哧,好似呼唤。
这蓝毛黄皮子几个窜跳,跑回柜中,立身回头看了项字德一眼,这一眼好似无助,好似可怜,犹如滴下眼泪。
柜中十几只黄皮子不知转进哪里的洞,一溜的没了影,转眼间,柜中空空。
聋老太太上前,看时,那泛着新茬的洞口停留在柜底,想来这是黄皮子刚刚嗑出的洞。
“太太,这是怎么回事?”项字德捅了几下那团肉食,发现肉团中有几粒金色疙瘩。
聋老太太忽然笑了几声,说道:“它们是用这些东西,在和我们做交换,换这黄皮子个正身来。”
项字德没能听懂,捂着鼻子问道:“交换什么?正身?”
聋老太太解释道:“想来这孩子身上的黄皮子快成仙了,此时便是劫数日,它自觉无法越过此劫,所以躲在人的身体内,好免招度劫之难,等劫数日子一过,它就成仙立正身了。”
项字德脑中忽有一念,转头想来又是犹豫。
聋老太太见项字德欲开口,又犹豫起,知晓他心中所想,嘿嘿笑道:“孙儿是想说,那就帮它一把,样它成了这个仙,是不是想说这话来着?”
项字德点了点头。
摇头着头的聋老太太说道:“傻孩子,规律便是规律,时至劫数,而自身没有能力抵抗,这便是它的定数。若胡乱的打破这规律,就会出现不该有的缝隙和空缺,那这缝隙由谁来填补?”
蓝毛黄皮子那回头的一眼,深应在心间,妇人之仁好似泛起,项字德问道:“太太,那今天要消灭它了吗?”
聋老太太点头。
项字德疑问道:“如果它成仙才是自然规律呢?如果它的消失定为打破规律呢?我们岂不是错了!”
聋老太太欣慰点头:“孙儿能知这理,有慧根有造化。黄皮子附在人身上,几个小时便会损伤人体,时间久了,这孩子的精气便会被吸干,直至死去。
我因想护住这孩子的性命,所以我要消灭它。若能灭它,这规律便是它的消失,它的定数。若不能消灭它,这规律便是这孩子的死亡,这孩子的定数。
成立身,败消亡,混沌中,唯自主宰。”
项字德明白了,都是以自身的立场来看待此事的规律。太太想救人,不惜与黄皮子鱼死网破,名为损人性命实为不该。黄皮子想要成仙,不惜害了朴中卫性命,名为朴中卫命该如此。
若论世间自然规律,黄皮子是动物,立场本无道德之说,只有强存弱亡。
谁的错?朴中卫无辜,无错。黄皮子强势,无错。聋老太太救人,无错。在人的观念中,当然是黄皮子错了。
那朴中卫只是巧合的遇见它吗?被附身是命中的规律?是定数?
突然一声含糊的话音传来,非常不清晰,但也听得出字数,“放杂一次吧,明日杂就成了,帮杂吧。”朴中卫身扣向下,张嘴说道,音色难听,夹带呼哧。
聋老太太哼一声:“明日你成了,可这孩子明日就死了,我怎能放你!”
朴中卫恳求话音:“杂修行百年,他身体助杂成仙是规律,是定数,放了杂吧。”
聋老太太强势说道:“我的出现,变了这规律,变了这定数。”
“呼哧哧。”朴中卫似在笑:“那杂这边的规律便会出现缺口,你不怕天谴?你不怕侵蚀报应?”
聋老太太笑摇起头:“残缺也好,裂缝也好,世间本不完整。这规律,这定数,由有能力的人来决定。我只是做以我老太太自身为主宰,做该做的事。规律无踪。”
朴中卫说道:“你和杂也算同宗,放杂,放了杂吧!”
聋老太太说道:“不,我出的不是五仙。”
朴中卫由恳求,变愤怒,呼哧声大作:“杂苦苦百年,只差一天,为什么不能放杂,人死有轮回,杂只会彻底消失这混沌中!为什么要灭杂!”
