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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洛水     知北游txt下载     知北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册 第三章 同行是冤家

    第九册第三章同行是冤家

    大的阴影之花钻出地面,把我、隐无邪和琅瑶缓缓撑

    “等一下。”琅瑶伸指一点,龙虾妖的尸体蓦地直立而起,犹如僵尸,一蹦一跳来到窗前,站定不动。

    “好了,就算有人进来也不会坏事。”琅瑶戏谑地对龙虾妖招招手:“再见了,夫君大人。”

    “夫人再见。”龙虾妖的尸体木讷地回答,眼中闪动着血光。我清晰地看到,黄巾里的蝙蝠绣像钻进了尸体的额头。

    隐无邪低喝一声,阴影花瓣层层卷起,把我们裹住,然后整朵阴影花迅速缩小,开始钻入地面,我、琅瑶、隐无邪连同花一起,似乎都变小了。

    眼前顿时一暗,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花苞绽开,把我们吐出。

    四周已经景物迥异。

    我们置身在一座宽宏古朴的大殿内,四壁斜斜向上延伸,在高达百丈的上空交汇成一点。人还没站稳,四面八方就传来一道道锋锐的刀气,犹如有形之质,刺得人肌肤隐隐作疼。

    我吃了一惊,才发现殿壁全都是乌黑色的昆吾石,上面刀痕累累,发出重重激荡的刀气,经久不散。

    “林公子无需慌张。”隐无邪对我笑了笑:“这座龙殿是碧潮戈起居和练刀的地方。他从早到晚,除了睡觉就是练刀,所以刀气常年不消。幸好他现在不在龙殿,否则我们可就麻烦了。”

    我随口赞叹道:“海龙王的刀术算得上惊世骇俗。但隐掌门的法术也不差了,神不知鬼不觉,一眨眼就把我们送进了龙殿。”依我看,这种法术最适合做贼了。

    “只是不入流的影遁甲御术罢了。”隐无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除了吉祥天,御风术几近失传,不知公子师承何处?”

    我装作没听到他的试探,打量四周。整座龙殿空旷无人。殿门紧闭,笼罩在暗淡的阴影中。稍微弄出点声响,就会形成刺耳的回声。大殿内只有一张石床,一个石蒲团,再也没有其它摆设,显得十分简陋。我走到石床边,看了看上面一层厚厚地积灰,疑惑不解:“这里真是碧潮戈的住处吗?好像很久没人住了。”

    “碧潮戈如今无心练武,长远不来龙殿了。”隐无邪似笑非笑地道:“这都是琅瑶姑娘的姐姐的功劳。”

    “我没有那样的野种姐姐。”琅瑶面色微变,不满地看了看隐无邪。

    我心头一震。蓦地想起海龙王的老婆叫琅瑛,据说是从罗生天远嫁过来的,难道她是琅瑶的姐姐?

    琅瑶忽然对我一笑:“林公子,龙殿的昆吾石壁能隔绝一切声响,就算我们在这里打翻了天,外面的守卫也听不到。”笑意凝结成嘴角地一丝阴冷,一块黄巾在指尖急速旋转。傻子也明白。她想杀我灭口了。

    目光一扫木然不动,似在沉思不决的隐无邪,我冷哼一声,螭枪激射而出,“轰”地一声,碎石飞溅。对面的昆吾石壁被刺出了一个深深的洞孔。望着两人震惊的神色,我淡淡地道:“小美人想要鱼死网破。我只好奉陪到底。这一枪也许奈何不了隐掌门,但小美人恐怕躲不过去吧?”

    琅瑶默然片刻,故作娇嗔道:“公子这是干什么?怎么突然动起凶器来?身处险地,大家应该同舟共济才是嘛,说什么鱼死网破的胡话。”黄巾飞入袖口,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我和她互斗只会便宜了隐无邪,只好暂时打消杀我的念头。

    我微微一哂:“原来是我多心了。我还当小美人见财起意,要杀我多分一杯羹呢。”

    隐无邪温言道:“九疑宝窟内藏珍无数。就算再多几十个林公子,我们也分不完这些宝藏。大家各取所需即可。何况为了还没有得手地宝藏自相残杀,是愚不可及的事。”

    我装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却生出几分警觉。他们潜入魔刹天是何等的隐秘,如今被我这个外人撞破,最干净利落的做法便是杀我灭口。但隐无邪好像对我完全没有了敌意,这实在不合常理。在洛阳乞讨的十多年里,我颇长阅人经验,知道世上最可怕的就是笑里藏刀地伪君子。

    “时候差不多了。”隐无邪手指一弹,金海星、绿鹦鹉螺射向东西两角。角落上各有一块凹陷的小暗坑,金海星、绿鹦鹉螺恰好嵌入暗坑。丝丝吻合。

    琅瑶地血珊瑚枝、雪花贝也随后射入南北角,大殿四角蓦地一亮,四柄钥匙闪烁出耀眼的异彩,耳听“咯吱”一声,左侧三丈处的一块地砖向下缓缓沉落,冒出一个狰狞的白骨龙头,白森森的巨口张大,上下近乎呈一条笔直的竖线。

    “打开了!”琅瑶兴奋地叫道。“咯吱咯吱”,接连又有八块地砖忽快忽慢,向下沉去,等到第九块砖沉落时,大殿上多出了九只白骨龙头。

    轰地一声巨响,九只龙口各自喷出一束冰雪般的白芒,罩在地上,白芒凝固不动,笔直竖立,宛如一面晶莹剔透的冰镜,散发出阵阵寒气。很快,地面上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琅瑶仔细端详着九面冰镜,自言自语道:“九头冰龙死了多年,寒气居然还如此浓烈。”

    隐无邪道:“九头冰龙是至寒地凶兽,连骨头都冷如寒冰。据说它活着的时候,人畜一旦接近,就会被冻成冰棍。”

    琅瑶微微皱眉:“奇怪,我怎么看不到入口?”

    隐无邪指着冰镜:“这就是九疑宝窟的入口。南宫平不愧是北境第一巧匠,将九头冰龙的寒气封印成镜,制成宝窟入口。这九面冰镜同时扭曲了地下空间,像系住口袋的绳子锁住了宝窟。如果不从冰镜进入,就算你掘地三尺,也休想看到宝窟。”

    琅瑶恍然道:“原来是用封印在地下制造出一个独特的空间,难怪以你的隐遁甲御术,深入龙殿地底几十丈也找不到宝窟。”

    隐无邪淡淡地道:“九个入口应该八假一真,琅姑娘。哪一个才是真的?”

    我看看隐无邪,再看看琅瑶,原来这两人的合作并非亲密无间,彼此都有没说出来的秘密,我只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就不怕他们联手对付我。

    琅瑶露出一丝苦笑:“抱歉,我也不知道。真正地入口只有碧潮戈清楚。”望着隐无邪阴沉的目光,解释道:“我真地不知道,那个野种什么都不肯说。自从嫁到龙宫,她就一心维护碧潮戈。每次掌门召询,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推托。要不是这样,也不用我再出马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琅瑛也是登峰造极阁的人!海龙王竟然是你的姐夫!”听到这里,我已

    猜到了,登峰造极阁为了获取九疑宝窟的秘密,也不法子,让琅瑛嫁给海龙王。

    琅瑶失态地尖叫:“我没有那样的野种姐姐!她不过是家母有一天在琅玕树下午睡后。离奇怀胎的野种!是一个妖孽!”酥胸急促起伏,双目喷出嫉恨的火焰。

    隐无邪默然一会,道:“现在怎么办?如果误入宝窟的假入口,恐怕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琅瑶哼道:“我有办法。”袖口飞出一块黄巾,巾上绣着一头黑乎乎地小怪兽。随着黄巾旋转,小怪兽拍着薄膜般的宽大翅膀飞出。鸟头鼠身,绕着九面冰镜不停打转。

    隐无邪悚然动容:“是寓鸟!传说它能预知血光灾祸。提前示警,是十分罕见的灵兽。想不到落在了贵派手里。”

    琅瑶紧紧盯着寓鸟,它绕着九面冰镜徘徊许久,嘴里发出羊的咩咩声。最终寓鸟停在第一面冰镜前,不停地叫唤。琅瑶诧异地道:“九个入口竟然都有凶险!不过第一个血光最盛。到底哪一个才是入口?”

    隐无邪向第一面冰镜靠近几步,闭目凝立片刻,道:“果然有很浓烈的戾气!”沉吟了一会,睁开眼道:“如果光凭一头灵兽就能找到真正的入口,九疑宝窟也算不上是南宫平一生最得意的杰作了。俗话说。置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貌似最凶险地第一个入口,反倒是真的。”

    琅瑶沉思了一会,赞同道:“你说得有道理。我曾经搜集了南宫平所有的资料,发现他性格怪癣,喜欢别出心裁,反其道而行事。最凶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我们不能再拖延了,就选择第一个入口。”一抖黄巾,寓鸟乖乖飞回,落到她的肩头。

    “好。就这么决定。”隐无邪点点头,和琅瑶向第一面冰镜走去。我随后跟上,暗忖道,这两个家伙到底是出自罗生天名门,胆大心细,决定生死地选择当机立断,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换作是我,一定要琢磨半天了。不过南宫平也是了得,光是一个宝窟入口,就让我们绞尽脑汁。

    我走到冰镜前,一股彻骨的阴冷立刻笼罩全身,和冰镜四周地寒气相反,浑身血液不自禁地燥热起来,脑海中充满了暴戾的念头,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毁灭。虽然冰镜通透,但我在镜子里的影像模模糊糊,如同一团淡淡的雾。我忽然觉得,这面冰镜更像是一个恐怖的妖物。

    学着隐无邪、琅瑶的样子,我紧靠冰镜,和它面贴面。轰地一声,冰镜乍亮,猛地映出了我的身影,清晰得纤毫毕现。就在这一瞬间,站在冰镜前的我化作了虚像,倏地消失了,而我一下子变成了里面地镜像,融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怎么回事?”我的惊呼声回荡在黑暗的四周,话音刚落,一点绿油油的微光在前方亮起,那是一盏长明灯,犹如幽幽鬼火,映出了我身旁的隐无邪和琅瑶。

    “闭嘴。”琅瑶低喝道,注视着摇曳不定的***,面色很难看。

    “我们已经通过入口,进入地下的九疑宝窟了。”隐无邪倒是很客气地对我解释。这是一条死寂的甬道,四壁弯曲如圆筒状,壁上均匀分布着一条条灰白色的凸起物,下粗上尖,像是隆起地骨骼。整个甬道冷得要命,嘴里呵出的气都是浓白色地,换作普通人恐怕立刻会被冻死。

    “是谁点的灯?”琅瑶不安地看了看隐无邪。一张俏脸被***染得惨绿,如同一个女鬼。这盏灯是在我们进入地时候,突然亮起来的,就像是有人知道我们来了,特意点燃了长明灯。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悄声道:“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

    “别胡说。”琅瑶的声音有些发颤,这时,寓鸟忽然发了疯似地叫起来,拼命拍打翅膀。噗地一声,寓鸟猛然炸开。化作了一团激溅的血沫。

    “大凶!”隐无邪缓缓地道:“只有预知到无法避免的凶险,寓鸟才会自爆而亡。难道我们选错了入口?”

    琅瑶呆若木鸡,我喃喃地道:“我明白了!敢闯九疑宝窟的人,想必都是才智杰出的高手,思路和常人不同。越是感觉有凶险血光,便越会觉得是南宫平故弄玄虚的花招,所以绝大多数的高手会选择第一个入口。但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个入口恰好是南宫平针对高手的心理布下地陷阱。”

    “你说得没错,看来选择第一个入口是我们自作聪明了。”隐无邪冷静地道:“假的入口是没有出口的,我们可能会被活活困死在宝窟了。”

    “我一定要出去!没有出口,我就打开一个出口!”想起昏迷的甘真,我焦急起来。掌心喷出螭枪,一道火热的光焰直射顶壁。

    “轰”。顶壁上连个小孔都没有。我大惊失色,顶壁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居然比昆吾石还要坚硬。

    “没有用的。这里是封印制造出来地独特空间。”隐无邪摇摇头:“就算你打穿了甬壁也出不去。南宫平设计的九疑宝窟,不是蛮力能够破除的。”

    “吱”的一声,从远处蓦地出现了一个暗淡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在地上轻盈滑行。长长的头发飘起,在地上投下丝丝缕缕地乱影。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寂静的甬道里。只有对方滑行时传来地诡异“吱吱”声。

    “真的有人!”琅瑶颤声道:“他朝我们来了!”

    沿着甬道,对方径直滑到我们跟前,嘎然而止。一双碧绿的眼睛灼灼盯着我们,每过一会,便眨一下。

    “是个泥偶。”看清了对方,琅瑶松了口气。

    这个泥偶和真人一般大小,戴着假发套,眼睛是一双夜明珠,镶嵌在圆溜溜的眼眶内。泥偶全身涂满了花花绿绿的颜料,脚下装了两个小滑轮。双手捧着一卷泛黄的帛布。“啪”的一声,卷起的布帛自动垂下。上面写着几行草的大字:“又来了自以为是地家伙?恭喜恭喜,你们进入了九疑宝窟唯一的假入口。想不到吧?宝窟的入口其实是八真一假,可惜世人偏偏喜欢自作聪明,自投死路。贪婪的盗宝者,慢慢等死吧。一注香之内,这里就会充满毒烟,神仙也活不了。抓紧时间,呼吸几口最后的新鲜空气吧。哈哈!南宫平留书。”

    琅瑶面色惨青,呆呆地道:“原来是八真一假,八真一假。好一个南宫平,我们都被他算计了。只不过,区区一点毒烟恐怕还奈何不了我。”

    隐无邪苦笑道:“南宫平施放的毒烟又怎会普通?必然有毒死高手的把握。”

    “轰隆”,远

    落下一道石门,把甬道的另一头封闭了。隐无邪闪门,手指挥出一片浓重的阴影,击在石门上。石门纹丝不动,连一点浅浅的印子也没能留下。

    “石门上也刻着字。”隐无邪并不慌乱,盯着石门,缓缓念道:“愚蠢地盗宝贼,刚才早一点往前冲还有活路,现在来不及啦。哈哈,甬道被完全封死,这下你们真的完蛋了。南宫平留书。”

    “该死!”我后悔地一拍大腿。我早该想到,想要用毒烟熏死闯入者,只有完全封闭甬道才能做到。可惜我们看到泥偶地布帛留书一时心情大坏,失去了冷静。

    隐无邪身形飘动,在甬壁四周逐寸摸索,几百道阴影弹出手指,犹如一根根细长的触手,一次次击向四壁。片刻后,他停下来,低叹道:“的确被完全封死了,石壁上连一个小孔都没有。”

    我心中一动:“既然四周连小孔都没有。又如何放进毒烟呢?”

    隐无邪道:“想来一注香之后,机关会自然发动,露出可以射入毒烟的孔洞。”指了指壁龛上的长明灯和泥偶,道:“南宫平擅长土木机关,我们误进假入口,这里的机关便已全面开启,诸如油灯点亮、泥偶滑动都是由机关发动的。”

    我瞧了瞧长明灯,这盏灯是古铜所制,雕刻着精细地花纹。绒棉灯芯和灯油都很普通,但壁龛上微微凸出两根可以活动的铜管。形成一个夹角,管口镶嵌了淡白色的火石,紧靠灯芯。想来机关发启后,带动铜管口的火石互相摩擦,才点亮了油灯。我伸手去拿油灯,居然拿不动,仔细一看。原来圆盘形的灯座尾部与甬壁牢牢焊接在了一起。

    “奇怪,这盏长明灯为什么要和石壁焊在一块?”我不解地道,南宫平既然是一代巧匠,当然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难道这盏灯还有什么古怪?

    琅瑶突然不耐烦地叫道:“很简单。一旦有人挪动油灯,火石就点不到灯芯了。”声音尖锐,脸上表情不断变幻。喃喃自语:“我不会死在这里的,那个野种没能做到的事。我一定能做到。我比她强,我要让登峰造极阁所有的人知道,我琅瑶比她强!”

