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知北游TXT下载知北游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知北游全文阅读

作者:洛水     知北游txt下载     知北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册 第四章 敌友难辨

    我的心骤然一沉,在镜瞳秘道术洞测之下,若有若无的红色火焰在婢女全身窜跃,铁证如山地验实了对方的身份。

    赤练火!这个婢女是魔主座下的赤练火!

    千算万算我也没有算到,竟然倒霉地撞见了赤练火,还被识破了身份,一旦从赤练火的樱桃小嘴里叫出“林飞”两个字,后果不堪设想,魔刹天在锦烟城的眼线会以最快的度将消息传出去,我一路来的隐忍筹谋就此泡汤,跑了夜流冰不说,还会令楚度生出警觉。

    “好一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听到你的声音,大爷的魂儿都掉了。”我抢先狂笑一声,大步跨至赤练火跟前,强烈的杀机涌上心头。这个女妖虽然和我有过一点香火情,但今时不同往日,身为楚度的心腹,她怎会任由我在此兴风作浪?

    “这位大爷是?”赤练火妖躯微微后仰,似惊似妖羞地瞟了我一眼,明知故问道。四目相对,我紧紧盯着对方表情的细微变化,脑中意念急转,杀了赤练火灭口?势必会遭来众人的疑心,甚至当场翻脸,大打出手,除非我能一口气屠尽整座恰春楼,不留一个活口,然而即便如此,也同样会惊动夜流冰,因小失大。

    怎么办?不能杀,又不能白白放过她。我急得好比羚羊触须——进退两难,转息间,我已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狐疑目光。正主小凤仙刚刚出场,我却突兀的卯住了一个婢女,想不惹人生疑都难。

    “哈哈,这个婢女娇小玲珑,倒是合大哥一贯的品味!”鸠丹媚在身后嚷道,“咱更喜欢高挑一些的小凤仙,大哥,不如把小凤仙让给我吧。”

    我暗赞一声,鸠丹媚确实机灵,瞧出了我不对劲,接下她的话茬,我色迷迷地道:“我看这个小美人比小凤仙更劲!怎么样?陪大爷一晚上,要多少珠空丹药尽管开口!”我不容分说地伸出了卑躬手臂,一把将赤练火搂在怀里,左臂粗蛮地勒住她软绵的小腹,右手紧贴她的背心,法力呼之欲出,赤练火胆敢乱说话,我就不得不孤注一掷,实施灭口的下策。

    赤练火背脊微微一僵,显然察觉出了我的威胁之意。

    “大爷别开玩笑了,奴婢蒲柳之姿,地位低下,怎有资格侍奉大爷?”她并不挣扎,也不呼叫救命,只是有意元意地望了一眼美髯公。

    “小美人放心,咱哥俩不会少了你的渡夜资。”鸠丹媚从怀里拿出一大把香气扑鼻的丹丸,在几案上滴溜溜地铺开。

    “小美人,大爷看上了你。就是你的福气,还不乖乖伺候,啰嗦什么?”我忽然心生一计,左臂力,将赤练火反转地来,面目厮磨相,大嘴贪婪乱啃。

    四周一阵骚动,秋轩忍不住喝道:“好一个放肆的狂徒!诸位,他分明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我不管不理,垂落的衣袖遮住右手,悄悄一颗暗黄色的药丸,借助摸脸的轻薄动作,把药丸巧妙赛至赤练火的唇边。

    赤练火面色微变,娥一摇,似要挣扎,我左掌法力半吐,实质般杀气锁住对方筋脉,令她动弹不得,右手轻捏赤练火下颚,逼得樱唇半张。

    “林龙朋友,你这是要做什么?”美髯公冷哼道,长袖一拂,一道灼热的气劲破空袭来,还未近身,周遭的空气就像烈焰***,透出澄澈的青色。

    纯青炉火,美髯公是青虚天第四名门炉火峰的人!

    “小美人的嘴巴好甜,再亲一口。”我大嘴凑上,拇指一翘,药丸无声无息弹入赤练火喉中。

    “轰!”一朵青色的火焰在我后背炸开,我装作不敌,踉跄跌退,心知美须公这一击已留了余地,并不想将我赶尽杀绝。

    “咱家鲁莽了,美须公多包涵。不过我确实很中意这位小美人,美须公开个价吧。”我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道。服下我的药丸,除非赤练火把楚度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否则绝不敢轻举妄动。

    美须公声色一厉:“她是本人的侍女,岂容你放肆?”顿了顿,表情转缓,“若是林龙朋友和她你情我愿,我自然不会棒打鸳鸯,若要强买强卖,就算你用昆吾果的消息交换,也没得商量。”

    “那太可惜了,咱家只想快活一晚,没兴趣做什么长久夫妻。”我摇摇头,回身落座,心中顿感不安。美须公出头维护赤练火,多半了解对方的真实身份。那么所谓的怡春楼,很可能就是清虚天与魔刹天的秘密联络点。大战在即,夜流冰偷偷赶来此处,必然大有所图,一旦吉祥天与魔刹天大军僵持不下,观望的清虚天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大砝码。如此不安定的因素,吉祥天理应有所防备。

    李老头、丹石公、秋轩、胖财主金福,究竟谁才是吉祥天的人呢?正思量间,李老头举盏对我轻笑:“瞧林龙兄弟的样子,莫非认得这个婢女?”

    我打了个哈哈:“咱认得天下美女,奈何她们不认得咱啊。”对赤练火挑逗地勾勾手指,“小美人,陪夜不成,过来陪个花局总行吧?”

    赤练火向美须公投去征询的目光,见后者默然应允,才姗姗而来。

    “多谢美须公成全。”我急不可耐地将赤练火拉入怀里,上下其手。

    盈盈弦乐声复又响起,十来个婢女罗袖舞动,霞裳飞扬,围绕着小凤仙翩翩起舞,犹亮的花瓣此起彼伏地舒展。小凤仙则是娇艳的花蕊,随着丝竹的节奏,曼妙摇曳,轻灵旋转,飘带上缀着的粉紫色珠片挥洒出闪耀的彩光。

    凝视注视着小凤仙秀美而漠然的脸,我禁不住生出物是人非的惘然。多年前,她曾是红尘天的千金小姐,颠三倒四派掌门之女何赛花,现在却沦为任由采摘的野花。

    “林大爷长得好生健壮,是第一次来锦烟城么?”赤练火婉转**,玉臂轻舒,手指在我腰间软肉上划动。

    我蓦地一震,她分明在我腰上悄悄写字:“林飞公子,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你居然从鲲鹏山逃了出来。”

    “嗯,咱来锦烟城瞧瞧是否有什么大买卖可以做。”我轻咬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道,手掌在她馥郁的小腹游走,指尖缓缓勾划,“你是怎么认出铁?”

    “虽然公子的身材、相貌都已乔装变化,但你的眼睛无法改变,你的瞳孔还是那么亮,那么烈,像是隐藏在深处的黑色火焰,充满新鲜的生命力,充满索求的渴望。”她的手指仿佛一片温柔飘过的羽毛,“只是比过去多了一点点阴冷。”

    我微微一愕,彼此只见过两面,哪能单凭眼睛就认出我来?想起当年在清虚天芙蓉塘,古里古怪说过的话,我不由心中微动,难不成这个女妖对我存了几分情谊?

    “公子请放心,我是不会害你的。”

    “你不会害我,服下的毒药丸就不会作。我的行踪不容泄漏,在我平安离开烟城之前,会给你解药的。”我收敛绮思,我可不敢将自身的安危,寄托在莫须有的男女私情上。

    “我天生火体,任何毒药入腹都会被自动焚化,起不了效用。何况公子给我服下的丹丸,应当是黄连心、沙椒籽之类的药物提炼而成,虽产味苦辛辣,却根本不是什么毒丸,而是排毒舒气的良药。”

    我又吃惊又有些尴尬,赤练火说得没错,情急之间我哪来什么毒药,只能挑一颗味涩色黑的丹丸,吓吓她而已。既然她清楚这一点,还肯主动坦诚相告,足以证明对我没有恶意。

    “既然你不打算出卖我,岂不等于背叛了楚度?”我试探着问道。

    赤练火的手指在我背上停住,始终没有给出回应。我续写道:“姑娘这番恩义,他日林飞必有回报。魔刹天如今气势虽盛,但刚不可久,无论人脉、丹药、法宝还是凝聚力、号召力,都比不上具有深厚底蕴的吉祥天。看似势如破竹,其实如履薄冰,稍胡差池,魔刹天便万劫不复,你何必跟着楚度一条道走到黑呢?不如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赤练火依然沉默,不一言。我得寸进尺地写道:“锦烟城各大势力分布如何?李老头这些人,背景都不简单吧?”

    赤练火犹豫许久,写道:“我不会出卖公子,但同样不会为了一已之私出卖魔主大人,公子不要为难我了。”她玉颈微仰,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你为何一定要和魔主大人作对呢?魔主大人天下无敌,你怎会是他的对手?”

    我暗感头痛,楚度早已在魔刹天建立了不败的神话形象,想要妖怪臣服于我,除了施耍阴谋手段之外,似乎还需要堂堂正正地击败楚度一次。除非我也迈入阿赖耶态,臻至知微境界,不然单挑绝无胜算。

    “思……”丝竹余音袅袅绕梁,场上一曲舞罢,匍匐在地,何赛花弯成月牙形的纤腰徐徐挺起,双袖交叉,向在座众人深深道了个万福。

    “好!”秋轩击掌赞道,“骤雨沥沥惊幽兰,销雾蒙蒙浮玉蟾。锦鳞流烁鱼龙跃,彩羽抖艳凤雀飞。凤仙姑娘的舞艺果然是怡春楼一绝。在下抛砖引玉,愿出雪露丸一瓶,总共一百零八颗雪露丸,以求凤仙姑娘的垂青。”说着,拿出一只细颈黄玉瓶放在桌上。

    雪露丸安神养气,是防止修炼走火入魔的极品丹药。用来购买一个妓女的初夜,实在得不偿失。反复斟酌的何赛花的身份,我若有所悟,颠三倒四派昔日的后台是罗生天,而吉祥天打着光复罗生天的旗号与魔刹天作战。因此何赛花的归属,也算是牵涉到了吉祥天的颜面,今晚的清倌人摘牌,恐怕并非我想像的那么简单。

    耳听李老头叫道:“区区几颗雪露丸,就想抱得美人归吗?我送上子母双命虫一对,盼与小凤仙效于飞。”袖中“嗡嗡”飞出两只晶莹剔透的怪虫,一大一小,母虫大如鸽卵,腹部鼓圆,头似美人脸;子虫小如蚊蝇,出婴儿般的啼哭声。

    四下一片哗然,个个露出震惊之色,显然子母双命虫是了不得的宝贝。神识内螭怪叫一声:“子母双命虫也舍得拿出来?这个小凤仙到底什么来头?”

    我赶紧追问,螭道:“子母双命虫原产于灵宝天,堪称顶级的逃生法宝。通常子母双命虫的主人,会随身携带母虫,而把子虫藏匿在秘密之所。当遭遇强敌,危在旦夕之际,只要捏死母虫,就能瞬息穿越万里,被送至子虫的所在地,从而逃脱劫难。几十万年前,子母双命虫就在灵宝天灭绝了,眼下这一对,估计是北境最后剩下来的孤种了。”

    难怪叫子母双命虫,有了它,等于多出了一条命。我暗自狐疑,这么稀罕的宝贝,谁肯拿出来交换一夜的风流?如果李老头是吉祥天的人,一个何赛花,值得吉祥天如此破费吗?

    “李兄好大的手笔!连保命的东西都舍得拿出来。”丹石公长叹一声,“即使在下倾尽所有家当,也拿不出比子母双命虫更珍贵的宝物了。先贺喜李兄,成功摘得美人归。”

    李老头猛吸了几口旱烟,干笑道:“凤仙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扭过脸,得意洋洋地瞄着霸天虎。

    霸天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踌躇许久,闷声道:“老子也不献丑了。”

    “看来小凤仙今晚的恩客,非李兄莫属了。”美须公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我的身上,“林龙朋友,也只有昆吾果的消息,才比得上这一对子母双命虫,你可有意出价吗?”

    “美须公且慢!”我正要设法推托,金福忽然站起身来,慢吞吞地道:“鄙人愿出葳x翡翠一枚。”捧出一个六角锦盒,郑重其事地打开,盒中盛着血红的泥土,一块透如冷泉的翡翠静卧在红泥中。翡翠表面略有凹凸,生长出一株株细如毛的碧草,散幽幽药香。

    此物一出,满座骇然,无人出声。饶是我囊中丰厚,摘满了奇药异宝,也忍不住眼红心热,生出了垂涎之意。

    “真的是葳x翡翠!”月魂震惊地叫起来:“他疯了吗?竟然用葳x翡翠来买春?”

    葳x翡翠称得上是一块活的玉,它以丹砂朱泥栽植,沐月银泉浇灌,每过一万年,便能长出一株葳x草,食之可增百年法力。最珍贵的是,若将整块葳x翡翠炼化服下,可以提升道境,神奇之处仅次于逆生丸。

    美须公呆了半晌,道:“金福兄不是在说笑吧?”这枚葳x翡翠,买下几百几千座锦烟城都绰绰有余。如果落在楚度、晏采子或是梵摩、天刑手里,一举突破知微也未可知。我猛然心头一震,今晚的小凤仙摘牌,奇诡悬疑之处远远出了我的想象。金福到底是何等来历?堂而皇之地拿出葳x翡翠,就不怕被人灭口夺宝?何赛花身上又隐藏了怎么样的秘密,引得众多势力竞相争夺?夜流冰的出现是否与此有关?一个又一个谜团浓雾般萦绕脑海,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耳听金福说道,“堂堂颠三倒四派的掌门千金,哪里是一件宝物能比的?”

    轰然巨震,狂风大作。

    “啪!”顶壁上的宝珠灯猛地炸开,四下里骤然变得一片漆黑。

第二十一册 第五章 扑朔迷离

    人影的急窜动声、衣襟带风声、沉闷的掌击声、杯盏的破碎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乱作一团。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团团墨汁般的黑雾喷涌而出,弥漫了整个大厅。黑雾浓稠如胶漆,哪怕我运用镜瞳秘道术,也难以穿透墨雾,看清周遭生的一切。没有丝毫犹豫,我腾身跃起,扑向金福的方向。

    送上门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葳蕤(ēiruí)。身在半空,我犹如疾射流星,沿途的十多道人影被我一一撞飞,转瞬扑到了金福这一桌。

    至少有五、六个人纠缠在桌前大打出手,劲气呼啸,身影腾挪扑击。杯碟几案的碎片飞射激溅。其中两人几乎察觉不出他们的存在。仿佛化成了隐形的空壳,只余两缕悠长空灵的气息飘忽闪跃,上下翻飞,显然是臻至空境的美须公、丹石公。

    我趁势悄悄探手,抓向葳蕤翡翠的位置,竟然摸了个空。丹石公、美须公顿时醒觉。同时反身掠向我,一道灼热、一道温凉的气劲分别袭来,黑雾中,隐隐青焰、紫气一闪而过。

    步斗派!施展“封”字诀挡住紫气,我不由大吃一惊,丹石公居然是清虚天步斗派的人!这委实不可思议,同为清虚天十大名门,炉火峰和步斗派怎会在此自相争斗?来不及多想,我运转“刺”字诀,从两人拦击的缝隙中穿过,双手再次向桌上摸去。

    怎么没有?我目瞪口呆,正要细细搜索一番。蓦地,我神识一跳,仿佛一丝极为可怖的危险无声侵来,惊凛得全身汗毛倒竖。

    虚空骤然一颤,裂开奇异的十字,共时交点神秘出现,吐出一个朦朦胧胧的人影。撇见此人,我想也不想,抽身飞退,果断放弃了葳蕤翡翠的争夺。

    惨叫声此起彼伏,我的思绪犹如翻腾不休的狂潮,心怦怦乱跳。

    浓墨般的黑雾呼地散开,犹如被蒸一般,升腾成袅袅烟气消失。眼前倏然一亮,银白色的月光透射进来,照在血流尸横的大厅中。几扇窗户像疾风中的野草猛烈摇晃,震得窗框啪啪作响。

    出乎我的意料,葳蕤翡翠好端端地放在桌上,而金福二人七窍流血,气绝僵毙。

    众人神色惊惑,面面相觑。地毯上血迹斑斑斑,横七竖八躺倒了几十具尸体,李老头也赫然在内。他胸腔破裂开一个大洞,心脏被活生生地捏爆,双止惊骇地睁圆了,仿佛遇见了什么极为恐怖,又难以置信的怪事。

    怎么会这样?我倒抽一口凉气。那个人,为什么不抢走葳蕤翡翠?有他在,李老头又怎会被杀?难道李老头并非吉祥天的人?

    情势越来越扑朔迷离,复杂难解,意外层出不穷,连我都觉得糊涂了。

    “掌灯,快掌灯!”美须公大声喝道,似乎也陷入了慌乱,否则以他的法力,又何须掌灯照明?

    面色惨白的婢女们找出蜡烛,手忙脚乱地点上。夜风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每个人的影子犹如诡异舞动的鬼魅。霸天虎、秋轩、丹石公都安然无恙,人是死伤了大量随从。何赛花昏迷倒地,不省人事。

    看了一眼葳蕤翡翠,鸠丹媚向我投来讶异的目光,以她所料,葳蕤翡翠必定逃不出我的手心,谁知我竟然平白放过。我有苦说不出,葳蕤翡翠从消失到出现,分明是那个人做的手脚。如果不是共时交点感应出对手的存在,我可能已被击伤。

    那个人,显然不允许他人染指葳蕤翡翠,可偏偏自己也不要,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以他的法力,若能借助葳x翡翠提升道境,理应不在楚度之下,为何要白白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美须公忽地冷笑一声:“想不到诸位之中,居然深藏了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可惜你的手脚还不够快,来不及拿走葳蕤翡翠。”凌厉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众人,秋轩、丹石公、霸天虎也都如临大敌,互相审视。

    “谁击碎了阴阳珠灯?谁放出的黑雾?谁杀死了金福?”美须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敢作不敢当吗?还不老实点站出来,莫非要本公亲自出手,逼你招供?”

    我自然清楚,众人里我这个外来客最有嫌疑。迎上美须公的目光,我坦然道:“咱可没这个本事,美须公不用急着下定论,刚才有外人进来过。”

    美须公哼道:“林龙朋友在消遣我们吗?以本公“空”的道境,尚且不曾现外敌闯入,你倒能够察觉?”

    霸天虎狞笑道:“黑雾如此奇诡,你如何能两眼见物,现外敌?除非是你搞的鬼?”

    我指了指兀自摇晃的窗户:“来人从窗口潜入,又迅逃走。”

    霸天虎嘲弄地大笑起来:“是啊,这个人本事远在我们之上,神乎其神地进出,连葳蕤翡翠也不屑一顾。”

    丹石公摇摇头:“此人既有瞒天过海的绝技,来无声去无影,为何不趁机拿走葳蕤翡翠?又怎会惊带起窗户,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完全说不通。”

    霸天虎接道:“我看是你在故弄玄虚,欲盖弥彰!这几扇窗户,当然是以掌风刻意震动,制造出外敌闯入的假象。这么拙劣的手法,我等怎会看不透?”

    “所以根本就没什么外人。”美须公沉声道,“制造混乱的祸,就在我们当中!林龙朋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如果我杀了金福二人,早就抢了葳蕤翡翠逃之夭夭,何必傻坐在这里?”我心中苦笑,那个人手段真是厉害,临走时故意震摇窗户,反倒排除了外敌入侵的嫌疑。再留下葳蕤翡翠,无疑是想让我们几个自相猜忌,造成内乱。

    美须公冷然道:“有我和丹石公在此,你抢得了吗?刚才分明有人偷偷出手掠夺葳蕤翡翠,被我与丹石公合力拦截,这个人应该是你吧。”走到窗口,厉啸一声,街上顿时冲出几百个劲装大汉,驱散行人,转眼间,附近的几十条街道被一一清空。

    我暗叹一声,众人纷纷把矛头指向我,再辩解下去,只能越描越黑,他们栽脏到我头上,与其说是为了揪出真凶,不如说是为了昆吾果的消息。即使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们也不会理睬,何况为了不惊动夜流冰,我绝对不能说出那个人。

    “姓林的小子,你今天插翅难逃!”霸天虎从怀里掏出一具花筒,抛出窗外。

    “砰!”一道道绚烂的流光直冲云霄,在半空炸开色彩缤纷的烟花。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涌来,照得夜空亮如白昼。人马喧嚣鼎沸,刀剑的出稍声锵锵不绝,连屋顶都站满了弓箭手,把怡春楼围得水泄不通。

    “林龙,还不束手就擒,省去皮肉之苦?”美须公好整以暇地揽摸胡须,把我当成了瓮中之鳖。

    鸠丹媚霍然起身,怒道:“大哥,何必跟他们废话。大不了咱俩兄弟当场自刎,表明清白!”

    美须公脸上微微变色,和霸天虎对视一眼,道:“林龙朋友何必想不开呢?我等只是为了查清事实,并无加害之意。若真不是你做的,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我淡淡一晒,为了昆吾果,他们怎么舍得我死呢?负手走到窗前,我远眺火光冲耀、人头攒动的长街,那个人想必也窥伺在侧吧。原本我想操控局势,摸清锦烟城各方势力,熟料被他横生枝节,沾惹上一身麻烦。直到现在,我仍然不明白他为何弃葳蕤翡翠不顾。莫非想用这个铒,钓出一条更大的鱼?

    “阴阳珠灯,不是林龙朋友击毁的。”一直沉默不语的秋轩忽然开口。我微微一愣,全然没想到他会为我辩解。

    秋轩缓步走到场中,小心翼翼地拎起一具尸体,搬移动边上,露出满地碎裂的珠片:“各位请看,如果从林龙或者林虎的方向动手,阴阳珠灯被打破后,顺应来势,大部分碎片应该集中颁布在他们的对面,也就是我这一桌附近。但事实恰恰相反,我这晨碎片甚少,反而集中散落在了李老头跟前。”

    他从怀里摸出一颗鹅卵大的夜明珠,信手一抖,夜明珠嵌入顶壁。秋轩又走到我的位置,力一掌,遥遥击去。

    “砰!”夜明珠炸开,碎屑残片激溅,纷纷落地,呈弧扇形分布。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大多数残片都落在了对桌的周围。

    “由此可见,阴阳珠灯并非林龙两兄弟打碎,而是另有其人,至于是谁放出的黑雾,我就不得而知了。”秋轩沉吟道。

    霸天虎面色一僵,仔细看了看满地碎片,哈哈大笑起来:“大家瞧瞧,金福这一桌附近全无一点碎屑,对面倒是一大片。照你的说法,打碎阴阳珠灯的,应该是金福这一桌的人了?”

    丹石公道:“秋轩兄的说法确有几分道理,然而,金福二人已经遇害被杀,怎会是他们在搞鬼呢?”

    秋轩点点头:“这正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我冷笑道:“区区一个小凤仙,值得金福用葳蕤翡翠交换?他们拿出葳蕤翡翠,摆明了是心怀不轨。各位如果真想查个水落石出,就当从金福的背景下手。”

    美须公沉吟道:“当初我也认为金福二人受某个势力指使,想利用葳蕤翡翠,挑动我等内讧,收取渔翁之利。但既然他们被杀,足以证明金福背后并无强大势力支撑,一切图谋无从谈起。毕竟金福一死,葳蕤翡翠成为了无主之物,只会便宜了我们。”

    秋轩道:“金福在锦烟城经商多年,无妻无子,护卫随从都是花钱雇征来的,很难追查他的背景来历。”

    霸天虎恶狠狠地瞪着我:“反正林龙嫌疑最大,先把他抓来拷问。”

    我拍案吼道:“阁下想要血口喷人,屈打成招,大爷就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鸠丹媚目视赤炼火:“林龙究竟是不是真凶,你应该最清楚吧?”

    美须公犹豫了一下,看看赤练火,颔道:“照实说。”

    赤练火盈盈起身:“灯灭之时,林大爷的确纹丝未动,稍后,奴婢现林大爷不见了,黑雾散去前方才回到座上。”

    “幸好这个小妞说了一句公道话。”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我摊摊手:“诸位,现在可以还咱一个清白了。打碎阴阳珠***通明关咱的鸟事,不过灯灭后,咱确实起了歪念头,出手抢夺葳蕤翡翠,可惜本事太差没得手。嘿嘿,各位都和咱大同小异,哪一个是老老实实干坐的?此等绝世珍品,谁不想要谁是傻子!”

    “听姑娘一说,我愈肯定真凶另有其人。”秋轩沉吟到,“特别是李老头的死,着实可疑,林龙和他无冤无仇,哪有杀他的理由?”

    他笑了笑:“其实大家都清楚,李老头的背后是谁,如果林龙是凶手,那么他和霸天虎应该是一家人啊。”

    我大为愕然,听秋轩的口气,李老头难道是吉祥天的眼线?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何要除掉他?

    丹石公神色一震:“霸天虎,莫非是你下的毒手?”

    “不是我。”霸天虎沉默了片刻,道“一来,我和李老头的法力在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二来,锦烟城的形势大家都清楚,魔刹天,清虚天,吉祥天和秋轩兄的本土势力四分天下,相互维持平衡之局,谁都不愿轻举妄动。我要是杀了李老头,必然遭到吉祥天的血腥报复,对我们并无好处。”

    秋轩然道:“我相信霸兄,如果你是凶手,此刻必然派人血洗全城,扫穴之势将吉祥天的势力彻底铲除,不会做得如此不干净。”

    美须公来回踱步,神色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云层:“不是林龙,也不是霸天虎,不是我,也不是丹石公,那么到底是谁下的手?”

    秋轩苦笑一声:“美须公不会怀疑是我吧?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付吉祥天啊,以李老头的高深法力,谁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杀掉他?怕是美须公、丹石公也做不到吧?何况是我?”

    丹石公漠然道:“很简单,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在扮猪吃老虎。他的道境至少臻致妙有,才能轻松杀掉李老头、金福二人。”

    此言一出,人人自危,彼此对视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猜忌。

    美须公深深地看了一眼丹石公,皮笑肉不笑地道:“此人若有妙有之境,早就抢走葳蕤翡翠,溜之大吉,何必还要留在此地?”

    丹石公一晒:“留在此地,当然是为了更大的图谋,何况他夺宝逃跑,立刻成为众矢之的,遭到各方势力围追堵截。谁敢说锦烟城中,就没有吉祥天、清虚天、魔刹天的妙有高手与他匹敌?”

    秋轩不安地道:“还有一中可能,凶手不只是一个人,兴许是几人合力,才杀了李老头和金福。”

    我心中一动:“灭灯、放雾、杀人,可不是一个人就能搞出来的,以那个人的修练路子,黑雾应该不是出自他的手。这么看来,我们当中还有一个吉祥天的人?”一念及此,我越觉得整件事扑朔迷离,众人仿佛都戴了一个虚假面具,将真实的脸孔深深地隐藏起来。

    丹石公神色一凛:“美须公以为秋兄所言如何?”

    “你在怀疑本公和霸天虎联手所为?”美须公哼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当时打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杀李老头和金福?”

    霸天虎对丹石公冷笑道:“阁下不会是贼喊捉贼吧?”

    秋轩无奈地摇摇头:“说句心里话,我觉得各位都有嫌疑,反正凶手心知肚明。”

    我无声长叹,这恐怕就是那个人想要的结果?舍掉李老头这一个卒子,让我们疑神疑鬼,冲突内讧?斗到最后自然便宜了吉祥天。

    霸天虎森然道:“既然都有嫌疑,那就一个都不能走,非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丹石公指了指桌上的葳蕤翡翠:“此物又该如何处置呢?”

    话音刚落,奇变又生!天花顶壁轰然炸开,几道黑影犹如苍鹰捕兔直扑而下,抓向葳蕤翡翠

第二十一册 第六章 高手云集

    是夜流冰一行的妖怪!