含糊的话音更重,项字德在一旁静听着对话,规律有两条,必须打破一条,是吗?
聋老太太不再言语,面色大变,四条红纹更重更粗,严肃伶俐目光透着寒,一种拿出看家本领的架势。
此时项字德脑中乱作如胶,明明知黄皮子损人性命,该死。可心底又是另一念,不想坏了它百年修行,不愿它彻底消失在这世间,直感可怜可惜。难道没个两全其美的规律定数?
矛盾的想法!一股子这边,一股子那边。矛盾着,纠结着,好急,好累。
嘭~脑中深处传来。
这感觉?项字德闭上眼睛,轮廓,颜色,周围一切尽反射过来。
百米内,院中黄绿色狗轮廓,树上苍碧色鸟轮廓,圈中棕色猪的轮廓。在不远处,三个紫色人轮廓,一大紫色,一粉紫色,一青紫色,这应该是朴中卫父母和妻子。
项字德转头,看去眼前趴窝着的紫色人形,这紫色很淡,双脚的轮廓已是模糊。这就是朴中卫了!
朴中卫后背处,一纯黄色,一眼便看出,那是个黄皮子。这黄皮子头冲下,尾巴在上,尾巴直缠绕着朴中卫的头。
在朴中卫颈椎骨第一节正中间,偏去两豪处,一非常细的线,把黄皮子和朴中卫连在一起,细的不如绣花针。线颜色纯白,长不过一毫米,远看时,不过是一个点。想必这就是聋老太太所说的两处灵魂打结之处。
项字德身旁,可见另一个紫色人轮廓,紫的红深,脸上四条血红纹竟也看得见,这血红纹能清晰的看见在涌动,在流动,好似血液在血管中。这人定是太太。
聋老太太敲起皮鼓,嘴中咬起牛骨铃,皮鼓的咚咚配合着牛骨铃的哗啦啦。
深红紫色在跳动,不停的跳动,步伐凌乱,错中复杂。突然的停顿,挥手一摆,呼呼呼,共九响,一股热气瞬间扑在脸上,项字德虽看不见是什么燃起,但也可知,是那九盏香油碗。
项字德看见了不一样的颜色出现,一丝金色,金的灿,没有形状,看不出轮廓,只是一条。金色好似从黑暗夹缝中慢慢飘出,直缠在聋老太太身上,在聋老太太身上不停游走,时而飘离。
又一条颜色,不,是没有颜色,如一条气体,也缠了过去。
紧接着无数的条状颜色从黑暗夹缝中飘出,尽数缠去聋老太太身上,直缠的看不见那深红紫色。
“既然不出去,那就在体内把你打散吧。”聋老太太的话音。
呼哧哧声震起,纯黄色抖动。
只见,聋老太太右臂高抬,直过头顶,那红深紫色走向淡紫色。
“等等!”项字德呼道。
第二十八章 盲眼道
项字德见百米处,有一紫色光晕正走来,不知有没有看错,他手臂一抬,停止的示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聋老太太回头问道:“怎么了?孙儿。”
项字德闭眼回答道:“有人,过来了。”
聋老太太‘哦?’怀疑一声。
没错,却有一道紫影人轮廓,在向这里点步轻盈飞奔,几步已迈进五十米内。当紫影临近时,那人形轮廓越发清晰,十指分明。
这人一身深深的紫红,有一点处引得项字德注意,他的丹田腹部处有一圈,略圆,红色,与聋老太太脸颊红纹相近,都像血管中的血液,在流动,在运转。
砰,一声,屋门被砸开,粗鲁的被砸开。
“老太太,不知这瞎子哪冒出来的,问也不问就往这屋里冲,拦也拦不下。”朴父拽着这人往外拉扯。
瞎子?项字德明明见得这人行动的速度,跃点式的跑,速度之快,完全不是看不见路的瞎子所为。
项字德好奇这是何人,睁开眼睛。眼见这人身穿破烂麻衣,腰间围着布袋,布袋又是腰带,脚下踩着靸鞋,头上扎着束发。
看其面时,项字德不由心中一怵,因此人相貌惊恐。抽憋的脸颊瘦的皮包骨,蜡黄的皮肤泛油,双眼处深凹,直入眼眶,不见眼珠,整副僵尸面,
此时这人手扳着门框,与朴父相互拉扯着,张口说道:“贫道有话讲,贫道有话要讲!”