    厉喝一声,琅瑶袖口连续飞出十二块黄巾,她咬破舌尖,一口鲜血猛地喷在黄巾上,上面绣着的十二个金甲人脱巾飞出,全身光芒闪耀,身躯雄伟如山。手里拿着十二种奇特地金色兵器,显得威风凛凛。

    “六丁六甲!”隐无邪轻呼道,“看来贵派是下了血本,对九疑宝窟志在必得,连镇派之宝的六丁六甲神人都交给你了。”

    琅瑶一声令下,十二个金甲神人齐齐挥舞兵器,对准顶壁一角,猛然砸去。“轰”的一声巨响,整个甬道仿佛晃了一晃,再看顶壁。依然完好无损。

    十二个金甲神人再次挥舞兵器砸下,这次换了一个落点。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不断响起,金甲神人在甬道四壁的每一个部位逐寸击砸。十二件金光闪闪的奇门兵器共击一点,掀起压迫般的气浪,威力大得惊人,只是照样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石壁上连点碎屑也没有溅出。

    在琅瑶地指挥下,金甲神人不知疲倦地猛击石壁。我茫然不解,难道琅瑶不知道这是白费力气吗?可看她的眼神,虽然焦躁但不失冷静。我恍然明白了她的用意。既然这里能放射毒烟,那么四壁内一定安装了机关。虽然金甲神人不能砸开石壁,但只要壁内的机关受到震荡而损坏,就无法发动。

    “但愿我们的运气够好,可以令机关失灵。”隐无邪望着琅瑶道,显然也清楚了她的目地。他整个人化作一片若有若无的阴影,在四壁飞速移动。这两个都是聪明和坚毅兼备地人,尽管深陷绝境,依然积极寻找求生的法子。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泥偶、油灯,暗想南宫平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既然可以悄无声息地释放毒烟弄死我们,何必又通过泥偶来通告?是故意炫耀,猫捉耗子般的玩弄还是有其它目的?

    “林公子吓傻了吧?”瞥见我出神,琅瑶讥讽地道。

    “至少我不做白费力气的事。”我装作不明白她破坏机关的用意,果然琅瑶脸上更显轻蔑。我心里暗笑,她越看低我越好,否则就算能安全脱困,她也会想办法算计我。身处九疑宝窟,既要和南宫平的凶险机关斗,也要警惕这两个笑里藏刀地同行。

    时间一点点流逝,距离一注香的时间越来越短,金甲神人们也把四壁砸了个遍。至于能否破坏机关,真得看运气了。

    琅瑶轻轻叹息了一声,靠在石壁上。隐无邪也停了下来,皱眉道:“石壁内如果真有机关,也该被我们毁坏了。只是奇怪得很,石壁坚厚,里面似乎没有挖空的夹层,南宫平是如何安装机关的呢?”

    我蓦地一震,脱口道:“南宫平既然号称一代巧匠,设计机关时一定会考虑到被人破坏的因素,怎么会在明显的位置安装机关?”

    三人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机关不在石壁的夹层里!”

    琅瑶面如死灰,隐无邪沉默不语,花了半天劲还是一无所获,我们都心情沮丧。但我还是对南宫平钦佩不已。这样的机关设计,已经不是单单巧匠可以形容,完全把我们玩弄于股掌,南宫平绝对是个才智杰出的大师。

    “如果找不到施放毒烟的机关,我们必死无疑。”琅瑶涩声道:“或者根本就没什么毒烟机关,只是南宫平故意吓唬我们?”

    我断然否决:“护卫九疑宝窟地机关怎么可能只是装样子?”

    琅瑶焦躁地道:“那机关到底藏在什么地方?难道隐形了?就算是隐形,也逃不过隐掌门的影流甲御术地勘查。”

    隐形?我心中一动,什么样的机关才能真正地隐形?目光再次仔细扫过甬道。油灯、泥偶,甬道里只有这两件东西。

    琅瑶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盘膝坐在角落里,十二个金甲神人紧紧环护着她。分明已经放弃寻找机关,准备全力应付接下来的毒烟。

    一朵阴影之花从隐无邪指尖绽出,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风。

    一注香的时间就要到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了甬道。

    一滴冷汗渗出我的额头,滴落在鼻尖上,一时心中泛起各种复杂的情绪。实在没办法,我就只能运转游牧一族的寂眠力,进入不生不死的休眠。

第九册 第四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九册第四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要被困在这里?我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四周,灯焰的影跳曳不定,如同鬼魅的舞蹈。

    刹那间,我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对准长明灯,一口气猛吹过去。“噗”的一声,***熄灭了。

    四周蓦地一片灰暗。

    “林飞,你搞什么鬼!”琅瑶喝道,随即闭嘴,闭目运息,再也无暇理会我。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长明灯,放弃运转寂眠力,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生死在此一搏。

    一息过去了,几十息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一注香的时间过去了。甬道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发生。

    “天啊,没有毒烟!”琅瑶率先尖叫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

    阴影的花苞缓缓吐出了隐无邪,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几分惊讶,几分迷惑,又似乎隐隐有些失望。

    琅瑶神色兴奋:“南宫平果然在骗我们!根本就没什么毒烟机关,完全虚惊一场!”

    隐无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是你吹熄了长明灯?”

    我嘻嘻一笑,没有回答。隐无邪走到长明灯前,沉吟半晌,道:“原来这盏油灯就是释放毒烟的机关。”

    琅瑶一呆:“这怎么可能?南宫平怎么会把机关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再说毒烟机关停止运转和吹灭***有什么关系?”

    隐无邪长叹了一口气:“就因为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所以才会被我们忽略。林公子,你真是机智过人,还是你为琅姑娘一解疑惑吧。”

    我微微一笑:“其实能发现机关,还是琅姑娘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什么样的东西才能真正地隐形,连法术也发现不了?那就是我们肉眼看得到,但却会忽视的东西。既然机关不在石壁的夹层里。那么就一定在甬道里!而甬道里只有两件东西——泥偶和长明灯。”

    “泥偶也许能突然喷射毒烟,但泥偶身材固定,就算体内藏了毒烟也有限得很。以我们的法力,闭气支撑几刻,等到毒烟散尽也不难,所以毒烟机关只可能是这盏长明灯。”我握住灯座,继续道:“先前我就发现,灯座和石壁焊接在了一起。难道仅仅是防止外人移动长明灯?而这盏灯,难道仅仅给我们照明用?一代巧匠制造出来的长明灯,当然不会像我们想象地那样普通。理应有更多的用处。”

    琅瑶目光一亮:“灯座莫非是中空的?”

    “琅姑娘终于明白了。”我点点头,手指轻轻一弹灯座,发出“叮”的清亮声。如果灯座是实心的古铜,弹扣时的声音会比较沉闷。

    琅瑶恍然叫道:“石壁内虽然没有机关,但一定储有大量的毒烟,毒烟通过空心的灯座,再传到灯芯。只要灯燃着。一旦灯油耗尽,燃烧的自然是毒烟了!是了,这种毒烟一定无色无味,才能让我们无法察觉长明灯的秘密!”

    我欣然道:“你们看,灯盏里盛地油差不多可以烧一注香左右的时间。这也是南宫平为什么会说一注香的时间后,毒烟机关才会发动。所以只要提前吹灭灯。毒烟就无从释放。”

    琅瑶哼道:“早知如此,就该让六丁六甲把油灯击碎。”

    我示以鼻嗤:“损坏油灯。恐怕毒烟立刻会冒出来。南宫平岂会让我们随意破坏他的机关设计?”

    “南宫平真是厉害。”隐无邪笑了笑:“不过林公子棋高一着。虽然年纪轻轻,但这份急智、沉着,实在令人钦佩,连南宫平也算计不了你。”

    我心头忽地咯噔一下,在我解说长明灯机关的时候,隐无邪始终没有露出过惊异的表情。要么他喜怒不形于色,要么他早就发现了长明灯的奥秘。如果是后者,那么隐无邪这个家伙太可怕了。他故意隐瞒不说,是想通过毒烟除掉我和琅瑶。独吞九疑宝窟。同时也意味着隐无邪法力超强,有绝对地把握不被毒烟所害。

    “哪里哪里,我只是运气好,凑巧想到罢了。”我口不应心地道,对隐无邪起了十二分的提防。

    琅瑶道:“现在我们虽然没死,但也被困在这里了。没有食物和水,迟早死路一条。”

    “我看隐掌门早就有了办法。”我目视隐无邪,试探般地将了他一军。

    隐无邪平静地道:“恐怕林公子也看出来了,何必一定要我献拙呢?”

    我们互相久久对视,齐声大笑。既然长明灯另有奥妙。泥偶当然也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了。

    反复检查了泥偶,我们终于发现他手中捧的布帛的另一面。有几十行暗纹,挖掉这些暗纹后,剩余的布帛赫然形成了几十个字:“盗宝的小贼们,你们总算比猪要聪明一点。既然发现了布帛地秘密,毒烟也应该奈何不了你们了。乖乖听话,把泥偶移到石门前。南宫平留书。”

    “把泥偶移到石门前?”琅瑶将信将疑:“南宫平是不是想借助泥偶,发动新一轮机关攻击?”

    我沉吟道:“也许他想放我们出去。”

    “哈哈,南宫平有这么好心?我看你脑子烧坏了吧。”琅瑶尖刻地道。

    “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只能相信南宫平的话了。难道坐在这里等死?”我瞪了琅瑶一眼,搬起泥偶,摆放到石门前。虽然是泥塑,但泥偶却像铁铸一般沉重。

    “咔嚓”,从石门背后传来模糊地声响。“轰”,石门缓缓移开,露出了前方的通道。

    我毫不犹豫地窜了出去。

    在石门的另一面,有一个同样大小的泥偶,手里握

    石制的钥匙。石门上有一个锁孔,石钥匙正插在锁这个泥偶打开了石门。隔着石门,两个泥偶面对面而立,十分有趣。

    琅瑶目瞪口呆,隐无邪若有所思地道:“聪明反被聪明误。从选择九疑宝窟第一个入口开始,南宫平就在暗示我们这个道理。幸好我们没有自恃聪明。怀疑南宫平的留书,否则便会被一直困住。”

    “我想的却和隐掌门不同。南宫平大师一定是个心地仁厚的人,就算是绝境,他也会给盗宝者留下一线生机。如果我们早点离开甬道,也不用担心石门封闭;油灯虽然致命,但只要吹灭***,毒烟就无法放出;泥偶的布帛更是指点了脱困之路。九疑宝窟虽然是九死一生地土木机关,但盗宝人却有绝处逢生地活命机会。”我感慨地道,说实话,我现在对南宫平越来越佩服。

    琅瑶冷冷一哂:“看来你倒是南宫平的知音。九疑宝窟是他最后一件杰作。随后南宫平就失踪了,算来已近千年,想必早就去黄泉天报到了。你若是对他有兴趣,不妨去黄泉天拜访。”

    我不理睬这个女人的刻薄话,颇有兴趣地观察两个泥偶。如果我所料不差,泥偶体内一定嵌满了奇异的磁石。当我把其中一个泥偶移到石门前,内装的磁石和另一个泥偶内的磁石互相吸引。于是另一个泥偶滑到石门前,手里的石钥匙正好插进锁孔,打开了石门。

    真是巧妙的设计。

    我们顺着甬道,继续向前走。经历了刚才的凶险后,每个人都有些杯弓蛇影,小心翼翼地移动步伐。生怕触动机关。走了大约一里,前方一道石门阻挡了通路。石门上刻各种花鸟鱼虫地图纹。雕刻精美,栩栩如生,石门最上端用闪闪发光地夜明珠镶嵌着几个大字“九疑宝窟第一入口。”

    怔怔地仰望石门,琅瑶道:“原来我们刚到真正地第一入口,里面想必更加凶险。”

    “第一入口不见得就没有机会。”劫后逃生,我信心百倍:“南宫平一定会在里面为闯入者留下一点救命稻草,就看我们能否抓得住。”

    “但愿你真是南宫平的知音。”琅瑶踌躇片刻,指挥十二个金甲神人去推石门。如同蚂蚁撼树,石门纹丝不动。

    我灵机一动。顺原路跑回去,搬起泥偶,再回到宝窟入口的石门前,把泥偶摆放好。只听到门后“咯嚓”一声,石门缓缓滑动,耀眼的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大块的黄金、白银;龙眼般大的浑圆珍珠;没有一丝杂色地碧玉、玛瑙;五彩缤纷的宝石像小山丘一样,杂乱堆满了一地。

    “我们算是进入了宝窟?”琅瑶又惊又喜,瞳孔被枚不胜数的财宝映得五光十色。

    我一瞧石门背后,果然有一个泥偶,手里的钥匙正插在门孔里。隐无邪暼了我一眼。道:“这次能进入宝窟,林公子当记首功。这里的金银财宝。公子可以先行随意挑选。”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老子可不是傻瓜,光看琅瑶、隐无邪对这些珍珠宝石毫不动容的样子,就知道它们根本算不上什么。

    琅瑶忽然神色微变,一步步向后退去,如临大敌,十二个金甲神人团团围住了她。只见堆积如山地财宝慢慢耸动,从里面爬出了一头怪兽。它长得像一条巨型蜈蚣,两腮各挂着一个大肉袋,软软地垂落到颈部。怪兽的背脊上生着一条金线,几百只小脚流光溢彩,在珠宝堆上轻盈爬动。最奇地是怪兽的眼睛,闪动着宝石般的七彩光芒,当它盯着你看的时候,仿佛目光里充满了贪婪。

    “是守财奴!”隐无邪低声道:“这种怪兽性子奇特,最爱金银珠宝,所以被称作‘守财奴’。幸好刚才我们没有动地上的财宝,否则一定会遭到它的攻击。”

    琅瑶目视守财奴,忽然把金甲神人收回黄巾中,脱下耳坠、发簪、手镯,把身上所有的金银首饰都扔在地上。守财奴立刻窜过来,尾巴一扫,把首饰都扫进腮边的大肉袋里。随后窜到我和隐无邪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们。

    隐无邪解下了手上的玉扳指,犹豫片刻,又从怀里掏出一颗鸽卵大地珠子,扔在地上。我猜到了几分端倪,学着他们,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还忍痛把海姬送给我的玉佩拿出来,放在地上。守财奴绕着我们急速游走几圈后。满意地点点头,尾巴卷起所有的东西放进肉袋,慢慢钻进珠宝堆,再也不出来了。

    琅瑶轻轻舒了口气,快步向前走去。隐无邪不动声色地道:“原本以为林公子年轻气盛,不会甘心把身上的财宝交给守财奴,想不到居然如此能忍。莫非以林公子的法力,还惧怕一只怪兽吗?看得出来,公子很珍惜那块玉佩。”

    “堂堂罗生天十大名门地掌门,不也向守财奴屈服了嘛。你那颗珠子。想必也是价值连城吧。”我耸耸肩,语含机锋:“这头怪兽恐怕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就算我斗得过它,多半也是两败俱伤,岂不让渔人得利?”