    我和鸠丹媚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一个眼色,一路跟踪这几个妖怪长达数月,我早已对他们的体型、姿态以及习惯性动作了如指掌,尽管现在他们个个蒙面遮,深黑色的宽袍像激浪汹涌起伏,掩盖体态,仍然被我一眼认出。

    其中度最快的一妖四肢奇长,骨骼关节凸出,手臂全部舒展开足有六尺长。他动作矫健敏捷,以猿猴偷桃的姿势探出五指,相距葳蕤翡翠已不足三寸。

    众人纷纷怒喝,扑上前去。美须公清啸一声,双掌合十相击。

    “啪!”一团纯青炉火疾射而出,青色的焰火冲至妖怪眼前,倏然停顿。

    “啪啪啪!”青焰摇曳,燃烧成一个鼎炉的形状,从里面喷射出无数朵小青焰,环绕舞动,形成一个光芒冷冽的青环,拦住妖怪探向葳蕤翡翠的手。

    青环周围的温度极飙升,热浪滚滚四涌,空气像***的水汽晃动,华美的凤雀羽毯传出了丝丝焦味,“啪嗒!”玉石的桌案当场软化瘫倒,葳蕤翡翠落在地上,距离妖怪又远了数尺。

    碧翠色的水烟从葳蕤翡翠内氤氲浮出,葳蕤草渗出一滴滴甘霖,自抵挡纯青炉火的灼烧,将青焰光环排斥在外,端的是神异无比。

    霸天虎缠上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妖怪,激烈厮杀,双方修练的都是阳刚威猛的心法,拳脚劲气呼啸纵横,犹如开碑裂岩,重若千钧,四周的摆设物被劲气触及,四散炸开。

    秋轩的对手是一个浑身散阴冷气息的妖怪,他不敢与妖怪正面搏杀,采取游斗的战术,一沾即走。另外三个妖怪并不动手,环护住四肢奇长的妖怪,牢牢挡住秋轩、美须公等人的护卫猛扑。!

    丹石公也没有急于出手,脚踏紫气,步步升空,悬浮在天花板的大穹隆下,预先封死妖怪逃走的路线。

    四肢奇长的妖怪肩骨耸动,长臂猛地暴涨一尺,继续抓向葳蕤翡翠。

    “嘶!”妖怪的手毫不犹豫地穿过青焰,皮肉瞬间熔化成汁,露出森森白骨。此妖异常彪悍,忍痛一声不吭,惨白的指骨兀自不停,一把抓住了葳蕤翡翠。刚刚拿起,指骨再也承受不住青焰的焚烧,裂成渣渖,葳蕤翡翠重新掉落在地。

    “乖乖给本公留下吧!”美须公深吸了一口气,喷向鼎炉青焰,鼎炉闪出一道流光耀焰,光环的色泽青得蓝,宛如深不可测的潮水。火生水相,俨然已是纯青炉火秘道术练至登峰造极的迹象。

    光环过处,妖怪来不及抽手,整条手臂烧成骨渣。他不但没有怯战,反而大凶性,舍弃葳蕤翡翠,向美须公扑来,后者倏然变得渺渺冥冥,无迹可寻,空的境界令他稳占上风,完全无视妖怪的攻击。

    此时一个头大如斗的妖怪强行闯入青焰,扑向葳蕤翡翠。纯青炉火在他全身熊熊燃烧,将四肢、躯干焚化成灰。即便如此,妖怪的大脑袋仍旧活动自如,俯低就,凸出的雪白牙齿一口咬住了葳蕤翡翠。

    转瞬间,妖怪的脑袋被烧成一团焦炭,唯独两排粗长锋利的獠牙完好无损。獠牙竟似活物一般,向上猛力一顶,将葳蕤翡翠高高甩出,穿过了青色光环。

    “是魔刹天的妖孽?”美须公面色微变,撇了眼霸天虎,一掌蓄满纯青炉火拍出,打得四肢奇长的灰飞烟灭,旋即飘然跃出,抓向半空中的葳蕤翡翠。

    “胡说什么!”霸天虎与对手硬拼一记,双双退后,嘴里嚷道:“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多半是几个在红尘天沦为强盗的妖怪。”

    “我们?”鸠丹媚瞧了瞧我,目光跃跃欲试,显然想趁乱之际抢夺葳蕤翡翠。

    我断然摇头,有那个人在暗处虎视眈眈,谁能抢走葳蕤翡翠?搞不好还会送命。我禁不住有些担心,万一夜流冰按捺不住,亲自出手奇宝,岂不正好被那个人干掉?难道那个人的目的,是想剪除夜流冰?

    眼看美须公就要抓到葳蕤翡翠,“嗖!”一条鲜红的长舌破空射来,卷住葳蕤翡翠,倒飞而回。这名长舌妖怪得手后,立刻跃起,扑向上空丹石公的方向。

    丹石公凌空脚踏奇步,一道道紫气化出玄妙的图案,犹如实质,缚住妖怪。不待对方挣扎,一缕紫气射入妖怪耳洞,从另一侧穿透出来,犹如紧箍捆住妖怪,向内一勒。

    “咔嚓!”妖怪的头颅被切开两半,葳蕤翡翠也在同时被妖怪的长舌喷出。

    与秋轩缠斗的妖怪倏然抽身跃起,天灵盖钻出一团五彩金泥蒲扇,扬风一招,葳蕤翡翠顿时被吸了过去,嵌入扇面,竟然变化成蒲扇区上的风景画。美须公飘然起身,后先至地拦住妖怪,双掌蓄满纯青炉火,正要抖手拍击。一团身影从斜侧方猛然撞来,原来霸天虎被对手击中胸部,鲜血狂喷,飞跃而出,恰好撞向了美须公。

    我暗自冷笑,霸天虎分明和他的对手唱了一出苦肉戏。先前两人互搏,看似力大势猛,招招凶险,其实分寸拿捏妥当,悄悄留存余力。等到关键时刻,霸天虎借助受伤,巧妙挡住了美须公的袭击,为夺宝的妖怪营造出逃脱良机。

    夜流冰派人起来怡春楼,必定源自霸天虎的密报,很可能就在灯灭雾起的短短一刻,霸天虎把葳蕤翡翠现世的消息传了出去。由此可见,霸天虎在魔刹天地位甚高,才会清楚夜流冰入城一事,与他及时联络。

    迫不得已,美须公侧身疾闪,让开霸天虎,眼角却透出一线冷厉的寒芒。边上又冲出一个妖怪,腋窝内钻出四条手臂,各执兵刃,势若疯虎地扑向美须公。

    夺宝的妖怪直扑丹石公,扬起五彩金泥蒲扇,对准丹石公用力一扇。

    “轰!”缕缕紫气犹如被狂风席卷的落叶,四散开来。与此同时,霸天虎的对手暴吼一记,声如炸雷,整个身躯急膨胀,磨盘大的肌肉绽出黑袍,变成一个魁梧巨汉,双臂猛然抱住了丹石公的腿。

    丹石公闷哼一声,紫气犹如箭雨射出双足,打得妖怪犹如漏风的筛子。后者全身标出无数道血泉,偏偏死不松手,十指深深嵌入丹石公的双腿。

    夺宝的妖怪趁隙掠过丹石公,左手攀住屋顶,就要翻身而出。

    “你走得了么?”美须公脸上浮出一丝冷笑,左手青焰大盛,将拼死缠住他的妖怪罩入火焰,右掌遥遥击出。厅内的青焰鼎炉猛然一颤,光环犹如实质“蓬”地弹起,电光石火般套向妖怪。

    望着闪耀灼热的青环,妖怪漏出蒙面巾的双眼闪过一丝讥嘲之色,展臂一抖,奋力将五彩金泥蒲扇从屋顶的窟窿口扔了出去。几乎在同一刻,妖怪被青环锁住,焚烧成一团烈焰。

    “上面还有接应的人!”秋轩急声道,眼睁睁地看着五彩金泥蒲扇飞出屋顶。

    美须公毫不犹豫地起身追击,直撞屋梁,抱住丹石公的妖怪突然身形再次膨胀,自爆内丹。

    “轰!”梁柱崩裂,四壁塌陷,炸开的气浪犹如万兽奔腾,滚滚疾涌,丹石公被远远震开,两腿鲜血淋漓。美须公也被气浪带及,身形一歪,慢了半拍才冲上屋顶。

    “跟上去瞧瞧!”我抓住鸠丹媚的手,施展补天秘道术,一掠而起。

    火光映耀的远方,一袭黑影犹如幽灵,隐约闪过。美须公、丹石公等人紧紧追赶,距离却被越拉越大。黑影忽影忽现,飘忽不定,间隔须臾便消失一次,随后又凭空出现在另一个位置,令人难以捕捉他的路线。

    “是夜流冰!葳蕤翡翠在他的手里!”我沉声道,身法展开,“哀”化作云雾笼罩住我和鸠丹媚,全力追了上去。

    我不得不跟上夜流冰,因为那个人也必然一路尾随。夺到葳蕤翡翠的夜流冰,只会被他无情击杀。而没有弄明白夜流冰身负何种秘密使命之前,他万万死不得。

    说来好笑,我们本是冤家对头,生死仇敌,现在我却要竭力保住他的命,充当临时保镖。

    附近街道布满了清虚天、魔刹天的人手,不停地调兵遣将,拦截布防,搞得好不热闹,但在真正的高手追逐战中,他们等同于中看不中用的摆设。我驾驭灰雾,贴着沿街的屋顶飞掠而过,神识遥遥锁住了夜流冰。

    美须公、丹石公、霸天虎纷纷打出彩焰信弹,召唤帮手。一时间,空中流光溢彩,哨鸣回荡。明暗辉映的夜色下,夜流冰的行踪愈加多变难测,多日不见,他的道境也迈入了“空”,渐渐甩远了丹石公、美须公等人。

    看情形,夜流冰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适才抢夺葳蕤翡翠时,他匿伏在怡春楼外,没有选择直接出手。他也清楚,独吞葳蕤翡翠等于得罪了清虚天,在战争的紧要关头,此举弄不好就会因小失大,导致魔刹天与清虚天的盟约生出裂痕。至于六个夺宝的妖怪,反正不是被烧成灰烬就是自爆,死无对证。

    身形忽闪,夜流冰似乎消失在一幢***通明的豪楼内,然而神识明确无误地告诉我,那仅仅是一个虚假的泡影。丹石公、美须公等人却笃信无误,直直地向豪楼方向冲去,边跑边出信号,调派手下把那一带重重围堵。

    果不其然,几息后,夜流冰出现在东面的一座牌楼顶,身躯纹丝不动,紧贴楼匾,小心翼翼地藏在匾额宽大的阴影下。再过几息,他突然展开身形,飞向南急掠,一会儿功夫,已行至锦烟城的南城墙头。

    城门已经关闭,近千名人、妖手执兵刃,把附近一带围得犹如铁桶。一连串火把犹如通红的长蛇,匍匐伸向浣花江沿岸。

    难道夜流冰要出城?我不由一愣,放慢了尾随的度,远远地吊在后面,不知夜流冰在打什么主意,绕着城墙一个劲地晃悠。片刻后,蹄声震哒,一队蒙面人骑着凶兽,旋风般强行冲出城门,与拦截的人、妖展开激战。

    夜流冰忽然掏出五彩金泥蒲扇区,默念咒诀,葳蕤翡翠随之浮出扇面。他张嘴喷出幽深的梦潭,将葳蕤翡翠摄入。

    我顿感迷惑不解,那个人怎么还不现身动手?难道眼睁睁地坐视夜流冰拿走葳蕤翡翠?

    俯视城下混乱厮杀的人群,夜流冰眼中露出一缕森冷的笑意,将蒙面巾紧裹住五彩金泥蒲扇,悄然丢下城去。下方激战正酣,根本无人察觉。五彩金泥扇转瞬没入人海,也不知被谁踩到脚底下。

    我心中居然,五彩金泥蒲扇落在城门口,事后终究会被现,旁人自然认为夺宝都已经逃离锦烟城。毕竟得到宝贝,溜之大吉才符合常理,由此可见,下面闯城的蒙面人也是霸天虎一伙安排的疑兵。

    换了一裹斗篷,罩上兜帽,夜流冰目光扫过四周,未觉有异,随即放心地潜回锦烟城。我正要跟过去,心头莫明一个惊颤,虚空内浮出共时交点,将那个人的位置模模糊糊地标识出来。

    刹那间,我遍体生寒,生死螺旋胎醴在体内疯狂旋转,头也不回,我抓起鸠丹媚全向前疾冲,右掌向后拍出青碧色的旋风。

    一道诡秘隐晦的剑气,像渗透骨子的阴风丝丝袭来,旋即被“哀”化去。

    “咦?”在我后方半丈开外,一截凸起的灰色墙垛出讶然的低语,凌厉披靡的剑气横空而出,斩向生死胎醴。

    青碧色的旋风霎时吞噬了剑气,灰色墙垛再次出惊叹声,一道剑气犹如绕指柔,围着生死螺旋胎醴灵活游走,就像渔网裹住了鱼,剑气带动生死螺旋胎醴,引向别处。

    “我是林飞,天刑长老别来无恙?”没有丝毫迟疑,我当即表明身份,全身骨节肌肉扭动,恢复了原貌。至于鸠丹媚,我狐朋狗友用灰雾裹住了她全身,以免被天刑认出,引来不必要的冲突。

    天刑仿佛一层薄薄的,附着墙垛随风扬起,银色的长从两侧垂落下来,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林飞?”他哑然失笑,“我正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神秘高手,不但牢牢盯住了夜流冰,还躲过了我两次必杀的行刺。”

    我心有余悸地道:“侥幸而已。”直到此时我才了解,天刑最强的技艺并非下面对决,而是暗杀。掌握了物性的本质,加上知微境界,天刑简直就是一个最完美的刺客,能随时与周边环境融为一体,令人防不胜防,如果不是共时交点及时感应,我多半已经受伤。

    天刑缓缓摇头:“这绝非侥幸,想必你的神识异常敏锐,才会本能地察觉出危险临近,否则以你妙有的道境,不可能躲过我的刺杀。”

    他这么自作解释,我乐得装糊涂。天刑脸上露出玩味的神色:“与楚度一战,你似乎有所感悟,法力大增,听说你逃出了蚀魂堑,又火烧了花田?”

    我心头一凛:“吉祥天果然人脉遍及北境,消息灵通。我自问焚烧花田做得极为隐秘,想不到还是被人抓住了马脚。”

    “倒不是你露出了什么马脚,而是除了刚刚逃出蚀魂堑的你之外,谁会去烧花田?你想让清虚天当替罪羊,一来想得太过简单,以当前的局势,他们有什么必要和魔刹天翻脸?二来,你的嫁祸布置得稍显粗糙,不足以使魔刹天采信。”天刑淡淡一笑,“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已经为你亡羊补牢,安排好一切弥补手段,就在上个月的清虚天名门会议上,已经有人亲口承认了火焚花田一事。”

    我呆了半晌,涩声道:“现在我相信,魔刹天的落败是迟早的结果。”吉祥天的根须早已深深扎入各重天,深厚的底蕴令他们在战争中可以施展各种手段,充分打击对手,将积年潜藏的优势挥成胜势。

    天刑神色凝重:“现在言胜为之过早,若是清虚天和魔刹天全力携手,我们也没有把握。”

    我坦言道:“魔刹天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如果吉祥天能够全力支持我,便多出几分赢面。”

    天刑点头道:“这个绝无问题,我会让隐无邪与你联络。对了,你怎会赶来锦烟城?”

    我把现魔刹天运送药材,继而一路追踪夜流冰的经过详细阐述,末了把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儿道出:“天刑长老又为何赶来锦烟城?为何要屡次刺杀我呢?葳蕤翡翠何等珍贵,怎能落入夜流冰之手?还有李老头,他不是吉祥天的人吗?长老为何要杀他?”

    天刑略一沉呤,道:“李老头虽是吉祥天的探子,但他暗中和清虚天、魔刹天勾结,试图两头讨好,自然该死。我在怡春楼见你身手远众人,怕你抢走葳蕤翡翠,又见你一路死盯住夜流冰不放,所以才下杀手。”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葳蕤翡翠,是我们拿出来的,它必须落入夜流冰之手。”

    我蓦地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旋即陷入了深思。

    天刑缓缓抬,望着苍茫天际的一颗清冷孤星,轻叹到:“公子樱就要来了。”

!别采集我林飞的婚后生活

    甘柠真半卧在湖面上,卧在粼粼闪烁的波光夕色上,白嫩的赤足微点,抖散了余晖。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雪白的道袍被风吹起涟漪,像一朵缓缓浮上水面的雪莲。

    怎么还不生?海姬美目瞥过甘柠真鼓起的腹部,轻轻撇嘴。生个孩子还要摆造型,真受不了,哪有我那么爽快?她的金灿耀如投入湖心的夕阳,她的腰肢绵软如掠过青山的霞云,她咬着晶莹的蔻甲,懒洋洋地靠在一棵榕树上,惊起了一只夏蝉。

    飞起的蝉被香舌一卷,送入鸠丹媚的喉中。她舔了舔丰厚的朱唇,蛇一般妖艳的胴体缠绕着树干滑动,忽上忽下。这个姿势不错,晚上和小色狼试一试,鸠丹媚吃吃地低笑,又怨妇般地望向甘柠真。生个孩子拖那么久,是向我示威,嘲笑我生不出吗?孰不知只要功夫深,铁杵还能磨成针哩。

    静默中,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响彻云霄。

    “林飞!”三个美女异口同声地呵斥:“傻站着干吗?还不快去买尿布?”

    打遍北境无敌手的魔主哦了一声,背着六个年龄不等的孩子,驾起吹气风,向洛阳妇女儿童用品店铺飞去。

    高耸的洛阳城墙根,依稀还有昔日的尿味回荡。

    原来奋斗一生,还是受压迫的命。

!别采集我错过比等待更痛苦(林飞与小真真)

    江南的青石板路上,有多少声脚步?

    我是抱着柱子的尾生,在桥下,抱着誓约,抱紧了黑暗中的那一点光亮。

    脚边是水,流着潺潺的等待。

    三月,四月,五月。去年,今年,明年。春光的流逝是一面被磨暗的镜子,照出桥上一个个远去的背影。

    不会去想,誓约比细雨更微弱,比丝更纤细。我只是不想错过。我只是,将碧波当作了翩然的眼眸。

    不会去想,爱在渔火里明灭,在浆影里混浊。我只是不想错过。我只是,把遗忘当作了一种铭记。

    还要等待多久,等待那个女子的容颜映入水中。或许等待,只是一场绝望的洪水,将我彻底淹没。

    放弃有多么容易,

    一生还会有多少次放弃。

    我只是不想错过。

    所以我抱紧了桥柱,抱紧了渐渐老去,抱紧了惶恐中的那一点无悔。

    只因为,

    错过比等待更痛苦。

第二十册 第一章 多出来的一根

    次日清晨,我独自走出木屋。

    朝阳璀璨,雨后空气清新。昨夜的怅惘犹如山间的袅袅白雾,在阳光下消散。无论是鸠丹媚、海姬,还是甘柠真,都无法动摇我铁石般的意志。

    从草叶滑落的水lou滴在发白的岩石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我似乎有些理解,当年楚度抛弃师父的行为。

    我也想起在与拓拔峰决战前,楚度提及师父的一刻眼中闪过的伤感。摇摇头,我摈弃杂念,盘膝端坐在崖角,开始了修炼。

    悲喜和尚关于修炼元力的法子只能当作参考,并不适合我。我必须另僻蹊径,自创元力法门。

    我把心思动在了十三头七情六欲怪的身上。严格地说,七情六欲中的六欲,都是生灵**的本能,“生、死、耳、目、口、鼻。”无不源自于肉身。也就是说,六欲是真正的元力本源,是最初的种子。六欲萌芽开枝后,才衍生出五花八门的肉身力量。

    如果能将六欲从神识中分离出来,与我的**融合,就有可能炼出属于我的独特元力。而这种来自本源的元力,将比悲喜和尚、山魈们的元力高明出不知多少。

    想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艰难无比。六欲早在我的神识内深深扎根,当我尝试着将它们移向肉身时,神识翻江倒海,鬼哭狼嚎,连螭、月魂也像怒海狂涛中的小船,跌宕起伏。我地意识变得混乱不堪。脑袋如同被千万根钢针齐刺,痛得死去活来。

    而七情和六欲之间更生出古怪的吸引力,彼此纠缠牵引。移动六欲时,七情必然也跟着移动。即使我排除万难,把六欲转至肉身,七情也会随之离开神识。

    无奈地长叹一声,我暂时放弃了尝试。苦思解决之道。

    “小色狼,这么早就起来修炼了?”鸠丹媚打着哈欠从木屋中走出。笑嘻嘻地道,“你倒是挺识相的,居然打了一晚的地铺。”

    我苦笑:“明明是你把我踢下床的。”

    “考验你一下嘛,看看你有没有锲而不舍的劲头。”她腻声道,在我身旁坐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闪耀地阳光下,她的肌肤闪着动人地光泽。高耸的双峰夸张凸现,如同起伏的潋滟波浪,美艳不可方物。

    我心中一动,眼前这一具美人**,自然灵动,昭示出天地至美的线条,隐含道的精意,令我有感于心。但如果撇开此念。她又无疑是活色生香的尤物,使人色授魂销,恨不得扑上去,恣意揉搓,释放本能的兽欲。

    “傻看什么呢?”鸠丹媚依偎过来,香唇半启。挑逗般地对我呵气。两人臂腿厮摩,香艳**。

    “**分离!”犹如明晃晃地闪电劈开夜雾,我恍然大悟。要想驱控六欲与**融合,就必须彻底丢开心中的情思——忘情存欲。眼前的美女再迷人,不过是交配的对象,发泄肉欲的工具。就好比一盘佳肴美食,哪怕色香味再好,究其本质也只有吃饱的用处。

    只感不思,一切存在蜕化于本能。如同最原始的人、妖,心中仅有**裸的生存**。再无它念。

    “这样岂不是和野兽没有分别?”月魂困惑地问道。

    “当然不同。”我解释道:“虽然都是忘情存欲。但野兽是被六欲操控,我却是操控六欲。”

    螭怪叫道:“这么做太危险了!搞不好你就会变成一具只剩**地人形野兽。”

    “只要七情还留在神识内。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我沉思许久,打定了主意,目光停留在鸠丹媚身上。

    “我要你帮我。”我不容置疑地对她道。

    忘情存欲,首先必须将精神与**剥离。无论是**的享乐还是苦难,都不能在心灵的海洋中xian起任何波澜。否则反会沉迷,沦为六欲的奴隶,真正的野兽。其中过程确实像螭说的那样,凶险异常。

    犹豫了半天,鸠丹媚才依照我地吩咐行事。

    “唰!”一根蝎尾破风而来,直刺肩膀。衣衫随之裂开,即使有息壤护身,我还是感到了一阵刺痛,皮肤被蝎尾划出了血印。

    “继续,用点力。”我纹丝不动。这是用近乎自虐的方法,承受肉身的痛楚。不存一念,不做一想,直至精神彻底麻木,从而忘却**的苦难。

    在我的不断催促下,鸠丹媚咬咬牙,蝎尾狂涛骇浪般抽来。我不闪不挡,犹如岩礁,任凭鞭打,尽量不去想其中疼痛。一个多时辰后,我全身血肉模糊,摇摇欲坠,意识渐渐浑噩。“噗”蝎尾穿透我的大腿,扯起一块血肉,我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陷入了昏迷。

    醒来后,已近黄昏。我被包扎得像只大粽子,仰躺在石床上。略一动弹,浑身痛楚无比。

    “别乱动。”鸠丹媚赶紧扶起我,眼圈隐隐发红,竟似有些肿了。

    我一愣,沉默了一会,道:“没什么好难过的,只是修炼而已。”

    “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你的法术已经够强了,慢慢来,总会有超过楚度的一天。”

    “哪有多余的时间在等我?不用担心,这些皮肉痛我还撑得住。”

    “可是我撑不下去了。”鸠丹媚嘶声喊道,一个劲地痛苦摇头,眼中恍惚有泪光闪动,“我真地撑不下去了,换个法子吧。我受不了,这样对我太残忍了。”

    我厉声道:“今日我多受一分苦楚,他日便多出一分活下来地希望。”猛力撕开包扎伤口地布条。从芥子袋内掏出一些丹草,捻碎了敷上。

    “你看,我有北境最好地灵药妙草,伤口很快就能结痂生疤。”我推开她,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子。伤口牵动之下,痛如千刀万剐。我犹如隔岸观火,只把这具肉身不当作自己的。

    冷冽的月光下。漫山遍野的山魈匍匐在地,等候我的垂询。和昨天一样,我向它们讲述气的奥妙,并将生气打入山魈地体内,帮助它们进化。当气将近耗尽时,我内腑深处滋生出一道酣畅淋漓的崭新精气,直喷云霄。与空中天象交感呼应。物极必反,道穷则变。我相信如此修炼下去,臻至瓶颈地神识气象术必能再次精进。

    而在我的反复要求下,鸠丹媚终于答应,继续以蝎尾锤炼我的肉身。如此白天修炼元力,夜晚说法炼气,我的日子被排得满满当当,没有丝毫空闲。

    暮秋过后。山中草叶凋零,寒气彻骨。北风在光秃秃的树枝和山石间回荡,发出阵阵呜咽。

    我立在崖顶,身躯犹如标枪般挺直,胸背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疤。鸠丹媚的九根蝎尾在空中连成绵密地鞭影,轮番抽打。不断溅起血水。“轰”,全身上下数百块肌肉同时震动,刹那间,千般痛楚,万种苦难退潮般纷纷敛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精神空空冥冥,再猛的打击,也不能令我感受到一丝折磨。站在崖上的林飞,似乎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行了。”我探手捉住一根蝎尾。满意地叫停。经过两个多月的肉身折磨。我的精神、**已能成功剥离。

    “炼成了吗?”鸠丹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嗔道:“再这么下去。我还真当你有受虐的喜好哩。”

    “还差一步。算了,我再想想办法。”我苦笑道,接下来,应该找一个女人进行**分离的修炼,在操控肉欲地同时剥离精神的享受。眼下,鸠丹媚当然是最好的人选,但把她当作泄欲的工具,我实在说不出口。

    鸠丹媚也听我说过后续的修炼之法,当下啐道:“我去外面找一个美人,抓来供你糟蹋。”

    我尴尬地道:“随便找来的女人,我哪会对她心中有情?自然也谈不上**分离。”

    鸠丹媚红晕生颊:“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张口结舌,脸红耳热地说不出话。

    “月前酿地酒差不多好了。”鸠丹媚忽然跑开了,回来时,抱着几只酒坛。拍开封口,香气四溢。不等我开口,她仰头猛灌,一口气喝下整整一坛。

    这种野果酿成的酒并不辛辣,但后劲十足。不一会,鸠丹媚脸颊就像傍晚的火烧云,一片艳红。紧接着,她又抱起一坛酒,大口喝下。

    我觉得不对劲,急忙抢过酒坛:“干什么喝得这么急?”

    “我记得你说过,喝了酒,胆子就会特别大。”她美目迷醉,倒在我的肩头,吃吃地笑道。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涩声道:“你不能为了我委屈自己。”

    “不是的,我愿意。”鸠丹媚的声音轻如蚊呐,她仰着脖颈,目光迷离地望着我。殷红色的酒珠洒在深陷的乳沟间,闪闪发亮。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当我把这间木屋搭起来地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你地。”她喘息着,双臂环住我的脖子,颤栗地肌肤仿佛要滴出水来。

    “小色狼,还傻等什么呢。”鸠丹媚的娇躯仿佛融化得不剩骨头,香艳的酒气从檀口喷出。“我是你的。”

    “咣当”,酒坛从我掌中滑落,我一把伸出左臂,搂住了鸠丹媚细软的腰肢。用力一紧,饱满馥郁的**贴入怀中。

    宛如灵肉相合,水乳交融,两人全身紧贴,同时发出满足的呻吟。自从用七情六欲帮她修复魂魄后,我们稍作亲密,便会产生无比迷醉的美妙滋味。

    鸠丹媚抓紧我的背,眼中春波荡漾:“到底是小色狼,改不了吃腥。”

    “我说过。一旦解开刺衣咒,定要把你摸个遍。”我的心怦怦乱跳,右手攀上鸠丹媚修长丰润地大腿,轻轻抚摸,畅快的肉欲犹如潮水席卷全身。我再也忍不住了,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将她猛扑在地,左手顺着腰肢滑下。狠狠抓上翘起的肥臀,恣意抓捏。右手一把撕开她的胸兜。同时大嘴印上她丰厚的红唇,贪婪吮吸。

    鸠丹媚尖叫一声,浑身僵硬。虽然我俩时常亲密调笑,但向来点到为止,从不过分轻薄。眼下我大动手脚,令她有些吃不消,本能地挣扎起来。

    这越发激起了我的**。鸠丹媚地**像大蛇般扭动,就像故意在用凹凸的胸腹撩拨我,相触之间,弹力十足,如同一簇滚烫地火焰在我身下跳跃。毫不犹豫,我的嘴吻上了高耸的乳峰,含住了发硬的紫葡萄。

    鸠丹媚的娇躯霎时酥软,大声呻吟。双臂死死地搂住了我。灼烈的欲火将我们淹没,不一会,两人衣衫尽褪,**裸地挤压在一起。更**的是,她地八根蝎尾伸出,缠绕住我颤栗游走。带来无以伦比的异样刺激,令我几乎控制不住地要喷射。

    凭着脑海中的一点清明,我竭力控制住不断高涨的**,并不进入,只是大施手足,尝试着将**的快感分离出去。

    “快,要了我!”鸠丹媚情动地大喊,四肢八爪鱼般缠住我,疯狂地扭动厮摩。热烫的肌肤红艳似霞,春潮汩汩泛滥。湿透茂密的草径。

    和她截然相反。我的神智越来越清醒。胯下地妖艳美女,不再是鸠丹媚。只是一匹供六欲驰骋的健马,一具被**纵的单纯**。

    精神的愉悦被逐寸剥离,渐渐地,我再也感受不到一点快感,只剩下占有的本能。**终于彻底分离!犹如火苗上的一点冰雪,我猛然进入,伴随着鸠丹媚痛并快乐地一记呼叫,蝎尾迅速环绕住我们的结合处,层层包裹,宛似厚软紧实的肉壁。

    没有多余的感受,没有情绪的激动,我熟练地唇舌撩拨,下体挺耸,挑动鸠丹媚的**。她硕大的乳峰像波浪颤动,丰润的香臀死命迎合,饱满的双腿忽紧忽松,滑腻的汗水像珍珠闪闪发亮。然而,这**醉人地一幕犹如雁过寒潭,不曾在心中留下丝毫痕迹。我就像一个冷静地棋手,一步步有序落子,无悲无喜,无得无失。

    不知过了多久,鸠丹媚狂叫一声,猛地抱住我,又立刻瘫软下去。下身结合处,一股至阴至纯之气从她桃源处喷出,冲进我的内腑,与体内生气相溶。刹那间,我全身剧震,精气猛涨,神识气象术猛地冲破瓶颈,跨进了一大步。

    “轰!”,六欲像拖缰地野马,突然冲出了神识。肌肉以眼花缭乱的高速膨胀、收缩,似要爆炸一般。紧接着,一道道奇光异彩从我体内透出,肌肤上赫然渗出了六个怪物的花纹烙印。

    “成了!我炼成了!”我心中狂喜,鸠丹媚的红丸神效惊人,不但令我法力精进,距离末那态仅剩一步之遥。还催化了六欲,使它们自发融入肉身,节省了我数月的苦工。而这种主动融合,自然而然,比起强行驱逼要好太多了。

    “小色狼,我要被你弄死了。”鸠丹媚情热如火,紧紧抱住我,**兀自颤栗不已。与此同时,“铮”的一声,从鸠丹媚的臀沟出,弹出了一根金光闪耀的蝎尾。

    第十根蝎尾!