聋老太太后背着身,手臂直竖不曾放下,问道:“什么话?”
“贫道是来帮忙的,帮忙的,哎呦,你放开我!”干瘦的道士力气不小,朴父未曾拉动他半步。
聋老太太沉思几秒,左手摆了摆:“朴家小子先出去。”
“这…”朴父虽不放心这瞎子,但还是退了出去。
没了拉扯,道士松了松衣领,喘口气说道:“贫道占有一卦,卦中那直符落八,值使随后,休中有虎,冲也在九,丙丁相合,功曹下辅,阴中六局,处处空亡,你说怪不怪,你说玄不玄。于是,贫道又占一卦,哎~巧了,英星落九,休门在一,伏吟局,还是个反伏吟局,此局更是玄机,于是贫道又…”
聋老太太震了震桌子:“嚷嚷什么来呢,直说。”
道士没能把话说完,好似演讲被打断,略丧气说道:“嗯…啊,贫道算得此处有妖渡劫,但它没能力渡过此劫,哎,巧了,贫道有一物,能帮它渡过此劫。要说这物,乃先师所赠,先师又从祖师处所传,此物颇有灵性,也曾渡过几个,是贫道百般…”
聋老太太没了好气:“直接说,你要干什么。”
演讲二次被打断,道士脸色更加难看,阴黑一条线,但又瞬间变成笑脸:“贫道要把这妖收进器物中,助它渡过劫数。”
聋老太太转过身来:“你怎个收法。”
见那盲眼道士手伸入袋,从袋中取出一物,张开左手指说道:“你看,这便是收它之物。”
鼻烟壶?道士手掌中静躺只鼻烟壶,白色质地如翠,飘着绿花,拇指大小。项字德略敢吃惊,这鼻烟壶能收妖?
“可否样贫道一试?”道士说道。
聋老太太呵呵一笑:“它附在这孩子的身上。”手指朴中卫:“而且…”
“无妨事,贫道有本事把它拽出来。”不知是报复,还是捉急,聋老太太话未说完,便被一口打断。
聋老太太放下手臂,问道:“可会伤了这孩子?”
道士摇头紧着说:“不会,不会。”
聋老太太略思几秒,说道:“你若有这本事,更好,但你若是伤了这孩子,我老太太是要拍散你的灵魂来抵。”
道士应声点头:“宽心,宽心。”
呼哧声突起。
‘哎呦’道士吓得后退两步。
咳了咳,只见道士两步又迈了进来,站朴中卫头前,口含起鼻烟壶,从布袋掏出红色木剑,木剑不过巴掌长短。手中几枚铜钱穿在木剑上,在空中挥舞起来,好似画圈,又似写字。
道士二指入袋,夹出两张黄符,黄符上蚯蚓似的红线,项字德只瞧出个令字来。
手夹黄符立于印堂处,嘴中默念着,几句叨念后,二指夹符前指,呼,黄符燃起,道士脚下一震,大喊一声‘来’。
时间静止,三人原地站着。睁开眼睛的项字德已是看不到黄皮子的动向,不知是否真如这道士所言,黄皮子被收进了鼻烟壶。如何收的?吸进去的?