    隐无邪淡淡一笑:“守财奴最爱财宝,只要我们交出身上所有的金银玉器,它便不会再为难我们。这头守财奴其实也不算很厉害,但背生金线。说明是一头母兽。母守财奴喜欢在金银珠宝内产卵,这里有多少金银财宝,就有多少守财奴卵。孵化这些卵十分简单,只要鲜血沾到即可。守财奴秉性凶悍,争斗时不死不休。如果我们和这头守财奴冲突,势必溅血。千万头守财奴卵一旦孵化,我们想要

    身可就难了。所以忍一时风平浪静。至于公子所说利。大可放心。我隐无邪可以立下重誓,只要林公子不和我为敌,有生之年我决不敢加害公子。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这几句誓言说得铿锵有力,十分坦诚。连琅瑶也回过头,露出惊讶地神色。我有些疑惑不解,搞不懂隐无邪为什么要如此示好。当下也随口客套了几句,反正和罗生天十大名门的掌门搞好关系,对我没有坏处。我当然不会相信隐无邪是个好人。否则早该告诉我守财奴地秉性,而不是大放马后炮。

    越往前走,地上的财宝也就越少,到最后连一件也瞧不见了。地势却越来越开阔,如果九疑宝窟是依托九头冰龙的骨骸所建,九个龙头分别是九个入口,刚才的甬道是龙颈,那么我们现在应该进入了龙腹。

    上空悬吊着一颗颗夜明珠,照亮了四周。前方是一片平坦地空地,铺着金、黄、绿、红、黑五色的巨大方砖。不同色彩的方砖分布有致。似乎暗藏玄虚。

    琅瑶唤出六丁六甲,率先开道。一个金甲神人刚刚踏上一块黑色地砖。黑砖就急速沉落,露出下面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金甲神人反应奇快,向上跃起。“噗”洞穴里猛地喷出一道道水桶般粗的浓稠汁液,溅得金甲神人满头满脸。汁液具有极强的黏性,沾到身上就无法脱落,并像活物一样,把金甲神人重重包了起来,向洞穴拖去。

    金甲神人连连怒吼,竭力挣扎。我不觉心头骇然,先前曾经见识过金甲神人的威力,知道他们地力量有多大,想不到会被这些汁液拖住。

    另外几个金甲神人也遇到了麻烦,踩在红砖上的陷入熊熊烈焰;踩到绿砖的被一种奇怪的藤木缠上;踩到黄砖的被不断涌出来的泥土埋住;最奇特地是踩到金砖的金甲神人,浑身沾满了厚厚地金粉。这些金粉似乎非常重,令金甲神人摇晃着身躯,一点点弯下膝盖,向下陷落,仿佛背负了一座山的重量。

    琅瑶眼看不妙,急忙把六丁六甲召回黄巾。虽然重新变回巾中的绣像,但六丁六甲金灿灿的盔甲上却多出了绿、红、黑等五种颜色,擦也擦不掉。琅瑶脸上露出痛惜之色,强行喷出一口鲜血,溅在黄巾上,随着鲜血渗入黄巾,金甲神人盔甲上的杂色才一点点褪去。

    “两位倒是乐得逍遥,任由我这个女人为你们冲锋陷阵。”吃瘪的琅瑶把火气发泄到了我们头上。

    “姑娘是巾帼不让须眉嘛。有你在,哪用我们出手?”我幸灾乐祸地回道。

    隐无邪毫不动气:“幸好琅姑娘的六丁六甲打了头阵,才让我看出其中的玄虚。金、绿、黑、红、黄五色方砖,分明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只要明白五行生生相克的道理,闯过这些地砖应该不难。”

    我恍然道:“隐掌门地意思,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隐无邪微微颔首,身形飘起,向前掠去,速度快得惊人,犹如一道淡淡的影子。他足尖在黑砖上一点而过,地砖刚刚下沉,隐无邪已经落在了象征土的黄砖上,这时,黑砖下的洞穴喷出的汁液当即被黄土覆盖。黄土刚一隆起,隐无邪倏地横移,落在象征木的绿砖上,黄土层立刻被钻出来的碧绿藤蔓穿破。等他踏到金砖,藤蔓又被金粉压弯。照土克水、木克土、金克木、火克金、水克火的秩序,依次掠过黑砖、黄砖、绿砖、金砖和红砖,利用五色砖的彼此相克化解攻击。这样十多个循环下来,他安然越过了铺砌五色砖的地面。

    我和琅瑶随后效仿,虽然一路凶险,但却毫发无损。

    再往前走,地势已经完全不同,如同波浪般起伏不定。一条条巨大粗壮地骨骼从地面隆起,盘根接错,丛生出尖锐冰寒的骨刺。周围地光线很暗,灰蒙蒙一片,使凹凸崎岖的地面更难走。

    这里看不到任何人工建筑的痕迹,只是在骨骼的夹缝里,挤满了一团团黑魆魆的东西,硬中带软,非石非铁,像是一种奇特的材质。越往前行,视野内就越幽黑,身边的人仿佛成了晃动的幽影。

    琅瑶的黄巾里飞出十多只萤火虫,在前头照明领路。这些萤火虫显然是异种,双翅大如车轮,圆鼓鼓的尾部橙黄透亮,忽闪忽闪地灿如宝石。没飞多远,萤火虫的萤火突然熄灭,一只接着一只从空中跌落,像是被无形的魔爪突然扼杀。

    四周重新恢复了幽暗,甚至比原来更黑了。

    琅瑶迥然色变,又从黄巾里唤出一头雪白的穿山甲。穿山甲转动脖子叫了几声,灵活窜出,贴着地面蛇一般潜行。这头穿山甲的鳞甲层层叠叠,远比普通的要坚厚,散发出玉质的光泽。头顶心一颗透明的肉瘤明耀生辉,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穿山甲急速潜行了十多丈,忽然僵卧不动,“啪”,毫无征兆地,它头顶上的肉瘤猛地破裂,身躯无力倒地,刹那间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尸骨无存。虽然我运足镜瞳秘道术,也看不清水T

第九册 第五章 请将不如激将

    第九册第五章请将不如激将

    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在雪球穿山甲消失的位置,连一滴血佛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琅瑶还在喃喃地道:“雪球穿山甲的鳞片比铁盾还硬,刀枪难入,到底是什么东西杀了它?咦,我怎么瞧不见你们两个了?隐无邪、林飞!”

    我答应了一声,忽然发现自己也看不到琅瑶了,急忙运转镜瞳秘道术,才在左侧一丈处看见了她。刚才虽然光线暗淡,但好歹能模糊见物。但就这么短短一会,四周的黑暗又浓烈了几倍,像是从一个无底洞里不断涌出来似的。那是最深最暗的黑色,浓稠如墨,滚滚地流淌开来,覆盖住附近的一切。视线内伸手不见五指,如果不靠镜瞳秘道术,我和一个瞎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我还能看得见,只是非常模糊。”我不安地道。两侧的地势不断突起,在上方合围,形成了一条黑暗的隧道,曲折蜿蜒,通向更黑暗的远处。脚下高低陡峭,高的是一些尖锐的突起,犬牙交错般横在前面;低的则是一个个大窟窿,深深向内凹陷。

    “我也看得见,但没找到雪球穿山甲的尸体。它可能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吞噬了。让我来开路吧,在黑暗中对敌本来就是我们影流的擅长。”隐无邪道,身影越来越淡,如同一片阴影,慢慢融入了黑暗。即便是我的镜瞳秘道术,也搜寻不到他。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如同恶魔无声张开的咽喉,压抑得人透不过气。琅瑶轻轻喘息着,让我感到自己还是个大活人。

    “小子,用你的心灵去感觉危险。”月魂忽然道,它绿豆眼紧闭,不再发出淡淡的清辉。“快闭上眼睛。放弃镜瞳秘道术,五识妖术也不要用,这里能吞噬一切有光的生物。”

    我没有犹豫,听从月魂的指点,闭上双眼。紫府秘道术被我运转到极限,直到在心灵地深渊内,缓缓浮出一点光明。

    刹那间,我感到四面八方有无数东西在蠕动,这是镜瞳秘道术看不到的,如今却在心灵的光明中暴露无遗。这些东西像虚无缥缈的浓雾。时而靠过来,时而又飘走,并没有对我们发动攻击。

    “月魂,它们是什么?”我双手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向前走。闭上双眼,虽然能看到先前看不到的东西,但同样变成了瞎子。看不见地势,不小心就会摔一跤。

    “是一种古老的菌菇,介乎于妖兽和植物之间的邪异生物,那还是第三代的魅时北境才有的东西。不过这些菌菇早在几千万年前就灭绝了,按理是不可能复活的。”月魂地回答也透着困惑。

    “第三代魅?几千万年前?哇靠,月魂你到底活了多久?”我吃惊得差点大叫起来。虽然我知道月魂一定是个活了很久的老怪物。但做梦也想不到,它竟然有几千万岁。

    “哇靠。你这小子现在还有功夫打探我的隐私。从魅的第二代开始,就有我了。”

    “嘻嘻,那你渡过天劫的经验一定多如牛毛。”想起滥用空空玄,提前将至的天劫,我不由得心中大定。有了月魂的指点,还用担心天劫?

    “魂器哪有天劫?只有人、妖才会有。就算我想要,也得不到。其实,你羡慕我漫长地生命,我却羡慕你在生死之间奋斗的刺激体验。你曾问一生中最想得到的是什么。那么我告诉你,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因为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回答。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问题会有绝对的答案。”来越密集了,它们很危险,你要集中精神抗衡。”

    一声尖叫,刺破了死寂。我听到琅瑶惊惶失措的喊声:“我地眼睛!我的左眼不见了!”

    我闻言一楞,忍不住睁开眼,运转镜瞳秘道术向她看去。只见琅瑶浑身发抖。蹲在地上,一张粉脸因为恐惧而极度扭曲。她的左眼球消失了。眼眶内一片平滑,一滴血也没有溅出,仿佛那只眼球从来就不曾存在。

    “快闭眼!你也想像她那样?”月魂怒叱道:“就算是微弱的目光也会被菌菇吞噬。”

    我赶紧听话,嘴里道:“琅瑶,快点闭眼,不然你那只眼睛也会消失掉。”

    “噬光菌!噬光菌居然复活了!”黑暗中,传来隐无邪震骇的声音。

    琅瑶凄厉地叫道:“噬光菌是什么?”

    “那是一些古旧的典籍里记载过的生物,它们只能存活于黑暗中,而肉眼无法看见它们。噬光菌早该灭绝了!难道是南宫平复活了它们?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隐无邪喃喃地道,语声越来越轻,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一丝邪恶的气息蓦地从右后方袭来,这纯粹是心灵地警兆,我急速一闪,与此同时,大脑好像被什么尖锐的物体狠狠刺了一下,近乎昏眩。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左面又有一片邪恶的气息席卷而来,比刚才的强盛了数倍。我想也不想,施展羽道术腾空而起,全速向前飞逃。

    不飞还好,一飞我立刻变成了空中的靶子。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邪恶的气息,犹如惊涛骇浪,向我疯狂袭来。一时间脑袋仿佛涨大了几十倍,疼得要炸裂开来。脑海中万象纷呈,闪过无数恐怖的画面。我有些心慌意乱,心灵深渊的一点光明也动荡起来,被不知从何处潜入的黑暗气息压迫,渐渐转弱,如同狂风中摇晃的残烛,随时会熄灭。

    “神识者,视乎冥冥,听乎无声。”月魂冷静地声音在我心灵深处响起:“

    忘记了紫府秘道术的纯素之道?”

    我一面左晃右闪,避开潮水般汹涌地邪恶气息向前飞逃;一面强忍头痛,道:“见鬼,老子现在根本没法静下心运转紫府秘道术啊!”

    “什么是静?什么是动?”月魂喝问。

    我蓦然一震,什么是静?什么是动?

    这么容易的问题真要回答时,又不是那么容易。动和静,难道真如我所理解的那样么?刚才睁开肉眼时。四周一片静寂,毫无生命的迹象。但开启心灵之眼时,却发觉有无数东西在动。

    动和静,区别是什么?

    “没有真正的动,也没有真正地静!有的只是节奏!只有领会这一点,你才能在下次比试时,从碧潮戈的刀下逃生!”

    月魂一语惊醒梦中人!一瞬间,我的肉体和心灵彻底断绝开来:肉体施展羽道术,以灵活百变的高速,避开一道道邪恶气息;心灵沉浸入寂静的空冥。感知邪恶气息的方位,唯神是守,泰然处之。肉体的一动和心灵的一静虽然矛盾,却在此刻,被我和谐运转成一体。

    我等于同时嵌入了两种不同的节奏。

    一动一静,令我生出一种玄妙地时空错开的感觉,就好像明明只有一个自己。但却同时畅游在两条时光的河流中。这一刻,光阴是静止的,也是流动的。我是静止的,也是流动的。

    没有绝对地动和静,一切只存在于心灵的相对中。冥冥中,我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有生以来从未涉足的境地。

    不知不觉,心灵的光明由微弱转到强盛。紫府秘道术循环运转的速度不断加快。“轰轰轰”,光明猛地暴涨,犹如火山喷薄,迸射出无数道光束。也许是先前受到黑暗压迫的缘故,光芒报复般地不断扩散,空冥地深渊越来越明亮,白炽的光芒不断充斥黑暗,驱散邪恶地气息。

    心灵的深渊被光明不断填满,“轰”的一声。渊底仿佛炸开了一个霹雳,一轮光芒耀眼的太阳跃然升起,吞吐不定。

    那是神识的太阳!

    紫府秘道术终于大成!

    神识照遍了心灵的每一个角落,又向外扩散,漫延成一片无穷无尽的光之海洋。在我体内,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个崭新的天地,明耀流彩,令人沉醉。神识的触角在这片天地里任意畅游,欢呼雀跃,千变万化。

    等我回醒过来时。已经站在了灵宝天。

    天地白茫茫一片,暴雨如注。像无数条粗长地蟒蛇猛烈抽打,顷刻淋得我浑身湿透。水雾升腾而起,远处的山峰犹如黛青色的盈盈眉眼,在烟水里若隐若现。

    灵宝天又在下雨。

    清爽的雨气扑面而来,和黑暗死寂的九疑宝窟俨然是两个世界。

    我心中一动,出神地站着,任凭大雨滂沱,回想刚才一动一静时时空错开的玄妙感受。我突然意识到,飞升也是一种时空错开的感觉:在一重天里是静止,而在另一重天里则变成了流动,同样是一个自己置身在不同的光阴河流中。隐隐地,我似乎抓住了什么奥妙,但又没完全弄明白。

    月魂了解我的心思,沉思道:“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我有时在想,飞升是否蕴藏了时空的奥秘呢?”

    “又或者时空也是一种节奏,而修炼地人、妖因为功法提升,恰好嵌入了这种节奏,所以才导致飞升。”

    我越想越出神,月魂终于不耐烦了:“喂,你喜欢当落汤鸡,没必要让我陪你一起淋雨吧?”

    我哈哈一笑,找了一座山崖避雨。山腰处,一大块平平向外延突的灰岩像一把大伞,横在头顶,替我挡住了密集地雨点。

    月魂道:“你第一次飞升灵宝天,还是在梦潭的时候吧。嘿嘿,紫府秘道术虽然奇妙,但修炼这门秘道术的人却罕有练出神识的。因为心灵的修炼最为虚无缥缈,特别是最后阶段,一不小心就会走火入魔,变成疯子。所以一旦练成神识,便脱离了法术的范畴,迈入纯精神领域,即便是在不能施展法术的色欲天、灵宝天,神识也能照样运转。这次能练成神识飞升,你还要感谢噬光菌。要不是它们的压迫刺激,你的神识哪有那么容易觉醒。”

    “没错。要不是它们,我也不能明白动静一体的道理。静到无限,便是动,这才是紫府秘道术的最后一步。”

    “这些菌菇生物是能掌控两种节奏的黑暗生物,不但能无声无息地侵蚀肉体,还能发动邪恶的精神攻击。先前你头痛欲裂。就是它们精神攻击地结果。而琅瑶的眼睛、雪球穿山甲也是被它们侵蚀的。不过我实在好奇,南宫平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些古老的噬光菌复活呢?”月魂陷入了沉思。

    我擦干脸上雨水,目光四处乱转。这一次飞升灵宝天,好歹再找点值钱的宝贝带回去。

    月魂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早知上次飞升,我们就不该拿那柄螭枪。纯粹废物一个,根本不是无量刀的对手。”

    我一愣,不明白月魂为什么这么说。螭枪的威力有目共睹,要不是它,我早死在碧潮戈的刀下了。

    “螭到底不是真正的龙啊。”月魂无可奈何地道。

    掌心猛地一阵滚烫。心灵深处响起了愤怒的咆哮——螭地咆哮!

    “无量刀算个屁啊!是这小子太无能!神识都没有的白痴,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凭什么发挥螭枪的力量?”第一次,我清楚听见了螭的声音。

    月

    眨眨眼:“傻小子,快运转神识,这头假龙愿意和你不能收服他就看你的了。”

    我恍然明白了月魂的用意,之所以讥讽螭枪。是为了逼他现身吧。我立刻运转神识,心灵的每一个细微角落犹如洞若观火,纤毫毕现。在心灵地一隅,神色暴戾的螭冷冷地看着我,双爪抱胸,额前的独角桀骜不驯地翘起。在它脚下。有一顶猩红色的高冠,深深嵌入我的心灵领域。牢不可分。

    心念一动,我立刻出现在螭的对面。练出神识果然奥妙无穷,我不但能看到螭,和他随意对话,还能任意变化心灵地天地。霎时,四周在我的神识运转下,变成冰天雪地,银妆素裹。鹅毛般地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洒落。粗长的冰柱从地下纷纷钻出,高耸入云,形成一座地牢,把螭困在里面。

    螭怒吼道:“快停下!”

    我嘻嘻一笑,螭枪性热,犹如烈焰,应该最讨厌寒冷,所以我故意营造出一个寒气森森的神识世界,给这家伙一个下马威。

    螭暴跳如雷:“白痴,刚练出神识就拽得要死!魂器是感觉不到温度的。再冷我也不怕。不过我讨厌冬天!讨厌白色!小子快点住手!”