    尾长十丈,一节节圆润的骨环凸起,闪烁着美丽的花纹。整条蝎尾华丽光亮,流畅的线条犹如天地杰作,完美得没有丝毫瑕疵。最奇异的,是它散发出的犹如烈日般的金红色光芒。

    这样纯粹、炫耀、灼烈的金色,我只在一个地方见到过。

    那是自在天的狂暴天壑。

    那辆一晃而逝的金色战车!

    我倒吸一口凉气。天刑的刺衣咒,鸠丹媚破身后生出的第十根蝎尾,天壑中神秘的金色战车,它们之间一定有关联。

    莫非,北境真的存在自在天?我不安地搂住了鸠丹媚。直觉告诉我,一旦天刑得知鸠丹媚**,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她。

    “咦?怎么进化出了一根新蝎尾?”鸠丹媚又惊又喜,轻轻晃动金色地蝎尾,收入臀内,又倏地展开,道:“九九归一。‘九’为极数,北境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十尾的妖怪啊。”

    我沉声道:“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lou出这根蝎尾。否则便是杀身之祸。”望着她不解的眼神,我摇摇头,道,“你也说了,对修行的人而言,‘九’是极数,多出来的‘一’等于打破了天地的法则。并非祥兆。”

    话音刚落,四周狂风呼啸,天空风云变色,一片血红色的阴霾如同狰狞蠕动地鬼脸,幽幽升起,覆盖上空。

    “玄劫!”鸠丹媚变色道,“是我的玄劫!”

    第十根蝎尾,竟然引动了玄劫!天际泛出妖异地红光。暴戾的气息从上空铺天盖地压下来,令人心惊胆颤。看声势,比我的玄劫更猛烈。

    我的心不由一沉,这样恐怖的玄劫,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

    就在此时,一块块褐红色的甲壳从鸠丹媚肤下钻出。如同坚硬地铠甲,迅速裹住全身。我和鸠丹媚四目相瞪,啼笑皆非。玄劫来临时,她进化了!

    “有甲壳保护,你不会有事的!”我精神一振,进化出现的壳坚实难摧,至少可以抵消一部分玄劫的威力。

    “嗯。”她沉默了一会,深深地望着我,情浓如火,“无论结果如何。我心中再无憾事。”

    “胡说什么?你一定可以安然度过玄劫!”我大声叫道。声音被轰鸣的雷声淹没。蓝色的电光从天空劈下,将一棵挺立的古松斩裂成两半焦炭。

    天空仿佛变成了雷电的海洋。爆炸地霹雳密集如雨,轰得地动山摇,无数道蓝紫色的电光从血红色的天幕内钻出,狰狞扭动,闪耀的光芒照得四周如同白昼。

    雷电环绕下,血色阴霾的色泽越来越浓,激烈地翻滚不休。陡然,阴霾像发怒的潮洪,挟着狂雷惊电倒泻而下。

    鸠丹媚突然闷哼一声,四肢颤抖,甲壳发出刺耳地响声。

    玄劫开始了!山魈们也被空中的异相吸引,纷纷现身,狂呼乱叫。来不及多想,我施展最刚猛的轰字诀,高高跃起,一拳击向天空。

    我要引动天象,硬撼玄劫!

    玄劫既然是天象,理所当然也是由气凝结而成。纵观北境,也只有我,才能以气破气。

    出乎我的意料,气机牵引之下,千万山魈不由自主地同时发气,犹如众星捧月,紧随着我击向天空。千万道气汇聚成浩荡的洪流,滚滚冲向劫云。

    “轰”,仿佛天崩地裂,震耳欲聋。我如遭雷击,从半空摔落,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山魈们犹如滚地葫芦,跌倒一片。

    血红色的阴霾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又顷刻弥合。鸠丹媚不声不响,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裂!”

    “断!”

    “封!”

    “化!”

    “刺!”

    我咬牙跃起,不停顿地击出神识气象术。同时强行操控山魈,逼使它们出手。千万道气与玄劫频频交击,风云惨淡,地动山摇,血红色的阴霾被不断撕开,又不断弥合。我心知肚明,在外人看来,玄劫只是短短几息,而对受劫对象,却是无比难熬的漫长岁月。

    鸠丹媚惨叫一声,鲜血狂喷,甲壳塌陷了一大块,碎屑激烈飞扬。

    “衡!”时光仿佛在瞬间停顿,我一拳遥遥击出,似快似慢,似攻似守。拳头犹如穿过遥远的空间,在另一个层面出现。

    无色无相,无刚无柔,这是神识气象术返璞归真的一拳。

    拳头与血色阴霾交击,气机纠缠交感,血色阴霾在瞬间荡然无存。然而下一刻,血红色地阴霾幽灵般浮出,厚重得宛如实质,层层翻涌,咆哮地霹雳声几乎要把天幕喊破。

    “砰!”甲壳全部炸开,鸠丹媚浑身溢血,蜷缩的**犹如狂风中地小草,柔弱无助。

    我痛叫一声,扑上去抱住了她。神识内的七情喷薄闪耀,与她紧密相连,六欲的元力源源不断地输向她。

    **水乳交融,我仿佛又回到了为她疗伤的一刻。两人亲密无间,身心契合,七情六欲的力量在彼此间传送,形成时空变幻般的循环。悲欢离合,沧海桑田,诸般感受滋味尽在心头流过。

    宇宙亘古不变,俯视苍生迭替。然而生灵却以**的力量,以生命的热烈和贪婪,美好和丑陋,对抗无情无欲的天地。

    这是一场前仆后继,永无休止的战斗!无论是在大唐,还是在北境,无论是在蛮荒远古,还是任何宇、任何宙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是最初,也是最终的道!

    血红色的阴霾忽而散去。

    天地静寂无声,玄劫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缕月光倏然透过云层,照在山冈一角,凝出闪亮的银色光斑。

    一头重伤的山魈呻吟着,抓住焦塌的岩石,艰难地站起身。两头、三头※#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更多的山魈相互扶持着爬起来,呻吟着,低喘着,声音轻细如风,微渺如羽。然而,这声音经久不散,深幽弥远,像一支越来越亮的夜歌,响遍漫山四野。

    生如长歌不衰!

    我缓缓抱起鸠丹媚,她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呼吸虽然微弱,但很稳定,皮肉虽然破损,但未伤筋骨。进化之后,她必然能够痊愈。

    凌空跨出一丈,我左手伸出,抓住了对面嶙峋凸起的山头。

    六欲的力量在肉身奔涌。

    “轰隆!”,近百丈的高峰被我猛力拔起!

    天地月色朗照,山魈们的歌声如火如荼。

    我将沉压压的山峰举过头顶。

    这样的山,楚度曾经从容举过。

    而和这不一样的山,我的死鬼老爸举过,老太婆师父举过,知音大叔也同样举过。

    在北境,在大唐,在其它未知的天地时空里,总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山,这样的人。

    生如长歌不衰!

    总会有举起来的一个!

    仰天长歌,我奋力将山峰扔向高空。v!~!

第二十册 第二章 铁树为谁开

    三个月后,山魈一一向我叩拜辞别。

    “踏遍魔刹天的每一个角落,收服所有的山魈!”这是我下达的号令。

    万名山魈各展神通,向四面八方掠去。夜夜吸取我的生气,历经数次进化,山魈们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有的雄壮如撑天巨兽,有的灵动如缥缈烟雾,有的诡异如幽灵鬼魅※#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它们的实力远远胜过普通山魈,一旦散布魔刹天,必然能令所有的山魈投效,成为我的门徒仆从。

    这将是我争雄北境的第一支班底。

    “你也要走了?”望着空空荡荡的山谷,鸠丹媚平静地问道。她kao在古松上,抱着一只酒坛,叶荫的苍幽仿佛顺着碧绿的发辫流下来。

    我点点头,数月不分昼夜的苦修,六欲与**完全交融,元力接连迈过举重若轻、举轻若重、轻重如意的三重关口,达到了不知轻重的全新境界。就算悲喜和尚肉身重塑,在元力上也远远不及我了。

    山风萧瑟,天空澄澈如洗。绞杀在头顶飞旋,发出声声催促。

    “小色狼,我就不送你了。”鸠丹媚笑了笑,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大口,然后递给我。

    我一言不发,接过酒坛,仰头直倒入喉。她为我奉献了所有,又深知我心。挽留的话一句不提。除了感激和愧疚,我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好在进化后,鸠丹媚不但迈入末那态,还奇迹般达到了末那态地巅峰,一身妖力不下于四大妖王,足够保护自己了。

    这些变化,我隐隐觉得是第十根蝎尾带来的。这根金光灿耀的蝎尾似乎蕴藏了神妙的力量。气势宏然,变化万象。连我都觉得深深忌惮。

    “砰”,扔掉酒坛,我默立半晌,柔声道:“你※#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等你回来以后说,也来得及。”

    “我一定会回来的。”七情六欲在我身心激荡,仿佛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与信心。

    “我等你。”鸠丹媚双目喷出灼热地情焰,“在你离开以前。好好地爱我一次。”

    **在刹那间沸腾,我上前一步,鸠丹媚的衣帛“嘶”地在我手中裂开,乳峰颤浪,丰满凹凸地曲线毕lou,宛如一件大自然妖艳的杰作。我的手疯狂抚过她每一寸饱满滑腻的肌肤,她喘息着,大声叫着。扭动身躯,竭力迎合。

    大吼一声,我将怀里滚烫的尤物按在树干上,挺身而入,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分离的状态。

    激烈的动作无休无止,鸠丹媚香汗淋漓。双腿紧紧夹住我地腰,肌肤泛出娇艳的潮红。我的心灵犹如一点清冷的冰雪,操控六欲,挑起鸠丹媚一波又一波的**。

    “啊,折磨人的小色狼!”鸠丹媚声嘶力竭地叫喊,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背,美目闪耀着欢喜和悲伤的泪光。这一刻,我清楚感受到了她对我浓烈地爱意。

    神识猛地震荡,七情怪物焕发出狂潮般的激情,而六欲悄然遁去。不知不觉。我转换成了有情无欲的状态。两人灵魂交融,分享喜怒哀乐。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在心湖中闪现。

    肉欲早已烟消云散,呼唤着鸠丹媚的名字,**控七情,将满腔的爱怜吻遍她地全身。

    如此**交替,鸠丹媚早已如醉如痴如狂,而我对七情六欲的驾驭也不断趋向圆满。在两人的情爱攀至巅峰的一刻,七情又转换成六欲,我在鸠丹媚瘫软如泥的体内,迸射出**的种子。

    七天后,我进入了血戮林。从这里向东而去,便是鲲鹏山脉。

    虽然时近严冬,雨林里的树木依然生机勃勃,满目滴翠,丝毫看不出当年盲豚鼠留下的荒芜迹象。

    回到老家,绞杀发出欢快的叫声。我索性放开了她,任由乖女儿在枝叶间上下扑腾,时而一个猛子跃入翡翠河,溅起响亮的浪花。

    河水潺潺,浓密遮天地藤木更添幽静。土著妖怪早已迁徙,我地心境也与那时不同。但唯有这片雨林,一如从前。

    此时,正是旭日初生,朝霞满天的晨曦。水面上波彩粼粼,光色绚丽。沿着空旷无人地翡翠河畔前行,我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享受着生死之战前,这一份难得的平静。

    昔日和甘柠真逃命的一幕幕,宛如鳞光,浮映水面。恍惚中,我又伏在她温暖的香背上,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也在这样彩霞辉映的曙光中,我说过,要记取现在。

    然而,能记取的永远只是过去。弯下腰,捧起一掌流水,我慢慢地走,水从指缝间一点点渗出。走出血戮林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前方,一袭雪白的道袍在晨风中飞扬。

    “我想,你也许会从这条路去鲲鹏山。”俏生生地立在河畔,甘柠真的语声仿佛顺着流水飘过来。

    呆呆地看着她,就像一个不会醒来的梦。我张口欲言,唇间却满是泪水的咸涩。霞光染上她的脸颊,宛如雪地里的娇艳红梅。

    “为什么来呢?”我掉过头去,抹了一把脸。

    “我也不知道呢。”她低声回答。

    隔了许久,她走到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就像你为什么从这里走一样。”

    “你等了多久?”

    “一百三十九天。每一天,我都在想。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你。”甘柠真声音颤抖,漆黑的眼眸却像是发着光,“但这不重要,不是吗?”

    “柠真,我※#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不用说什么。”她苍白地手掌轻轻掩上我的嘴唇,绵软而微凉。“这样就很好。就像你说的。只需记取最美丽动人的一刻,便已足够。”

    我深深地凝视着她。涩声道:“即使我们忘记了,但这滔滔不绝的翡翠河会记住,这片雨林会记住。”

    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太阳慢慢爬到头顶,又一点点落下。我们坐在河边,望着明朗的光线被流水带走,四周渐渐黯淡。

    散开长发。甘柠真倾侧着身子,任一袭青瀑垂荡入波。“小时候,母亲常陪我坐在湖边,一边低哼着歌,一边替我洗梳。”幽深的河水里,她浓密地发丝犹如清美闪亮的水藻,在白玉地手指间拂动。

    “那是我觉得最安宁,最幸福的时刻。”她柔声道。

    “这一次。让我来替小真真梳洗吧。”我展颜一笑,伸手撩动水波,指尖缓缓擦过光滑似缎的乌发,轻轻揉搓。细密的发丝,仿佛将我的心也缠住。时而两人双手相触,温暖而又冰凉。

    天终于黑了。

    她**的长发也被晚风吹干了。最后一滴水珠,闪着光,慢悠悠从发尖滑入我的掌心。

    漫天明灿地星光坠落河面。

    “我要走了。”我艰难地站起身,这句话,仿佛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如果那一晚,没有大雨和洪水,尾生能等到心爱的女子吗?”甘柠真忽然幽幽问道。

    我默立半晌,道:“可哪有如果呢?柠真,世间本多风雨,碧落赋才是你最好的安居之所。”唤来绞杀。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甘柠真忧伤的歌吟:“

    维水涟涟,

    我心思倦。

    之子泛舟。

    亦泛洄流。

    维滨泱泱,

    我心思忡。

    之子泛舟,

    亦泛韶容。

    维江悠悠,

    我心思伤。

    之子泛舟,

    亦泛殷怀。

    维海茫茫,

    我心思惘。

    之子泛舟,

    亦泛流年。”

    我听得心如刀绞,和被迫漂泊流离的海姬、鸠丹媚不同,甘柠真有更好的选择。与其跟着我吃苦,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一段时光,终将如落叶随波逐流,慢慢远逝。正如之子泛舟,亦泛流年。

    河面忽明忽暗,水波浮浮沉沉,歌声渐渐渺茫,雪白的道袍被苍茫夜色淹没。

    冬天地第一片雪花,悠悠从夜空飘落。

    半个月后,我踏上了鲲鹏山脉。

    鲲鹏山脉,是魔刹天妖怪心目中的神山。主脉走向如同一尾高高跃起,甩头向天冲刺的巨鱼,鱼尾雄朴厚壮,生满苍莽丛林,绵延数万里形成坚实的山基。峥嵘的鱼身倾斜向上,高达十万丈,长约百万丈,山势陡峭险峻,怪石嵯峨嶙峋,崖角峰头犹如锋锐枪林刀山,直cha云宵。湖瀑溪涧错落分布,奇兽异禽不计其数。鱼侧两面展开隆起的山翼,向南北延伸,好像一对振动欲飞地庞然大翅。鱼头线条流畅而玄妙,隐隐透出古拙深冥,幽不可测的气息,翘起的鱼唇赫然便是鲲鹏山的最高处——沙罗峰。

    沿着险峻的山势,一条蜿蜒向上的阶梯犹如长虹,攀向峰顶,似欲与天宵比高。每一级阶梯都以整块的岩石铺成,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锵——锵——锵——锵!”眼前掠起千万重森寒的刀光剑影,无数妖兵妖将把守山道,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林飞前来拜山,还不赶快通报楚度?”我瞧也不瞧他们一眼,负手仰望山巅。四周瑟瑟有声。天空白茫茫一片,正飘着鹅毛大雪。群山银妆素裹,粉妆玉砌,自有皑皑不绝,一仰难尽的巍峨气势。

    也不知站在峰巅,俯视天下,究竟是何滋味。隐隐中。我感觉到沙罗峰顶似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大胆毛贼,魔主大人地名讳也是你能叫地吗?”妖怪们龇牙咧嘴。咆哮呼吼,枪尖矛头绕着我吞吐不定,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淡淡一哂,气息流转,仰天长啸。啸声瞬间压过了妖怪地叫嚷,宛如一条奔腾的怒龙,直冲沙罗峰顶。在天际雄浑回荡。

    “放行。”高处倏然传来楚度淡漠地语声,声音并不响亮,却环绕山梁,飘忽不定。“行”字的余音袅袅不绝,在每一处细僻的角落都清晰可闻。

    我毅然举步,啸声不停,以恶龙扑羊地猛烈势头压向“行”字的余音。此举等于是在削楚度地颜面,立即引来妖怪们不满的怒吼。然而决定了前来赴约。我自当放开手脚,一逞快意。何况,引啸挑衅还包藏了我的一点深意。

    对我来说,较量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毫无疑问,楚度已先吃了一个暗亏。我是有备而发,酝酿充足。啸声自然滔滔不绝。而楚度的“行”字已到了尾音,要与啸声抗争,只能强行拖长。如果换气再发,中间难免出现空隙,便输了我一筹。

    众目睽睽之下,以楚度自傲的性子,怎肯一上来就栽个跟头?既然他丢不起这个人,就只能和我硬拼下去。

    一切如我所料。“行”字的余音猛然铿锵,犹如宝剑出鞘,金裂石崩。直击啸音。

    我微微一笑。啸声当即转为守势,锋芒毕lou的气势化作坚韧抵挡。这便是我和楚度最大地不同。自小孤弱的我会进。但更懂得退。易身相处,我就决不会强争这一口闲气。

    楚度的确强悍无比,即使仓促应战,余音仍如惊涛怒波拍岸,连绵不绝。到后来,居然一浪高过一浪,声势完全压制住了啸音。

    不慌不忙,我徐徐拾阶而上。不住收缩退防的啸声采取游斗战略,避实就虚,尽量绕开楚度怒潮般的冲击。体内精气加速循环,双脚踩过的地方,厚实的积雪顷刻融化。

    楚度的余音突兀一震,犹如钢弦激烈崩起,再度拔高,xian起新一轮狂风暴雨般地攻击。刹那间,四周的每一棵林木,每一块岩石,甚至空中飞舞的每一片雪花也被余音浸透,竟似齐齐共鸣。犹如千军万马,将啸声围困成一座深海中的孤岛,再也无法躲避。

    “轰”,余音抓住机会,与啸声正面交击。我内腑剧震,喉头发甜得想吐血。这是毫无花巧的妖力比拼,世态的我顿时吃了一个大亏。

    旧气未消,新息已生。我体内地生气自然而然地运转至极点,与天地形成周而复始的循环,令啸音弱而不灭。

    我迈上石阶的步子,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动用六欲的元力。但我并不急于暴lou实力,只是咬牙苦撑。

    妖怪们屏息收声,全神贯注地聆听双方的较量。投向我的嘲讽、轻蔑目光渐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异,甚至还有一点点钦佩。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度的余音出现了一丝急躁,攻势愈加猛烈。啸音仿佛风中残烛,几欲熄灭。然而每次要被余音击灭的时候,总能硬生生地挺过来。

    一张张妖怪地脸像是在眼前晃动,有些看不清了,脚下地路也变得模糊。我的精气急剧消耗,快撑不住了。脚步重如灌铅,却又晃悠悠地像在打飘。

    前方白茫茫一片,好大地雪。

    好大,好冷的雪,如同洛阳每一个冻死许多乞丐的酷冬。冰寒的雪地里,我疯狂地奔跑,用尽全力地奔跑,狂呼大叫地奔跑。不能停下,不能睡过去!

    我早已习惯了无休无止的奔跑,从大唐,到北境。

    不能停下,不能睡过去!

    “砰——啪——轰!”,草木在楚度余音的攻势下纷纷炸开。山石迸裂,大雪激飞,打得我满头满脸。我心里不惊反喜,楚度明显控制不住余音了,他坚持不住了!

    与此同时,我枯竭地精气猛震,内腑喷出一缕蓬勃生气。游走全身。啸声轰然大作,高亢入云。展开了绝地反击。

    妖怪们齐齐色变。啸声如同咆哮出海的怒龙,xian起不断高涨的惊涛骇浪,将余音冲撞得支离破碎,凌乱不堪。

    “轰”啸声挟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击灭余音,四下里一片木然。只剩滚滚如雷的啸声,震得风云变色。

    金碧辉煌的魔主宫已在眼前。檐梁殿瓦五光十色,宏伟壮丽。而陡直的沙罗峰正在上方不远处。

    “多谢楚度你口下留情了。”仰望云霄深处那个孤傲笔直的身影,我平静地道。输在我地处心积虑之下,楚度并不冤枉。

    这番较量从一开始,我便占尽优势。声音相抗,最终kao的是气。比起气脉悠长,气机玄奥,天下又有谁能胜过我?神识气象术地本源就是气。而犹如苍穹灵藤的生气,令我真正做到了生生不息!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偏又令楚度不得不应战,战略可谓被我发挥到了极致。如今楚度颜面无光,必然心情烦闷。接下来的交锋我又赢得了心理优势。

    四周鸦雀无声,五大妖王伫立在沙罗峰脚的魔主宫前,遥视我的表情各不相同。夜流冰又惊又怒,碧潮戈满脸欣慰,龙眼雀平静中暗藏一丝欣喜,阿凡提冷漠木然,悲喜和尚lou出深思之色。

    “你果然来了,总算未令楚某失望。”站在魔刹天的最高处,楚度淡淡地道。目光仿佛穿越了数百丈的距离,直射我地双目。

    “你盛情相邀。我怎能不来?”我不动声色地道。“林飞虽然势单力孤,但这点胆色还是有的。”

    “上来吧。”楚度的身影倏然消失在视野中。

    相比魔主宫。光秃秃的沙罗峰似乎显得寒酸,但自有一种古朴玄异,凌驾万物的超然气韵。越kao近沙罗峰,我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仿佛重回到怨渊幻境的那一刻。

    通向峰顶的山径极其狭窄,仅余一人通过。我尽量放慢脚步,调匀气息。刚才地较量令我损耗了不少妖力,必须抓紧时间恢复。

    距离峰顶越来越近,我的心态反倒愈加从容镇定。一步一步,走向白雪皑皑的孤高山巅,一步一步,走向俯视大地的天空。

    高耸入云的沙罗铁树映入眼帘。

    我忽然仰天长笑,热泪滚滚。

    我终于走到了。

    二十多年的辛酸悲苦尽化作一声带泪地长笑。

    无论将来生死祸福,无论此行是凶是吉,无论付出了多少代价,我终于站在了最高处。

    下方的妖怪犹如点点蝼蚁。

    距离沙罗铁树十丈开外,楚度盘膝而坐。身前一几一炉,炉上茶沸,几上放着两只圆盏。雪花飘近周遭,立刻被无形的力量弹开,消逝得无影无踪。

    “这些年来,你是第二个登上沙罗峰顶的人。”楚度神色恬静,提壶斟茶,“无论如何,你当得起楚某这一杯茶。”

    “山路陡狭,只容一人而上。”我缓缓坐下,从容不迫地举盏一饮而尽。“永远不会有第二个登上沙罗峰顶的人。”言辞锋锐,试图激怒楚度。

    楚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神情无忧无喜:“走上此峰,你是否感到过后悔?”

    “高处自然不胜寒。”我默默地道,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悲伤。鸠丹媚、海姬和甘柠真的容颜在眼前闪过。

    目视远方,楚度忽然道:“跟我说说阿萝的事。”

    我冷笑:“难道你还挂念师父?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我有什么不同吗?”楚度意味深长地道,“海妃的死,并非是我魔刹天下的手。”

    我心头一跳:“我不懂你地意思。”

    “吉祥天毫无必要杀害海妃,除非是为了更大地图谋。而你,与吉祥天地关系似乎匪浅。海妃一死。你得到地好处最大。”楚度森然道:“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我一时心中惴惴不安。想不到楚度心细如发,连这等隐秘的勾当也被他查出。不知我和龙眼雀的暗通款曲,他是否清楚?

    楚度冷笑一声:“论起心狠手辣,你并不比楚某差。”

    我木坐良久,颓然道:“不错,你我没有什么不同。”一言既出,已知不妙。我本是挟初战的胜威而来。气势正盛,却被楚度三言两语。撩乱了心境。

    “听说甘柠真几个月前离开了清虚天?”楚度看似轻描淡写地道。

    我心中又是一颤,再也不能任由楚度掌控话题说下去了。当下反唇相讥:“师父在龙鲸腹内的日子,可谓生不如死。楚度你可感到满意么?斩草当除根,以你的势力,找出她应该易如反掌吧?需不需要我帮忙呢?”

    “住口!”楚度厉喝道:“阿萝是你地师父!”

    “她更是你的妻子!”我毫不畏惧地与楚度四目相对。

    炉火忽地熄灭了,茶壶已凉,迅速被白雪覆盖。

    沉默许久。楚度涩声道:“是我辜负了她,所以我时常感到后悔。”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呼呼风声。我愕然地看着他,心中泛起复杂地滋味。这样的话,我是不会,不愿,也没有勇气说出口的。

    原来我比楚度更狠,更能舍弃。

    “瞧在阿萝的份上。楚某给你一个机会。”楚度缓缓起身,出神地望着沙罗铁树,“只要你就此离山,觅地隐居,我便放过你。”

    我笑了笑,不说话。楚度森然道:“以你世态的妖力。在楚某手下没有半点机会。”

    “机会不是别人给的,也不需要别人给。”我站起来,冷冷地道,“我想要的东西,自会凭双手拿到。”

    楚度神色一寒,庞大地气势瞬间遍及峰顶。漫天雪花似被狂风席卷,忽地消散。积雪无声融化成水,山顶变得光亮如镜。

    “说千道万,终究还是要动手一战。”我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展颜一笑。“在此之前。请容我验证一下。”

    “验证什么?”