那道士扔掉未燃尽的黄符,袋中掏出铜铃,两张黄符塞进铜铃底部,摇晃着,未有铃声。
几秒后,铜铃发出轻微响动,底部黄符在铃中燃起,火越是燃,铜铃声便越大。
道士念念而起:“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清晶。”
道士震响脚下,一声‘来’。
“咦~”道士拿出口中鼻烟壶,蹲身在朴中卫身旁,干枯如死枝的手指按来按去。
聋老太太摇头笑道:“以为你真有本事,原是个吹嘘牛鼻子来着。”
“哎呀呀。”道士也摇起头来:“这妖深入体内,与这人三魂七魄打结于一起,如此之时,恐这妖自身也是解不开这结,如此二保一。”
说罢,道士高举木剑,嘴中大喊:“妖孽,该死”。
道士挥起木剑,欲斩杀妖孽之态,巴掌大小木剑,瞬间奏起沉重又锋利气息。
“我能看见这结!”项字德喊道
“你能看见?”道士眼虽盲,但还是转头面向声音来源处。
“孙儿,你能看见了?”聋老太太问道。
项字德嗯声说道:“能看见这结,这黄皮子是不是可以拽出来了?”
道士抢先开口说道:“确实。”
项字德不多言语,闭眼聚神。刚刚所见这结时,本想告知聋老太太,却因道士被打断。后又闻道士可收这妖又不伤人,谁知他本不明双魂打结之事,抬手欲斩杀。
忽明忽暗,隐隐约约,项字德放空脑中,蹭的周围亮了起来,这轮廓,这颜色。
项字德伸手点住一处:“这,这里。”
“哦?”聋老太太上前:“孙儿,能看见我手中的针吗?”
项字德聚神皱眉,几秒后,依然不见聋老太太手中有物,摇头道:“看不见。”
“死物孙儿果然看不见。”聋老太太双手合十,紧搓起来:“这回呢?”
只见一根黑色针在紫色手掌中,黑暗中,能看见黑物,很是奇妙。
“可以看见了。”项字德说道。
聋老太太点头:“指引太太针是否偏了。”
黑针透皮肤,直伸向那白色线结。
‘下一点’,‘左一点’,‘在左一点点’,‘过了’,‘对,在右一点’。那结太小,小的不比发尖,朴中卫后颈已是一排针眼。
“就是这里,就在针尖下!”项字德说道。
聋老太太闻声,轻弹针尾,黑针下入半豪,只见那白色线结如卵破皮,是碎,是裂,是开,总之在针尖下消失了。
‘呼哧哧’,朴中卫四肢抖动,猛烈抽搐。
“妖孽停步,休走。”道士突开口说道:“如此结破去,你也能逃出身来,贫道一物供你容身,你在此物中何时得个正身,还看自身造化,总比你这离开人身体就被雷劈的强,如何?随贫道去吧。”
朴中卫呼哧着说道:“杂不信你!杂不信你!”
“哦?”道士呵呵一笑:“宁可叫雷劈个烟灭,也不愿信贫道?”
朴中卫只顾呼哧不言语,也不曾见它离开身体,不知在想些什么。
“去吧,我信他。”项字德低声说道。
朴中卫艰难抬起头,漏出那项字德看不见的笑。
几秒后,一纯黄色悄息飘离朴中卫,窜至项字德脚前。是那黄皮子轮廓,当它离开人体后,项字德才看清,这黄皮子竟两条尾巴。
“老太太,老太太,有动静啊,天上有云啊,黑的,很黑啊…”屋外朴家人急着喊道。
“吵吵个啥,滚一边去!”聋老太太骂了一句,屋外安静下来。
道士摇起铃铛,几张黄符再次燃起。
项字德见的那黄皮子张开嘴巴,吐出一粒褐色沙子,这粒沙子的光异常的亮,带着光芒的刺眼。沙粒停顿了两秒,而后飞入道士嘴处,想必是那鼻烟壶中。
留在原处的黄皮子轮廓顷刻间散了,如云缕香烟散去。
“此处事以完毕,贫道去也。”道士不留片刻,直奔去屋外。
久在昏暗中,外面的亮度一时难接受。
聋老太太仰头望着天空。
“太太,怎么了?该回家了。”
“天变,云动,地不安生!”