    我哼道:“日他***,这是你对主人说话的口气吗?先端正一下态度再说!”神识继续运转。大块大块的雪团砸在他头上,全身不断结出一层层雪白的冰霜。在我的神识里,我就是老大,他是任凭宰割地鱼。

    螭狼狈不堪地躲窜,但无论他逃到哪里,哪里就会被厚厚的冰雪包裹。望着他时而暴怒,时而畏惧的表情,我知道该适可而止了。神识随即变幻,四周的冰雪纷纷融化,春回大地,花开草长,暖洋洋的阳光洋溢了心灵的天地。

    螭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瞪着我,无力地咆哮:“我,我不会承认你这个主人。要不是我的高冠被你禁锢,我可以轻松挣脱你的神识。你不够强大,你不配当我的主人!”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说这些屁话有意义吗?现在的你,只能为我所用。这是事实,不是你泼妇骂街就能改变地。”

    螭狂傲地仰着头,一言不发。但在我的神识感应下,清晰察觉出他心底地深深沮丧。前面我是唱红脸,现在是唱白脸,动之以情的时候了。

    “我可以不当自己是你的主人。”我淡淡地道。

    螭神色一愕,我一字一顿地道:“我要你成为我的同伴。”

    “我并不想作谁的主人,能够成为自己的主人,不被奴役,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凝视着他:“我不会奴役你,不会把你当工具,但我需要你的帮助,打败无量刀。”

    螭冷漠地回望着我,半晌道:“同伴?那倒新鲜,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

    “也许能让你成为一条真正的龙。”月魂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笑嘻嘻地道。我明白这是月魂的神识侵入我的神识的结果,也意味着,月魂拥有比我更强大浩瀚的神识。

    螭浑身一震,似乎被月魂的话说中了要害。

    月魂如数家珍地道:“螭,你一共有过三个主人。第一个是九百万年前,罗生天第一名门大光明境的掌门厉若天;第二个是七百万年前,清虚天第一名门碧落赋的掌教无忧子;第三个是两百万年前,吉祥天天刑宫的首座长老湿婆。”

    “没错。”螭傲然道:“那你也该知道,他们三个,都是当时名震北境的第一高手。”

    “但他们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想要什么。”月魂静静地看着螭,不再说话。

    螭又是一震,双爪紧紧地攥成拳头,仿佛化成了僵硬的石像。

    我向他伸出手,耐心等待着他的回握。

    低下头,螭沉默了很久。

    “同伴,那就同伴吧。”螭始终没有握我的手,但等他抬起头时,目光已犹如烈焰般灼热,似要将我焚烧:“小子,让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螭枪!”

    螭的双眼化作了两团火红的火焰,焰火越烧越烈,凄艳无比,形成了一个火的神识世界。

    “那是极限之枪!是动静的极限!如果说,无量刀是游走于动静两点的变化之刀,我就是动静极点的不变之枪!”螭的声音仿佛也在激烈燃烧:“来,和我的神识相融吧。”

    当我的神识和螭的神识水乳交融后,心灵的天地又延伸扩展了一倍。

    螭化作一道赤红的焰火,以惊人的高速喷射,又似乎完全静止不动。动静的节奏,崭露得淋漓尽致。

    “真正的极限,就是一点。动静只是一个点,再长的直线,再多变的轨迹被不断压缩后,也只是一个点。”螭矫夭腾挪,漫天火焰迸射激溅,最终融为一点火星——充满了暴戾、躁动的一个点。

    “那是极限之点!超越了时间,脱离了速度,比一瞬更短,比千万年更长!”螭放声咆哮,这一点猛然炸开,岩浆一般四处喷射,化作沸腾的火世界。

    “既然是点,肉身又如何施展?”我问道,毕竟人、妖的身体是受到时间和速度束缚的。

    “问得好!所以真正的螭枪,是要用神识射出来的!它是神——识——之——枪!”螭的火世界慢慢褪去,变回原形,静静地站在我的对面。

第九册 第六章 异物

    第九册第六章异物

    大悟,神识原本就是心灵意念的最高层次。天地万神识更能超越时间、速度的呢?晨时可以神游东方的高山瀚海,暮时可思及西域万里的荒芜沙漠。可以追忆往昔,想象未来,千变万化,源于自身这一点。

    “热烈鼓掌!”月魂使劲拍着小手,挤眉弄眼:“原来用神识射出来的螭枪,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还不是最大的威力。”螭回答道,目光中的火焰跳动出熊熊光彩:“因为虽然这是真正的螭枪,但并非传说中的螭枪。”

    我好奇地问道:“传说中的螭枪可以破开时空,是真的吗?”

    螭傲然挺起胸,解释道:“当心灵世界能够凝缩成一个点时,再进一步压缩,形成一个凹陷的神识。螭枪便可以破开时空,呈现出那传说中的一枪。那是突破了极限的一枪!”

    月魂听得直摇头:“炼出神识后,心灵世界无比宽广,要将它重新不断压缩,凝结成一个点,谈何容易?何况是再进一步压缩?就算北境历经几百遍成、住、坏、空,恐怕也没有人可以做到。”

    螭眼中的烈焰忽地变得黯淡:“所以我的历代主人虽然能射出神识之枪,但只是接近极限,无法到达真正的极限之点,更别提突破极限了。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很想成为一头真正的龙,但我最大的愿望,是有人可以使出那传说中的一枪。”

    他的眼神重新亮起来,闪耀着摄人的光辉:“那是我身为一件魂器,最大的梦想。”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言归正传。我现在既然能射出神识之枪,是不是打得过碧潮戈了?”我贵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份料是射不出什么传说一枪的。一个凹陷的神识?老子听都没听说过。

    螭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海龙王地妖力比你强多了。当无量刀蜕变成‘无’时,无形无量。就算你的神识感应得到,凭你半生不熟的神识之枪,也一样凶多吉少。”

    我厚颜道:“全赖有你嘛。你要是甘心输给那把破刀,老子也没话可说。”

    螭像泄了气的皮球,直翻白眼:“这就是我的同伴?北境第四个螭枪持有者?我看更像是个无赖。小子,你的妖力是不能和海龙王比的,如果用螭枪和无量刀硬撞,吃亏的只会是你。想要挡住无量刀,你就得精确把握它的节奏。寻找节奏的空隙,再行打破。”

    我欣然道:“老子已经能把握节奏啦。”

    螭不屑一顾:“你不过是刚入门罢了。我问你,在血戮林时,你把握到图腾神树地节奏了吗?即使是眼前灵宝天的暴雨,你能把握雨点的节奏吗?”

    我微微一愣,暴雨的节奏?我的肉眼望着纷纷扬扬的雨点,神识仍然守在心灵一隅。和螭水乳交融。肉体的我和心灵地我又一次独立开来,维持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螭又道:“你平时作战,太依赖五花八门的法术,反而忽略了自身的力量。现在置身灵宝天,刚好是你最佳的锻炼机会。试一试,如何去打破暴雨的节奏。不然你想都别想在无量刀下逃生。”

    大雨瓢泼,雨点乱七八糟。意洒泼,没有一刻相同。看得我头晕眼花。不要说数以亿计地雨点各自的节奏不同,就算是同一颗雨滴,从天空落下来时也在不断变化节奏,有时快有时慢,甚至有时突然改变了落下地轨迹。即使我刚刚把握住,但一阵冷风刮过,烟雾蒙蒙,雨点猝然改变了节奏。

    “不要被肉眼看到的所迷惑。”螭厉声道:“用你的神识去感应!”

    我的神识立刻向外延伸。触及到四周的雨点,默默感受它们的节奏。虽然暴雨骤急,但每一滴雨自身都是柔和的,纤细的。每一滴雨都是一个独立的透明世界,拥有自己地快慢,自己的轨迹。

    我渐渐和它们彼此包容,融为了一体,再非一个看雨的外物。只有当我也成为这亿万滴雨的其中一颗,才不会被雨点排斥。

    神识不断向外延伸,整个灵宝天仿佛存在于小小的雨滴里。

    一颗雨点在神识中被无限放大。从天空坠落。

    时间仿佛刹那间停顿。

    动和静的对比中,这颗雨的节奏是如此清晰。

    我轻轻地屈指一弹。“啪”,在雨点落到地面的一瞬间,击中了它。时间像是又恢复了流动,在我的目光里,映出了溅成丝丝水花的雨点。

    “原来雨地节奏,就是游走于动静之间的节奏。”我心有所悟,飘然而起,挥洒魅舞,神识深深地浸透入每一颗雨滴。“啪啪啪”,无数水花从我地双拳、双脚溅出,落到身边的每一颗雨点,都被我的魅舞击飞。

    没有一滴雨能沾到我,雨水的节奏在神识中洞彻无遗,无论它们的轨迹如何飘忽,速度或快或慢,只要脱离不了动静之间的节奏,都被我清晰捕捉,再轻松打破。我的衣服再也没有被淋湿过,过了几个时辰后,居然干透了。而暴雨也恰好在此时停歇。

    “哈哈,老子太牛啦!不用任何法术,单靠肉体的力量就打破了雨点的节奏!”我得意忘形地仰天大笑:“螭,怎么样?现在老子可以对付无量刀了吧?”

    有形有色,无量刀无形无色。雨点是死的,无量刀螭酷酷地板着一张脸:“想要保命,还得加练。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在螭的指示下,我一连翻过十多座山,趟过几条大河,七拐八弯绕进了一个狭窄的山谷。四面白雾腾腾,碧峰苍莽,林木亮晶晶地滴着水。天空中,一道明艳的彩虹横跨而过,水光涟涟。

    月魂倚老卖老地道:“不就是一个小山谷嘛,干吗搞得那么神秘。这地方以前我来过一次,没什么特别的。”

    螭也不回话,只是让我深入山谷。我一边走。一边想,螭毕竟是灵宝天的地头蛇,要比月魂更熟悉这里。难道这里藏了什么好东西?一天的飞升时限已经过去了一小半,我到现在还是两手空空,根本没时间找宝贝。

    “拐过这个山坳,再向左拐,嗯,直接穿过乱石堆,看见那一排枯黄的柏树了吗?走过去,没错。就是那排柏树,现在绕到树背后。”

    “哦,是一个水潭。”我仔细打量着脚下的一泓碧水,这个水潭再普通不过,半亩大小,水色幽深清冽,倒映出疏淡地树影。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那就是水潭四周寸草不生,水面和地面齐平,整个水潭像一只翡翠盘平滑地嵌入地面,与泥石自然衔合,不留一丝缝隙。

    月魂一个劲地唠叨:“假龙,你可别浪费这小子的时间。他还要去空城水市找宝贝。这么个破水潭,红尘天至少有百来十万。有什么稀罕的?”

    螭暴躁地吼道:“破水潭?你懂个屁!就是在灵宝天,这样的水潭也只有一个!”

    “咦!”月魂像是看出了门道,讪讪地道:“水潭里怎么连一条鱼、一根草都没有?”

    “水根本不流动。”我惊讶地望着水潭,过了这么久,水潭里连个水泡都没有冒出过。虽然潭水十分清澈,但我根本看不到潭底。

    月魂若有所思:“这个水潭有多深?”

    螭没好气地道:“不知道!三年前,我们九个弟兄偶尔发现这个水潭,本想泡个澡,谁料潭水深不可测。我们联袂游下去。游了整整一年,都没能探到潭底。也许是一个无底潭吧。”

    “无底潭!”连月魂都惊叫起来,我更是闻所未闻,再深的大海也有底,这么个小水潭居然没有底?

    “你在说笑?不过老螭你实在没有说笑的天分啊。”我故作聪明地道:“世上哪有没底的水潭?只是你们兄弟没能游到底罢了。如果没有底,潭水还不都流光了?”

    “既然世上没有无底的水潭,又怎会有无量的刀法?”在神识的世界里,螭地目光锋凌如枪:“只是你量不到罢了。”

    “哇靠!老子晓得了!”我脑子一下子变得灵光起来:“无量刀的节奏再千变万化,再无形无色,始终有变化的底线。有形色的底线。只要找到它的‘底’,就等于嵌入了它的节奏。然后再打破,对不对?”

    “你还不算太蠢。”

    “那怎么才能找到它的底?”

    “答案在水潭里。”螭很臭屁地耍酷道。

    我这才想到,这家伙地前三个主人可全都是北境的第一高手啊!光是这三个高手的经验,就足够教我一辈子了。在实战方面,螭至少甩我十万八千里远,这一点连月魂都比不上。有了他,不但多出一件利器,还有了一个教我打架的免费老师,真是好处多多。想到这里,神识里的我满脸奸笑,越看螭那张酷烈的脸,越觉得可爱。我好像看到地不是一头暴戾的龙子,而是一头肥硕地奶牛,正等着老子把它榨干。

    直到螭被我看得心里发毛。

    “我没有那种爱好!”螭抵挡不住我的脉脉目光,憋紫了脸吼道。

    在螭的坚持下,我跳进了水潭。据他说,在大约万丈深的地方,我能亲身体验到什么是接近动静极限的节奏。

    潭水清冽彻骨,但却死气沉沉,没有一只鱼虾。下潜了大约几千丈后,我开始感觉到,水潭和表面看上去的沉静完全不同。在水潭深处,有时水波会隐隐震荡。这种震荡来得十分离奇,没有一点预兆,震荡过后潭水又波澜不惊。隔了片刻,潭水又猛地震荡一下。

    越往下游,潭水的波动就越厉害,而水中竟然传出了淡淡的异香。四周依然没有鱼虾水草等活物,我清楚地辨别出,香味就是潭水散发出来的。

    “怪,实在是怪!”我地好奇心被勾起,加速下潜,深处的潭水变得十分粘稠,异香也越来越浓烈。我一面游,一面将神识的触角向潭下不断延伸,很快到达了一万丈以下。

    到了这个深度,潭水的粘稠度已经是恐怖的地步了。水出奇地沉重。黏如蜂胶,再向下潜一尺也是难如登天。

    “轰”,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股莫可沛御的力量猛地冲来,把我狠狠撞飞出去。水波剧烈地震荡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静寂。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向上游。刚才被那股力量冲击的一刹那,不但百骸欲裂,如同巨石压迫般呼吸困难,就连我地神识也要被它吸走。

    “老螭。你他妈想害死我啊!”我心有余悸地骂道,想不到水潭深处这么古

    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更是邪门,居然会吸噬神识。

    螭哼道:“你感觉到那股力量了吧。告诉我,水波是什么时候开始震荡的?”

    “在老子被撞飞以后!”我不耐烦地道,立刻心神剧震,明白了什么。

    “直到这股力量冲击到你以后。水波才开始震动。你说它有多快?这就是接近动地极限。而这股力量消失以后,潭水几乎在同时沉寂,再无一丝一毫的震动,这就是接近静地极限。”

    我心头骇然,当然清楚这有多难。平日里一拳击出,往往拳头还没有递出。拳风已经出去了。如果把那股力量比作拳头,那么这只拳头比拳风更快。而如果丢一颗小石子入水。至少要等上稍许,水的涟漪才会消失。现在这么庞大的力量冲出后,潭水竟然一瞬间就静寂下来,平滑得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这绝对不是什么水潭,四周也绝对不是什么水,而是一种怪异的液体!

    螭催促道:“别发呆,继续往下游。”

    “怎么游?就算没有那股力量,我也游不下去了。潭水太黏厚了,简直是个怪胎!老子风华正茂。可不想死在这里。你该知道那股力量会吸噬神识吧,就算侥幸不死,如果神识被吸掉,我一定变白痴。”

    螭不为所动地道:“你别忘了,昔日我们九兄弟可是下潜了整整一年。只要你能找到水潭的节奏,就能一直游下去。”

    我有点犹豫,日他奶奶地,本想飞升灵宝天捞点宝贝,不料反惹得一身臊,来这个古怪水潭冒险。

    螭声色俱厉:“如果你连这都不敢。那就干脆放弃螭枪吧。即使是一个拥有螭枪的懦夫,也还是一个懦夫!”