    “验证怨渊是否真的那般神奇。”

    楚度面色一变,四周的空间顿时坚如壁垒。令人举步维艰。

    “害怕了吗?还是你一直都清楚,天定的魔主并不是你楚度!”我声如爆雷,气息震荡,数丈的距离被倏地缩短,来到了沙罗树旁。

    仿佛是期待,又像是恐惧,楚度木立不动,眼睁睁地望着我的手掌抚上沙罗树干。

    刹那间,花开似雪,竞相怒放。

    楚度的神情似已僵硬,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他身上,须发皆白。这一刻,我觉得他仿佛被掏空了魂魄,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躯壳。

    这正是我想要地结果。

    “你看,这就是天命,我才是魔刹天真正的魔主。”我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哪怕抛弃了师父,你也成不了魔主。”

    “天命?”楚度喃喃地道,蓦地爆发出一声激愤的怒吼,“什么是天命?楚某从来不信!沙罗铁树,只为自己盛开!”

    他全身气势猛然暴涨,妖力像呼啸的风雪疯狂攀升。奇诡的一幕出现了,沙罗铁树一阵摇晃,盛放的白花剧烈抖动,一朵接着一朵收拢花瓣。

    我瞠目结舌,这不可能!除了天定地魔主,谁能操控沙罗铁树?除非魔刹天亿万年的传说只是个谎言,除非神奇的怨渊示错了未来!

    这绝不可能!我仰天狂叫,双手全都贴紧了沙罗铁树。铁树抗拒般地抖索,却又忍不住迎合。满树白花时而盛放,时而收拢,似在苦苦挣扎。

    为什么?我又惊又骇,疑云重重。为什么我能令沙罗铁树盛开,而楚度却能使它闭合?

    魔刹天怎么可能会有两个魔主?

    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在沙罗树身根部,缠绕着一根极细的藤萝。长长的藤萝色泽幽碧,仿佛纤细的弱草一折便断。藤萝上,肉眼可辨的深绿色黏液正慢慢向上流淌,又一点点褪落。

    藤萝!

    阿萝!

    深绿色的黏液!

    粘乎乎的墨绿色液体顺着师父地双腿向上蠕动!

    “这是师父!这是师父地本体!”我如遭雷击,跟跄后退,完全不能置信眼前的一幕。

    楚度凝视藤萝地眼神浓烈得化不开。

    震惊地看着楚度,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你,你,你难道是沙罗铁树?”

    冷冷地回望我,楚度宛如一尊亘古伫立的石像。过了很久,他一字一顿,重若千钧:“沙罗铁树,只为自己盛开。”

    我唇舌发麻,一下子全明白了。

    楚度是沙罗铁树的树妖!而师父正是那根缠绕他的藤萝!

    难怪他能令沙罗铁树的盛花闭合!除了魔主,只有沙罗铁树自己才能做到!

    楚度的语声低沉幽远,仿佛在另一个天地中响起:“若你一出生,便得知此生被他人主宰,心中会是何等滋味?你不属于你,你只是一个附庸,你的存在只是为了另一个而存在。无论你怎样努力,无论你怎样挣扎,你的惊艳只是为了另一个人而盛开。”

    他含泪狂笑:“这便是魔刹天的传说,这便是楚某注定的命运!”

    “换作是你,你服不服?告诉我,你服不服?服不服!”楚度像一头咆哮的雄狮:“楚某不服!”

    “什么是天命?什么是天定的魔主?”楚度指天怒啸:“让楚某来告诉你,楚某便是天!楚某的命自有楚某来定!”

    怔怔地望着他,我脑海一片空白。山谷群峰之间,苍天大地之中,响彻着楚度不平的怒吼,久久回荡不去。v!~!

第二十册 第三章 斗心

    耳畔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回声,我从未见过楚度如此疯狂失态的模样。沙罗铁树仿佛在咆哮,天地山河颤栗,整个魔刹天的风雪似都打在了沙罗峰巅。

    冰冷的雪湿透全身,竟似有些发烫。

    我立刻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之所以敢来鲲鹏山,是因为当日楚度亲口许诺决不杀我。按我原先算计,楚度一言九鼎,赴约的最坏结果是被他痛殴一顿,受些重伤。而我却能捞到不少好处:一是利用这次赴约,在魔刹天打响自己的威望,在众妖面前树立自己与楚度分庭抗礼的声势;二来与楚度这等知微高手较技,了解双方差距,可令我获益良多,提升自身实力。三来,我可操控沙罗铁树开花,验证自己的魔主身份,从而狠狠打击楚度的信心,为日后真正的生死相搏埋下一颗种子。

    然而眼下形势突变,知晓了楚度的惊人秘密,我多半会被他不顾一切地斩杀灭口。早知如此,我拼着道心受损,也不会白白来送死。

    不知过了多久,楚度发烫的目光恢复了冰雪的寒冽:“今日,你我只有一人可以走下此峰。”言辞决绝,不容置疑。

    我的心骤然一沉,听楚度的口气,摆明是要杀我了。脑中急思对策,我冷静发问:“楚度你是否还记得在脉经海殿的许诺?”

    楚度唇角抿出一个讥嘲的弧度:“你在害怕?怕我杀了你?”

    我慢吞吞地道:“你若反悔失信,我也无话可说。权当碧大哥地铮铮傲骨白跪了一次。”

    楚度冷笑:“当日潮戈下跪为你乞命,你满脸激愤不甘。如今死到临头,却又把潮戈推出来保命。上苍指定的魔主,居然是一个贪生怕死、厚颜乞饶之徒!”

    “你错了。碧大哥既然为我忍受奇耻大辱,我便要保全此命,方才对得起他的牺牲。”我坦然辩驳,“没有贪生怕死。哪来抗天争命?至于乞命求饶,那是你做出的承诺。我从未求过。”

    楚度漠然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换作是你,难道会被一句口头承诺束缚住?”

    此时,我胸中已有了应对。略一沉吟,我从容不迫地道:“你不会杀我。”

    楚度神色一厉:“楚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为何不敢杀你?”巍巍森森的气势霎时笼罩山顶。凌厉的杀气潮水般向我压迫而来。

    我运转神识气象术,气机牵动,卸去四周一**杀气:“你杀我,等于毁了你自己。”

    楚度微微一哂:“凭你世态巅峰的妖力想与楚某同归于尽,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我当然没有这个本事。”我不紧不慢地道:“但你地对手从来都不是我。正因为你的心志太高,所以才不会杀我。”

    几句不明不白地话,终于令楚度脸上lou出一丝疑惑之色:“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的对手是它!”我指向白茫茫,浩荡荡的苍穹。“你若不惜悔诺而杀了我,便代表你怕了它!你怕魔刹天千万年流传的预言成真!你怕主宰芸芸苍生的天命同样主宰着你!”

    “所以纵然你杀了我,你也完了。你心中将永远留下对天命恐惧的阴影,你的道境将迟滞甚至倒退,你再也不会有突破知微地机会!”我的语气越来越沉着,在楚度不知不觉下。渐渐掌握了对话的主动。

    “你的言辞可笑之极。”楚度厉声道:“杀了你,楚某便能逆天改命,成为真正的魔主!”

    我静静地看着他:“原来在你心里,也认为天命是存在的。”

    楚度身躯剧震,如遭重击。我嘴角渗出一丝冷笑,绕来绕去,终于将他绕入了进退两难的陷阱!

    如果楚度不信命,不信什么天定魔主,就不该生出杀我之意。如果楚度杀我,就证明他相信天命。既然如此。他的抗争还有什么意义?

    换作夜流冰之徒,根本不会理睬这些攻心之语。杀了我再说。但楚度这样地知微高手不一样,任何心理障碍,都会影响追寻的道。

    “何况你之所以要杀我,是出于恐惧。”我淡淡地道,“你——害怕了。算上破坏岛与公子樱的一战,这已经是你第二次感到害怕了。”

    “原来你也只是个普通人。”我的语声犹如一柄柄利刃,狠狠刺向楚度。楚度不是神仙,道心并非无懈可击,关键是如何击中他的弱点。在这一方面,我甚至比师父更了解楚度。

    瞧着楚度变幻不定的面色,我地笑声充满了嘲弄:“你觉得不服,觉得不公平,所以你要抢了魔主的位子,向上苍挑战。那么,谁来给我要的公平呢?你登上魔主之位,拿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还要想法子对付我。我能服么?你挑战天命,却拿我来当垫脚石,我能服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口口声声不愿为了魔主的存在而存在,但如今魔刹天所有的妖怪都变成了你的附庸木偶,为了你的存在而存在。我能服么?”

    “天命若是给了狼,羊就要被捕食;若是给了羊,狼就要饿死。如果能够选择,我并不想和你为敌。可惜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推动:如果你没有伤害师父,她就不会躲入龙鲸,也就不会遇到我,传我法术。而我恰好就是魔主。”我言辞咄咄逼人,发起了最致命的一击,“命运的因果循环实在玄妙,说到底,是你自己造就了我!就像沙罗铁树注定要为魔主盛开一样!”

    “这就是命,谁也逃不掉!早在怨渊地那一刻。你便已明白了!”我放声厉喝,楚度蓦地一震,散发出来地杀气犹如冰消雪融。

    电光火石之间,我全力运转神识气象术的刺字诀,向上空飞窜。趁楚度被我弄得心思混乱,进退两难之际,再不逃走。更待何时?

    “砰”,眼前溅出七彩光芒。我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壁障,难以寸进。我暗叫糟糕,刚要唤出螭枪强行突破,背后猛然传来一股莫可沛御地大力,似轰击似拉扯,把我的身形硬生生拦住。

    “话还没说完,何必急着走?”楚度缓缓收拳。狂风卷得长发激扬,碎雪顺着发丝四散飞溅。遥望着我,他脸上浮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神色:“一日前,沙罗峰上空已被悲喜设下阵法禁制,能进不能出。”

    我恨得咬牙,心知已失去了逃走的良机,只好无奈落下,涩声道:“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

    楚度似笑非笑:“我何时说过要杀你?至始至终,都是魔主你在自说自话而已。”

    魔主?楚度为何称呼我为“魔主”?我心头一震,陡然生出一丝落入圈套的直觉。回忆楚度前后言辞,地确没有说过一句要杀我的话。

    “你也算是好手段,好心计了,一席话几乎令楚某束手无策!杀了你。坏了楚某地道心。不杀你,楚某一样寝食难安。看来赴约之前,你早把一切想通透了。”

    楚度的话愈发令我不安,强笑一声道:“所以我自行告辞,省得你左右为难。”

    楚度悠然道:“可惜,不止你一人想通透了。对‘魔主’的执念,楚某早在数月前就彻底放下了。”

    我心中一个激灵,耳听楚度道:“魔主仅仅是一个称呼罢了。楚某既然决定与天争命,天定的魔主对我又有何意义?充其量是一块磨刀石,根本没有杀你的必要。”

    我顿时胸口发闷。仿佛被重锤猛击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过来:“你先前说只有一人可以走下沙罗峰,原来是诓我的!你释放杀气。故意营造出杀我灭口的假象,令我斗志尽消,一心只求逃命,哪还有和你争锋地信心?”

    “你明白得倒快。”楚度洒然一笑:“你算计我的道心,我自然要以牙还牙。你来时满怀雄心壮志,最终却不战溃逃,心中将永远留下对楚某的恐惧。如此一来,除非发生奇迹,否则你的道就永远停顿在今日今时了。”

    “你占尽地利人和,我能不逃么?”我表面上振振有词,心里却一片颓然。如果说第一场音啸较量,我出其不意地拔得头筹,那么第二场道心的争斗,我输得一败涂地。楚度一句话便令我心态动摇,疲于奔命,一腔锐气消失得干干净净。

    “到现在还不死心么?”楚度哑然失笑:“你既是天定魔主,沙罗峰也算是你的地利,楚某何尝赚了便宜?至于人和,这里千万妖怪,哪一个为难过你?说到底,是你自己心虚。楚某向来一诺千金,当日做出的承诺,又怎会失信?”

    我闷哼一声,装出懊丧消沉的表情。楚度讥讽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怎会听不出来?然而,楚度也犯了一个错。我修炼地**之道与众不同,怕死逃走是遵循**而行,根本不会阻碍我的道心。

    “我现在可以走了吗?”默然片刻,我故意忍气吞声地道。楚度误认为我的道迟滞不前,反倒会消除戒心而放过我。

    楚度奇道:“你连和楚某切磋一番都不敢了么?”

    我心知肚明,双方局面此刻倒转,我初战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反而助长了楚度的气势。此消彼长之下,我哪还有机会?不如暗藏实力,留待日后卷土重来。当下摇头道:“我必败无疑,何必再丢人呢?”举步欲行。

    “且慢。”楚度跨出一步,庞大的气机紧紧锁住了我:“楚某刚才说过,今日你我只有一人可以走下此峰。”

    我浑身一震:“你还是要杀我?”

    楚度淡淡一笑:“我不杀你,可也没答应过放你走。一人独闯鲲鹏山。千军万马中安然拖身。这是你想要地声望?你觉得,楚某会平白送给你这份大礼么?”

    我脑中“嗡”地一声,几乎乱了方寸。楚度遥指后山,缓缓地道:“那里景致奇特,魔主大人不妨长期居住,颐养天年。”

    我呆若木鸡,半晌。惨然一笑:“好手段,好心计!将我沦为你的阶下囚。既不会影响你的道心,也不会对你造成威胁。你早就打算好了吧?”

    楚度不动声色:“你不愿留下,大可一战。”

    我郁闷得要吐血,这分明是一环扣一环的毒计。楚度先故意摆出要杀我的姿态,挫掉我的锐气。然后声称什么千金一诺,诱我心存活命侥幸,战意全消。最后来一个终生囚禁的闷棍。把我从希望地高空敲下绝望的深渊。这么反复折腾,我哪还有半点决战地状态?

    不战而屈人之兵,楚度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已被逼入绝境,除了一战,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沙罗铁树地白花早已闭合,傲然伫立的树干,仿佛是对我地绝妙讽刺。凝视着盘绕根部的藤萝,我似已出神。

    “绝巅处的风雪。果然够劲。”沉默许久,我忽然展颜一笑,抹去脸上的雪水。“多谢你地赐教。下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楚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还有下一次?”

    “我当然有下一次,除非你不在乎师父的性命。”我指了指藤萝:“情到浓时自转薄。你对师父的情意,恐怕只有我一个人明白。”心中暗叫。师父啊,徒儿如今危难,只好把你扯出来做挡箭牌了。

    楚度面无表情:“我不明白。”

    “龙鲸的心脏,其实并不能缓解师父的毒咒吧?”捕捉到楚度神色的细微变化,我沉吟道:“修成解结咒后,我对咒术的理解也深了一层,便觉得其中有些古怪。身中毒咒,只能以咒法或是施咒者自身地精气救治,灵丹妙药毫无用处。龙鲸的心脏再神奇,也不可能对毒咒起作用。”

    楚度森然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我微微一笑:“就算龙鲸的心脏可以缓解毒咒。可是大海茫茫。你怎能确保师父会找到龙鲸呢?何况你想杀师父,有的是法子。何必要用毒咒?所以,你的用意只是想把师父逼走。因为你知道,你逆天而行,生死难料,与其连累心爱的女人,不如相忘于江湖。”

    楚度默然无语,我长叹一声:“这种情意,我也是最近才明白地。”此刻我已清楚,在我内心深处,最爱的人是甘柠真。

    “登上沙罗峰,见到萝绕铁树,我终于明白了。”我唏嘘道,“一直在缓解毒咒的不是龙鲸,而是你!是沙罗铁树的精气在养护师父的本体!”

    楚度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不必绕弯子了,有话直说。”

    我冷冷地道:“按照常理,师父已经化形成妖,毁掉本体对她毫无作用。可她偏偏中了毒咒,你想用精气护养,就不得不保存她的本体。”

    “你在威胁我?”楚度厉喝道:“有楚某在此,你动得了她?”

    我笑了笑:“你听说过毒影吗?驻守香草峡的妖兵,就是死在我的毒影之下。嗯,面对毒影,师父的本体有多少存活的希望?”

    楚度眼角抽搐,四周地积雪疯狂飞舞,旋转成一条条咆哮地怒龙,声势骇人之极:“你在逼我杀你。”

    “你逼我,我也只好逼你。”我缓缓地道,“输光了的赌徒,什么都敢押。”

    楚度怒极反笑:“阿萝收地好徒弟!你真对得起你师父!”

    “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我神色平静,心里却忐忑不安。说归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出毒影,危害师父的。不谈师父的恩情,光是**之道的修炼,就不容我如此行事。**之道讲究的是控制,如果为了活命而丧心病狂,反会被**所控,彻底迷失。

    一步步远离楚度,我几乎冷汗湿透后背。尽管没有开打,已把我折腾得够呛。好在我几乎可以确定,能活着逃离此地。

    师父是楚度最致命的弱点,也是唯一的弱点。

    “你走不了的。”楚度的目光仿佛从幽深的魔狱射出,从沙罗铁树的树身上,一点点浮现出楚度朦胧的身影。乍看之下,似有两个楚度同时现身。一个与我对峙,另一个护住了藤萝。

    “身外身?”神识内的月魂惊声呼叫。

    我一下子如堕冰窖:“经脉化身?海沁颜的绝学?”

    楚度缓缓颔首:“经脉化身的秘笈,本就藏在脉经海殿,最终自然落入楚某之手。有身外身护住阿萝,毒影也休想动她一分一毫。”

    逃跑的希望被彻底断绝,我嘴唇发苦,涩声道:“不愧是楚度,真能隐忍。在吉祥天你若是施出身外身,早就轻而易举击败梵摩了吧。”

    楚度淡然道:“楚某怎会轻易亮出自己的底子?能把我逼到这个份上,你足以自傲了。”

    我叹息一声:“不管怎样,我还是替师父欣慰。”

    楚度微微蹙眉:“欣慰?你怎不放出毒影?”

    我大笑:“我何时说过要杀师父?至始至终,是你自己心虚,妄加揣测罢了!”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我终于扳回了一点小小的心理优势。

    眉心的内丹骤然跳动,龙蝶似是感受到了我的心意。恍惚中,一条黑暗洪流滚滚奔来,融入全身,我仿佛化作了无穷无尽,深不可测的黑暗。天地变色,风雪倒卷,莫可沛御的力量在体内奔涌,龙蝶角、爪、翅像绚丽的彩焰绽放。在一片幽冥中,龙蝶赤红的双目燃烧如焰:“蠢材!怎地又和他硬拼?”

    “难道还有退路?”我厉啸一声,疯狂的气场肆无忌惮地向四周扩张,整座沙罗峰微微颤动,激扬的雪花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这样强横的妖力,已不在阿赖耶态之下!可惜强而不纯,道境差得太远。”楚度目射异彩,迈着玄妙的步伐,在我的气场内飘忽穿梭。

    “逆天改命,你也一样差得太远。”龙蝶森然的声音从我口中发出,已与我合二为一。龙蝶爪纷纷探出,与我的双拳汇聚成喷薄的洪流,狠狠冲向楚度。

    长笑声中,楚度飘然跃起,“今日,楚某让你心服口服!”一拳击出,庞大的气劲洞穿气场,以硬碰硬,与我正面交击。v!~!

第二十册 第四章 背水一战

    “轰!”,仿佛平地起雷,震耳欲聋的巨鸣炸破耳膜。我在原地身躯摇晃,楚度向后退出了一小步。妖力相较的结果,竟然是我占了少许优势。

    “痛快!”龙蝶和我齐声狂吼。我纵身扑上,双翅卷起浓黑色的风云,暴涨的妖力在全身酣畅淋漓地奔腾,举手投足,仿佛都能毁天灭地。

    不等我挟势追击,楚度的拳头又出现在我面前,双方再次硬碰。“轰”,第三拳,第四拳※#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虽然楚度步步后退,我步步紧扑,但他的拳头总是后发先至,犹如呼啸的海潮永无止尽,连成一片纷密的影子,与我一次次撞击。

    无数气浪在四周炸开,隆隆的爆破声形成一个狂暴轰鸣的天地,方圆数里,片雪不沾。

    我的妖力急剧消耗,同时又在源源不断地补充。黑色的洪流像一条诡秘的脐带,贯通了我和另一个天地,带来无穷无尽的幽冥气息。

    “这就是黄泉天的力量!这便是夺天地之造化!这才是真正的逆天改命!”龙蝶的呐喊仿佛藏着妖魔般的诱惑,“强大吗?你喜欢吗?尽情宣泄,恣意践踏!这是属于黑暗,属于死亡,属于幽冥的力量!”

    “来得到它!你属于这里!”龙蝶的双目犹如两团邪恶地火球,在我神识内燃烧。这一刻。全身的妖力高涨到了一个我无法想象的顶峰。站在顶峰上,我神挡杀神,魔阻杀魔,天地万物尽是刍狗!骨骼经脉化作了一条条黑暗奔涌的洪流,所向披靡,令我畅快迷醉。

    楚度不断倒退,几乎被我逼到了悬崖边。

    仰天狂吼。我击出了最强的一拳!

    “好。”楚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举起拳头。白亮的光芒在拳锋绽放。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刹那间,肌肉骨骼组成的拳头化成了一团耀目地光!

    “轰!”双拳交击,地动山摇,岩石崩裂。楚度挺立的身躯岿然不动,犹如沙罗铁树,深深扎根在了沙罗峰。

    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地眼睛,天崩地裂的强悍一击。竟然被楚度从容接住了。

    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使出全力?我忽然想起楚度在清虚天的决战,每一次,他都任由对方一展所长,再以泰山压顶的绝对优势,击败对手。这是真正意义的完胜,不仅在法术上,还从精神上彻底击溃对方的信心。

    “能引导黄泉天的死气。加以利用,楚某也不得不对你说一句佩服。只是你道境太差,根本控制不了这种幽冥地力量。死气会逐渐吞噬你的精气,最终把你拖入黄泉。”楚度微微摇头,拳头完全光化,流转闪烁不停。

    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沉迷于龙蝶的幽冥力量当然不是好事,但面临危急,我只能饮鸩止渴。盯着楚度的拳头,我试探着问道:“大光明境的甲御术?”罗生天名门陷灭,典藏的法术秘笈毫无疑问被楚度扫荡一空。

    “不完全是,取其精华而已。”楚度踏前一步,拳头微微晃动,白炽的耀芒令空间产生了一丝丝奇异的波动。

    我心中涌起一丝无力感,楚度集清虚天、罗生天、吉祥天、魔刹天、红尘天众家之长,实力地提升一直没有停止。我在进步。他也一样水涨船高。

    楚度的光拳闪电般砸来。一拳快似一拳,视野中尽是亮晃晃的光斑。

    来不及多想。我全力迎上。“轰轰轰!”,我不断倒退,陷入楚度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被迫转为防御。

    双方不知交击了多少下,我的手近乎麻木,全赖黄泉天的死气苦苦支撑。这种硬碰硬地方式并不聪明,但我无法退缩,楚度没有给我一点喘息反击的机会。

    “砰!”楚度再次将我震退,一拳又逼了上来。

    四面八方倏然气劲动荡,浮出一个个拳影。所有的拳头在刹那间光化,跟随着楚度光芒万丈的拳头,形成无数呼啸的流星雨,将我淹没。

    莫可沛御的力量顺着拳头一直冲入内腑,我跟跄后退,口中鲜血狂喷了一地。龙蝶红亮的目光变得黯淡,发出猛兽负伤般的怒吼。

    楚度也不追击,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你每击出一拳,都留有余力。这些余力暗藏在空中,一旦你发动气机牵引,就能引爆所有的余力,形成千万拳的叠加。”我瞪着楚度,大声咳嗽着,血沫顺着嘴角蜿蜒留下,很快被冻结成块。

    楚度淡淡一笑:“你倒是明白得快。能接下这一拳,你也让我颇感意外。”

    我心知肚明,如果没有六欲元力和息壤护体,我早被密集地光拳打得千疮百孔。知微高手对力量地巧妙运用,比我高明了太多。

    深吸一口气,我强行振奋自己的斗志。面对楚度压迫性地攻击,一旦我产生畏惧,结果必败无疑。

    拳头指向天空,我冲天而起。

    神识气象术流转不休,白茫茫的天色迅速变暗,浓厚的乌云密布,捧出了一轮太阳。

    一轮乌黑色的太阳!

    四周已被黑暗笼罩,幽深的黑芒绕着我的拳头涌动,太阳仿佛被我托在了半空。

    楚度脸上第一次lou出震惊的神情:“破坏六字真诀居然被你练到了这个地步!”

    黑暗洪流滔滔不绝地涌入太阳,与神识气象术水乳交融。加入了龙蝶的力量。我不但能引动天象,还能将天象完全改变!

    这近似于传说中呼风唤雨地仙的力量。

    “轰!”我大吼一声,挟着乌黑色的太阳冲向楚度。

    “镜法!”楚度神色凝重,身后浮出清澈的菱镜,一根白玉般的手指从镜中缓缓点出。指尖急速颤动,划出一道道玄异的线条。

    乌黑的太阳无声无息裂开,被镜法切割成几十个残块。纷乱坠落。“轰”字诀地威力顿时大减。楚度左拳微动,目光紧紧锁住我下扑的轨迹。显然是在寻觅最佳地出击时机。

    我可以断定,一旦轰字诀势尽,等待我的绝不是什么好果子。

    我下轰的势头骤然一变,体内气息震荡,拉短气波,幽灵般出现在楚度背后。“轰”字诀顺势转成“刺!”字诀,四周的太阳残片激溅。碎成无数根黑色利箭,刺向楚度!

    这一击变招完全出乎楚度的意料,他反应快得惊人,头也不回,轻飘飘向前跃去。

    我犹如附骨之蛆,衔尾紧追,逼得他无法转身。

    楚度的大袖呼地张开,向后甩出。赫然是袖里乾坤甲御术。不断膨胀的袖口吞噬了大部分黑箭,楚度十指轻巧弹出,以柔巧地蝶恋花秘道术,将追击的剩余黑箭眼花缭乱地卸开。

    与此同时,楚度步伐忽变,斜向迈出。一腿悄无声息地向后踢来。

    我一咬牙,不闪不让,六欲元力护住腹部。哪怕硬吃楚度这一腿,也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砰”,我结结实实地中了一脚,小腹疼得痉挛。同一刻,我的螭枪喷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赤焰。楚度始终无法转身,被迫向前急掠,双掌化刀。布下层层金色的脉经刀气。挡住螭枪。

    我口中默念千千结咒,晶丝在楚度前方结成大网。“刺”字诀化作“卷”字诀。远处的冰雪铺天盖地般卷向楚度。

    一匹晶莹剔透的瀑布从楚度周遭浮出,形成柔软地屏障。水波荡漾起伏,融冰消雪,同时破开晶丝。

    眼看楚度就要转身反击,“卷”字诀顷刻变成“化”字诀,将水瀑化作无形。螭枪趁势而入,以惊人的高速疾刺数百下,死死将楚度压制住。

    “花法!”楚度身形骤然一顿,一根枯枝从虚空探出,花开花谢,荣枯流转,花枝在刹那间挡住了螭枪。

    我心叫不妙,楚度已从容转身,被动的局面立刻扭转。

    “裂!”、“缠!”、“封!”、“断!”,我一口气连换数种字诀,不要命地疯狂进攻。空中天象变幻,时而狂风暴雨,时而电闪雷鸣。楚度屹立不动,各种法术千姿百态,跟随着我的神识气象术相应变化。

    一时间,我不由得心急如焚,再这么相持下去,哪里还有机会?

    “衡!”