第二十九章 你是鬼
正月十四,风静,空明,百家灯火齐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项字德在大队整理一天文件,直至夜间九点才回家。胡乱吃顿饭,临近睡时已是晚十点,躺在炕上眯瞪入睡。
闭眼不知有几时,只觉浑身灼热,好似发烧,项字德翻覆调身,难以睡去。
当当当,屋外敲窗户声传来。
项字德起身开灯,佛坐定神两秒,下炕穿鞋。自家少有人来,不知这个时间谁会来找。
“谁呀!”项字德开房门,眼前却不见有人,左右探头去寻,还是不见人的踪影。难道是鸽子或是什么鸟类,在夜间迷了方向,偶然撞在了玻璃上?
项字德心想如此,不再理会,入厨房取一碗水,望能压一压这灼热感。咕咚几口,冷水入腹,冰凉的水使项字德打了个冷战,灼热感却也退去几分。
回至屋中,项字德看了眼时钟,已是十一点一刻,原来自己已折腾一个小时,可此时还是不见睡意。
上炕关灯,项字德数起羊来,只因明日还要工作,年前的文件堆成山等着处理。
关灯后有两秒,棚顶灯又亮了起来,项字德蹭的坐了起来,眯着眼睛又皱眉,穿起鞋下地走到时钟前。项字德盯着时钟,总感那里不对,时间串了?还是…?可这心底不对的感觉又说不出来。
一秒嘎达一声,两秒嘎达一声,三秒嘎达一声。哪里不对?
突然发觉!
麻的,秒针在倒退!在逆时针走!
项字德冷汗冒起,盯着时钟向后退去,虽知心中恐惧来源这时钟,可又不敢从时钟处移开视线,哪怕一秒的眨眼时间,一秒的黑暗,都会令人头皮发麻。
吱嘎一声,项字德退撞在桌上,偶见桌上那手表,是奶奶留下的,有了年头,丢了表带,可时间却准的很。一把拽过手表,待确认事。
看着手掌中的时间,项字德瞪大了眼睛,后背一紧,脊梁骨发凉,手表十一时一刻,秒钟在倒退,逆时针!
这是怎么回事?做梦?又是那不可自拔难醒来的梦?
不!这绝不是梦,项字德清楚知道。
虽跟着聋老太太见过鬼,抓过妖,可那几件事都是看的清,摸得到。可这秒针倒退只是个现象,异常的,渗人的现象。
夜中屋内没有任何它声,只那钟表秒针跳动的嘎达声响。
项字德闭上一只眼睛,揉了揉,此时的恐惧感样自己不敢双眼同时闭上,要留下一只眼睛,盯着这屋中一举一动。
睁眼定睛去看,墙上的秒针还是倒退,如有人按着秒针向后推。低头看手表,也是如此。项字德不得不扔下这渗人的手表。
当当,两声,此时敲窗声足叫人窒息,项字德抖音问了句:“谁呀。”
“我。”
一声‘我’,恐惧达到极点,这声音阴森,咛嘤,话语音调如在耳边说那悄悄话。
“你是谁?”项字德问道。
几秒钟不见回音,项字德扯了扯干裂的嗓子,扭头看去屋门,心中打量,是逃,是跑,总之这屋中不安全。
打定主意向屋外逃去,刚刚迈腿,嘎巴一声,是那灯的开关声,灯泡熄灭,屋中骤然乌黑一片,项字德向后靠去,只想后背贴到墙面,找来一些安全感。
“我就是我,嘿嘿,嗯…”
又是那阴森的回答,锁定不了是从何处传来,只听出这声音很近,很近。
不去再管太多,项字德碰撞的摸去屋门,破门而出,几步窜到院中,弊息多时,此时恐惧感稍被压下,粗喘着大气,心中打量着,想必自己是见鬼了!