    “谁他妈说我不敢?”受不了这家伙的激将。我一咬牙,再度向下游去。到了万丈深的位置,水波稠厚沉重,任凭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再下潜了。

    “轰”,莫可沛御的巨力骤然冒出,又一次把我冲飞出去。我被甩远,断线风筝般连转了十多个圈,才稳住身形。这一来,反倒激起了我的血性,稍作喘息后,我不甘心地再次下潜。这么来回试了几百次,我地骨头都快散架了,但也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

    定定心神,我放松身体,缓缓沉到万丈深的位置,神识却延伸向万丈以下,水潭的更深处。霎时,一点悸动出现在神识中,被我明锐捕捉到了它的位置。我猛然抽回神识,双脚一点,霍地弹起。“轰”,一股巨力紧擦着我的脚心而过。

    我第一次成功避开了那股恐怖的力量。

    接下来,我每次下潜都依靠神识,预先感应到那股力量,然后避开,同时收回神识,避免被吸噬。几个时辰下来,我对神识地运用越来越娴熟,那股巨力出现的节奏也被我渐渐掌握。我发现,那股力量并不能完全笼罩水潭,存在着极其细微地空隙。

    “我要你游下去,不是让你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地躲闪。”螭一点也不满意,呵斥道。

    我突然急沉,神识的触角无限向下延伸。那股莫可沛御的力量又冲来了,这一次,我没有着急收回神识,在神识被对方吸拽的霎时,触角敏锐延伸,感应到了那股巨力的空隙。身躯一闪,我收回神识,猛地冲入空隙,庞大的力量就从我身边擦过。在水波动荡的一瞬间,我全速下潜,稠厚的潭水恰好因为震荡,也出现了短暂的空隙,被我趁势而入,一口气下潜了十多丈。

    四肢骤然一轻,下面地潭水又变得轻盈柔和,不再粘稠。周围荧光闪烁,水色幽蓝深邃,散发出奇异的清香。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妙的世界,无数个光点在眼前不停地闪烁,赤橙黄绿青蓝紫,然后又喷出丝丝偻偻的液体,幻化成一个个美丽的图案。在它们当中,有一个米粒般的小漩涡,正缓缓转动。

    “你明白了吗?”螭的声音出现在神识中:“这股力量虽然强横,但只是接近动的极限。只要不是极限之点,就会有空隙。如果能找到空隙,就能轻松避开。然后利用这股力量冲击潭水的一瞬间,破开粘稠无比的潭水。我们也是用这个办法游下去地。”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点点头:“动静节奏的变化间总会有空隙,这就是无量刀地底。”

    螭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无量刀蜕变后虽然无形无色,节奏瞬息万变。但只要是变化就有空隙,击中空隙,就能令它的变化彼此冲突,互为矛盾。好了,去拿你的酬劳吧。见到那个小旋涡了吗,吃掉它。”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微微发颤。

    我眉花眼笑:“那是什么宝贝?嘻嘻,总算有好处可以拿了,否则白忙活半天了。”话音刚落,小旋涡里猛地喷出那股熟悉的巨力,直冲而上,上层粘稠的潭水立刻动荡起来。

    我吃惊得合不拢嘴,原来那股莫可沛御的力量竟然出自这个不起眼的小旋涡!

    “那是水潭的内丹。”螭轻描淡写地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水潭。它是一个活物,一个会移动的奇怪生物!”

第九册 第七章 小试牛刀

    第九册第七章小试牛刀

    呆若木鸡,一时反应不过来。活的?这个水潭居然是一活物?如果它是活的,那么我就在它的肚子里?

    螭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游了一年,也找不到潭底吗?因为它一直在生长,长的速度比我们游得更快。第一次发现这个水潭时,它还在那排柏树的前方,后来逐渐移动,如今挪到了后面。为什么水潭附近寸草不生,连柏树都会枯黄?是因为养分被它吸食的缘故。上面一层粘稠的潭水,其实就是保护内丹的。”

    我震惊得合不拢嘴:“一直在长?那它有多大?”

    螭摇头道:“不知道。不过以这么惊人的速度长下去,总有一天,它会把灵宝天的地底凿穿。还磨蹭什么?飞升的时限快到了,难道你要入宝山而空回?”

    我精神一振,以一个饿虎扑食的姿势冲向内丹。不管水潭是什么玩意,蕴含这么强大力量的内丹是大补啊。不等内丹再次喷射出巨力,我大嘴一张,把它吞进肚子。

    “轰”的一声,内丹一进肚,就像一粒火星溅在了干草堆里,立刻炸开。内丹时不时地喷出一股股强横的力量,象发疯的猛兽群,在腹内横冲直撞,五脏六肺似要被硬生生冲碎。连丹田内的鼎炉也被巨力强行压制住,动弹不得。

    “快!以神识感应它!”螭急急地道,我来不及多想,神识的触角延伸向内丹。双方接触的瞬间,内丹消失了。我刚松一口气,异变顿生,在我神识的天地中,妖异般地出现了这粒内丹。

    “轰”的一声,神识犹如天崩地裂,掀起狂涛骇浪。一时间。乱象纷呈,群魔狂舞,再也无法控制。在混乱的神识下,我的肉体也失去了控制,手舞足蹈,有如疯癫。

    “假龙,你搞什么?这玩意好像不能吃啊!”我听到月魂不安地喝问。

    “一会就好。”螭的口气有点做贼心虚的味道。

    神识的天地几乎崩溃,时而像有柄铁锤猛烈敲砸;时而像无数根尖针齐刺;时而犹如千万刀绞,把神识切割成凌乱的碎片。足足承受了一个多时辰的痛苦,神识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我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连开口骂娘的力气都没了。这时,内丹似乎完全和我的神识融合,缓缓地旋转,也不再喷出强大的力量了。

    “感觉怎么样?神识有什么改变吗?”螭小心翼翼地盯着内丹,问道。

    略一察看,我惊骇得差点要晕过去。浩瀚广阔的神识正在以极其缓慢地速度,一点点收缩。而罪魁祸首正是这粒古怪的内丹!它在悄悄吸噬我的神识!

    “日他***。你是故意的!该死的假龙!”我忽然明白了螭的用心,破口大骂。

    螭地脸胀成了尴尬的猪肝色:“这个嘛,我发现你的资质还不算太烂,值得造就。所以才让你吞吃这粒内丹。有了它的吸噬,你的神识会不断缩小,最终凝聚成一个点。甚至进一步压缩成凹陷的神识。这么一来,你就有机会射出传说中超越极限地一枪了。”

    他越说越理直气壮。滔滔不绝地道:“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嘛,让你吃这粒内丹就是我的要求。再说了,能使出传说中地一枪,你应该觉得很骄傲才对。一个凹陷的神识,那是北境的奇迹啊!到时候,你就是北境古往今来的第一高手!”

    月魂冷冷地道:“你能保证这小子的神识一定会凝聚成一个点吗?你对这粒内丹了解多少?也许它会把这小子变成一个白痴!北境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活人能把神识凝聚成一个点,更别说听都没听过的凹陷神识了。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胡乱猜测的吧?”

    螭坦然承认:“没错。我是猜的。至于猜得对不对,以后自然会知道。”

    日他奶奶地,我气得吐血,居然被螭摆了一道,成了他的试验品。想到今后变成白痴的无限可能性,我恨不得把螭千刀万剐,凌迟车裂,再锉骨扬灰!

    报应啊!我喜欢用胎化长生妖术吸噬别人的妖力,现在自己的神识也被吸噬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无论我怎么变化神识。内丹纹丝不动,仿佛一直以来就是神识的一部分。

    发了好一会愣。我发觉自己正在慢慢下沉,而潭水的水位也不断降低,很快到了我的脖子。散发异香的潭水,如今开始隐隐发臭,变得越来越稀薄。

    “它已经死了。”螭漠然道,随即充满了兴奋:“这个前所未有的生物将会造就北境一个前所未有地高手!哈哈,它死得好,死得其所!”

    “不对你动大刑,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我在神识中对螭露出狰狞的笑容,冰雹大雪铺天盖地砸下,酷厉地严寒覆盖了神识的世界。从今以后,它要在冰天雪地里度过一生了。

    没等我欣赏螭暴怒跳脚,狼狈不堪的模样,四周骤然被无穷无尽的白光淹没,我向光海的核心沉去。霎时,我又生出时空错开的玄妙感觉。

    下一刻,我回到了九疑宝窟。半空中,黑暗的气息纷纷扑来,我闭上眼,神识的天地无尽延伸,感知到每一处黑暗气息的轨迹,洞彻它们的节奏,然后施展羽道术轻松飞避。练出神识后,这些黑暗气息的精神攻击犹如蚂蚁撼树,对我没有一点影响。

    我一路迂回前飞,前方的黑暗气息越来越浓烈,交织成一片密集的大网,再也无法闪避。我全力运起神识,正面迎上。

    情况突变,神识里的内丹陡然加速旋转,黑暗气息犹如磁石一般,纷纷被我的神识吸噬。

    “哈哈!内丹能吸噬任何精神力,你小子又能吸噬法力,你们真是天造地合的一双啊!”变成雪人的螭乐不可支。

    一时间,我也不知吸噬了多少黑暗气息,只察觉到神识的天地在不断扩大,感知更加敏锐,甚至能发现在右前方二十八丈的地方。有一丝若有若无,飘渺不定的神识,也在悄悄潜行。

    是隐无邪!我心头一凛,不愧是罗生天十大名门地掌教,不但拥有神识,还具有一种类似隐身的功效。如果不是我的神识增强,根本察觉不到他的神识。只是我吸

    识全都等于是为内丹无私奉献,它一直在缓慢吸噬我获。

    当我小心地把眼睁开一条缝时,墨汁般的黑色已经渐渐淡下去,噬光菌的黑暗气息几乎被我一个人全部吸光。四周虽然还很幽暗,但已经略微能看出人影。

    琅瑶落在了最后面,披头散发,神色痛苦不堪。不过毕竟是登峰造极阁出来的高手,她还没被噬光菌的精神攻击弄成疯子。她骑着一头漆黑地怪兽,蛇头蝠身,双眼翻白。双耳尖尖翘起。宽薄的双翼轻轻振动,在空中滑出一道道优美的轨迹。怪兽的腹部伸出千百条黑软细长的触手,缠绕成一顶严密的头盔,护住琅瑶的头部。

    “小丫头黄巾里封印地藏货还不少嘛。”月魂道:“这是盲蝠,天生就是瞎子,全靠灵敏的耳朵感应目标。在噬光菌灭绝之后。它就被称作黑暗之王!”

    我不解地问道:“它也能挡住噬光菌的精神攻击吗?”

    螭抢答道:“一般的盲蝠不能,但这只却可以。被登峰造极阁的黄巾封印的怪兽类似于半生半死之体。灵智早已泯灭,像个只知道听话地僵尸。今后你若是和登峰造极阁作战,不要和这些怪兽多做纠缠,直接破坏黄巾,它们自然暴毙。”

    我没好气地道:“除非万不得已,我才没必要去惹罗生天十大名门呢。你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整天就知道打架,没一点修养。”

    螭被我气得哇哇乱叫,这时。隐无邪地身影在视野中隐隐浮出,琅瑶驾驭盲蝠,飞速赶了上来。我们终于穿过了噬光菌的领地,重新会合。

    “南宫平这个狗娘养的!”出乎我的意料,琅瑶像个泼妇不停地咒骂着南宫平,脸上充满了怨毒之色,再难听的脏话都骂得出。

    看到她唾沫横飞,蓬头乱发的鬼样子,真是很难相信,她就是前一刻狠辣狡诈的娇媚美妇。

    月魂嘻嘻一笑:“她有点疯了。没有神识的人很难挡住噬光菌的精神侵袭。要不是盲蝠相助,她早变白痴了。”

    隐无邪平静地看看琅瑶。又看看我,讶然道:“林公子一点没感到不适吗?我这里还有安神定心地丹丸,如果公子需要的话,请尽管开口。”

    我心思转了一个弯,眯起眼,装腔作势地道:“就是脑袋有点疼,不过没受伤,应该不碍事吧。”

    隐无邪正色道:“噬光菌的精神攻击能令人思绪混乱,不可不治。”从怀中掏出一个长颈木瓶,摸出一颗红枣大小的丹丸,递给我。

    我微微一愣,这个木瓶古色斑斓,木纹泛着莹润的光泽,一看就很珍贵。丹丸更是芬芳扑鼻,异香传得几丈外都是,明显是上佳补品。只是隐无邪为什么要对我如此卖好?论关系他和琅瑶要亲近得多,却完全不管她的死活。看来罗生天十大名门,实际上并没有抱成团。

    接过丹丸称谢后,我装作仰头服下,悄悄把丹丸塞入袖口。小心使得万年船,万一这家伙给我吃的是什么怪药,老子可亏大了。

    琅瑶早已率先向前冲去,前面的地势更加险峻,幽暗的光线下,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洞窟串连成一条深邃地曲道,洞窟两边是冰龙高大嵯峨的骨,犹如锋锐地戟林,森森耸立。在洞窟之间,分布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铁笋,仿佛狰狞的猛兽,无声匿伏。

    没走多远,琅瑶已经陷入了激烈的交战。从一个洞窟里爬出无数白色的巨蚁,挥舞着大螯,潮水般包围了她。另几个洞窟里飞出了密密麻麻的蝗虫群,有的铁笋里冷不丁喷出腥臭的毒液。幸亏她黄巾里的怪兽足够多,加上六丁六甲环护左右,一时倒也无恙。

    这个时候,面对洞窟里层出不穷的怪兽,三人只能各自为战。我一面运转胎化长生妖术,吸噬周围的生气;一面荡出璇玑气圈,在周围形成重重漩涡。扑来的怪兽刚一近身,就被气圈转得晕头转向,偶尔有几头凶悍的,被我凌厉的脉经刀斩得开膛破肚。

    足尖一点,我施展羽道术飞上半空,绕开一棵铁笋里暴射出来的针雨,神识准确感应到,左前方一个洞窟里,冒出一大片异物,正向我飞来。那是一片色彩斑斓的云彩,发出嗡嗡的轰鸣声,运转镜瞳秘道术细看,居然是密密麻麻的毒虫。

    我收缩璇玑气圈的范围,在身侧形成一层凝厚的壁障,妖力大进以后,我的各项法术都提高了不少。我不停顿地喷出三昧真火,火团紫中带青,大如桌面,当先的毒虫立刻被烧焦了一大片,纷纷坠落。以我现在的神识感应,即使是暴急的雨点也可全部击中,何况这些根本进不了璇玑气圈的毒虫。不一会,地上堆满了厚厚的虫尸。

    “呼”,高处的几个洞窟里同时撒出大网,向我兜头罩来。我一记脉经刀劈去,金黄色的刀气和大网接触之下,发出“叮”的一声,大网居然丝毫无损,也不知是用什么古怪材质做成的。我暗叫不妙,向旁斜斜下飞。同时喷出一口口三昧真火,射向洞窟。熊熊火焰中,几十个手执大网,形状像黑猿的怪兽惨叫着滚成一团。

    还没松口气,四周风声呼啸,无数蓝汪汪的毒箭从铁笋里射出,交织成密集的箭网,将我躲闪的角度完全封死。这些毒箭又粗又长,来势凌厉,几根毒箭强行穿过璇玑气圈,虽然被气圈荡偏,但也吓出我一身冷汗。危急中,我身体蜷缩成一团,双臂化作盾牌,护住身体,双目清澈如镜,施展镜瞳秘道术将射向面门的毒箭尽数弹出。

    “叮叮叮”,数不清的毒箭击在手盾上,震得我身形不稳。与此同时,从正前方的洞窟里飞出两头庞大的怪兽,头生螺旋似的独角,丑陋的脸上长满蓝靛色的粗毛,双目大如铜铃,额头中央还嵌着一只墨黑色的眼睛。怪兽的一双翅膀又厚又大,丛生倒刺,凶猛地扇向我。还没近身,翅膀带起来的强悍风声已经压得人呼吸困难。

第九册 第八章 七情六欲镜

    第九册第八章七情六欲镜(上)

    “它们的第三只眼睛!”月魂焦急地叫起来。

    一道炽热的火焰掠过半空,映得幽黑的四周一片绚丽。螭枪从我的神识中射出,刹那间,鲜血激溅,螭枪从第一头怪兽的咽喉穿过,再射穿了另一头怪兽的胸膛,回到我的神识中。直到这时,两头怪兽还依然保持着扑向我的姿势。

    神识射出的螭枪,实在是太快了。

    我灵活向旁一闪,落在地上。“轰轰”两声巨响,怪兽从半空沉重坠落,整个宝窟仿佛震荡了两下,不少铁笋被怪兽的尸体压断。十多个洞窟也同时被尸体压碎,里面惨叫声一片。

    “这是绝种的飞獠啊!”月魂惊叹地道:“幸好你及时射出螭枪,否则可就麻烦了。飞獠不但铜筋铁骨,力大无穷,它们额头的那只眼还能喷出强光。这种强光具有可怕的妖力,一旦被沾到,会立刻变成石像。这可是上古凶兽啊。太奇怪了,噬光菌和飞獠都是早已灭绝的玩意,九疑宝窟里怎么会有这些?如果都是南宫平弄出来的,那他本事也太大了。”

    我苦笑一声:“还有这些铁笋机关,也设计得十分巧妙。几种机关同时发动下,封死了所有的退路,除了硬拼,一点办法也没有。”

    刚说话,一丝警兆蓦地出现在神识中,我闪电般横移一尺,就在我刚才的立脚处,地面塌陷,幽灵般出现了一个洞穴,里面积满了墨绿色的液体,散发出阵阵酸味。

    “好险!”我吓出一身冷汗,要不是神识感应,我现在已经掉进这个洞穴了。我试着踢了一块断铁笋入内,“滋”的一声,铁笋冒出刺鼻的青烟。像蜡烛油一般融化在液体中,连半点铁渣也不剩。

    驾起吹气风,我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冲去。这片地带充斥了机关陷阱、怪兽毒虫,稍作停留就会受到攻击,最安全的办法,莫过于以最快的速度闯过去。

    一路上,我使劲浑身解数,所有的法术被我用了个遍。在神识地奇妙感应下,我避开了一个个突如其来的陷阱,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当真是纵横驰骋。当者披靡,不少怪兽还没扑到面前,已被我的各种法术杀掉,或变成焦炭,或一劈两半。遇到特别强悍的怪兽,我也不多做纠缠,干脆射出螭枪。一枪了结。

    也不知厮杀了多久,怪兽的吼叫声越来越远,完全抛在了身后。附近也看不到密密麻麻的铁笋和洞窟了。眼前逐渐光亮,地势开阔,高高的顶壁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夜光石。映射出梦幻般的光彩。

    正对面,两块弯曲的巨大龙骨在上空交汇。形成一个天然地拱门。一眼望去,门内亮晃晃的一片,光线有些刺眼。隐无邪正负手立在门前,怔怔出神。

    “到底是隐掌门厉害,第一个闯出去。”我自己身上血迹斑斑,散发着兽血的臭味。隐无邪只有衣衫下摆沾了点点鲜血,上身除了左肩的一团血渍外,干净得很。

    “我只比你早到了一盏茶的时间。”隐无邪赞赏地看了我几眼:“影流甲御术擅长避实就虚,隐匿行踪。不易被外敌察觉,所以交战的机会较少。不像林公子,完全是靠真本事硬闯。

    我嘻嘻一笑:“隐掌门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比我鲁莽冲杀更胜一筹。”心里暗忖,这家伙连琅瑶的生死也不问,看来双方仅仅是利益结合。

    隐无邪谦虚了几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沉吟了一会,他低声道:“林公子,你是否觉得九疑宝窟十分古怪?”