    我破釜沉舟地施出了神识气象术最奥妙的一式。

    心灵霎时变得空灵清寂,我仿佛立于天地的核心,悠悠拍出一掌。天象变得混沌一片,我地手掌似快似慢,至柔至微,仿佛从不同的时光中穿越而过,与花法正面交锋。

    花枝化作粉末飞散,螭枪立刻射向楚度,不让他有时间施展月法。我体内气息震荡,压缩气波,闪电般出现在楚度身侧。

    似乎早预料到我这一手,楚度忽地跃起,身躯如龙卷风一般急速旋转。无数个拳头从飓风内探出,凌厉披靡的劲气瞬间将我笼罩,耳畔响起密集如雨的爆裂声。

    我心知肚明,此时无论招架还是闪避,我都将陷入被动。横下一条心,我不管不顾地迎拳而上,在楚度诧异不解的眼神中,双臂张开,全力抱住了他。

    “砰砰砰!”短短一息间,我身中数百拳,鲜血从七窍喷出,全身被打得血肉模糊,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但我的手臂紧紧箍住楚度两肋不放,元力发动。“咯嚓咯嚓”,楚度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耳闻。

    “我说过,输光了的赌徒,什么都敢押。”我嘶声道。手臂不断加力。望着楚度震惊的神色,我唤出了绞杀。

    从我进入鲲鹏山起,她就保持着蚂蚁大小,一直悄悄潜伏在我地衣衫内,紧贴背肉。

    这是我最后地杀手锏。

    绞杀地触手刺得我生疼,我兀自死死抱紧了楚度。

    冰冷、邪异、粘滑的触手,无声无息从我后背地肩胛骨钻入。穿过皮肤、肌肉、血液,再从我右胸射出。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刺进楚度的胸膛。

    这是以命换命、玉石俱焚地绝杀。

    这一刻,我和绞杀已经演练了很多次。

    “噗”,绞杀的触手如中败革。楚度直挺挺地倒下,化作一段僵硬地木头。

    “李代桃僵!”刹那间,我心如死灰。

    “轰!”楚度的拳头从背后袭来,将我击飞出去。龙蝶的痛吼撕心裂肺,汹涌的幽冥长河也被这一拳打断成两截。昏迷的龙蝶在半截洪流中载浮载沉。飞快退逝入了另一个天地。而另半段黑暗的洪流还留在我的体内,一点点消散。

    “实在可惜了。”楚度地声音好像离我非常遥远。我趴倒在地,挣扎着抬起头,浓稠的血水顺着我的眼皮流淌。

    楚度的身影有些模糊,仿佛在晃动。在他衣衫的胸口处,一朵鲜艳的血花缓缓渗染开来。

    “不愧是阿萝的弟子,居然差一点杀了我。”他抓起我的衣领,飘然走下了沙罗峰。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今日你我只有一人可以走下此峰。”这句话地意思。

    我是被楚度一路拖着下山的,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血渍。

    魔主宫前,五大妖王面面相觑。他们显然听到了一些东西,神情局促不安。

    “砰!”楚度就像丢一只破麻袋,把我扔到巍峨辉煌的宫门前。他冷冽的目光从妖王们身上一一扫过,仿佛要看透他们隐藏的内心。

    “这个人。据说是天定地魔主。”楚度淡淡地道。

    纷扬的雪花仿佛一下子凝固在半空,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妖王们的神色犹如翻腾的狂风暴雪,急剧变幻,但最终变得面无表情,像是沉淀入地的积雪,冷厚又僵硬。

    躺在寒冷的雪地上,我一动不动,仿佛只剩下一具绝望的空壳。体内的精气被震散,经脉、内腑各处都受了重创,一时半会。我休想恢复。绞杀也在楚度一击下元气大伤。逃进我的耳朵后立刻陷入了昏睡。

    幸好丹田处一点生气仍在流动,保持着与天地的感应。生生不息地循环犹如甘霖。缓慢而微弱地疗愈着我疮痍遍布地身体。最幸运的是,六欲未损,元力仍旧可以发挥出七、八成地威力。因此我看似病恹恹,其实还有一搏之力。

    “这不可能!”夜流冰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歇斯底里地大叫。“无稽之谈!太可笑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可能是魔主?”

    其他的妖王并没有开口,四周死寂得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

    夜流冰面目狰狞地指着我,眼中闪动着愤怒的凶光:“魔刹天的千古神话,会被打得像滩烂泥?这样的人也配称为魔主?谁能相信?这分明是他怕死编造出来的借口!”

    他直直地瞪着龙眼雀等人,厉声喝问:“你们呢?难道也听信这种鬼话?天地间最杰出的、最完美的,为所有妖怪带来希望的传说,怎么能让这样的人来玷污?”

    四个妖王瞧了瞧楚度,又瞧瞧我,欲言又止。我不由生出一丝侥幸的心理,如果阿凡提、龙眼雀和碧大哥挺身而出,公开支持我对抗楚度,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夜妖王不必这么激动。”阿凡提眼珠转了转,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依老夫愚见,亘古传说都是一些虚妄的东西,不足为信。无论是谁,只要是魔刹天的最强者,就有资格做魔主,否则如何号令天下众妖?”

    我暗骂一句老狐狸,他的话模棱两可,十分油滑。表面上,他旗帜鲜明地拥戴了魔刹天第一强者楚度;暗地里。又为我留了点余地。他无非是在暗示,哪怕我是真正的魔主,但如果没有强横地实力保障,说什么都是白费功夫。这么看来,即使我与阿凡提早有协议,但他不见兔子不撒鹰,形势未明之前。绝不会摆明了帮我。

    “阿凡提你尽扯些废话!什么叫不足为信?魔刹天的魔主永远只有一个!”夜流冰面向楚度,虔诚伏倒。眼中闪耀着崇慕的异彩:“只有魔主大人您,才是魔刹天最完美的神话。也只有您,才能统帅魔刹天的千军万马,为我们寻找到传说中的自在天。”

    他转过头,望着我的目光透出冷酷地杀意:“杀了他!杀了这个玷污魔主清誉的贱徒!”

    “他不是林飞吗?怎么一下子变成了魔主?我都糊涂了。”龙眼雀从怀里摸出几颗梅子,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反正我是搞不明白地,也没那个本事去搞明白。”

    悲喜和尚怪笑一声,cha口问道:“桀桀,连你的龙眼也搞不明白吗?”

    龙眼雀叹了口气:“身处世俗之中,我的龙眼早已成了世俗之眼,看到的东西也只是世俗之物。”

    她浮出一丝苦涩的神情,目光缓缓从我脸上移开,仿佛有些悲哀。“既然是天定的魔主。又怎会倒下?”

    我心知大势已去。在楚度的积威下,妖王们根本不敢违逆他地意思。指望他们出头,实在是我的痴心妄想。

    “嘎嘎嘎嘎!”悲喜和尚慢吞吞地走到我跟前,蹲下身,好奇地打量了我许久,像是从来不认识我一般。开口问道:“这个人代表了天意?”

    楚度冷冷一哂,不置可否。

    “有趣有趣!天塌下来了!桀桀桀桀!”悲喜和尚手舞足蹈,似疯似癫。他忽地面色一寒,拍了拍我的脑门:“天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心头一震,在悲喜和尚手掌触及我的瞬间,一股清幽之气流入体内。这股气精纯得骇人,不带丝毫杂质,仿佛经过了无数年的凝练锻造,清醇澄厚,近似于汩汩流淌的液体。它一入内腑。立刻环护住了心脉要害。令我精神一振。

    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怎么也想不通悲喜和尚为什么要帮我。能在楚度的眼皮子底下玩出这一手。还未被察觉,悲喜和尚地法术玄妙可想而知。

    这样的绝顶高手,无论到哪一重天都能呼风唤雨,为什么要冒充悲喜和尚,追随楚度?如果他想算计楚度,眼下的魔主之争便是最好的借口,他又为什么视若无睹?

    耳畔传来悲喜和尚鬼哭狼嚎般的叫声:“请魔主大人亲手杀了他吧!让我们看看什么是天意!”

    我蓦地一震,悲喜和尚笑嘻嘻的表情深处,掩藏着一丝漠然旁观地清冷。仿佛我和楚度只是两只斗鸡,而他则是超然的看客。

    只有知微高手,才会明白真假魔主牵涉的道心之争的玄妙。无论结果如何,都能为求道之人提供珍贵的借鉴。这才是悲喜和尚要楚度亲手杀我的真正用意,他把我们当成了道的试验品。

    我不由暗呼厉害,他到底是谁?这样的人,以前一定拥有辉煌显赫的身份!

    楚度深深地望了一眼悲喜和尚,目光投向碧潮戈。

    狂风卷起雪花,碧潮戈的衣衫翻飞如雪,犹如玉树挺立。

    “海龙王,只剩下你了。”夜流冰语含怨毒,嘲弄地努努嘴,“莫非你相信他是魔主?”

    碧潮戈神色复杂,仿佛交织着茫然、疑惑、悲哀※#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有些愧疚地偏过头,不敢看他地眼睛。至始至终,我都没有告诉过他自己是魔主地秘密。

    “我相信。”碧潮戈的声音清洌如冰,如不可折断地雪亮刀锋。“我相信飞弟才是天定的魔主。因为沙罗峰上的话,我听得很清楚。”

    我胸口一热,喉头哽咽。这种时候,也只有碧大哥才会为我挺身而出。

    “碧潮戈,你好大的胆子!”夜流冰色厉内荏地叫道。

    “其实以大家地法力。都听得很清楚。”碧潮戈淡淡一哂,“夜流冰,你一心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幻中,所以不愿相信。阿凡提,你左右逢源,所以不能相信。龙眼雀,你的龙眼有了太多的顾虑。所以不敢相信。至于悲喜的心思,碧某倒是看不大透。”

    几大妖王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楚度不动声色:“潮戈你的意思,是要奉林飞为主了?”

    碧潮戈毅然摇头,斩钉截铁般地道:“魔刹天地魔主,只能是楚兄!”

    “为什么?”我如同负伤的绝望野兽,忍不住嘶声吼道,心仿佛被狠狠捅了一刀,疼痛无比。难道碧大哥也要弃我而去?

    碧潮戈望着我。涩声道:“飞弟,一旦你今日成为魔主,魔刹天就会立刻四分五裂,陷入自相残杀地混战,拿什么抵挡吉祥天的大军?所有的妖怪都会沦为人类的奴隶,甚至被屠戮一空。魔刹天,需要一个实实在在的王者,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天意。”

    我呆若木鸡。心中一片空白。碧潮戈的立场,几乎击碎了我最后地硬壳。

    “你都听见了。”楚度讥诮的眼神仿佛在这么说,哪怕他承认了我是魔主,也没有第二个人敢承认。哪怕是铁铮铮的事实,也在他面前化成幻沫泡影。

    “既然大家都发了话,那就赶紧处死这小子吧!”夜流冰狞笑着道。

    碧潮戈忽然跨出一步。拦在我的身前,凛冽的刀气逼得夜流冰不断后退。“记得魔主大人答应过,决不伤害飞弟的性命。”他的目光直视楚度,“还望魔主信守承诺。”

    楚度凝视碧潮戈许久,道:“潮戈你之所以拥立楚某,是否为了保全林飞?”

    碧潮戈默然不语,我心头一震,恍然明了碧大哥委曲求全的用心。他若是撕破脸支持我,只会令我遭来楚度地猜忌和杀意。反其道而行,倒能为我争得一丝生机。

    “楚某对你的惺惺相惜。终究抵不过你们的兄弟私情。”楚度发出苍凉的冷笑。笑声宛如巍巍山岳,震得碧潮戈气血浮动。身躯摇晃。

    “请魔主信守承诺。”碧潮戈面色苍白如纸,咬牙硬挺楚度狂涛怒浪般的气势压迫。

    “如果楚某不答应呢?”楚度满脸阴霾,隐隐的杀气呼之欲出。

    碧潮戈忽然微微一笑:“魔主可知冰海中地琅玕树么?它只能折,不能弯。”

    楚度沉默片刻,潮水般的气势倏地敛去。

    “多谢魔主成全。”碧潮戈低声道,一缕血丝缓缓渗出嘴角。

    “楚某不会取他的性命。”楚度冷冷地道,瞧也不瞧碧潮戈一眼,探手抓向我的肩胛。

    “咯嚓咯嚓!”我双臂软软地垂下,肩头的两块琵琶骨被硬生生地捏成粉末,痛得我死去活来。体内的妖力仿佛冲破闸门的洪水,宣泄而出。

    “一个废人,当然不值得楚某下手。”楚度漠然道。

    我吓得魂飞魄散,一身妖力转眼间点滴不剩,全部流出体外。被捏碎了琵琶骨,妖力立破,我辛苦得来的修为荡然无存,从一个千万家财的富翁变成了穷光蛋。

    碧潮戈神色惨淡,嘴唇颤栗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想必清楚,他越是劝阻楚度,我遭受的苦难便越多。

    楚度地手兀自按在我地肩头,一缕冷硬似铁的精气从指尖射出,穿透肩胛,化成沙罗铁树乌黑发亮地树枝。

    “此乃楚某本体精气所化,比昆吾石还要坚硬百倍。”楚度缓缓地道,树枝像一根铁链牢牢锁住我的双肩,又向两侧钻出,刺断我的手筋、脚筋,将我五花大绑地缠绕。

    我像一团绵软的肉泥匍匐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凄厉嚎叫,终于心如死灰。沙罗铁树的铁枝,竟然将我的气与天地的感应割断了!无论如何运转,体内的气始终死气沉沉,僵硬不动。

    绝望的洪水将我淹没,最后一点翻身的机会也被掐灭了。茫然望着苍天,我的心空空荡荡,像无根飘浮的雪絮。

    “此人将被终生囚禁在鲲鹏后山的蚀魂壑。”楚度淡淡地道,“魔刹天任何人对他有兴趣,都可以前去探望,楚某决不阻拦。”虽然不清楚蚀魂壑是什么地方,但从夜流冰幸灾乐祸,妖王们悚然寒栗的表情,便可猜出一二。

    我恍若未闻,无论楚度说什么,如何处置我,都没有意义了。我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废人。就算世上再有一颗逆生丸,也救不了我。

    “听凭魔主大人决断。”妖王们恭顺的话音被风雪吞噬,楚度提起我,飘然远去。

    深入重重山嶂,峰崖渐渐陡峻,险岩犬牙交错,怪石高低接覆。再向东数里,鸟兽绝迹,寸草不生。附近两面山崖犹如光秃秃的铁门,夹藏起中间狭壑。壑底瘴烟迷蒙,阴雾氤氲,似有腾腾戾气扑之欲出。

    楚度抓着我向壑底飞落,四面八方猛地涌来滚滚腥臭。刹那间,我的神识震荡崩裂,混乱不堪,像是有无数只魔爪撕扯,剧烈的疼痛几乎令我昏厥过去。

    “滋”,一条布满靛蓝色黏液的舌头钻入神识,倏然一卷,似将神识吞噬掉了一小块。螭大声怒吼,向舌头扑去,后者闪电般地消失不见。不等我回过神来,“唰唰唰”,一团泛着紫红色鳞光的雾气渗入神识,雾气滚过之处,神识犹如被酸液腐蚀,生出实质般的洞孔。螭惊呼后退,月魂立刻散发出皎洁的清辉,才逼退了紫雾。

    沿着狭壑一路直落,途中不断有稀奇古怪的异物侵入神识,有的如同狰狞可怖的凶兽,有的好似吞吐不定的骨爪,有的只是一汪五彩斑斓的液体※#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这些异物前仆后继而来,像是把我的神识当成了可口的美餐,贪婪蚕食。然而我放眼四周,什么也瞧不见,险恶峥嵘的壑壁布满了幽深的裂沟。

    壑底,恶水泛滥翻涌,色泽乌黑如墨。一块尖削的灰白色岩石凸出水面,仿佛从黑咕隆咚的兽口里刺出的獠牙。

    “砰!”楚度把我扔到岩石上,沙罗铁枝犹如蛇一般穿过岩石,缠绕数圈,将我死死捆锁在了上面。

    “这里便是蚀魂壑。”楚度悠然道,“此地出产的异物能侵蚀魂魄,吞噬神识。除非你迈入知微,否则决无幸免。”

    我目呲欲裂,一言不发地瞪着他。神识内翻江倒海,痛不欲生,炸成了一团滚粥。v!~!

第二十册 第五章 蚀魂壑

    千奇百怪的异物在神识内钻进钻出,咬来噬去,简直像一只只凶恶的马蜂,把神识占作了窝巢。

    神识内的千万个漩涡疯狂旋转,整个神识xian起惊涛骇浪。月魂和螭忙得不可开交,刚把一批异物赶出神识,又有一批闯进来。有几头类似蛆虫的异物,已经趁隙爬入了神识深处,扭动的尾巴排出一粒粒白色的卵。

    “臭小子发什么呆?快点操控七情把它们弄死!”螭急得大呼小叫,化成熊熊烈焰,将一枚色彩斑斓的圆茧烧成焦炭。

    我心中木然,对螭的话置若罔闻。哀莫大于心死,我全身法力被毁,沦落成一个任人摆布的囚徒,已对未来不抱任何幻想,不由生出破罐子破摔的情绪。

    四面是激流汹汹的黑水,波涛湍急,却听不到丝毫水声。漆黑的水面片雪不沾,我的心比它更幽暗。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楚度负手站在我的跟前,大袖飘飘,神情从容潇洒。而我以趴伏的屈辱姿态被绑在岩石上,必须竭力抬起头,才能仰望到他的脸。

    这让我想起了贫贱的过去,想起了那个拼命要挣扎、要摆拖,却又挣不掉、摆不拖的少年。雪花纷扬,弥漫了空空洞洞的视线,将我慢慢埋成一个雪人。

    妖力尽丧,我已经承受不住这样寒冷的天气,浑身开始发冷,血液仿佛渐渐冻僵了。

    “你指望我说什么?向你开口求饶吗?别***做梦了。老子不后悔!老子不怕死!”我用力吐出嘴巴上地积雪,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

    楚度平静地望着我,以居高临下的目光,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讥诮。我喉头发出愤怒的嚎叫,用尽全力蠕动着,直起腰,撑起最后的一点尊严。

    尽管万念俱灰。我也不愿让楚度看见我崩溃的样子。

    然而,这更让我觉得耻辱。觉得徒劳。就像一棵生满虫蛀的树,表面兀自倔强挺立,内部早已空朽腐烂。

    失去了强横的力量,我也失去了活下去地勇气。就算楚度肯放我走,我能去哪里?能做什么?又变回一个乞丐吗?这个念头如同灼烈的烙印,烫得我生疼。在如此痛苦地煎熬中,什么甘柠真、鸠丹媚、海姬都被我扔到了脑后。

    濒临绝境。失去一切,我才清楚地晓得,我最爱的人是我自己。

    “我不会杀你。等楚某征服天下后,当还你自由。”楚度轻轻叹息,“如果可以选择,我并不希望魔主是你。我知道,阿萝在你身上凝聚了她的心血。”

    “不必假惺惺了,我不需要你施舍的银子。”我心知肚明。楚度要我活着看到他一统北境,证明上苍是错的。现在想来,魔刹天的千古神话只是一个愚弄人的笑话,连我自己都不再相信。

    “好自为之。”楚度默然许久,扬长而去。

    望着他越飞越高,消失在茫茫苍穹地身影。我无声惨笑。四周一片沉寂孤旷,只有瑟瑟的雪落声。

    “蠢小子,怎么还不帮忙?被这些东西占据神识,你早晚会变成一个发疯的怪物!”螭腾挪扑击,发出心急火燎地吼叫。

    我默然无语,神识内的诸般痛苦,反倒能够令我暂时忘记内心的苦涩。

    月魂骤然迸射出通透的光辉,将神识映照得皎洁晶莹,随着一阵阵清亮的鸣响,无数魅影翩翩起舞。将蜂拥而入的异物赶走。此举似乎大耗月魂地元气。它瘫软在角落,浑身暗淡无光。隐隐浮现出一丝裂纹。

    “你这个熊包,没出息的孬种!大爷看错了你!”螭忿然叫道,“竟然连从头再来的血性都没有!”

    “从头再来?我拿什么从头再来!失去的妖力能够恢复吗?碎成粉末的琵琶骨能够重生吗?沙罗铁枝你能刺断吗?被挑断的筋脉能够续接吗?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了!”

    螭闷头不说话了,我涩声道:“我还没有操控七情地能力,怎么驱灭那些异物?老螭,别费心思了,让我自生自灭吧。”

    “你还有救。”月魂的声音显得非常疲惫。

    我愣了一下,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侥幸的稻草,颤声问道:“怎么救?”

    “第一,得到逆生丸,接起手筋、脚筋;第二,成为一种不需要琵琶骨修炼的生物;第三,你的元力还在,只要不断加强,总有扯断沙罗铁枝的一天。”

    “月魂,连你也要耍我吗?北境最后一颗逆生丸,早就被我服用了,到哪里去找第二颗?”

    “逆生丸不需要去找,因为你就是逆生丸!”月魂石破天惊般地道,“丹鼎流秘道术,原本是炼丹的法术。只要修至化境,便可炼出起死回生的逆生丸。而你修炼丹鼎流秘道术时,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子,以血肉为炉,精气为药,内丹作引,把炼丹地法术改变成了炼化自身。一旦功成,你就是一枚人形地逆生丸!”

    我想了想,颓然摇头:“缺少了第六品的《太清金液华》,丹鼎流秘道术是不可能炼成地。何况,天下哪有不需要琵琶骨修炼的人、妖?”

    “不需要琵琶骨修炼的生物——是魅!只要你有足够的毅力,我就有法子令你体内结出魅胎,变成一个具备魅的力量的崭新生命!从此以后,北境八重天任你自由穿梭!”月魂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其中过程异常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以※#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以你的心性,怕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怕是不容易。而且要结成魅胎。就要先接好断裂地筋脉,扯断沙罗铁枝,使体内的气可以自如流转。所以,你必须先修成丹鼎流秘道术。”

    “魅胎?”我苦笑一声。说了半天,又绕回到起点。《太清金液华》的秘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用元力扯断沙罗铁枝更是痴人说梦。元力固然威力无穷,但我已经修炼到了极限。再要突破谈何容易?

    其实月魂也清楚,它所谓的法子犹如水中捞月。可望而不可及。“谢谢你,月魂。”我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黯然瘫伏在地,粗糙的岩石棱角磨顶着我的额头。渺茫的希望并不能带来安慰,反而使我陷入了更深地绝望。

    “林飞。”月魂沉默了许久,低声道,“你不是乞丐。”

    一滴泪水从我眼角缓缓滑落。“我曾经以为。我不再是了。”我发出一阵阵凄凉的呜咽声,犹如一头受伤地幼兽,在越来越阴暗的天色下颤抖。

    入夜后,天气更冷。我的手脚彻底冻僵,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如果没有丹田内尚存的一点生气,我多半会被活活冻死。不过随着夜晚来临,那些异物倒是消失了,再也没有侵入神识。神识已经千疮百孔。一片狼藉,堆积着异物留下来的各种污垢以及五花八门的卵。螭和月魂忙着清理,我麻木不仁地旁观,半梦半醒,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大约在子夜时分,耳畔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骇然发现四周黑色地水流诡秘地消失无踪。大雪不知何时停了,山壁一片银白,裸lou出底部的河床窟窿密布,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几十条毛茸茸的触手从窟窿里探伸出来,触手足足有大腿粗,彼此纠缠在一起。不到半个时辰,河床上钻出近万条触手,接连成一张纵横交错的密集大网。“扑哧扑哧”,大网发出怪异的喘息,如同呼吸一般起伏。触手纠结交汇的地方。慢慢鼓起,形成一个个凹凸不平的肉球。

    “这是什么东西?”我吃惊地道。空气中仿佛透出一股莫明地邪气,令人汗毛倒竖。

    螭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不是什么都不管了吗,还问个屁?”

    月魂的神情十分古怪,盯着起伏的大网发呆,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网上的肉球发出忽明忽暗的蓝光,“嘎吱”,一只肉球突然裂开,从里面爬出一头似虫非虫,似兽非兽的双头怪物。它地两个头并不长在一起,而是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乍看之下,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生物前后拼接而成。前面的脑袋光洁如玉,生有一朵色彩绚丽的花冠,前半身狭长,密布绒毛,如同一根纤细的草茎。后面的脑袋狰狞如鬼脸,生有血盆大口,额头顶着一根花斑犄角,下半身鼓起如透亮的气泡,闪闪发光,映照出气泡表面上的椭圆形鳞纹。八条又粗又壮的长腿分布在腹部两侧,腿形犹如锯齿,足步生出肉垫,尖锐的爪子藏在肥厚地肉垫内吞吐寒光。

    双头怪物爬出肉球后,两只头上地花冠和犄角同时向四处耸动。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生有犄角的后脑袋转向了我,口中“吼吼”有声,八腿急速爬动,向我扑来。而生有花冠地前脑袋频频晃动,竭力向相反的方向挣扎,似与另一个脑袋意见不合。

    如此拉扯了一会,狰狞的后脑占了上风,强行爬上岩石。八腿猛地盘抓住我,双头怪探出利爪,用力撕扯我的肌肉,血盆大口接着伏将下来,狠狠咬住了我的肩头。

    仗着息壤和元力护体,双头怪一时咬不开我的皮肤,急得大叫。

    “嘎吱嘎吱※#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网上的肉球一个接一个裂开,爬出了无数个这样的双头怪物。它们像猫嗅到了腥味,争先恐后地扑过来。如同迅猛地潮水将我淹没。

    饶是我已经了无生趣,也不由心惊胆寒,头朝下死死抵住岩石,双肩竭力耸起,保护住最脆弱的眼耳口鼻。蚁多咬死大象,在数万个双头怪凶狠抓啃下,几个时辰后。我的大腿终被咬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渗了出来。

    寂静的黑暗中。双头怪贪婪吸食血肉的“啧啧”声听得人毛骨悚然。大腿的伤口越来越大,双头怪物们疯狂地扑涌在伤口处,将烂裂的血肉吞噬。我再也忍受不住,放声惨叫。

    又过了片刻,天际lou出一抹淡淡地鱼肚白,在黎明到来的一刻,怪物们突然像喝醉了酒。嗜血地大脑袋软软搭垂,萎靡不振。而另一个脑袋开始活跃起来,一朵朵艳丽的花冠探向我的伤口,分泌出粘稠的mi汁。乳白色的mi汁渗入血肉,带来阵阵清凉。令我震惊的是,mi汁竟然具有止血生肌的奇效,伤口以肉眼可见地速度飞快愈合,被咬掉的血肉慢慢重生。大腿完好如初,连疮疤都看不到。

    天空渐渐透出金红色的霞光,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吞吐光芒,绚丽的朝霞染得雪光似缎如锦,艳彩熠熠。双头怪如同遇到了克星。齐齐瘫软如泥,趴在四周一动不动,阳光照耀到它们身上,犹如火焰焚烧,怪物被溶化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河床上的触手纷纷缩入地下,从窟窿里冒出汩汩黑水,水位不断涨高,壑底被波涛顷刻吞没。

    望着湍急的水流,我好像经历了一场噩梦。

    “琼晓花!是灵宝天的琼晓花!”月魂突兀的尖叫充满了惊恐。仿佛见鬼了一般不停地发抖。“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螭困惑地挠挠头:“那些双头怪前脑袋上地花冠,的确像是灵宝天的琼晓花。但不对劲啊。琼晓花怎么变成了怪物?”

    月魂道:“不会错的。琼晓花只在拂晓盛开,又极为怕光怕热,天放亮时会很快凋谢。你看看那些双头怪物,日光一照就消散了。”

    螭茫然道:“琼晓花不可能长在魔刹天,这东西如今在灵宝天都罕见得很。”

    月魂呆了半晌,道:“是魅把琼晓花的种子带来魔刹天的。琼晓花是止血生肌地珍稀灵药,但它极难存活,几乎濒临绝种。几百万年前,魅携带着琼晓花的花种,在北境撒播,希望能为琼晓花寻找到适合的水土,得以继续繁衍。”

    螭吃了一惊:“难道连魔刹天也※#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月魂涩声道:“当时在鲲鹏山一带撒下过几颗花种,也许其中一颗种子被风吹落到了这里,在壑底繁殖生长。可是,琼晓花怎么会变成嗜血的丑陋双头怪?”它像是遭受了残酷的打击,有些失魂落魄。

    见到月魂烦恼,我忍不住cha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多半是水土不服。大唐淮河以南的橘子甜得很,橘种移植到淮北就变得又苦又涩。灵宝天的琼晓花到了魔刹天,变种也很正常。”

    听了我的话,月魂变得更加沮丧:“水土不服,水土不服※#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它反复念叨着,神情惶惶不安。

    螭不解地道:“就算是水土不服,琼晓花这种植物也不可能变成怪兽吧?”

    “那可不一定。”我道:“在大唐的西北高原上,就有一种半虫半草地怪药材。北境之大,造化神奇。也许琼晓花被鲲鹏山地妖兽吞吃,才融合成了新鲜出炉的双头怪物。”

    “是魅,给魔刹天带来了双头怪。是魅造就了这种凶残地怪物。”月魂怔怔地道,随后再也不发一言,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我想宽慰它几句,又忽然念及自己的处境,一时颓然无语,再也生不出半点兴致。

    清晨的蚀魂壑空空旷旷,冷冷清清,寂寂寥寥。到了正午,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神识内闯入各种怪物,恣意侵蚀神识。而进入子夜,河床上重新结出触手大网,双头怪再次肆虐,撕咬我的血肉。

    如此日复一日,神识、肉身的双重折磨对我已是家常便饭,再无丝毫感觉。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麻木不仁,浑然不觉时光流逝,日月更替。大多数时候,我仰头望着苍白的天空发呆。偶尔,我也会梦见甘柠真、海姬、碧大哥、无颜※#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甚至还有龙蝶、楚度。再后来,我连梦也不会做了。

    曾经熟悉的名字,曾经亲密的音容样貌,渐渐变得陌生,就像天际遥远而缥缈的浮云。我的心冥冥寂寂,万念俱灭,犹如寸草不生的荒凉孤坟,空到了极致。

    而就在这活死人一般的残生中,我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惊变!