今夜月光很亮,照得院中煞白,虽以逃出屋子,但站在煞白的院中,依然有种错觉,背后有东西贴了过来,有眼睛在盯着。
气还未喘匀,一身影刻在了院大门处,这影子略胖,稍矮,做了一个推了推眼镜的动作。
村长?项字德看得出这身影身材,和这推眼睛的动作,那便是村长。
“是,村长吗?”项字德问道。
话音未落,这村长不知为何,拔腿跑掉了!
为什么跑了?不是村长?追还是不追?
正当想时,那村长又移了回来,冲着项字德招了招手,开口说道:“字德,来啊!”
听着话音却是村长,项字德又是一阵怀疑,这么晚了,村长在自己门口,对着自己招手,还叫自己过去,虽不知他的目的何在,但行为却有异常!
“村长,这么晚什么事?”项字德问道,虽在自己恐惧时眼前来了个人,但直觉告诉自己,眼前并不可靠,村长有些不对。
村长呆停在门外几秒,又招了招手:“字德,来啊,有话跟你说。”
项字德思虑几秒,虽有顾虑,但还是向大门外走去。
当靠近村长时,村长扭身向东走去:“跟我走。”
项字德紧了两步跟上去,村长加快了步伐也紧着走了两步,好似有意与项字德保持两步距离。
“村长,什么事?”项字德问道。
村长在前不言语,只是给了后背,回手示意项字德跟上。
项字德察觉不对,停下脚步,向后退去。心中盘算,一是很晚来找上自己,二是不知去向的领着自己向前走,三是有意保持距离,好似不样自己看他的脸。种种迹象,麻的!他不会是鬼吧!
村长知觉项字德没有跟来,停下脚步:“来啊,字德。”
项字德没有跟上去,而是一直后退,说问道:“你,是人是鬼?”
“哦?”村长疑问一声,突然扭过身来,向项字德走过去。当靠近时,项字德看清了他的脸,很是正常,没有什么异态,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看你来很正常。”两步前的村长说道。
很正常?
“什么意思?”项字德不解问道。
村长又靠了一步,说道:“村子闹鬼了,太多人中邪了,这条街上到处是鬼。”
项字德听得懂,但不太明白,问道:“村子怎么了?怎么到处是鬼?”
“先跟我走吧,这条街不安全。”村长扭身向前急着走去。
见村长没有异态,项字德放下戒心,跟了上去。
村长边走边说道:“七点多,这条街就不对了,很多人都中了邪,在大街上,说倒下去,就倒下去,一片一片的倒下去。还有不少人看见了小鬼。
谁不害怕?谁不往外跑?现在这街上,都没人了,都去村后去了。你看看,谁家还亮灯。”
项字德左右看去,果然,没有一家亮着灯。
村长继续说道:“本以为这条街的人都出来了,可聋老太太说你不在,一打听,说你在大队整理文件还没回家,我们一想,坏了,你不知道这街上闹鬼的事啊,你指定是回家了啊。
我就急急来找你,跑到你家门口,看见你在院子站着,哈哈,你说你大半夜站院子里,我还合计着你是鬼呢,吓得我好大一跳。
你是鬼,那我就跑了呗,后来一听你叫我村长,我一想,鬼哪里会说话,我就又回来了。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所以就离着你远些。
走着走着你又跑了回去,还说我是鬼,哈哈哈,这我才知道,你是正常的。”
突然的一个冷颤,不知是直觉,还是经验。
“所有人都在村子后面吗?”项字德问道。
“是呀,都去村后了。”村长回答道。
“那中邪的人呢?不是有很多人中邪吗?”项字德接着问道。
“都过去了,中邪的人都是倒下去的,抬着过去的,其实也没几个,就**个人倒了下去。”村长回答道。
项字德边走边看,一路上没有一盏灯,又问道:“那你不害怕吗?还敢来这条街。”
“怎么不害怕,要不我看见你站在院子里怎么拔腿就跑呢。”村长哈哈笑道。
项字德停下脚步。
“怎么了?”村长回头问道。
项字德眯眼发狠起来,说道:“你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