    “古怪?是啊,这么多机关、怪兽。可把我累得够呛。”

    “机关陷阱多不足为奇,这原本是南宫平所长。我地意思是。为何宝窟里有如此多的怪兽,有几种还是早已灭绝的上古凶兽?这些怪兽平时又如何存活?须知能弄到钥匙进入宝窟的,近百年也只有我们三个。就算有零星的闯入者,他们的尸体也喂不饱成千上万头怪兽。”

    “也许是海龙王平日里送些鱼虾肉食来养活他们吧?”

    “碧潮戈醉心刀道,根本没心思理会宝窟,四柄钥匙常年由龙宫四大高官分别保管。”

    我明白了他地意思,骇然道:“难道九疑宝窟里,还有其他人常住于此,喂养这些怪兽?”

    隐无邪点点头,语声里隐隐带着忧虑:“宝窟里如果真有人,又会是谁呢?我在想,从我们进入宝窟开始,可能就被盯上了。我们自以为一路闯关破险,孰料全在别人的监控下。”

    我倒吸一口凉气,想到在暗处可能有一双诡秘地眼睛时刻窥视着我,不免有些不寒而栗。

    “会不会是碧潮戈在暗中主持九疑宝窟?按照常理,宝窟的钥匙应该有两套,一套备用以防失落。这套备用钥匙,当然在碧潮戈手里。”我胡乱猜测道。

    “绝对不可能。据琅瑶的消息,这么多年来,碧潮戈只进入过宝窟一次,还是和他的夫人琅瑛一起来的。”隐无邪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琅瑛和琅瑶本是姐妹,都是登峰造极阁掌门琅森的女儿。琅瑛奉命嫁给碧潮戈,其间耍了不少手段,还弄了几套绝世刀谱当嫁妆,无非是为了九疑宝窟。只是女心外向,嫁出门的琅瑛居然爱上了妖王,死活不肯出卖他。否则登峰造极阁早已弄到了九疑宝窟的地图,何必像现在这样冒险?后来琅瑛不知怎地暴毙,不甘心地琅森索性又赔进去一个女儿,可谓是绞尽脑汁,机关算尽。也不知看中九疑宝窟的哪一件宝贝,居然肯花如此大的代价。话说回来,如果琅瑛当年肯把地图交出去,宝窟早被登峰造极阁搜刮一空,你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听了隐无邪这番话,我才清楚了解登峰造极阁和碧潮戈的渊源。又听到隐无邪道:“林公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碧潮戈其实已经疯了。”

    “什么?”我失声大叫:“绝对不可能!就在前天,我还和他在琅玕海崖交手!”

    “当然他还没有完全疯掉。有时出奇地清醒,有时却邋遢得像个乞丐。自从琅死后,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几年不回龙殿,一直在琅玕海崖发呆。要不是如此,我们休想轻易进入龙殿。说实话,我也有些不太明白,一个魔刹天赫

    的刀痴,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死而发疯?他之所以肯娶为了嫁妆里的几本刀法秘芨啊。”

    我恍然明白,原来当晚在琅玕海崖遇到的疯子。真的是碧潮戈!打破脑袋我也想不到,那个天神般孤傲冷漠地海龙王,和那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疯子是同一个人!

    难怪他们身上都散发着凌厉无匹的刀气!

    “多谢隐掌门相告。”我由衷地道,隐无邪透露地隐秘对我至关重要,既然碧潮戈已经半疯,那么比试时我只要想办法多提琅瑛的往事,刺激得他心神混乱。就可多一点胜券。

    “林公子不必这么客气。”隐无邪的口气越来越亲切:“我对公子的机智、法术,十分欣赏。以公子之能,叱咤北境是早晚的事。只不过,隐某有一句话犹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暗暗发笑。这家伙对我如此示好,果然另有蹊跷。现在就要露出狐狸尾巴了。我装模作样地道:“前辈尽管开口,小子我一定虚心受教。”

    隐无邪叹了口气,道:“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的本事再大,也敌不过一个门派。公子可知,琅瑶早对你起了杀心,就算这次你能逃脱,登峰造极阁也不可能放过你。其中的利害关系,公子自然明白。”看了看我地神色,又道:“据传公子又和魔刹天的妖王夜流冰、龙眼雀结下仇怨。魔刹天恐怕也是待不下去了,即使回到红尘天,也一样难逃魔主手下的追杀。公子纵然智勇双全,但树敌过多,前途堪忧啊。”

    我仔细揣摩他的语意,试探着问道:“依前辈看,我该怎么办呢?”

    “隐某也是苦无良策啊。”隐无邪不住摇头。

    这家伙倒是老奸巨猾,极尽恫吓威胁,又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如果傻乎乎地求他相助,便等于乖乖上钩。

    我故意不接茬。隐无邪等了一会,有点忍不住了:“公子有海武神、甘仙子这样的密友。当然无所畏惧。只是脉经海殿、碧落赋这样的名门,向来眼高于顶,恐怕不会放任她们和公子来往呢。”

    我心头一沉:“难道北境也讲究门当户对吗?”

    隐无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公子不会不知道吧?清虚天、罗生天地十大名门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婚配更是如此。别说公子出生红尘天,就算你是清虚天、罗生天,如果不是出自名门,他们根本不会正眼瞧你。当年琅森把琅嫁给碧潮戈也是悄然进行,外界并不知晓,否则早被人耻笑。”

    我听得耳朵都发苦了,想到海姬,不由心里患得患失。分开好几个月了,也不知她现在怎样,是否安然回到了罗生天。

    隐无邪话锋一转,慨然道:“公子也不用太担心,有隐某在,决计不会让你吃亏。公子他日有闲,不妨来罗生天的影流做客。隐某在罗生天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也可带你去各大名门投贴拜见。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向隐某开口。”目光向远处一瞥,道:“琅瑶来了。公子谨记,影流的大门,永远为公子敞开。”

    我满脸感激地点头,隐无邪摆明了是在拉拢我,但老子没权没势没钱,他凭什么对我另眼相看?换句话说,我有什么利用价值?

    琅瑶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她浑身浴血,裙袂破烂,身边的六丁六甲倒是始终光鲜威武,金灿灿地盔甲上滴血不沾。

    “你们怎么不进去?鬼鬼樂樂地搞什么?”琅瑶尖叫道,满脸狐疑,神智似乎越来越不对劲。

    “我们在等你。”隐无邪温和地道,目光重新落到拱门上。门内亮晶晶光闪闪,站在门外,无论我怎么施展镜瞳秘道术,也看不清里面的东西。即使是神识,也在拱门前遭遇到一层无形地阻力,难作寸进。

    “盗宝小贼,你们的本事还过得去嘛。”一只鹦鹉突然从门内飞出,扑扇着翅膀,在我们身前盘旋,血红色的大眼睛透着几分诡异。这只鹦鹉全身血红,戴着一顶红色的小高帽,羽毛湿漉漉的,就像刚从血浆里捞出来似的。

    我们盯着这只古怪的鹦鹉,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能混到这里,你们至少也是北境响当当的一流高手了。”鹦鹉老气横秋地道:“看来你们闯入宝窟,图谋的宝贝不是一般货色。老实说,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清楚这只鹦鹉到底在九疑宝窟里扮演着什么角色。隐无邪略一沉吟,率先道:“隐形草和一个,一个青铜鼎。”

    鹦鹉眼珠滴溜溜地一转:“青铜鼎?恐怕是能炼化各种妖丹,助长法力地水云鼎吧?不过用水云鼎炼丹,必须用吉祥天火焰峰的离火炼制才行。你难道是吉祥天的人?”

    隐无邪断然否认:“在下来自罗生天。”

    “奇怪,真是奇怪。”鹦鹉嘟囔道,目光又向我投来:“小子,你呢?”

    “息壤。”我心念电转,决定不撒谎,老老实实地道出自己的目的。

    “息壤!”鹦鹉尖叫起来,隐无邪和琅瑶同时露出奇异的表情。鹦鹉呼啦一声飞到我脸前,眨着红光闪闪的眼睛,和我小眼瞪大眼:“小子,你怎么知道息壤在九疑宝窟?就算是这一代的海龙王也不可能知道!”

    “这是我的秘密。”我笑嘻嘻地打马虎眼。

    鹦鹉气呼呼地道:“小子,你不说实话,到时有你好果子吃。喂,小姑娘,你又为了什么宝贝而来?”

    琅瑶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鹦鹉咯咯一笑,眼角居然露出诡秘的笑纹:“三个小贼全都鬼鬼樂祟,说话不尽不实。我也不难为你们,反正你们自会出丑。进去吧,这是最后一关,闯过这一关,九疑宝窟里地所有珍藏随便你们拿。”翅膀一振,又飞了进去。

    不等我和隐无邪表态,琅瑶旋风般冲了进去。

    “事到如今,也没有退路了。”我和隐无邪对视一眼,齐齐冲入拱门。

    迎面,我看见了“我”!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向我冲了过来。

    第九册第八章七情六欲镜(下)

    一震,不由得停下脚步,对面的“自己”也在同时停方目光交汇,明澈的眸子里,都亮起对方的身影。

    四周闪烁着迷幻的光芒,无数道亮闪闪的光线贯穿了这个奇妙的空间,它们互相交织、反射,不停地变化方向,令人目不暇接。

    再回过头,已经看不见拱门了,来处被跳跃的光线淹没。隐无邪和琅瑶仿佛消失了,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任何打斗声。从我冲进拱门以后,就像是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我和站在对面的“自己”。

    我运转神识,试着感知四周的动静。“轰”,大脑一阵昏眩,清静空玄的心灵天地突然炸开了锅,变得乱七八糟,各种奇怪的情绪纷纷涌出。一会儿喜;一会儿怒;一会儿心中充满了悲哀,觉得活在世上毫无生趣;一会儿又莫明奇妙地发狂,恨不得杀人,摧毁世上的一切。压制住,动弹不得。越是运转,心灵的天地就越是混乱。

    “月魂!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一模一样的自己、被压制的神识、杂念纷呈的心灵天地,一时让我没了主意。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指尖上的月魂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睡。月牙形的烙纹颜色灰暗,再也没有昔日皎洁的清辉。

    “月魂!月魂!”我大吃一惊,连叫几声,月魂都像死猪一样没有回应。如果不是指尖上的烙纹还在。我会以为它突然消失了。

    我心乱如麻,这么久以来,我早已把月魂当成是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它变成这个样子,我真有点不知所措。

    都是这个鬼地方造成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没有月魂地指点,虽然神识被压制,感应不到螭,但靠我自己的力量,一样能冲出去。

    对面的“自己”始终凝视着我。屹立不动,他的双眼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玩具,脸上浮着淡淡的戏虐。我蓦地明白,他不是我!我不可能有那样妖诡的眼神!

    也许只是个幻象!我暗自揣测着,小心翼翼地绕开他,向前走去。他也不拦我。像一个影子跟在后面。我冷哼一声,施展羽道术飞速前行,而这家伙居然也施展羽道术,不急不缓,牢牢跟在我的屁股后面!

    我又惊又骇,老太婆师父曾经告诉过我。羽道术、吹气风这样的飞行法术早已失传,即使是罗生天、清虚天地十大名门。也没几个会飞的。他到底是什么人?看他行云流水、衣袖飘然的姿态,羽道术比我至少高出一筹!

    我身子骤然一沉,吹出吹气风。真他妈见鬼了,这家伙也吹出一团吹气风,在脚下矫夭盘旋,比我的造诣只高不低!

    我心念一动,忽地转身,闪电般劈出脉经刀,斩向对方。他也在同时劈出一掌。两道金黄色的刀气在空中相击,发出清亮的金石之音。“呛”,我被震退了一步,他稳如山渊,一步不退。

    我目瞪口呆,脉经刀是脉经海殿的不传之秘,整个北境只有我一个外人会这门绝学,他怎么会使?难道说,他就是我?我随即否定了这个荒诞地念头,就算他是我心中生出的幻象。那也只是一模一样的自己,而对方在法术上的造诣比我更高。最关键的是。在对方的中指指尖上,并没有月魂地烙印。

    他并不是我!

    运转兵器甲御术,我的左臂化作一根长枪,猛然刺向对方胸膛。枪到半途,突然以一个魅舞地姿势斜斜掠起,臂枪划过一个半弧,反手疾射对方咽喉。

    就像对着一面镜子,他也以毫无差别的魅舞掠起,左臂化枪,疾刺而来。两柄枪尖呼啸着在空中相撞,激溅出火星。我手上不停,璇玑秘道术、混沌甲御术、三昧真火、地藏妖术、镜瞳秘道术等转马灯般轮换使出,最后连吞噬生气的胎化长生妖术也使了出来。让我大惊失色的是,我会的法术他都会,而且每一种都比我更强!

    这是不可能的事!我喘息着住手,吞噬生气的胎化长生妖术是我自创,绝对没有第二个人会!

    难道他就是我?

    “我不是你。”他突然开口,声音像千年玄武岩般沉寂,又充满了炽热的欲望,仿佛有沸腾的岩浆要从岩石内迸溅。

    我又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人地心里能有什么?”他的目光中透着轻蔑:“七情六欲而已。”

    我忽然心生一计,眉心内丹跳动,赤色的龙蝶爪倏地探出,抓向对方面门。“彭”,一只同样的龙蝶爪从对方肋下探出,两团熊熊火球撞在一起,迸射出耀眼的火光。

    “原来你就是我,不过是个幻象罢了。”我心中恍然,龙蝶爪只我一家,再无第二个人、妖可以模仿。他既然也有龙蝶爪,那么只能是我。由此看来,这里应该是一个迷人心智的地方,难怪神识被压制住了。想通这一点,我不由安下心来。早在和夜流冰梦中斗法时,我已了解像由心生的道理,只要我平心静气,幻象自灭。

    “愚蠢的人妖,你自以为了解我吗?”他不屑一顾。

    认定他只是个幻象,我不再和他过多纠缠,只要闯出这里,幻象自然消失。我驾起吹气风,飞快前行。他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犹如附骨之蛆,怎么也摆脱不掉。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十多个

    去了——,但前方永远是一片光线闪烁变幻的世界。无论我飞得多快多远,始终飞不出去。

    这里仿佛是一个无边无垠的浩瀚天地。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了。飞了这么远,一个冰海也转遍了,何况区区九疑宝窟里地一个机关?落下吹气风,我停下来稍作休息。先前闯过那些怪兽、机关陷阱,已经消耗了我不少法力,再这么长时间飞行,实在把我累得够呛。我还得留点力气,准备和碧潮戈的决斗呢。

    他静静地站在我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这里是一个无边无际地无限世界。进来了,就出不去。可怜的人妖。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冷冷一哂:“天有涯海有角,即使是北境也有坏、空地时候,天下哪有真正无限的东西?区区一个幻境,就想把我林飞困住?”