    日渐萎缩的神识,突然升腾起一头灰色的七情怪——哀!它发出凄厉的悲啸,挥舞密集的利刺,千丝万缕的浓灰色雾浪从刺尖透射而出,犹如风卷残云,将侵蚀神识的诸多怪物一口气吞没。

    哀——莫大于心死。在我心如枯槁,脑海中不存一念之时,悄然进入了“哀”的心境。

    此时此刻,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内心深藏的悲哀,也在这一刻,我与“哀”真正交融一体,拥有了控制它的力量。

    “真空生妙有。林飞,你迈入了新的道境。”月魂欣喜地道。

    “轰隆!”空中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春雷。v!~!

第二十册 第六章 居心叵测的访客

    这一记天地之音的雷鸣,响得恰到好处,妙到毫颠。它仿佛并非来自外界的自然,而是纯粹发于内,是我空荒死寂的心灵原野上,乍破而放的生命之音。

    这是天象与神识之间的共鸣,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人交感。这一刻,已经分不出,到底是天地中的春雷引动了我的神识,还是我的神识生出了雷鸣。

    雷声宛如震魂荡魄的鼓点,声势雄浑,在我心头重重敲击。随着“轰轰”雷鼓,神识内的“哀”腾跃、暴涨,与这大自然的声音呼应,建立起了永恒而神秘的联系。

    “哀”不断壮大,我的道境也在不断提升。灰雾浩浩荡荡,冥冥渺渺,弥漫了整个神识。一丝远古的苍凉气息倏然出现在体内,渐渐扩散,与灵肉交融,一时令我黯然**,几欲涕落。此时的“哀”,完全超越了寻常的**悲伤,而是念天地之悠悠,叹个人之微渺的沧然。

    我陷入了茫茫感悟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哀”臻至极限,苍凉古拙的气息几乎要把我淹没时,心头一点喜悦的滋味油然而生。

    “否极泰来,道穷则变!”螭兴奋地大叫起来,神识内的“哀”透出一道鲜艳的红亮,仿佛灰雾中迸射出的阳光。

    “啪”,一滴黄豆大的雨点打在我的额头,天地气象焕然一新,大雨滂沱而下,四周升腾起清清洌洌的水烟。

    神识内地灰雾不断被光芒渗透。火红色的“喜”光耀万丈,宛如一轮红日升腾而起,千万条触手好像熊熊焰流,恣意喷薄。

    即使春至,荒凉的蚀魂壑仍然红绿不生,鸟兽绝迹,雨水也只是平添一些灰白色的单调。然而现在的我。明显感觉到了不同。春雨蕴含丝丝缕缕的生机,滑如油。稠如mi,洒落在土地上,溅起白茫茫的水烟,引动埋藏在大地深处地无穷无尽的精气。在天地之气交汇下,一种若有若无地生命灵气不断孕育而出,被“喜”吸收、吞吐,滋润、过滤我的身心。琵琶骨、经脉反倒变成了多余的东西。

    一瞬间,心灵的荒野仿佛盛开了无数草木鲜花,朝气勃勃,生趣盎然。神识内洋溢着生命的喜悦,“喜”的光芒变幻出千姿百态,光怪陆离的景象,宛如万马奔腾,纷至沓来。令神识变成了一个包罗万象地奇妙天地。一时间,我如痴如醉,与“喜”交融,再也没有了自暴自弃的轻生念头。

    这由“空”生“哀”,再从“哀”的极点蜕变成“喜”的过程,正是真空生妙有的真谛。此时。虽然还有异物不停地侵入神识,但全在“喜”的烈光下焚烧,化作一团团火焰。

    蓦地,丹田内的一缕生气,轻轻跳动了一下。我顿时一惊,几乎不能置信,赶紧默察体内。几个月来,仅存的这缕生气始终毫无动静,如同陷入了昏睡,根本不能催动流转。这也是我绝望地真正原因。

    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我全神贯注地锁定丹田。隔了片刻。生气果然又轻轻跳动了一下,虽然十分微弱。但清晰可辨。就像一粒深埋地底的干枯种子,突然在新春苏醒,萌发出了新芽。

    我大喜过望,立刻试着操控生气。起初,生气不为所动,任凭我一次次强行催发,始终不听使唤。正当我束手无策时,心脉附近的一团精气蓦地炸开,化作清幽的液体,水银泻地般滚向内腑各处。丹田内的生气顿时如沐甘霖,贪婪地吸取液体,开始了频繁地跳动。随着生气越跳越剧烈,速度越来越快,“轰”!生气猛地震动,喷射而出,绕着体内流动起来。

    当生气流至断裂的手筋、脚筋处,立刻停滞不前,仿佛遭遇到了一个断层,再也无法继续下去。而流到原先琵琶骨处的生气,干脆直接泻出体外,竹篮打水般漏得精光。我心知肚明,筋脉断裂,气就不能形成周而复始的循环,琵琶骨被毁,气就不能在体内积蓄。二者身中其一,都无法修炼任何功法,何况我二者兼得。

    “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你彻底掌控七情六欲之道,恢复轻而易举。”螭粗声粗气地道,其实它和月魂都清楚,楚度早已断绝了我所有的希望。

    “其实这样也好。”我沉默了一会,道,“这些年,我妖力突飞猛进,难免心中会有骄狂浮躁、自以为是的念头,小看了天下豪杰。如今沦为阶下囚,受些磨练也是好事,至少可以潜心修行道境。”

    “说得好!”空中仿佛裂开了一条缝,悲喜和尚的身影,从裂缝内毫无征兆地浮出。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悲喜和尚突然来此,一时猜不出他的用意,便小心应付道:“原来是前辈大驾光临,可惜我如今是个废人,不能起身相迎了。”

    “废人?我看未必。”悲喜和尚凝视我的目光忽然变得清幽似冰雪,照得四周清朗皎皎,仿佛目光真地如同凝练地光质,极富穿透力。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避开了他的目光,等想要再回看时,却再也无法捕捉到对方地视线。我直呼邪门,虽然近在咫尺,偏偏难以和对方目光相触,心里却察觉到自己被他看得通通透透,一览无遗。就像我只是瓦罐里的一只蟋蟀,对方则是豢养我、观察我、操控我的主人,双方置身在迥然不同的天地层面。这种古怪的景象,和公子樱在天刑宫时的出手倒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玄妙扑朔。我禁不住狐疑起来,悲喜和尚的法术莫非和碧落赋有些关系?

    “说起来,还要多谢前辈当日雪中送炭之恩。”如果没有那团护住心脉的精气。我地生气至今还在冬眠。同时我也隐约感到,正是今天这团精气的异动,引来了悲喜和尚。这种将精气植入别人体内,还能随时随地感应到的本事,实在令我叹服。

    “不必谢,你也不是什么热血报恩的凡夫俗子。”悲喜和尚淡淡地道,他不再装疯卖傻。似乎lou出了最真实的一面,神色冷漠。气宇清幽,言语不带丝毫感**彩。

    我微微一愕,旋即苦笑:“小子虽然不是以德报怨的大善人,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悲喜和尚漠然道:“你若这么想,那是你蠢。求道之人,理当百无禁忌。只是以你地聪明,说这些客套话不显得虚伪么?”

    我踌躇片刻。终于洒然一笑:“不错,是我过于矫情了。大师当日赠我精气,其实动机不纯,应该是把我当作了求道路途中的试验品,又或是想为楚度设置一些障碍。既然如此,我当然没必要感激前辈。”

    悲喜和尚脸lou一丝赞赏之色:“你明白就好,我也从来不在乎世情礼节这一套东西。”

    我沉吟道:“不知前辈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地?”对悲喜和尚这样的人,直来直去才是明智之举。

    悲喜和尚不置可否地看了我一会。道:“不简单,你居然迈入了妙有的道境。嗯,应该是破而后立吧?”

    我点点头:“前辈法眼如炬,我虽然妖力全失,道境反而提升了。”

    “你臻至妙有之境,妖力进入末那态指日可待。如此说来。楚度反倒成全了你?”悲喜和尚沉思了一会,自言自语道,“莫非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我苦笑一声:“达到妙有又怎么样?没有琵琶骨的人,怎么可能再进入末那态呢?”

    “所以这才有趣。眼看一个毫无希望的废人,却忽然绝处逢生,提升了道境。这其中的得失、气运、天理,值得我好好揣摩一番。不然地话,我为何要浪费苦修得来的精气助你?你我又没什么关系。”悲喜和尚口气轻描淡写,透出一种骨子里的冷酷无情。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既然上苍给了你一线希望。我少不得也要助上一臂之力。以观后效。这么一来,你和楚度之间想必更热闹。更有意思了。”

    我蓦然一凛,他显然为我和楚度相斗加油添火,来验证天道的奥义,却说得天经地义一般,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好在摆明了是双方互相利用,也省得我装模作样地客套。我当下急切地问道:“前辈要如何助我?难道有什么恢复法力的好法子?”

    悲喜和尚断然答道:“没有办法,琵琶骨被毁的人是不可能再修炼的。除非你肉胎重生,但那怎么可能呢?”

    我心头一沉,旋即又想起月魂地话,结成魅胎,也许是我唯一的希望。

    悲喜和尚道:“楚度之所以囚禁你而不杀你,实则是一场以本心挑战天意的决战。他要看看,一个被他灭绝了所有机会的人,又如何能够在天意的帮助下死灰复燃。”说罢微微一笑,续道,“若是你能奇迹般地复原,楚度将会大受打击,到时你们再次较量的话,你便占据了足够地优势。”

    我默默摇头:“即使我恢复了,楚度也不见得会意气消沉,说不定愈发激起了他的斗志。”为了和上天对抗,楚度甚至放弃了阿萝师父,可见他的决然。

    “你倒是了解他。”悲喜和尚沉思了一会,颔首道,“说得没错。如果你并非天定魔主,楚度兴许会受些打击。但你代表了天意,他又怎肯服软?只会越挫越勇。因为你的存在,阻碍了他的道啊。”

    “依前辈所见,天意究竟如何呢?我丧失了法力,又不能复原,岂非毫无击败楚度的希望?”

    “我并非玄师,不会卜算预测,算不出你和楚度之间的胜负。但一个人如果了解自己的命运,还有什么意思?只有软弱无能的人,才会寄希望于上苍天意。再说了,何谓天意?你无需将它神话。对我而言。天意只是天地运行的规律。你身为天定魔主,自然成为规律中地一部分。楚度想要逆天而行,便要破坏这一部分规律,取而代之,甚至要自行制定规律。因此你二人地争斗,显示了规律变化的玄奥。”

    我心头一震:“天地运行地规律?前辈可以说得详细一些吗?”心里隐隐察觉,悲喜和尚所说的东西已经涉及了知微的领域。这是我大好的求教机会。否则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悲喜和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先把自己一生地经历。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不得有任何隐瞒。”

    我苦笑不已,老家伙现实得可以,居然要我用**交换他的天道心得。我略一沉吟,半真半假地开始编故事:“我出生在红尘天,自小父母双亡。四处流浪。有天登山发现一个藏宝洞,内有多本法术秘笈※#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看着我。”悲喜和尚忽地冷笑一声,双目璀璨如电。刹时,蚀魂壑内地景象像水雾一样晃动,变得渐渐透明。紧接着,悲喜和尚的眼中仿佛生出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演绎变化成一个玄之又玄的天地。而我。就像被吸进了他的眼中。

    凝神再瞧,四周已是光彩迷离,景奇物幻,看得我眼花缭乱,意迷神醉。

    天空时而电闪雷鸣,风雨如晦;时而澄澈明朗。清亮似镜。无数团彩色气流浩浩荡荡地升浮、沉落,上升的气流化作日月星辰,云雾雨雪,下落的气流沉淀成山川湖海,树木花草。时而有雪白的羽鹤从空中翩跹飞过,时而有鲜艳地鱼群在湖瀑里灵巧游梭,时而有龟鹿在深山悠闲漫步※#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当我回过神时,漫天绚丽的彩霞内,忽然飞出一艘造型奇特的灵槎,从我头上悠悠掠过。灵槎色泽碧绿如水。通透莹润。形似船筏,却弯曲成一连串波浪般的弧形。线条极为幽美流畅。在灵槎两侧,不断涌出翅膀状的五色彩烟,仿佛鸟儿在拍翼飞翔,而灵槎尾部高高翘起,飞行时向左右摇晃,又好像鱼儿在水中灵活滑动。

    灵槎船首,恍恍惚惚地站着一个人,看侧影,居然和我有几分相似。一念及此,“轰”的一声,四面霞彩起伏,清风呼鸣,我莫明其妙地出现在灵槎船头。而四周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我又惊又奇,难道刚才灵槎内的人,就是我?但我又怎能看到“我”?此时,灵槎倏地加速,一会儿直上青霄碧宇,一会儿入海下地,五光十色的奇丽风光像风车般在眼前旋转。

    悲喜和尚在哪里?转念间,四周蓦地一静,万籁俱寂,所有地画面仿佛一下子定格了,从飞速化幻变成了静止不动,灵槎停滞在半空,连风也不再流动。

    天地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清幽气息,似一丝鸿毛飘渺不定,又如浩瀚山河,无处不在。

    “我在这里。”悲喜和尚的声音突兀地从四面八方响起,顷刻间,我觉得周围的一草一木、天空大海都变成了悲喜和尚的眼睛,而自己犹如待罪的囚犯,被无数双目光以居高临下地姿态审视。

    “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前辈的神识?”我不能置信地道,阿萝师父和月魂的神识我都见识过,似乎远远不及悲喜和尚来得幻变奇妙。在前二者的神识内,我至少可以主宰自己的选择。然而到了悲喜和尚的神识中,我隐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被操纵感觉,十分不适应。这种古怪的感觉,我只在怨渊内经历过。

    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要知道,自创神识气象术以来,我的神识与天象渐渐相融,早已超过了阿萝师父,如今却被悲喜和尚轻易摄入,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可见对方神识多么可怖惊人,至少比我要强上几倍。

    悲喜和尚似乎哑然失笑:“这里地确是我地神识,只是并非你想的那样厉害。其实你地神识蕴藏了一股奇特的力量。并不比我差多少,放眼北境,谁能将你强行摄入神识?”

    我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这么说来,前辈的神识另有奥妙?可否说来听听?”

    悲喜和尚也不答话,反问我:“阿萝是谁?你的授业恩师么?”

    我顿时浑身发冷,如同赤身**暴lou在冰天雪地中。被人窥览无遗。老家伙的神识也太离谱了,简直就是我肚子里地蛔虫。和无颜的读心术有地一拼。我只好强笑几声:“嘿嘿,难怪前辈要把我带入你的神识,原来在这里,无论我动什么念头,前辈都一清二楚。”

    悲喜和尚声音袅袅传来:“所以在我的神识内,你就不要再编造什么山洞奇遇的故事了,我要听实话。”

    我反复考虑了半天。才道:“前辈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倒是难缠。”悲喜和尚沉默了一会,道:“我是谁,你没有必要知道。我来魔刹天充当悲喜和尚的角色,目的是为了求道,不存其它杂念。”

    不用我说出口,他就主动回答了我的疑问,对此我已经见怪不怪。当下笑道:“多谢前辈坦诚相告。前辈身为清虚天地名宿,却丝毫不把清虚天的兴衰存亡放在心上;身为知微高手。却甘愿在楚度手下当个妖王。由此可见,你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像这样的人当然不屑算计我,所以我可以放心暴lou自己的**了。”

    “骄傲?我弃清虚天而不顾,应该是无情吧?”悲喜和尚冷哼道:“何况我作了楚度的奴才,如何又变成了骄傲?”

    “在前辈心中,除了你自己的‘道’之外。不会在意任何东西。外在的身份、地位、名誉,清虚天各派地安危,甚至仁义、道德、情谊,前辈都视如草芥,不屑一顾。在外人看来,的确是无情无义。但我不那么认为。”

    “你不在意,是因为你觉得这些东西不配你在意。”我肃声道,“所以无论是衣衫褴褛还是身披锦缎,无论为奴为仆,还是号令天下。前辈都无所谓。”

    “只有一个真正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才会完全不在乎。”我忍不住黯然,又有一些羡慕。或许在我内心深处。永远藏着自己无法正视的东西。所以在大唐,我要爬上那棵旁人不敢爬的大树。所以在北境,我要夺回高高在上的魔主之位。

    “哈哈哈哈!”长时间地沉闷后,天地间骤然响起悲喜和尚的狂笑声,“你不必说得这么好听。我本是无情之人,求无情之道,怎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笑了笑:“像前辈这样舍道之外,再无它物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哪怕是楚度、碧潮戈,也有最起码的爱憎。说句老实话,你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难道人世间的感情,真的不值得前辈一顾么?”

    悲喜和尚悠悠一叹:“当你活到了足够的年头,你就会明白,感情是世上最虚假的东西了。”

    我苦笑摇头:“我的道和前辈地完全不同,所以无法理解你地想法。但愿我的经历,能为前辈地道提供一些体悟。”当下不再犹豫,把自己从大唐而来的往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净,连龙蝶、阿萝师父的事也没有隐瞒。

    过了许久,我都没有听到悲喜和尚的回音,仿佛他正在潜心思索,又像是在观测我的一举一动。我凝神细瞧四周静止不动的神识天地,不由心中好奇,悲喜和尚究竟躲在了什么地方?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眼前的一道银白色飞瀑有些古怪,莫非是他所化?他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样子?

    就在我思绪停留在瀑布的同时,“轰!”凝固的水流倒悬泻下,溅雪迸玉,一个乌发玄衫的中年男子从飞瀑中翩然走出。他面容清俊,姿仪神秀,肌肤如同玉石一般光洁莹润,遗世出尘的步伐与流水相契相和。一时间,我分不清是飞瀑在流泻,还是他在流动。

    “你倒是信得过我,该说的说了,不该说地也都说了。”中年男子的声音朗朗盈盈。宛如不掺一点杂质的天籁清鸣,听起来十分舒适悦耳。他脸上的神色更是奇特,虽然有常人的表情变化,但不藏一丝一毫的感情。就像一个人在笑,却没有喜悦,在哭,却没有悲伤。神情的变化仅仅是一个空壳。

    难道这才是悲喜和尚地真面目?我就像看见了一幅会动的画像,而不是有血有肉地活人。仔细打量着他。我口中说道:“我相信前辈决不会对我不利。前辈在我眼里,就像一块石头,一片浮云,试问谁会防范这些东西呢?你和我,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存在。”心中暗忖,凭他如此出众的仪表,又是绝顶高手。在北境必然有一段辉煌多彩的过去。有机会逃出魔刹天,我一定能查出他的真实身份。

    悲喜和尚淡淡一哂:“你的故事很有价值,所以我也会给你相应的好处。只是你有功夫打听我地来历,还不如多费些心思,想想如何对付楚度吧。既然怨渊预示了你的未来,也许你还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我涩声道,“事到如今,我都开始怀疑怨渊的预兆会不会出错了。否则我怎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许正如楚度所言。那仅仅是幻象?”

    “怨渊显示的只是一种征兆,不能不信,也不能尽信。”

    悲喜和尚的口吻令我心中一动,我试探着问道:“前辈似乎很熟悉怨渊?”

    “罗生天三大死亡禁地,我在多年前曾经一一深入历练。脉经海殿藏经殿里的海沁颜日志,我也拜读过。”悲喜和尚轻描淡写地答道。

    我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那时‘它’的诅咒还没有解除。前辈又如何安然进出怨渊?”如果不是我地千千结咒,楚度都不见得能闯出怨渊。

    悲喜和尚漠然一笑:“怨渊,只不过是遵循天地万物运行规律中的因果规律罢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心知**交换的好处来了,立刻追问:“请前辈说得详尽些,怨渊和因果到底有什么关系?因果规律便是天意吗?”

    “前人栽树,才有后人乘凉。这便是因果。窈窕淑女,引来君子好逑,这也是因果。楚度、你和你的师父阿萝,三者之间同样是因果。”

    “这个我明白。因果就是一件事开了头。会持续下去。产生接连不断的影响,最终导致一个结果。其实和阿萝师父说过地命理差不多。命运是选择形成的因果。把每一次做出的选择连成一条线,起点是因,线的终点就是果。天下万事万物,莫不如此。”

    “天下万事万物,莫不如此?”悲喜和尚冷冷看了我一眼,“井底之蛙,莫不如此。”

    他的双目倏然绽出璀璨的光华,四周的景物也随之流烁闪耀,熠熠生辉,整个神识天地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异彩幻变,从极静转化成极动。“因果规律,只是天地运行规律的一种。怨渊遵循了最完美的因果规律,所以才能昭显出尔等所谓地命运。但正因如此,怨渊里地“它”终究逃不掉死在海沁颜手中的结局。”

    “说什么‘凭我本心,以抗天命’,何须如此麻烦?”悲喜和尚傲然喝道:“只要我拖离了因果规律,便不用受它所制,进出怨渊易如反掌。”

    悲喜和尚地言语如同一记记电光闪耀的巨斧,开天辟地,斩出了迥然不同的崭新世界。我听得惊奇交加,激动欣喜,又觉得有些糊里糊涂,无法置信:“拖离因果规律?前辈在说笑吗?天地万物运行难道还有其它的规律?难道除了因果形成的命运,人还有另外一种命运?”

    “看着我。”悲喜和尚忽地冷笑一声。霎时,神识天地的一切景物犹如惊涛骇浪涌入他的双眼。

    定睛再看,四周陡崖峭壁,黑水汹涌,我依然被锁绑在蚀魂壑内,动弹不得。而眼前的悲喜和尚,重新变回了蓬头垢面的邋遢模样。v!~!

第二十册 第七章 螺旋生死气

    从悲喜和尚的眼神里拖离出来,我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对方自成一个运行的天地,与我所在的天地在刹那间交错,交点静止成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中的我。在这个神秘的交点上,我拥有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可以同时沟通两方天地的灵妙触感。

    “这到底是什么?”我喃喃自语,心驰神往,沿着两方天地无限延伸,仿佛可以捕捉到天地内万事万物的细微波动。这种近乎通灵的触感,难道就是冥冥中的另一种规律?

    悲喜和尚不再解释,漠然道:“我答应给你的好处也给了,从此两不相欠。”话音刚落,两方天地倏然分开,我随之跌出交点,通灵的触感被硬生生截断,再也捕捉不到那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我顿时心痒难搔,就像一个饥汉面对满桌佳肴,刚要狼吞虎咽,却发现美食突然消失了。“前辈还没有告诉我,你修炼的道遵循了哪一种规律?”

    “我的神识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微微一愣,回想起神识内的情形,似乎若有所悟,但又不是太明白。瞧悲喜和尚的样子,是不可能再透lou什么了,只有kao我自己慢慢领悟。好在悲喜和尚不会赚我便宜,光是刚刚一番关于命运的奇论,就已是天大的惠赐,足够交换我的**了。何况他还将我引入那个神秘的交点,亲自体验了一次崭新的天地规律。

    “多谢前辈为我指明了一条新路。”我略一沉吟。道,“楚度或许是世上,唯一可以强行击破因果规律地人。在这方面,我终究比不上他。所幸前辈令我茅塞顿开,既然天地间的规律不止一种,我又何必以己之短,攻敌之长?来日我若能跳出因果。再战楚度,当拜前辈今日所赐。”

    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到时。前辈定会欣赏到一出好戏。”

    天色渐暮,悲喜和尚似打算离开,又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兀自徘徊不去。我暗觉纳闷,以他的性子,决不会吞吞吐吐,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不想知道外面的近况吗?”悲喜和尚犹豫了片刻。道,“北境眼下兵荒马乱,战火纷飞,吉祥天与魔刹天的大军正式开始了交战。光是这个月,大大小小的战役就有近百起。”

    “楚度亲自领军吗?”

    “嗯,除了我留守鲲鹏山,楚度和其余四大妖王都出动了。”

    我沉思半晌,道:“让我猜一猜。双方的主战场可是红尘天?”

    悲喜和尚讶然道:“你为何算得这般准?”

    我对悲喜和尚解释道:“阿凡提号称魔刹天第一智者,自然要为楚度出谋划策,担当军师地角色。选择红尘天作为主战场,应该是他的主意。红尘天向来就有妖怪地势力,道法会后,魔刹天更是占据了红尘天大部分的疆域、资源。可谓基础雄厚,在红尘天开战对魔刹天十分有利。如我所料没错,妖军必然全面侵占红尘天,对人类赶尽杀绝,逼迫吉祥天不得不出手干预。”

    “你推断得没错。三个月前,楚度宣告天下,红尘天更名为小魔刹天。许多反抗的人类被斩杀,更多的人沦为妖怪的奴隶。吉祥天不得已,只能率军进入红尘天,与楚度交战。”

    “此计甚妙。将妖怪与人类推向了不死不休的对立面。吉祥天广招天下人、妖。试图分化魔刹天的战略不攻自破,同时把吉祥天牵入了红尘天地战场。但这么一来。魔刹天势必会惹怒清虚天,后者在红尘天的势力怕也被魔刹天扫荡了七七八八。”

    悲喜和尚冷笑道:“所以这不是什么妙计,而是贪小利、惹大祸的蠢计,造成了清虚天和魔刹天联盟的裂痕。”

    “未必如此,楚度可没那么傻。”我沉吟道:“在此之前,楚度一定和公子樱秘密会晤过,应该还许下若干好处,魔刹天才敢放手打压红尘天。前辈想一想,魔刹天和清虚天给北境造成双方翻脸的假象,吉祥天就能全力对付魔刹天。当双方到了关键时刻,各自背水一战时,清虚天突然以魔刹天盟军的姿态杀入战场,结果会如何?”

    悲喜和尚微微一笑:“这么一来,吉祥天就彻底完了。”

    我欣然道:“楚度和公子樱唱双簧,骗吉祥天入觳,才是这条计策的真正意图。不过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清虚天在坐山观虎斗的最后一刻,会站到哪一边。”

    悲喜和尚脸上lou出了古怪地神色:“如果清虚天是公子樱一个人的,必然会选择对付吉祥天。可惜,结果未必如他所愿。”

    我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前辈可以讲得清楚一点吗?”

    悲喜和尚冷笑道:“楚度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妖怪,完全依赖自己的力量征服魔刹天。充其量,他只是一个从底层爬上去的野小子,和你差不多。北境各大名门地历史背景,错综复杂的关系,纠缠牵扯的利益,外人是永远无法了解的。公子樱代表了清虚天的各大名门,并不等于他可以如臂驱使这些力量。你懂吗?人类的世界,远比强者为王的妖怪来得复杂。”

    我眼神一亮,悲喜和尚的这番话无疑价值连城,为我将来在魔刹天与清虚天之间周旋,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我心知肚明,他是故意透lou给我的。只是目地何在?他没有理由白白帮我地。

    “除此之外,你没有什么想知道的吗?”悲喜和尚又问道。

    我沉默了许久,道:“有甘柠真、海姬和鸠丹媚地消息吗?兵器甲御派地那些人。在吉祥天过得如何?无颜不用问,一定识相地躲起来了,多半和屈玲珑厮混在一起。”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只能回答一个。”悲喜和尚神色平淡,但不知怎地,我似乎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应,说得好好的。对方怎么莫明其妙地动了杀机?或许只是我的错觉?疑惑不解地望着悲喜和尚,我稍作犹豫。问道:“甘柠真还好吗?”吉祥天一定会暂时控制住海姬,鸠丹媚不会来鲲鹏山白白送死,即使来也会乔装混入,偷偷进行。只有甘柠真外柔内刚的性子,会不顾一切为我犯傻。

    “两个多月前,甘柠真孤身闯入鲲鹏山,结果被擒。看在公子樱地份上。她被送回了碧落赋。”悲喜和尚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浑身一颤,急切地问道:“她没受伤吧?”

    悲喜和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当日,她雪白的道袍被鲜血染遍,大小伤口六十四处,有一道颈部地伤口差点要了她的命。”

    我的心禁不住哆嗦起来,痛苦地嘶吼道:“我还是拖累了她!我※#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要出去!我一定要逃出去!”

    悲喜和尚缓缓地道:“我给你一句忠告。你可以是楚度的囚徒,甚至阿猫、阿狗任何人的囚徒,但你不能变成天意的囚徒。”

    我心中一凛。正因为过于迷信魔刹天的预言,我才沦落至此。当下认真说道:“我决不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悲喜和尚不再废话,身形冉冉浮起,虚空裂开了一道口子,将他地身影吞没。

    我凝视着对方消失的位置,久久不言不语。

    月魂忽然开口道:“破碎虚空!此人的修为简直骇人听闻。林飞你不用怀疑了。他应该是寻找到了一条因果规律之外的大道。”

    “我只是怀疑他最初的来意。”我淡淡地道。七情中的“哀”、“喜”被**控后,神识出现了质的提升。月魂似乎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清晰探测出我的想法了,最多也只是模糊地感应一下。

    月魂不解地道:“他不是来帮你一把,从而挑起你和楚度继续争斗地吗?”

    “我也曾这么想。”我摇了摇头:“但现在我怀疑,他原本是打算杀我的,只是后来改变了主意。”

    “这怎么可能呢?”月魂不可思议地叫道。螭也怪笑起来:“傻小子,你大概当囚犯当得脑子糊涂了。人家把宝贵的修炼心得都告诉了你,还会有什么歹心?他和你又没怨没仇!”

    我淡淡一笑:“所以我也想不明白。”悲喜和尚的法力太老辣,所以能将杀气收敛于无形。让我至始至终都察觉不出他的敌意。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最后时刻。消散杀意时不经意地泄漏出了一点点,我还被蒙在鼓里。

    不过。悲喜和尚是从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呢?我陷入了沉思,先前和悲喜和尚地每一句交谈,犹如一条条溪水流过我的脑海,被我反复斟酌,试图找出水底隐藏的东西。

    螭满不在乎地嚷嚷:“小子,你与其动这些花花肠子,不如把力气放在修炼上,想想怎么恢复妖力吧!”

    螭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也正为自己的妖力头痛不已。以前心如死灰,所以无所谓,现在神识内的“喜”令我生机勃发,再也没有了等死的念头,当然要一心谋求重修的办法。

    “这哪是想就能想出来的。”我摇头苦叹,脑海中忽地灵光一闪,一时顺口续道,“时候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一言既出,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的心境立刻平静下来。仿佛突然捕捉到了什么息息相关的神秘感知,令我不再烦恼。收敛杂念,我迅速臻至妙有地境界,充分体验新一重道境给我带来地变化。

    春去夏来,昼浮夜沉,自从悲喜和尚走后。转眼又过了寂寞一季。

    一片灰蒙蒙的雾幽幽浮出,在我头顶上空飘荡。雾浪汹涌翻滚,从里面不时探伸出无数根尖锐地利刺,长短参差,或粗或细,犹如各种怪兽的爪牙吞吐不定,择人而噬。

    我的神识遥遥操控灰雾。雾浪宛如幽灵,无声无息地攀上一面山壁。融入坚硬的岩石内,无影无踪。“窸窸窣窣”,整片山壁的外层如同绵软的面粉塌陷下来,细碎的石末在风中飞扬。滚滚雾浪又从山壁内涌出,飘回到我地头上。

    我神识微动,雾浪听话地向四周延伸,颜色变得稀薄。尖刺也缩了进去。此时看来,它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灰雾,绕着我缓缓起伏,毫不起眼。

    就算把南宫平叫到灰雾跟前,他也认不出,这是七情六欲镜上一只叫做“哀”地蜘蛛怪物。

    这几个月来,我对“哀”的驾驭越来越熟练。就在十天前,“哀”被我凝炼出了实质。得以释放体外,发挥出妖异古怪的威力。兴许是我的神识与天象相融的关系,当“哀”隐藏起尖刺时,形状和大自然中的雾没有什么两样。

    至于“喜”,我还没能炼到离体这个地步。毕竟我和“哀”的感应最深刻,几乎算是不分彼此了。那种活着如同行尸走肉地绝望。深深镌刻在了内心。

    “小子,已经很不错了。”螭满意地道,“再多练练,就能把‘喜’也实体化了。”

    “可惜剩下的五情,我一样都不能操控,更别说离体实质化了。”

    “你以为操控七情像吃豆腐那么容易?”螭哼道,“和七情相应的刺激、历练、心境,外境缺一不可。能操控哀、喜已经算你祖上积德了。”

    “所以我更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否则永远别想领悟出其它五情。”我驱控神识,“哀”飘向捆绑我的沙罗铁枝。缠绕着铁枝翻滚。尖刺此起彼伏地探出。

    几个时辰过去了,乌沉沉的沙罗铁枝不见丝毫损坏。连一丝细小的裂纹都没有。

    “以后再用‘喜’试试。”我心态平和,并没有感到沮丧。如果沙罗铁树枝那么容易断裂,楚度也不会用它来囚禁我了。

    “唉,这是楚度几万年精纯的妖力化形而成,比沙罗铁树本体的枝干都要坚固。”螭愁眉苦脸,它早已试了多次,螭枪同样毫无效果。

    我凝收神识,灰雾立刻凭空消失,出现在神识内。

    和往常一样,炼完“哀”、“喜”之后,我接着运转丹田内地生气。虽然七情有了突破,但我的妖力仍然不见恢复的希望。一缕生气既没有壮大,也没有萎缩,流到手脚筋脉处照旧停滞,到琵琶骨位置也是老样子,难以蓄存。尽管如此,我还是反复做着无用功,日复一日,从不中断。

    我听到月魂轻若无闻的叹息,螭小声嘀咕:“死脑筋啊。你的气根本循环不了,再练也是浪费时间。”

    “不一定。”我不急不燥,一次次运转生气。

    “这么有信心?小子,你是不是悟到了点什么玩意?”螭激动地问道。

    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只是这些天不断琢磨悲喜和尚的神识天地,令我似乎生出了一种玄之又玄地感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拖口而出。

    “切!”螭在神识内对我竖起鄙视的中指。

    “林飞,你悟出因果规律之外的道了吗?”月魂问道。

    “总觉得好像快明白了,可就是明白不了。如果能让我再次进入那个神秘的交点就好了。“我心有不甘地道。如今我可以确定,当时的奇妙感受来自于另一种天地运行的规律。

    直到子夜,双头怪出现,我才停止运转生气。这个时候,月魂往往情绪低落。它总是无法接受,魅的好心反而办了坏事。

    阴森森的蓝光闪烁,密密麻麻的双头怪迅速爬满我的全身。我毫不反抗,任由它们啃咬血肉。这未尝不是修炼元力地好办法,在双头怪一次次地破坏、治愈中,我的皮肉越来越结实。元力越来越凝厚,隐隐有了蜕变地倾向。

    月魂茫然道:“千万年来,在北境的各重天,魅都播撒了异地的奇花异草种籽。”

    我忽然明白了月魂的担忧:“你是怕它们也会变成双头怪这样的凶物。”

    月魂心事重重,螭却没心没肺地嚷道:“反正倒霉的是那些人、妖,我们魂器可不怕。”

    我心中一动:“魅这么做,是否算是破坏了北境的平衡呢?”

    月魂微微变色:“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尴尬地笑了笑。月魂黯然道:“你照直说吧,我想听真话。”

    我犹豫了一会。道:“即使是楚度、悲喜和尚,要去其它重天也只能等待天壑出现,或是飞升。而到了灵宝天、**天,再强大地人妖也施展不出法术。天赋异禀,肉身彪悍的天精,离开了阿修罗岛力量就要大打折扣。这就是平衡。无论哪一种生命,都会受到宇宙地局限。”

    月魂喃喃地道:“但是魅可以自由来去各重天。”

    “所以魅的存在。本身已破坏了天地之间的平衡。何况你们还搞免费快递。”我苦笑道,“想想吧,如果灵宝天的珍稀药草、魂器法宝在红尘天就能找到,飞升还有什么意义?各重天还有什么不同?北境最终将变成一个单调的世界。”

    虽然不忍心再往月魂的伤口撒盐,我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破坏了自然平衡的魅,除非突破知微,迈入道地无上境界,不然迟早要灭绝啊!魅的出生。便已注定了最后死亡的命运。所以,你也不必再对魅的灭绝耿耿于怀了。”

    月魂半晌没有说话,神情痴痴呆呆,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说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逆天而为的楚度,如果不能突破知微。将来必死无疑。

    这是自然法则,这是冥冥天意,这是因果命运。

    所以楚度才逼走了阿萝师父。与其让心爱的人在甜mi中殉情,不如让她在仇恨中活下去。

    “噗哧”,鲜血喷溅,一头双头怪终于咬破了我的肩头,无数双头怪疯涌扑上,吞噬血肉。就在此时,天透曙光,双头怪立告变化。花冠开始分泌mi汁。滋润伤口。

    仿佛与眼前地景象玄妙地契合,我丹田内的生气猛然跳动。从这一缕生气内,缓缓渗出一丝幽暗的气息。

    竟然是黄泉天的死气!

    幽黑的死气犹如藤萝绕树,顷刻缠上了碧色的生气,两缕气息以惊人地速度纠缠成螺旋状,冲出丹田,直奔内腑。

    一开始,生死双气仅如一道纤细的水线,然而随着两缕气息不断扭曲、旋转,气流宛如不断增强的龙卷飓风,越卷越粗,化成涓涓小溪,再汇聚成滔滔洪流。螺旋生死气在手脚筋脉处被阻,奔腾的势头却没有停止。螺旋生死气越积越多,越阻越急。“咯嚓”,穿破左脚筋脉的沙罗铁枝爆出一点轻微的声响,断裂开来。

    下一刻,奔涌的螺旋生死气势不可挡,犹如洪水溃堤,接连冲破脚筋、手筋处的沙罗铁枝,只是到了琵琶骨处,才倾泻出体外。

    惊喜来得如此突然,我一下子懵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如今,除了肩胛被沙罗铁枝穿透,死死固定在岩石上,我的手脚已经可以活动了。

    “怪了怪了!你的身体里怎么会有死气?活人怎么会生出黄泉天地幽冥气息?”螭大呼小叫,“难道上次龙蝶没有离开,一直潜伏在你体内?”

    我赶紧默察眉心地内丹,内丹一直沉寂不动,丝毫感应不到龙蝶的气息。

    “不可能是龙蝶。”月魂道,“以你和龙蝶现在地力量,是不可能长时间合体的。”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股死气分明是黄泉天幽冥河的气息!”螭困惑地道,月魂也百思不得其解。

    我忽然想起和楚度决战的最后一刻:汹涌的幽冥长河被他一拳断成两半,昏迷的龙蝶随着半截洪流远逝,而另半截,还残留在我的体内。

    “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死气!”我恍然大悟,因为楚度猝不及防的一击,龙蝶没能带走所有的死气。按常理,残余的死气会在体内渐渐消散。可我体内的气偏偏如同苍穹灵藤一样,极富生命力。或许它吸取了死气,又或许生气和死气相互吸引,才造成了如此特殊的异象。

    由于生气吸纳了不该有的死气,加上我受伤过重,导致体内的生死双气同时陷入了沉眠。幸好神识内的“喜”引动天象的春雨,唤醒生气,悲喜和尚的精气又进一步滋润,从而使生气充分活跃,死气却始终沉睡。

    这些变化,我本应难以察觉,只属于黄泉天的死气更不可能在其它重天苏醒。然而,双头怪如同一个玄妙的征兆,改变了一切。

    双头怪,丑陋的凶兽杀戮吞噬,美丽的花冠治愈滋润。两个互相矛盾的脑袋,以统一的方式同时共存。

    就像在我丹田内,生机盎然的生气与幽冥黑暗的死气共存。

    黎明前夕,双头怪的两个脑袋开始替换。就在杀戮和治愈变化的一刻,双头怪和我——产生了一个神秘的交点。

    如同两个不同层面的平行天地突然交汇。

    死气被唤醒了!

    这不是因果!因为双头怪根本就没有催动死气的力量!

    死气的苏醒是因为那个神秘的交点!

    我激动得浑身发抖,这决不是什么因果规律!而是一种神秘的契合!天地运行的另一种规律!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到的一些怪异志:城里有个财主死了,屋子里的横梁也在同时断裂。有一个秀才梦见自己遇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结果当晚,他弟弟刚好lou宿在他家门前。当时最离奇的一个故事是,青州城有一匹马突然发狂,冲上街道,撞死了一个叫孙长生的男人。十年后,孙长生的儿子路过青州城,在相同的路口又被疯马踩死。二十年后,孙长生的孙子重蹈覆辙,再一次在青州城的街上撞上了疯马。

    这些怪异志,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形容,也完全超越了因果规律。就像有一个神秘的交点,将毫无因果的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另一种命运!

    这也是悲喜和尚感悟的修炼秘法!我恨不得他马上出现在眼前,好让我问个明明白白。此时,天已渐亮,但不知何故,旭日忽然躲了起来,云霞的颜色越来越深,像浓烈的血团遮住了蚀魂壑的上空。

    “玄劫!是你的玄劫!”螭惊慌地叫道。v!~!

第二十册 第八章 森罗万象魔煞玄劫

    深红色的劫云迅速聚拢,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乍看,仿佛凝结的厚实血块。我的神识竟然感应到,血云内隐隐散发出肃杀的腥气。

    “终于来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严阵以待。和龙蝶合体,就必须承受玄劫的代价。这一次玄劫,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晚。

    月魂不安地道:“你丧失了妖力,怎么应付玄劫?”

    “再惨痛的打击我也经历了,玄劫算什么?”我心知肚明,玄劫犹如雪上加霜,以我眼下的废人状态很难抗过去。就活下来,就要kao我对天象卓绝的领悟,以及七情六欲的功效。

    “哀”从神识内浮出,笼罩住我,周围三丈以内被滚滚的灰雾覆盖。

    半空的劫云越堆越多,云层和云层之间彼此渗透,就像凶兽互相吞噬一样。吞噬后的劫云变小了,颜色却更加浓烈,如同被反复沁染上色的布匹。渐渐地,云层不再杂乱如浪,而是合并成了诡秘的一整片。窒息般的强大威势压得空气“毕剥”作响。

    我暗忖不妙,这次玄劫好像并不比鸠丹媚那一次弱,奇诡处还犹有过之。整片劫云慢腾腾地蠕动,仿佛一头可怕的恶魔刚刚苏醒,准备lou出獠牙利爪。

    半注香后,劫云深处陡然涌动,向外翻出两块,就像睁开的眼皮。眼皮眨动了几下,“唰”,两束妖艳的紫红色厉光猛地射出。如同俯视大地地狰狞恶目。

    “嗷!”一张血盆大口从劫云内张开,发出凶怖的吼叫。吼声中充满了残暴的戾气,震得风云变色,地动山摇。

    我瞠目结舌,劫云竟然变成了有生命的凶物,难不成是我的幻觉?

    “咦?居然是森罗万象魔煞玄劫。”前方的虚空骤然裂开,悲喜和尚从裂缝内从容走出。神色诧异地仰望上空。

    “刚遭祸事,就遇贵人。前辈是被玄劫引来的吗?看来我这次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含笑招呼。内心一阵窃喜。说曹操,曹操就到,想不到老家伙主动送上门,我正好趁机讨教交点地秘密。

    “高枕无忧?”悲喜和尚嘲弄地看了我一眼,“森罗万象魔煞玄劫,据传是域外煞魔所化,我一生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我刚刚迈入知微的时候,森罗万象魔煞玄劫让我当场昏迷不醒,差点去掉了半条命。”

    “第二次呢?”我故作轻松,心里直呼倒霉。这么变态地玄劫怎么会落到我头上?十有**,是我体内的螺旋生死气惹的祸啊。

    “第二次,恰逢楚度出世,一统魔刹天。我亲眼目睹楚度受劫吐血,滚落山坡的狼狈样子。域外煞魔千变万化。无孔不入,受劫之人会被它们吸髓蚀骨,吞得渣子都不剩。”悲喜和尚似笑非笑,“你的运气不错,一般的人根本没资格迎接森罗万象魔煞玄劫。”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凶魔般的劫云已轰然扑下。

    眼前骤然一暗。我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比邪恶地天地,四周滚涌着紫红色的黏稠液体,像沸腾的粥冒着热气。无数条血舌从液体内钻出,贪婪地向我tian来。在热气腾腾的舌头上,一个个丑陋的小恶魔欢呼腾跃,张牙舞爪,发出“嘎嘎桀桀”的狞笑声。

    我神识一动,“哀”立刻凝聚成浓密的雾团,将我包裹进去,封得严严实实。一时雾浪汹涌。外面“噼里啪啦”乱响。也不知“哀”与血舌交击了多少次,耳畔充斥了小恶魔的尖叫声。

    突然间。灰雾向两旁激散,斜向里裂开了一道缺口。雾浪迅速弥漫,正要闭合缺口,一只霜皮鳞疤地巨掌伸了进来。

    这只手大得出奇,肌肉厚实得像一团团凸起的肉瘤。手指粗长似铁柱,指甲漆黑如墨,巨掌伸动时,一条条青筋暴绽而起,化作绿皮蟒蛇,勾曲游走。

    “啪!”手掌猛地抓住了我,用力一捏,手背上的巨蟒也随即扑出,缠绕住我。

    我当场口喷鲜血,眼珠外凸,浑身疼痛欲裂,仿佛肚子里的肠子都被巨掌挤出来了。与此同时,我体内的螺旋生死气猛地旋转起来。

    “滋滋”,巨掌忽然冒出青烟,化作一堆腥臭的焦炭,灰飞烟灭。四周一下子光线明朗,血舌也不见了,我仍然置身在蚀魂壑内。

    半空中地劫云浓厚得触目惊心,时不时变幻出各种妖诡的嘴脸。

    “这么轻松就应付了两道森罗万象魔煞玄劫?”悲喜和尚颇感意外地望着我。

    轻松?我有苦说不出,血沫不停地从嘴里喷溅,浑身皮开肉绽。以我今时的元力,双头怪忙活半宿,也只能咬破一点小伤口,却被巨掌差点捏暴,可见煞魔的厉害。要是没有螺旋生死气,没有双头怪这几个月的打磨元力,我早就死翘翘了。

    “嗷——呼——嘎※#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空中的血盆大口爆发出毛骨悚然的怪音,仿佛妖魔哀嚎,鬼魂啼哭。白森森的犬牙缓缓从血口内刺出,牙尖喷射出一道道阴冷的寒光,狂风骤雨般向我射来。

    “哀”死死守护住我,雾浪剧烈震荡,像柔软的屏障隔绝了寒光。“扑通扑通”犬牙突然纷纷掉落,在半空变成一个个白色地骷髅。这些骷髅地动作十分敏捷,骨节扭动灵活,像跳蚤般纵跃,一蹦就是几十尺的距离。

    我全力催动神识,将“哀”地力量发挥到了极致。骷髅们一触及灰雾,立刻腐蚀成粉。但骷髅地数量实在太多。成千上万的犬牙像密集的雪花落下来,前仆后继地变成骷髅,四下里白茫茫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灰雾渐渐稀薄,雾浪不住向我收缩。“哀”的力量被耗得七七八八,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空中的劫云恰好在此时消散,“哀”化作一缕淡雾。飘回神识,再也无力实质化。

    正当我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时。背脊上倏然传来一丝痒酥酥,麻飕飕的感觉。就像有一只美不可言的巧手在温柔搔动,搔得我甜美畅快,又酥又软。

    太舒服了!我忍不住呻吟出声,血肉仿佛瘫软如泥,全身毛孔无不如醉如痴。

    丹田内地螺旋生死气陡然窜动,暴躁地横冲直撞。我蓦地一惊。从酥软的滋味里清醒。目光所及,一条毛茸茸,类似尾巴地东西正缠绕着我,在周身上下时隐时现。这条尾巴色泽雪白,既看不到头,也瞧不见尾部末端,细密的茸毛洁美如缎,滑如凝脂。正钻入我的皮肉,吸食骨髓。

    我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骨髓被一点点吸走时的流动,偏偏我还觉得十分畅美,巴不得对方多吸食一点,好让自己更舒服。

    这么下去。我一定会被吸成干尸。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我的手根本不愿推开这条尾巴,更不想用元力伤害它。我的肉身已经失去了控制,彻底迷醉在被吸噬的美妙感受中。

    焦急之下,我不顾一切地催逼“喜”。一轮光芒耀眼地红日猛然跃出神识,凝聚成实质,悬浮在我身前。“轰”,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半生不熟的“喜”被打回原形,散溅成凌乱的光点。重新落入神识。

    全身骨头传来一阵阵酥痒。实在是舒适极了。我情不自禁地发出满足的叹息,心里却越来越害怕。雪白的尾巴像蛇一样滑动。我的骨骼仿佛融化成了软绵绵,暖洋洋的春水,整个人痉挛般地颤栗起来。

    我心中猛然爆发出强烈无比地恐惧。“轰”,一头七情怪从神识内升腾而起。“惧!”,它乌黑发亮,形似毛毛虫,慢吞吞地蠕动着,锯齿状的口器里不停地喷出汁水。

    俨然是我此时心中的恐惧所化,“惧”瞬间跃出神识,强行凝聚成实体。浓黑的汁水从“惧”的口器内喷出,仿佛下了一场密集的黑雨,溅得雪白地尾巴墨汁斑斑。后者立刻发出惨叫,从我身上滚落在地,化成一摊湿乎乎的黑汁。“惧”也在喷出墨汁后耗尽了力量,退入神识。

    空中的劫云开始变得色彩斑斓,似霞若锦,云深处传来勾魂摄魄的歌声。

    四周袅袅浮起粉红色的烟雾,芬芳醉人。氤氲香雾内,环佩叮当,弦乐洋洋,偶尔惊鸿一瞥到滑腻的玉臂美腿,偶尔丰满的**香臀晃过眼帘※#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若即若离,乍隐乍现,并不令人一窥全貌,但烟雾内时时传来的娇腻呻吟,更加撩人心思。

    原来是色诱,我反倒不怕了。和鸠丹媚这样的尤物颠倒鸾凤,我都能牢牢控制**,何况是这些女煞魔?漠然望着香雾,我犹如老僧坐禅,心平如水。

    怀里忽然一热,多出了一具香馥馥的**。这是一个妖媚艳丽到极点地女煞魔,眉眼春意荡漾,却又似闪耀着灼热地火苗。金红色的鱼鳞串连成两条精美地长链,分别从雪白的**上绕过,深深嵌入滑腻的肌肤,将一对高耸的乳峰勒得愈加凸起。闪烁的鱼鳞链在她圆圆的香脐交汇,向下延伸至芳草鲜美的腹沟,再从饱满圆润的**反缠上去,诱惑十足,极易勾动男人狂野的**。

    我蓄满元力,毫不留情地一拳击向对方。

    女煞魔发出**的荡笑,浑身柔若无骨,蛇一般在我怀里滑动,不但轻松躲开了我的攻击,反而在肌肤厮摩中,撩拨起我的欲火。

    我眼观鼻,鼻观心,六欲元力牢牢控制住感官,把怀里的尤物当作了泥塑木雕。

    女煞魔忽然伏下身,潮湿的香舌沿着我地脖子一路tian落。在双腿间吞吐起来。我暗叫不妙,女煞魔猛地抬起身,大腿勾住了我的腰,坐怀吞棍,潮热的腔体紧紧包裹住我的小dd,收缩蠕动。

    我欲哭无泪,玄劫也能这么霸王硬上弓吗?女煞魔上下动作。发出**蚀骨的呻吟声。不知不觉中,呻吟变成了“吱吱”的叫声。再看女煞魔,哪里是什么美艳妖娆,分明是一具白骨。

    我又惊又骇,精、气、神陡然飞速流逝,源源不断地涌入怀中的白骨。白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生肌长肉,不一会,恢复成女煞魔的模样。只是比先前更加光彩照人了。

    这显然是采阳补阴地邪术,如果妖力未失,我倒是可以和对方交流一下,取长补短。眼下却只能任凭女煞魔予取予求,毫无反抗之力。

    片刻后,女煞魔又变回白骨。我心知再这么搞几回,真要做个风流鬼了。下意识地,我运转螺旋生死气。像是受到了白骨的吸引。死气猛然暴涨,带动生气旋转。随着黑色的死气覆盖住生气,我的血肉竟然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同样变成了一具白骨,而女煞魔刚巧变回血肉丰满的原貌。

    倒采补开始计时。对方的精、气、神犹如潮水一般涌入我地体内,血肉在骨骼滋生。女煞魔脸上lou出惊恐之色。抽身欲逃,却被我死死搂住她的腰肢。不到半个时辰,女煞魔的血肉干瘪下去,化成一堆雪白的骨粉簌簌飞扬。

    第六道森罗万象魔煞玄劫接踵而来。

    劫云凝聚成一个怪异的煞魔形状,它有九个生出犄角的脑袋,十八条密布鳞甲、粗毛、花纹的手臂,三十六根长满尖刺的尾巴。煞魔肥胖地大肚腩突然裂开,蹦出了一只类似青蛙的煞魔,蛙形煞魔“呱”地厉叫一声,鼓起的左眼球内。缓缓游出一条赤红的蛇形煞魔。后者张嘴吐出了一只圆溜溜的蛋。“砰”地砸落在蚀魂壑内,“噼里啪啦”碎裂成一块块。

    空气里顿时弥漫开刺鼻的恶臭。蛋地碎块有的变成黏糊的内脏。有的化成黄白色的脓包,有的如同一条条蝌蚪跳动,有的像沱粪便冒着腾腾热气※#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腥臭的气味令人昏眩,我立刻施展元力,封闭口鼻。然而这股难忍的臭味怎么也挡不住,就像是从我的灵魂深处泛出来地。

    蚀魂壑仿佛受到了恶臭地感染,从山壁缝隙、岩石表层,不断渗淌出臭烘烘的浓液,汹涌地黑水内也冒出油腻难闻的泡沫。

    臭气愈来愈浓烈,简直看得见,摸得着,仿佛整座山壑都在腐烂。我再也忍受不住,大肆呕吐起来。

    最先吐出的是唾沫,接着是胃里的酸水,再后来,呕出的是淋淋鲜血。我觉得不对劲了,想要止住呕吐,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哇”,一块黄色的内脏碎片从我嘴里喷出。内腑好像被猛烈搅动,翻江倒海一般扑腾,直冲咽喉,让我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我试图运转螺旋生死气压制,不想气息一动,肠胃翻涌得更剧烈了。

    当一截花花绿绿的肠子被呕吐出来时,我浑身冰冷,心知难逃此劫。悲喜和尚说得没错,森罗万象魔煞玄劫千变万化,无孔不入,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玄劫。

    一记暴戾凄厉的啼叫,突然从我的耳朵孔里传出,刺得耳膜胀痛。

    绞杀苏醒了!

    没有任何停顿,乖女儿扑出耳孔,身形膨胀,双眼闪动着嗜血的光芒。她像是凶兽嗅到了鲜血的味道,冲向四周煞魔变化的垢物。触手眼花缭乱地飞舞,以风卷残云的惊人速度,绞杀将臭气扑鼻的垢污吸噬得干干净净。

    腐臭的气味一扫而空,我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充满绝处逢生的喜悦。只是我疑惑不解,玄劫只能依kao自己化解,连法宝都毫无作用,凭什么绞杀可以替我抵挡?

    “它真是来自血戮林吗?”不知何时,悲喜和尚站在我的身旁,眼神奇异地凝视绞杀。

    我点点头:“在土著妖怪眼中,绞杀就是血戮林的守护妖神。”

    悲喜和尚lou出沉思之色:“我看未必。”

    “前辈的意思是?”

    “如果它仅仅是一头血戮林的妖兽,哪来的本事吞噬域外煞魔?何况还是你的玄劫!”悲喜和尚缓缓地道,“拭目以待吧,森罗万象魔煞玄劫的最后三道,威力最是可怖。但有了它,你也许就不用花力气抵抗了。”

    抬起头,绞杀贪婪地盯着半空中煞魔浮现的劫云,突然展开风翼,飞扑而去。

    出乎我的意料,凶神恶煞般的劫云居然瑟瑟发抖,煞魔们发出惊恐慌乱的吼叫,匍匐在云层中,吓得动都不敢动。

    绞杀犹如虎入羊群,大肆吞噬煞魔。劫云不断变小,颜色越来越淡,像滋补品一样被吞进绞杀的肚子。

    “难道绞杀是?”我浑身剧震,不可思议地望向悲喜和尚。当初,我之所以能帮助鸠丹媚抵抗玄劫,是因为神识气象术与玄劫的天象同根同源。如今,绞杀可以轻松吞噬域外煞魔,那就意味着绞杀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域外煞魔!还是血统最凶残最顶尖的域外煞魔!”悲喜和尚似乎倒抽了一口凉气,“绞杀和你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v!~!