    他仰天大笑:“井底之蛙的人妖!难道你不知道,人心是无限的吗?喜、怒、忧、惧、爱、恨、欲为七情,生、死、耳、目、口、鼻为六欲,对七情六欲的渴望是永无极限的啊!你修炼法术为了什么?你闯入九疑宝窟为了什么?你活着又为了什么?”

    我听得一愣一愣。这番貌似高深的话老子是说不出来的,难道他不是幻象?日他***,我现在也被搞糊涂了。

    他嘲弄地盯着我:“你心中最想得到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因为心中地情欲永远没有止境。你现在想得到九疑宝窟,将来就会想得到更多、更好的东西。”

    我心头一凛,这个兔崽子说得一点没错。在大唐。老子最想要的只是吃顿饱饭,天天晒太阳。遇到师父后。最想要的变成了修炼高明的法术。喜欢上海姬后,最希望娶她当老婆。十年以前的我,和十年以后的我,最想得到地东西永远不会一样。

    也许正因为如此,自在天才成为一种令人神往的传说。

    “所谓最想要的是把握现在,不过是一种梦想罢了。现实的你,永远生活在无止境的七情六欲中。”他的目光冷锐如针,似是看穿了我地内心。

    我默默沉思,许久。不禁莞尔。人要是没有情欲,还算是人吗?如果心中没有七情六欲,我也许早在大唐就饿死了。

    “是的,七情六欲与生俱来,无法消除。”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但为了情欲而奋斗,生命才之所以成为生命。无论是乞讨、修炼或是战斗,都同样地高贵。”我运转法力,脑海里浮出甘柠真昏迷地玉容。

    “只有打倒你,我才能闯出这里吧。我不能困在这里。我一定要得到息壤!”我大喝一声,金黄色的刀气澎湃涌出。

    “砰砰砰”。光焰激溅,劲气纵横,我和他打成一团。四周不时炸开绚丽的光雨,掀起重重沸腾的热浪。

    “轰”的一声,蓄满混沌甲御术的一拳被对方如法炮制地反击回来,我内腑一阵激荡,喉头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摇摇头:“以你的力量怎么可能打倒我?就算我是个幻象,也是比你更强的幻象!”

    我一抹嘴角的血,再次扑上。这里除了他,没有第二个敌人。既然无法闯出去,只有将这个敌人击败才有希望。

    身上平添了无数道伤痕,我地法力在不断消耗,但令我欣慰的是,尽管他各种法术都胜我一筹,但也受了伤,只是比我略轻一点。我势若疯虎,不知疲倦地一次次猛扑,又一次次被击退。

    “轰!”,四对龙蝶爪在空中猛烈交击,气浪滚滚,我五官溢血,像个破麻袋抛飞出去,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他也不太好受,脚步跟跄,嘴角缓缓流出一行鲜血。

    我喘着粗气,艰难地爬起来。“啪啪”,双方拳肉相交,皮开肉绽。我不知挥出了多少拳,也不知挨了多少拳。每一拳落在身上,是那样的沉重疼痛。如果不是凭借超强的意志苦苦支撑,我早已倒下。

    我们像两条争食的野狗,纠缠殴打着,喘息着,狠狠对视着。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我永远比你强上一线。”他胸膛急促起伏,摇摇晃晃,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他说得没错,我再怎么拼命,也不是他的对手。同样的法术,同样的节奏,同样的攻击轨迹,他胜在更加炉火纯青。

    蓦地,一个异常大胆地想法浮出我的脑海。只有一件事,我和他没有高低。如果他真地是幻象,那么我只有一个办法,才能击倒他。

    缓缓举起龙蝶爪,我心中忐忑不安,万一这个法子不灵,我可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他举起龙蝶爪,等待着我的攻击。出乎他的意料,我挥起龙蝶爪,扣向自己的咽喉。

    只有死,他不会比我强。如果他真是我的幻象,那么击倒我,就等于击倒了他。

    置死地而后生!

    鲜血从我的喉头溅出,炸开一朵艳丽的血花。他一脸惊骇地看着我,浑身颤抖。在他的喉头,同样炸开了一蓬血花。

    我缓缓倒下,“啪”,神思恍惚中,我听到清脆的开裂声,他的身体碎成了亮灿灿的一片片。从他的额头,钻出了一只半透明的怪物,形似蜘蛛,浑身流溢着绚丽的光彩。

    随后我失去了知觉。

第九册 第九章 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第九册第九章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你醒得挺快嘛。”当我睁开眼时,一双棕褐色的眨地盯着我。

    这是个老头,一头灰白的乱发,额角又低又窄,鼻子外塌,鼻孔像两个黑咕隆咚的大窟窿,探出几根鼻毛。干瘪的嘴唇里,稀稀落落的牙齿突伸出来,下巴的胡子倒是长势旺盛,像一盆悬挂的兰草。

    我吓了一跳,老头长得太丑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油腻的长袍发出一阵阵酸臭,指甲长得像鸡爪,指甲缝里积满了黑色的污垢。

    “你是哪位?是你救了我?我在哪儿?”我强撑着坐起身,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宽敝的石室,自己正躺在一张分不清颜色的肮脏床上。四壁前陈列着一个个木架,上面挤满了透明的琉璃瓶,瓶子里盛着五颜六色的液体,散发出各种古怪的味道。

    老头背后是一张长十丈、宽六丈的超大石桌,桌上的书卷堆得像小山一样高,页角色泽暗黄,显然有了一些年代。即使是地上,也堆满了层层凌乱的绢纸、竹简,上面写满潦草的字和图案。我忽然惊叫一声,琅瑶、隐无邪赫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你问我是谁?”老头嘻嘻一笑:“南宫平大师一定是个心地仁厚的人,就算是绝境,他也会给盗宝者留下一线生机。嘻嘻哈哈,听到你这句话,我真是快活,快活!天无绝人之路,凡是设计机关陷阱,老夫必然会留下一处破绽。你倒是了解我!”手舞足蹈,像个猿猴般跳来跳去。

    我狂叫一声,嘴张得足可吞下一个鹅蛋:“你,你是。

    “老夫南宫平是也!”他摇头晃脑,我心惊胆颤。南宫平?哇靠!琅瑶不是说他早死了嘛。我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疼!我没在做梦。也不是在黄泉天。

    南宫平拍了拍我的脑门:“傻了吧?小贼!哦不,你是我南宫平的开山大弟子,同样是关门小弟子。只此一个,再无分家。这里是我南宫平的家,同样也是九疑宝窟。”

    他语无伦次地道,我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指尖的月魂还在,冲我眨着眼睛,散发出淡淡的光辉。我摸摸喉咙,连一点伤疤也没有。身上也没什么伤痕,只是法力消耗过度,感到有些虚弱。

    “南宫平,南宫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我来说,让我来说!”那只血鹦鹉忽然从书堆后面飞了出来,扑扇着翅膀。嚷道:“你心里最不明白的,是刚才看到地那个自己吧?”

    “幻象罢了。”我不在意地道,否则我现在也不会活着了。说实话,我心里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南宫平干吗要救我?他是否一直隐居在九疑宝窟?我能否拿到息壤?一个个迷团弄得我满头雾水。

    血鹦鹉冲我翻了个白眼:“仅仅是幻象?堂堂七情六欲镜阵,映射出来的何止是幻象?他就是你。也不是你。”

    “七情六欲镜?”

    “喜、怒、忧、惧、爱、恨、欲为七情,生、死、耳、目、口、鼻为六欲。七情六欲镜像一面具有妖力的镜子。能照出一个人内心潜在的欲望。不过它可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十三个怪物组成的妖镜,最能克制神识。”

    我倏地想起昏迷前,见到的那只形似蜘蛛的怪物。也明白自己为什么神识受压制了。月魂、螭枪想必也是神识被妖镜压制,才无法和我沟通。

    血鹦鹉继续道:“你看到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内心深藏地情欲。欲望是无限的,当你得到一样东西后,你又会渴望得到一样新的东西,所以你是无法击败自己的欲望的。”

    我恍然大悟。难怪我会的法术他全会,原来等于是我自己啊。因为先有欲望,然后才会奋斗,所以他始终比我强上一线。而能够击倒自己内心欲望的,也只有自己。当我毅然自杀时,七情六欲阵也被破除了。

    “你和他地搏斗,其实全都是你想象出来的。看到你一个人又杀又叫又跳,我真是笑死了。“血鹦鹉用翅膀捂住嘴,胸脯抖动,咯咯咯咯地乱笑。我看它不像鹦鹉。更像一只下蛋的母鸡。

    南宫平在一旁插嘴道:“这么多年,能闯出这七情六欲镜阵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就算知道了破阵之法,谁敢杀掉自己去冒险一试?置死地而后生,你竟然不要命地自杀,连老夫都佩服。老夫也下定决心,让你作我的开山大弟子,关门小弟子。”高高翘起大拇指,脸上充满了激赏。

    “佩服,佩服。”血鹦鹉也鹦鹉学舌地叫了几声。

    我困惑地道:“那我最后那一爪?”

    “当你决定自杀时,阵法已经终止了。挥向咽喉的那一爪只是你地想象罢了。”南宫平不耐烦地道,随即又眉花眼笑:“乖徒儿,好徒儿,我的宝贝徒儿。你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为师要把这些年研究出来地玩意全都教给你。嘻嘻,噬光菌厉害吧?飞獠厉害吧?那些怪兽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吧?跟为师学上十几年,你都能弄出来!”

    我目瞪口呆,南宫平要收我为徒?土木机关老子可没兴趣。学十几年更不可能,老子还要救甘柠真呢。

    “师父,你慢慢说嘛,徒弟我还一笔糊涂帐呢。”我想了想,决定暂时敷衍他一下。只要当了他的徒弟,还

    平不给我息壤?

    “来来来,师父带你四处看看,你就明白了。”南宫平抓着我的手,硬拉死拽地出了石室。

    石室外是一条曲折的甬道,两侧凹凸出粗大的冰龙骨。骨骼之间,错落分布着几千个大小不一的石室。每一间石室前,都立着一个彩色木偶,身躯关节分明。见到南宫平,木偶们弯腰行礼,动作整齐如一。

    瞥见我一脸错愕的表情。南宫平无所谓地道:“不过是把猴脑盛放在培养液里,然后植入木偶,再弄点牵线机关装进去,没什么稀奇的。”

    我瞠目结舌:“猴脑植入木偶?师父你在开玩笑吧?还有什么培养液,那是什么玩意?”

    南宫平虽然口气满不在乎,但我这么说似是搔到了他的痒处,满脸得意:“这就是为师销声匿迹,隐居在这里九百八十七年地一点心得了。嘿嘿,当年我南宫平被誉为北境第一巧匠,擅长的只是土木机关。然而创造死的东西。怎比得上创造出活的东西?”

    “创造活的东西?”我呆呆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怪物。

    “噬光菌、飞獠,老夫不也弄出来了嘛。”南宫平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土木机关再多变,终究是死的东西。我南宫平一代巧匠,怎能止步于此?我要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北境继往开来的真正第一巧匠!我要创造出活的东西,像老天爷一样,创造生命!什么自在天,狗屁天,老夫就是天!”

    南宫平随意走到一间石室前,立刻有一个木偶替他开门。这间石室大得出奇。足有几亩,室内有一个圆形的大溶池。蓄满了桔黄色的液体。溶池里并排树立着一根粗长笔直地铜柱,一根同样大小的柱。两柱顶端用铁丝相缠连接。溶池边上,零散堆着几百个金属小圆筒。几个泥偶犹如梦游一般,绕着溶池走来走去。

    “师父,这里面泡地是什么?好大的酸味。”我凑近溶池,闻了闻液体的味道。

    “桔子汁和醋。”南宫平道:“你别看这个溶池不起眼,把它们缩小——就是这些金属小圆筒,放进泥偶再加上机关。”指了指不停走动的泥偶:“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嘻嘻。乖徒儿,你摸摸两根柱子之间的铁丝。”

    我跳起来,伸手一摸铁丝,“喔”大叫,手就像遭闪电猛击一样,又麻又痛。

    南宫平乐不可支,又带我去另一间石室。这座石室比刚才那间还要大好几倍,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阵狂躁地嘶吼声。一进门,我赶紧捂住鼻子。气味熏得我要晕过去。石室的东面是一排排精铁笼子,笼子里锁着千奇百怪的猛兽。屎尿堆了一地。西面放着一只只白玉罐,里面盛满了色彩斑斓的液体,芬芳扑鼻。不少玉罐里盛着一团团脑浆,液香兽臭纠缠在一起,更让人受不了。石室的当中则放着一张石床,床上血迹斑斑。

    指了指白玉罐,南宫平面有得色:“这就是培养液了。它是为师用无数奇花异草调制成功的,绝大多数取自九疑宝窟里收藏地药材,反正碧潮戈也用不着,老夫拿来用是给他面子。你信不信,就算为师杀了你,只要脑袋没坏,放进培养液里你照样会想、会看、会听。”

    我惊讶地看了看培养液,随口问道:“师父,你和碧潮戈很熟吗?”

    “半生不熟,嘿嘿。当年为师欠了碧潮戈的老子一份情,才替他们督造九疑宝窟,事后所有工匠全被灭口。宝窟建成后,为师也厌倦了四处漂泊地生活,自愿终老于此,顺便饲养那些看守宝库的怪兽,打算陪着最后一件得意之作去黄泉天报到。谁料心中无欲无求之后,偏偏命长死不了。一日闲逛宝窟,发现了七情六欲镜,一照之下,居然生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难道我南宫平一生只能造土木机关吗?难道我不能造出更奇妙的东西来?我造出的木偶会动会眨眼,又有什么了不起?要会说话,会吃饭拉屎才是本事!我要造活的东西!从那天开始,我南宫平彻底脱胎换骨了!”

    老头越说兴致越高,唾沫星子溅得我满脸:“就在这张石床上,我弄出了灭绝已久的噬光菌和飞獠,材料嘛还是取自九疑宝窟。宝窟里有几块稀奇的岩石,石头里封存着罕见的噬光菌、飞獠蛋地遗体。我苦苦研究了几百年,借助宝窟里收藏的几件宝贝,从石头里提炼出一种奇妙的东西,利用培养液把它们成功复活。当年宝窟的机关里只有几百头怪兽,可现在足有上万,其中不少怪兽都是为师弄出来的新品种。猿猴聪明,为师就把它们地脑子取出来。移接在其它怪兽头上;夜流冰的飞猴有什么了不起?为师把秃鹫的翅膀移植到猴子身上,弄多少飞猴都行。乖徒儿,你想要什么?翅膀?利爪?獠牙?要不给你再弄几个脑袋?想要什么为师就给你移植什么。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望着他蠢蠢欲动,摩拳擦掌的兴奋劲,我赶紧摇头,溜出石室。几千个石室里全是南宫平弄出来的古怪玩意。其中一间镶嵌了无数铜管,透过管口地水晶片,能清晰察看九疑宝窟的每一个角落。耳朵贴住管口,也能听见外面地声响。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南宫平才悻悻地带我去看九疑宝窟的珍藏。

    出了甬道口,向外走了片刻,就看到一座金壁辉煌地宫殿,

    光华照得地面如同一片光海。殿内珠缨金珞,晶屏放着珍奇的宝贝,五光十色。琳琅满目。

    “宝贝徒儿,想要什么随便拿。咱们师徒能看上海龙王的宝贝,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南宫平大言不惭,很快替我找出了息壤。

    息壤毫不起眼,只是个青黄色的小土块,形状像心脏。触手温润厚实,质地软中带硬。我捧着息壤。兴奋得手都发颤。据空空玄说,息壤不但可与主人的肌肤完美融合,减轻兵器地冲击力;还能变幻形状,在土中来去自如。

    按照空空玄所讲,我咬破指尖,滴血的手指按在息壤上,同时默运地藏妖术。息壤开始变得稀软,颜色逐渐发淡,几近透明。随着地藏妖术的运转。息壤像一层流动的薄膜,顺着指尖,流过我全身的肌肤,一点点渗透进去。

    全身慢慢发烫,皮肤像是要涨裂开来,又痛又痒,如同几万只蚂蚁在咬噬。过了许久,这种感觉才消失。看看身上,皮肤和原来毫无差异,但一旦运转地藏妖术。便发现全身多了一层稀薄的物质。我试着用牙齿咬手指,根本咬不破。

    心念稍动。皮肤缓缓蠕动,我想要鼓起就鼓起,想要凹陷便凹陷。如果想变胖,皮肤就能像吹气一样鼓出来,想变瘦,皮肤就一个劲地陷进去,紧紧包住骨头。我不由心花怒放,有了息壤,我能随便改变样貌,就算站在夜流冰对面,也包他认不出来。

    南宫平等得不耐烦了,嚷道:“不就换个皮肤嘛,为师给你全身装满鱼鳞都没问题。快点快点,为师要把生平所学都教给你。啊呀,糟糕!”一拍脑门,愁眉苦脸:“为师最近正在研究新玩意,忙得颠三倒四,恐怕没空教你。这可如何是好?”