第二十册 第九章 共时交点

    劫云消失了,晴朗的天空中,依稀回荡着煞魔们绝望不甘的凄鸣。

    tian了tian嘴唇,绞杀飞了回来。她的模样变得妖诡莫明,脸似女童娇嫩红润,双目灿若星辰,目光流动犹如水银泻地,寒亮晶莹。脖颈以下,覆盖着数寸厚的黏稠血液,盘绕肌肤缓缓蠕动,时不时从血水内钻出一个个域外煞魔的嘴脸,或娇媚或狰狞,或呻吟或厉吼,或张牙或吐舌※#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在煞魔们的额头,无一例外印着血红色的奇异符号。

    “爸爸,我吃得好饱哦。”绞杀心满意足地舞动触手,暴戾阴骘的气息向四处弥漫开,令人不寒而栗。

    “幸亏你醒得及时,不然老爸就要挂了。”我下意识地偏过头,离她远一些。虽然乖女儿不可能伤害我,但我心中还是涌上一丝不可抑制的忌惮。

    “谁敢吃爸爸,我就吃它。”绞杀缩小身躯,跃落到我的肩上。我冷不丁地打了一连串寒颤,一股奇诡的煞魔气息穿透肩头,渗入内腑。这股气息变化多端,似来自阴森的恶魔地狱,血腥残暴,令我产生恐怖、痛楚、迷乱等负面情绪;又忽而化成暖洋洋的春流,醉得五脏六肺又酥又麻,飘飘欲仙,眼前生出无数活色生香的美妙幻象,令我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口水直流。

    螺旋生死气自动生出感应。以迅猛的速度旋转成一道龙卷飓风,绞灭了煞魔之气。我这才心定下来,觉得一丝丝后怕。吞噬了域外煞魔地绞杀,明显发生了进化,要不是神奇的生死双气,我一碰她就会被煞魔气息侵蚀。

    “果然是域外煞魔。”悲喜和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绞杀,若有所思。“所谓血戮林里的妖神种籽,可能是远古年间。域外煞魔进入北境时无意留下来的卵,凑巧被你孵化。”

    我恍然道:“难怪楚度为了她不惜杀光血戮林的土著。他一定感应到了妖籽的煞魔气息,想要占为己有。”

    悲喜和尚道:“只有经历过森罗万象魔煞玄劫的人,才会知道域外煞魔有多么可怖。你地运气不错,白捡了楚度的便宜。”

    我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有绞杀挡住了第六道玄劫,我会把内脏一一呕吐出来。死得很难看。至于后面三道威力最恐怖地玄劫,就更不用说了。

    “爸爸,我要看那本书。”绞杀忽然央求道,“就是上次爸爸读给我听的那本书。”

    她仰起脸,出神似地回忆道:“悲喜换身秘笈。我需要它!”

    我心头一震,乖女儿这几个字说得老练流利,全然没有了过去的懵懂。虽然《悲喜换身秘笈》早被双头怪咬碎,但凭借我的记忆。还是将秘笈慢慢记起,读了出来。

    随着我念出的一字一句,绞杀目射厉芒,浑身的血水像怒浪汹涌起伏,无数煞魔咆哮乱舞,在血水中千变万化。

    “吞噬了煞魔。它已经彻底开启了灵智。”悲喜和尚道,“一旦绞杀进化成最顶尖的煞魔,整个北境将变得哀鸿遍野,尸骨累累。”

    从悲喜地言辞中,我嗅到了一丝危机,讪讪笑道:“前辈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心中暗自转念,揣测悲喜话中的意思。

    悲喜和尚冷笑一声:“无论哪一种域外煞魔,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吞噬。绞杀的煞魔血脉,注定了它会灭绝北境所有的生灵!除了你,我、楚度等几个顶尖高手。无人可以幸免。”

    “不可能!绞杀不会滥杀!她认我为父。一定会听我的话!”我强行大声辩解,脑海中却闪现出绞杀吸干一具具生灵血肉的画面。

    “听你地话。活活饿死吗?成为域外煞魔之后,它的胃口会越来越大,会不停地寻找猎物吞噬。”悲喜和尚的话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是域外煞魔生存的方式,是绞杀的宿命!”

    我如遭雷击,心里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望向绞杀。她浑身的血水冒出刺眼地光芒,血光扭曲成千奇百怪的纹图。目光一触及纹图,就像陷入了无穷无尽的血海中。

    悲喜和尚缓缓地道:“或者现在杀了它,根除后患。或者任由它成长,直到毁灭北境。”

    我大惊失色:“前辈要杀她?”如果悲喜和尚动了杀机,我只有拼死和他一搏了。

    悲喜和尚微微摇头:“就算北境洪水滔天,生灵涂炭,也和我无关。”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心中生出一丝明悟:“是否前辈一旦干涉,便自动卷入了因果的命运,会对前辈所持的另一种规律产生阻碍?”

    “你不用费尽心思套取我的修炼心得。”悲喜和尚一哂,又道,“其实北境灾难的真正根源,应该是你。”

    这话说得我差点要跳起来,耳听悲喜和尚道:“难道你没有发觉吗?楚度、绞杀、魅、天精这些乱世的东西都和你密切相关,你就像一根无形的命运之线,将他们串联在了一起。依我看,你——才是北境覆灭的祸根!”

    我嘴唇发麻,想要分辩又无从说起。没有我,楚度也许不会生出代替魔主之意;没有我,绞杀至今还在血戮林沉眠;没有我,魅地传承已经中断;没有我,阿修罗岛对人妖永远是一块禁地。

    难道真像庄梦卜算地一样,我是个灾星?

    悲喜和尚目光中闪过一丝讥诮:“你和楚度两人很有意思,你们比拼的。是谁先毁掉北境。”

    我默然许久,道:“路遥方知马力,水落才见石出。前辈不是我,又怎知我不能走出另一条路?”

    “我拭目以待。”悲喜和尚和我对视片刻,话锋一转,问道,“你体内想必生出了一番新地变化。居然将手脚的沙罗铁枝也弄断了。这才是你招来森罗万象魔煞玄劫的原因吧?”

    “前辈这次又拿什么来交换我的秘密呢?”如果对方是楚度,一定毫不犹豫地抓起我。用法力透体强行察看。可是以悲喜和尚高傲的骨格,打死他也不会这么做。

    这是真正的名门风范。

    悲喜和尚稍作犹豫时,我已经抢在他的话头前,把螺旋生死气地源由说得明明白白,没有一分一毫的隐瞒。说罢,我朝悲喜和尚微微一笑,甜头你不吃也吃了。总不能赖帐了吧?

    “一因一果谓之命,因果难测谓之神。寂然不动心之体,感而遂通神之用。”悲喜和尚轻哼一声,终究还是不得不吐lou真言。我立刻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受教。

    “每个人一生中,或多或少会遇到几件难以用因果常理解释地事。当你苦苦思念一个人时,也许她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当你步入某个场合时,你会发觉。在梦里有过似曾相识的经历。当你面临劫难,惶惶不可终日时,佩戴的美玉会莫明其妙地碎裂※#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世人往往称之为巧合。”悲喜和尚的声音飘忽不定,仿佛一点幽暗的烛光,在浓雾弥漫的荒野小路中闪烁,若隐若现的路尽头。通向一个神秘莫测地世界。

    巧合,不正是一个交点吗?我忍不住心潮澎湃,两个完全不同的天地陡然交汇,发生了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事。

    “第一次接触到那个神秘的交点,是在一万年前。”悲喜和尚缓缓地道,“当时,我已臻至妙有道境多年,始终难以迈入知微,就像隔了一层模模糊糊的薄纱。似乎伸手可触。但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我还清晰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天气炎热湿闷,黑暗无光,仿佛酝酿着一场雷雨,却迟迟悬而不下。我打坐至半夜,忽然觉得心浮气躁,再也不愿意继续修炼下去,索性出屋,在山中漫无目的地走。”悲喜和尚lou出深思之色,“修炼半途而止,这对我来说是极为罕见的事。平时哪怕再苦闷,我都会凭借意志坚持下去。可是那一晚,竟然犹如鬼使神差一般,令我无法控制自己,总感觉要有什么事发生。”

    “当我走到后山时,漆黑地夜空忽然被星光照亮,我就像坠入了一个美妙的梦境,无数颗璀璨的流星从头顶上空掠过。”悲喜和尚的眼中仿佛闪耀着流星的光芒,“我不经意地想起了门中一段流传已久的戏言。当流星划过夜空地时候,后山的石头会唱歌,有幸听到歌声的人,能永远快乐。”

    “对当时的我而言,迈入知微便是快乐。我突然着了魔一般在山间狂奔,寻找传说中会唱歌的石头。找到它!我一定能找到它!我一定能迈入知微!”悲喜和尚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犹如漫山遍野的脚步声,将我带入了那个神秘的深夜。

    “我全部的身心,都被这个念头涨满得发抖发颤。仿佛除了这个兴奋而疯狂的念头,我就只剩下一具空壳!我几乎把后山掘地三尺,翻遍每一个角落旮旯。”

    “找到了?”我忍不住问道。

    “没有。我找遍了山上所有地石头,还是一无所获。”悲喜和尚忽然平静下来,“我孤零零地站在山巅,虽然形影相吊,两手空空,但这个念头至始至终在我心中燃烧不熄——我一定会找到!”

    “就在此时,流星雨消失了。一块冒着火花地石头从高空坠落,仿佛冥冥之中的感应契合,我摊开手,接住了它。”

    “那是流星地碎片,落在掌心,它发出了奇妙幽玄的声音,犹如大自然的神秘之歌。”悲喜和尚闭上眼,回味般地微笑,“也是在这一刻,我进入了交点,迈入了知微。”

    我怔怔地望着他,千百种复杂的滋味交缠心头:悲喜和尚,清虚天的名宿,后山会唱歌的石头,碧落赋※#8226;※#8226;※#8226;※#8226;※#8226;※#8226;。甘柠真凄然地说“我的父亲,是晏采子。”

    “原来如此。”我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早该想到了,除了那个消失无踪的晏采子,天下还有谁能与楚度分庭抗礼?

    踌躇再三,我还是难以决定是否要道破对方的身份。

    “其实神秘的交点无处不在,能否随时随地进入,才是把握这一天地规律的关键。”晏采子接道,“这条因果之外的崭新规律,我把它称作共时交点。”

    我喃喃地道:“内心感应的天地,与外界的天地在同时出现交汇。简单地说,就是在某一个时刻,心想与事成之间的凑巧,情与景之间的完美契合,梦与现实之间的相互对应,对么?上次你的神识,无不展现出这一种奇特的规律。”

    “交点变化无穷。”晏采子颔首道:“屋漏逢夜雨,久旱逢甘霖。不同的心境和相同的外物,交点也各自巧妙不同。”

    我道:“我在大唐听过一个故事。有人梦见自己被一只金绿色的甲虫啃咬,尸骨无存。梦醒后,他为此担心不已,不久忧虑成疾。家人请了一位有名的相士为他解梦,恰好此时,窗纸窸窸窣窣响个不停,原来在屋外,一只飞虫正贴着窗纸飞舞。相士撕破窗纸,一把抓住了这只飞虫。说来古怪,飞虫正是一只黄绿色的金龟子,与此人梦中的甲虫极为相似。”

    晏采子欣然道:“看似巧合,实则自有意味深长之处。共时交点,与因果迥然不同。”

    “这就是啃咬你血肉的甲虫。相士对此人说道,随后让他亲手捏死了金龟子。几天后,病人痊愈了。”我深深地望着晏采子,一语双关地道,“对我来说,开花的沙罗铁树,便是我梦中的甲虫。敢问前辈,日夜困扰你的甲虫,又是哪一只呢?”

    晏采子不动声色:“你如今自身难保,还有闲工夫打探别人?”

    我一咬牙,终于还是忍不住拖口而出:“柠真是别人吗?你眼睁睁地看着她浴血闯山,危在旦夕,如何狠得下心肠袖手旁观?晏采子前辈,找到了会唱歌的石头,你真的快乐了吗?”

    空气仿佛骤然滞重,夏日正午的炎风说不出的燥闷。“你不也为了魔主之位,抛下了甘柠真吗?”晏采子缓缓地道。“何况她是为了救你,才自投险地,这是你制造的因果,理应由你了结。别说是区区一个甘柠真,就算碧落赋所有的弟子都倒在鲲鹏山上,也和我没有半点干系。”

    “可柠真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能这么对她!”

    “她连最不愿意提及的身世都告诉你了么?”晏采子的神色变得十分奇怪,仿佛五味瓶突然打翻,甜、酸、苦、辣、咸流了他一脸。转瞬间,所有的表情敛去,似恍惚的过眼云烟。

    他的身影也在云烟中淡去:“甘柠真,是昔日一个名叫晏采子的人的女儿。今日的我,是了无牵挂的悲喜和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了无牵挂?”我心头剧震,恍然大悟。甘柠真兴许是晏采子在北境留下的唯一因果,也等于是他共时交点规律的唯一破绽。斩断最后的因果,晏采子便能彻底圆满自在,突破知微,直达北境从未有人涉足的无上境界!

    未来的某一天,他会亲手除掉甘柠真吗?我不知道,在晏采子漫长的求道岁月中,这样的念头是否如暴涨的野火,烧得每一个深夜发抖发颤。v!~!

第二十册 第十章 尸斑

    “爸爸,那个人一定很好吃哦。”晏采子离开后,绞杀忽然发出甜美而妖诡的笑声。浑身泛滥着刺眼的赤潮,无数煞魔在血光内发出千奇百怪的笑声。“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

    我心中不自觉地一寒:“乖女儿,你以后想吃什么,都要先问问爸爸,好吗?”

    “可是,我不吃,别人也会吃呀。”绞杀反问道,“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爸爸想吃了楚度,楚度也想吃爸爸,妖怪想吃人,人也想吃妖怪。这个世界,谁厉害,谁就吃别人,谁弱小,就被别人吃。”

    我愈发感到不安。绞杀对我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如今却明显有了自己的想法。等到煞魔的灵智彻底开启,我还能不能控制住她?“这个,东西不能乱吃,会※#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会吃坏肚子的。”我用哄骗小孩子的口气说道,“听爸爸的话,爸爸不会害你的。”

    绞杀想了想,欣然道:“哦,我晓得了。爸爸的敌人可以吃,爸爸的朋友不能吃。”

    “这么说※#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也对。”我暗忖道,一旦绞杀成长为顶级的域外煞魔,北境还有谁是我的对手?就连楚度、晏采子,也能正面相抗。有了她。我甚至可以横扫天下,予取予求。说不定还能将神识气象术与绞杀结合,人为地制造出森罗万象煞魔玄劫,成为北境真正的“天意”!想到这里,我地心热乎起来。

    像是感应到了我的野心,绞杀“咯咯”地笑起来,煞魔们千呼百应。群起乱舞。“◎#%※×※#8226;※#8226;※#8226;※#8226;※#8226;※#8226;”随着绞杀嘴里念出一连串古怪字节,汹涌起伏的血水渐渐平息。最终凝结成一条条凶气腾腾的血纹,蚯蚓般钻入绞杀体内,无数煞魔也随之消失不见。

    我心中一动:“乖女儿,《悲喜换身秘笈》练成了吗?”

    绞杀傲然道:“我可没有完全照着它修炼,不过这套功法,会让我想起一些藏在心里的东西,它们可比《悲喜换身秘笈》有用多了。等我慢慢想起来。会变得很厉害呢。”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爸爸,我吃得太饱,想睡觉了。”

    “等等,能帮爸爸弄断沙罗铁枝吗?”我急切地问道,只要断开穿过琵琶骨的铁枝,我就能拖困逃出,重获自由了。

    绞杀探出触手。缠住沙罗铁枝,不断拧紧。“滋滋”,坚硬的铁枝发出一丝轻微地声响,却始终不见裂痕。

    绞杀似是被激起了凶性,厉叫一声,张嘴向沙罗铁枝咬去。隐隐绰绰的煞魔在她雪白地牙齿间舞动。张牙探爪,凶相毕lou。

    忙活了半天,还是白费功夫。我已经痛得死去活来,沙罗铁枝牵动着肩胛,像两柄搅动的利刃。连带着螺旋生死气也大受影响,在体内横冲直撞。

    “算了,把它弄碎也一样!”我忍痛咬牙,指了指身下这块灰白色的岩石。然而结果更令我目瞪口呆,岩石被绞杀咬崩的一刹那,豁口又重新弥合。仿佛拥有奇异的再生能力。试了几十次。都是如此。仔细察看,我才发觉。岩石与沙罗铁枝的交接处,紧密无隙,像是融为了一体。

    “这块石头很奇怪啊,大爷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材质。”螭忍不住飞出神识,化作一道赤焰射向岩石。

    “砰”,石屑飞溅,岩石地裂缺处当即分泌出新生的石料,在同时恢复了原样。

    “难道是肉菌石?”月魂怀疑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有见过。传闻肉菌石是北境初成时,大地精华凝缩而化。它并不坚硬,也没有什么宝光瑞气,却世代不灭,永生不损,具有一种神奇的生命力。”

    永生不损?我无言苦笑,难怪楚度会特意把我锁绑在此处。不得已,我只能收起绞杀,以后再想办法。

    暂时打消了逃走的念头,我又沉浸在修炼中。夏秋更替,日起月落,转眼又是一季。

    “惧”已经被我熟练操控,炼化成了雨幕形状的实质。浮出体外时,“惧”犹如密密麻麻的黑色雨滴,跳动喷吐。我曾用双头怪试验“惧”的威力,它们一旦沾上黑雨,就会不断萎缩,直至缩小成一滴腥臭的黑汁。

    相比之下,“喜”地进步不大。虽然也能实质化,但远远没有烈日光耀万丈,焰流喷射的威力。想想也是,以我阶下囚的处境,怎能体会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至于共时交点,更让我头痛。越是刻意去琢磨,越是难以进入交点。它仿佛只存在于冥冥中的感应,然而感应这种东西,是最飘渺不定的了。

    唯一拖困地希望,被我寄予在了螺旋生死气上面。妄想有一天,螺旋生死气继续变异,可以冲断肩胛处的沙罗铁枝。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救命的螺旋生死气,竟然变成了我的催命符!

    大概是在重阳左右,我的手背上,莫明其妙地出现了一块灰黑色的斑纹。黑斑犹如指甲盖大小,乍一看,像是无意中染上的污渍。

    刚开始,我并没有在意。渐渐地,手掌、大腿、胸口都生出了灰黑色的斑块。它们散发出**的气息,蔓延全身肌肤。到了子夜,双头怪也不敢kao近我了,仿佛我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妖魔。

    我地身体开始变得虚弱。常做噩梦。在梦中,血河滔滔,冥气荡荡,无数白骨载浮载沉,四周响彻着冤魂恶鬼地哀嚎。

    “黄泉天!”我浑身冒出冷汗,又惊又骇。对共时交点的体悟,让我预感到了一丝不妙。

    “像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像是尸斑。”螭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

    仿佛被触痛了隐患,我厉声吼道:“你说什么?什么尸斑?”

    螭白白眼:“就是你身上生出来地黑斑。它们像尸斑。你,你看看你的手。”

    我仓皇低头一瞧,手背上最先长出的黑斑,已经开始流出黄色的脓水。黄黑混杂,和死人皮肤上出现地斑纹一模一样。

    “怎么,怎么会这样?死人身上才会有尸斑,我怎么会有?”我慌乱地大喊。似乎叫得越响,越能遮掩心中的恐惧。“我怎么会死呢?不可能地!我还要逃出去,我还要重振旗鼓,称霸天下!我是域外煞魔的主人,我是转世轮回的独特存在,我是天定的魔主!我不可能会死,决不可能!”

    “活人,是不应该有死气的。”月魂字字如巨石。压在我的心头。“你恐怕是被死气反噬了。”

    我如遭电击,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我要死了,我要去黄泉天了。”这个声音如同无数个惊天霹雳,在耳畔爆炸,震得我四肢发软。脑海一片空白。

    “死气不但被留在了你的体内,还滋生出螺旋生死气,慢慢与你地血肉、经脉、精、气、神彻底融合。”月魂沉重地道。“死气是属于黄泉天的,它会一天天侵蚀你,把你变成真正的孤魂野鬼,带入黄泉天。”

    螭没心没肺地嚷道:“要散伙了吗?唉,倒霉的小子,大爷会陪你到最后一刻的。”

    我犹如虚拖一般,被抽光了所有的精力。想要开口,唇齿哆嗦个不停。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在我炼化七情。接触了共时交点,滋生出一丝希望的时候。却被更大地绝望迎头痛击。

    秋风萧索,我就像凋零的树叶一样,等待慢慢枯黄。

    “不会的,我不会死,我不会这样默默无闻地死。”我喃喃地道,慢慢握紧拳头。“我不会死,因为老天爷不会让我死!”

    抬起头,望着浩瀚无际的苍穹,我的叫喊越来越疯狂:“我不会死,因为我是你指定的魔主!只要活下去,我愿意相信你!什么唯我本心,什么逆天改命,都是没用地屁话!只要天命能让我活下去,只要天命能让我变得更强,我什么都不在乎!”

    “轰”,神识内,七情中的“欲”腾跃而起,它形似一条蓝鳞密布的巨蟒,生有四眼,头顶四角、背生四翅,腹探四爪,蛇口咬着自己的尾巴,相连成环。一道道凌厉的闪电从“欲”全身劈出,犹如曲曲折折的电蛇,将神识变成蓝光纵横的海洋。

    下一刻,“欲”已破体而出,实质化的电光此起彼伏地劈斩虚空,照耀得四周犹如白昼。

    “这样会影响你的道境啊!”月魂变色道,“还记得晏采子的忠告吗?你不能变成天意地囚徒!你是我见过地法术天赋最好的人,别说迈入知微,就是突破知微也大有可能!一旦屈从天命,知微就是你地极限了。”

    我狂笑道:“如果不能活下去,还谈什么道境?如果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抗命?天意能令我沦落至此,同样也能令我起死回生!它或许是最大的阻力,但也是最大的助力!”既然以我目前的力量,不足以破除因果的命运,那么只有选择相信。

    相信天命,相信它能为我所用!何时阻碍了我,再将它一脚踹开!

    “欲”在上空腾跃,明耀的电光仿佛闪现出生命与天地之间微妙的一丝矛盾至理:相互依存,却又彼此争斗。生命要生存,就不得不依赖大自然的资源,生命要发展,又必须改变自然。

    没有一味的顺,也没有一味地抗。进退收放。取决于“我”。

    “你这么想,倒也可以。”月魂沉吟道,“不过你要记住,相信天命,并不代表屈服。稍有偏差,反会被天意奴役。”

    螭嘿然道:“按照人类的说法,就是能屈能伸呗。小子。这才是你的本心啊。”

    月魂苦笑:“也不知天命如何医治你的死气?”

    螭挤眉弄眼:“最好天上掉下来一颗逆生丸,刚好砸进你小子的嘴巴。”

    “没错。逆生丸!只有起死回生的逆生丸,才能改变死气的反噬!”迎向螭看白痴似地眼神,我沉声道,“天地为鉴,《太清金液华》,铁定会落到我的手里!”

    一个多月后,尸斑更严重了。犹如浓黑地墨团,散发出刺鼻的腐味。黄脓已经扩散全身,皮肤都溃烂了。我开始整日高烧不退,脑子迷迷糊糊,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在苦苦支撑:我一定能活下去,我一定能得到《太清金液华》,起死回生。

    就在这半梦半醒,半迷糊半执着的心境中。虚空陡然一颤,像是呈现十字形裂开,两个迥然不同的天地碰撞了。

    我进入了一个神秘的交点,时光停留在这一瞬间。

    无限的距离被拉近,有限地一点被延伸。仿佛万象纷呈,五光十色。又浩渺虚无,空空荡荡。这是最幽深、最晦涩、最玄妙的世界,也是一眼洞穿,一览无遗,一触即灭的光尘。

    晏采子的身影从交点内“吐”了出来,面目栩栩生动。我几乎分不清,他到底是我心中的幻象,还是一具真实的肉躯。

    “《太清金液华》,在你的手里!”犹如醐醍灌顶,灵光迸现。我用尽全力地对着他喊道。几乎在同时。我退出了交点。

    蚀魂壑的半空中,晏采子悬浮而立。遥遥凝视着我,和交点内地形象姿态一模一样。

    这种玄之又玄的现象,让我一阵恍惚,仿佛捕捉到了共时交点的一点点奥秘。

    “你居然没有死?”晏采子讶然挑眉,“死气滋生了这么久,你还活着?”

    “你早就算到了?”我惨然一笑,“原来上次离开时,前辈就知道螺旋生死气会致我于死地。嘿嘿,我没有死,前辈很失望吗?看来我猜得没错,第一次见面时,前辈就有了杀我的念头。”

    晏采子神色漠然,一言不发。

    “是为了亲生女儿吗?杀了我,柠真就不会犯傻冒险?杀了我,柠真就能得到安宁?”我嘲弄地望着他,“前辈你错了,你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女儿。我若死了,柠真会不顾一切地为我报仇。她——会为我陪葬的。”

    我地冷笑仿佛毒蛇“嘶嘶”喷吐毒芯:“或者说,在前辈的内心深处,期盼柠真的死可以斩断你唯一的因果?真是痛苦不堪的矛盾啊,父女之情,天道诱惑,孰轻孰重?只是前辈你不要忘了,无论你是为了保全柠真而杀我,还是为了毁掉柠真而杀我,都会牵涉更多的因果。这种刻意的机心,并非悟道的上乘手段,与共时交点的玄妙通灵背道而驰。”

    晏采子的表情波澜不兴:“你对共时交点也算是有了一点感悟。”

    我侃侃续道:“前辈与其强行斩断心结,不如将共时交点修至圆满,自然而然地摆拖最后地因果,成就北境有史以来地第一人。”

    “修至圆满,谈何容易?”晏采子乜斜了我一眼:“你想要救柠真?”

    我坦然相告:“既是为了柠真,也是为了保全我自己。这些天来,我反复揣摩共时交点,颇有一些心得,愿与前辈共享。”

    晏采子不为所动,我说得口干舌燥:“前辈定然在想,以你万年来的感悟,怎会在乎我这一点心得?可蚂蚁虽小,也是肉,何况还是另一世界地智慧呢?”

    晏采子神色微动:“另一个世界?大唐吗?”

    “不错。相传伏羲大神开创,周朝文王衍化的《易经》。它参天地变化之妙,合阴阳八卦之性。上穷天理,下悉人事。”我展开如簧之舌,竭力勾起晏采子的好奇心,“最重要的是,《易经》与共时交点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并非诳言,对共时交点的感悟,常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易经》之理。当年在大唐,为了想算命骗钱,我对易经还下过一番功夫研究。

    晏采子双目暴闪出灼热的光芒:“你想要什么?”

    “《太清金液华》!”我死死盯着他,“我知道,这本秘笈一定在你的手里!否则你决不会出现在共时交点内!”

    如果共时交点的规律无误,那么对太清金液华充满执念的我,构成了一个心灵天地,而与这个心灵天地交汇的,必然是另一个和太清金液华相关的天地。

    晏采子微微蹙眉:“我没有这本秘笈,换个条件吧。”

    我心头骤然下沉,仿佛在悬崖边一脚踏空。晏采子不会骗我,难道共时交点出了差错?

    “当年我手里,倒是有一枚太清金液丹。”晏采子沉思道,“后来当作妖王对魔主的贡品交给了楚度,为了收服孙思妙,楚度将太清金液丹转交给了夜流冰。孙思妙归顺楚度以后,这枚太清金液丹,最终应该落在了孙思妙的手里。”

    “太清金液华,太清金液丹※#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我反复默念,忽然想起昔日葫芦岛的一幕。

    “你看到了什么?”目视绽开的桑树嫩芽,楚度问我。

    “一叶而知秋,我看到了流动。”我仿佛重回那一瞬间的妙悟,喃喃自语。激动地望着晏采子,我几乎喜极而泣:“太清金液丹!我要太清金液丹!只要你告诉孙思妙,这是我要的东西,他一定会乖乖双手奉上!”

    七天七夜后,一颗金黄色的药丸送到了我的手中。这时候,我的血肉完全溃烂腐坏,脓水直流,如果没有丹田内的生气支撑,早已奔赴黄泉了。

    鸽蛋大的丹丸,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药丸表面泛光,犹如镀金一般,隐隐透出一丝丝碧色的暗纹。捧着这颗宝贵无比,世间仅存的太清金液丹,我的手忍不住发抖。

    “你怎么知道孙思妙一定会给你?”晏采子问道。

    “因为阿凡提。他要为天定的魔主,也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啊!”我大笑,仰头,一口吞下了太清金液丹。v!~!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86/ 第一时间欣赏知北游最新章节! 作者:洛水所写的《知北游》为转载作品,知北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知北游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知北游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知北游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知北游介绍:
十六年,你的阳寿只有十六年。
这是洛阳的预言大师伽叶第一次看见林飞时,送给他的话。这一年,林飞十六岁。
一个崭新而玄妙的世界向林飞打开,三个关系古怪的美女高手,一个看似预定的命运走向。
这是一本东方玄幻的体裁,描述少年的成长经历。如果硬要写本书的内容简介,不如写一个这本书所要表达的东西,来得明白些。这就是对宿命的挣扎和反抗。
知北游,宇宙万物源于气,道法无处不在。北者,玄也,意指不可知的地方。
知北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知北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知北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