    我听得心头大喜,老子还没空呢。当下道:“师父,不如你先给我几本师门秘芨,徒儿自己学着。等你有空,我再回到九疑宝窟向师父请教。此外,徒儿也有些私事要办。”

    南宫平想了半天,垂头丧气地道:“也只好这样了。乖徒儿,你可一定要回来啊!让母猪上树容易,找个好徒弟可就难了,为师地心血还等着你传承呢。”回到原先的石室中,从满桌地书籍里扒拉出几本《土木机关学》、《雕刻十八法》之类的破书,塞给我,道:“这是为师早年学的东西,现在看来虽然不值一提,但也能帮你打点基础。”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只要老头不让我待在这就行,否则还不闷死。嘴上奉承道:“什么不值一提呀,师父,就你那九个入口八真一假的花招,都够我学一辈子啦。这叫虚虚实实,似假还真。还有那个油灯的毒烟机关,心计耍得实在是高啊!”

    我在点头,南宫平却一个劲摇头:“沉迷机关心计,不是真正的大道,为师早就舍弃那一套了。对了,为师给你一幅九疑宝窟的地图,上面用红线勾出了一条暗道,即使没有钥匙,也可自由出入宝窟。连碧潮戈父子也不知道。”

    接过他递来的地图,我啧啧赞叹:“师父厉害,当年你一定怕海龙王造完宝窟后杀你灭口,自己偷偷挖的暗道吧?主动要求留守宝窟,多半也是这个原因。”

    南宫平干笑一声,踢了一脚兀自昏迷地琅瑶、隐无邪:“这两个麻烦是你的同伴,你想怎么处置?他们在七情六欲镜阵里迷失了心智,至少还要等半天才能苏醒。”

    我沉思了一会,道:“杀掉虽然干净,不过隐无邪对我也许有点用处。琅瑶潜入魔刹天,也算是登峰造极阁的一个把柄捏在我手里。我带他们离开,把他们抛在荒郊好了。”

    南宫平道:“乖徒儿,你还真有师父当年攻于心机的风采。你可记得,早点来师父这儿。”言语流露出来的真挚,让我心头一阵温暖。

    临走时,我特意让南宫平带我去看七情六欲镜。这面妖镜背后,嵌着一个古铜支架。撑起支架时,镜阵便发动,形成一个亮晶晶的奇特神识世界。放下支架时,便是一面菱形古镜。镜面光亮清澈,青铜的雕花镜框上爬着十三只形似蜘蛛的怪物,颜色各异,宛如晶莹剔透的宝石。和蜘蛛略有不同,它们嘴边多了两根柔长的触须,腹下生出尖锐地弯钩。只有在触须微微颤动时,才会发现它们是活的。

    “师父,这十三只怪物难道就是喜、怒、忧、惧、爱、恨、欲、生、死、耳、目、口、鼻吗?”

    “应该是吧。为师虽然对法宝没什么兴趣,但也对它极为好奇。唉,两年多前,碧潮戈曾带老婆来过一次九疑宝窟,在这面镜子前伫立许久。没过几天,一个自杀死了,一个疯疯癫癫。为师也是在照过镜子之后,才有了创造生命地奇思妙想。是啦,你虽然闯过镜阵,但心神恐怕也会受点影响,得小心点。”

    “琅瑛是自杀的?”我震惊地叫道,这面七情六欲镜还真是诡秘啊。

    “嘻嘻,为师在宝窟内安装的铜管,有几条可以直通龙宫。海龙王就算换条内裤,为师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哈哈一笑,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暗暗出神。镜子里的虚像,闪动着妖异的眼神。在我内心深处,可有压抑的情、欲么?

第九册 第十章 往事如刀

    第九册第十章往事如刀

    窟的暗道出口,居然是龙宫外十多里远的一个大粪坑

    为了隐瞒暗道,我又飞了几十里地,把浑身屎尿的琅瑶、隐无邪冲洗干净,抛在一处荒僻的海峡内,然后回到人鱼族洗了个澡,稍作休息,便赶到琅玕崖。

    在九疑宝窟花了近两天的时间,算起来,今天就是我和碧潮戈约定再战的日子。

    海风森烈,白润莹辉的琅玕树孤峭傲立,比刀锋更显风骨。

    在我踏上崖顶的一刹那,碧潮戈的身影从琅玕树后走出,时机拿捏得异常巧妙。

    雪袍玉冠,一尘不染,狭长的凤目厉光闪耀,他又是那个天神般风采摄人的碧潮戈。我很难想象,他会时不时地变成一个邋遢肮脏的疯子。

    “林飞,本王等你许久了。”碧潮戈冷冷地道,峥嵘的龙角冒出头顶。他反手拔出无量刀,凛冽的刀气犹如巨浪排空,滚滚涌出。

    在息壤的保护下,我的皮肤完全感觉不到刀气的刺痛,和第一次面对碧潮戈简直是天壤之别。我懒洋洋地道:“害大王久等了,林飞过意不去。其实小子的法力比大王差远了,自知凶多吉少,但没办法,为了心爱的女人只好拼了这条小命。”故意把“心爱的女人”几个字念得特别重,最好能狠狠地刺激一下碧潮戈,让他立刻发疯。只要他不缠着我,以我的神识摄取琅玕果犹如探囊取物。

    碧潮戈的脸上古井不波,森然道:“废话少说,让本王看看你这两天的长进如何,能否接下我五成的刀术!”‘术’字刚刚说完,身子疾射而来,白亮的刀光耀眼无比,转息已到了我的头顶。

    我不慌不忙。神识清晰感应到了无量刀的节奏,施展魅舞,倏地向左横移,不多不少刚好一尺三寸,这个位置是这一刀地空隙。刀光从我身侧掠过,山峰般沉重的力量压得我胸口难受,但肌肤一点不疼。

    “好!果然大有长进!”碧潮戈双目爆出异彩,身形闪动,疾如火,快如风。无量刀化作各种各样的形状,时而隐没,时而陡现,节奏瞬息万变,犹如捉摸不定的流水。

    我轻轻松松,施展魅舞游走于刀光劲气间,无量刀的刀气虽然笼罩了整个海崖。但我的神识总能感应到刀气的空隙。迎合它的节奏,巧妙避开。不必施展太多法术,只用魅舞就可应付。

    碧潮戈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霍然收刀,凌厉的刀气立刻烟消云散。我暗自佩服,这种收发由心的控制力是我不能比地。

    “大王试完刀了吗?小子还等着摘取琅玕果。去救我心爱的老婆呢。”我再一次故意刺激碧潮戈,重重念出“老婆”两字。今天不把他变成疯子。估计我脱不了身。

    碧潮戈眼角微微一跳,神色始终漠然:“等你能在本王刀下活命再说吧。今天的你,已可让本王放手一战了。”双手斜斜举起无量刀,高过头顶。

    无量刀流转出奇异的光彩,刀身不停颤动,发出潺潺的清鸣。刀柄上刻着的“器有大小,唯心能量。”八个字里,“有”字正慢慢消失。丝丝亮丽的波纹从无量刀边缘荡出,涟漪般晃动。一层薄薄地、灰暗的皮从刀身脱落。刹那间,无量刀就像从一个平庸的村妇突然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光彩照人的绝世美女!

    “琮”的一声,刀柄上的“有”变成了“无”字!

    我地眼前忽然失去了无量刀,连刀柄也看不到了。碧潮戈高举的双手中,什么也没有。我只是凭借神识,感到到那一缕无形无色地灵动刀气。

    “这是无量刀的蜕变。早在一百多年前,本王的刀术、妖力便已迈入无形无色的境界,可惜至今停滞不前。但愿你能给本王一个惊喜吧。”碧潮戈凌厉的目光渐渐柔和,全身散发的披靡刀气也忽地消散。

    这已是由刚转柔的境界。

    “小子。争口气,替我把这把破刀射烂!”神识里。传来螭兴奋的咆哮。

    “碧潮戈,废话少说,放马过来吧!”我心中豪情涌现,大声喝道。

    碧潮戈神色怡然,犹如闲庭信步,背负着双手向我走来。步伐飘逸,没有一丝杀伐气。

    神识的感应比双眼更敏锐,我清楚无误地知道,无量刀在碧潮戈地手中盘旋,呼之欲出。

    一丝警兆闪过神识,第一刀倏地劈来。

    刀气轻如棉絮,羚羊挂角般随意,这一刀仿佛千万刀,又似乎只是一刀。刀气似断非断,若有若无,犹如阳春三月杨花飞舞,柳絮轻飘。这一刀近乎于“无”,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危险。

    就在刀气近身的一刻,忽然化作满天细丝,连绵春雨。节奏变化的衔接犹如行云流水,自然圆转。

    然后只要是变化,就有空隙。螭枪从神识中喷薄而出,发出凌厉的怒吼,猩红色的烈焰恰好击在无量刀的“底”上。

    轰然巨响,我闷哼后退,碧潮戈寸步不动。尽管神识感应到了节奏的空隙,但我的妖力始终比碧潮戈差了不少。

    碧潮戈眼中的神采越来越炽热,无量刀如同逍遥飞翔于九天的鹏鸟,乘云驾雾,自在遐意,洒洒然、欣欣然,无迹可寻。每一刀劈来,都流动着无数刀地节奏变化。我一次次射出螭枪,往往面对一刀,就要射出近千次螭枪,我的法力在剧烈消耗,汗湿重衫。在九疑宝窟里劳心劳力,再马不停蹄地赶来,我并非处在决战地最佳状态。

    不知不觉,我已向后连退了几十步,后背几乎倚到了琅玕树。再往后退,就是万丈悬崖。

    螭枪再次射出。法力的大量消耗,让我射出螭枪时略有偏差,没有击中无量刀的变化空隙,不得已和对方硬拼了一记。我内腑震荡,嘴角渗血,后背撞上了琅玕树,急忙默念千千结咒。以咒

    追击而来的千丝万缕刀气。碧潮戈晃了晃,脸上闪红色。

    要不是息壤,这一刀足够让我喷血倒地,以我的妖力,根本硬接不了蜕变后的无量刀。

    “再接这一刀!”碧潮戈淡淡地道,无量刀像雾一样弥漫开来。我心知不妙,这么无休止地打下去,老子迟早一命呜呼。

    “大王为何常年住在琅玕崖?”我突然喝问。

    碧潮戈微微一愣,我不停顿地道:“大王不让我取琅玕果,那小子只好去罗生天地登峰造极阁了。那里似乎也有琅玕树呢。”

    碧潮戈目光中浮上一丝茫然的迷雾。嘴里道:“不陪本王试完刀,你能活着离开冰海吗?”

    “喜、怒、忧、惧、爱、恨、欲为七情,生、死、耳、目、口、鼻为六欲。大王昔日在七情六欲镜前,看见的是什么样的自己呢?”

    “喜、怒、忧、惧、爱、恨、欲为七情,生、死、耳、目、口、鼻为六欲。”碧潮戈怔怔地重复道,不由自主地停下刀。

    “大王为何杀了夫人琅瑛?”我运足法力喝道,声音宛如晴天霹雳。暗运摄魂音的秘道术。只有把他逼疯,老子才能活命。

    “大王为何杀了夫人琅瑛?”我一声高过一声。

    碧潮戈木然而立,蓦地,他仰天狂笑,长发激烈飞舞,乌黑的头发在霎时变得一片雪白!

    “琅瑛。是我杀了你!是我杀了你!”他像一段被雷电击中的枯木,颓然倒下。喉里发出一阵阵哀嚎。

    我心花怒放,神识延伸出去,轻巧摘取了十几颗琅玕果,藏进怀里。

    “是啊,你杀了琅瑛,你为什么不去死?快去死吧,琅瑛在黄泉天等着你呢。”我继续煽风点火,加油添醋。

    “我为什么不去死?我为什么不去死!”碧潮戈蜷缩在地上,用头疯狂撞地。鲜血渗流,坚实的海岩被撞得碎石激溅。

    我心里笑翻了天,哇靠,他要真的去死,那我林飞还真是牛了。有道是昔日诸葛亮气死周瑜,今日林飞说死碧潮戈,同样的机智过人,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啊。

    碧潮戈完全变成了一个疯子,口吐白沫,双臂死死抱着琅玕树。嘶吼打滚。我心念一动,要骂死他恐怕难度太高。不如趁他疯,取他命。不然将来天涯海角地追着老子试刀,岂不被他弄死?我掌心捏汗,心不争气地跳了几下,稍作犹豫,神识中地螭枪对准碧潮戈的咽喉,电射而出!

    几乎在同时,碧潮戈下意识地扭头,螭枪偏过咽喉,射穿了他的肩头,带起一蓬血雨。

    碧潮戈像负伤的野兽,凄厉大吼,目光如刀地盯着我。我骇然发现,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一头雪白的长发慢慢变回了乌黑。

    日他***!贪心不足蛇吞象啊。我暗叫倒霉,万万没想到,受伤反而让变疯地碧潮戈神智清醒了。

    他缓缓站了起来,姿势冷漠优雅,凤目璀璨如星,脏兮兮、皱巴巴的白袍奇迹般变得雪白光滑。

    又是那个天神般的海龙王。

    但不再是一把凌厉披靡的刀。

    “你击伤了我?”他梦呓般地道,呆呆凝视着肩头的伤口,血如泉涌,染红了白袍。

    “碰巧,碰巧。”我干笑着,目光乱转,准备开溜。

    “我败了。”许久,碧潮戈木然道:“如果在那一刻,你不间断地射出螭枪,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后悔得要叫娘,碧潮戈说得一点没错,老子实在是缺乏经验啊,下次一定注意。

    “喜、怒、忧、惧、爱、恨、欲为七情,生、死、耳、目、口、鼻为六欲。”他柔声道,不再看我。目光掠过我的头顶,深深望着琅瑶树。

    “琅瑛,琅瑛。”他低声呼唤着,眼神渐渐温柔。

    “琅瑛,那一年,在七情六欲镜前,我看到地居然不是刀,而是你。生平第一次,我没有在熟悉的妖镜前看到无量刀。”

    “当你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和过去一样,看到了无量刀。因为我痛恨自己地软弱,我一生早已献给了刀,我最想要的是天下无敌的刀法,又怎么会是一个女人?难道我碧潮戈这一生最想得到的,并不是刀?我早已知道,你嫁给我是为了九疑宝窟,而我娶你是为了陪嫁的刀谱。”碧潮戈默默地道,两行泪水缓缓流过脸颊。

    我听得心里忽上忽下,现在的碧潮戈,到底是疯了还是没疯?

    “你告诉我,你在镜子里看到了我。我根本不信,冷笑着弃你而去。从那以后,我比过去更加地冷落你,更加不知疲倦地练刀。直到那一天,你说你会证明给我看,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是我。我没有想到,你选择了死。”他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以死明志。琅,你比我更像一柄刚烈的刀呢。”

    他突然仰天狂笑,热泪滚滚:“从此我便疯了。我地一生早已献给了刀,后来却又献给了你。清醒的我是只有刀的海龙王,疯癫的我是只有你的碧潮戈!琅瑛,我不得不疯,否则我只能在后悔孤独中度过一生!我不得不疯,否则我一天也活不下去!我不得不疯,只有疯了,我才会在折磨自己的痛苦中减轻对你的内疚。”

    我瞠目结舌,弄了半天,这家伙是装疯卖傻啊!每当他怀念琅瑛时,就刻意把自己搞成个疯子,逃避痛苦的煎熬。

    “直到你死后,我才明白,那一天在镜子前,我看到的是内心压抑的爱。”碧潮戈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琅玕树。海风吹过,珠玉般地琅玕果轻轻摇动,发出清脆的鸣响。

    第九册完

第十册 第一章 人妖

    第十册第一章人妖

    啸,碧潮戈的身影犹如孤峭的琅玕树。

    就连他脸上的两道泪痕,也是那么孤峭,仿佛寂寞而无助的刀锋。他抱紧了琅玕树,仿佛抱紧了世上唯一的东西。

    我看到了一个新的海龙王,一个从来没人能够了解的,隐藏得很深的灵魂。如同一幅华丽的彩画剥去了层层颜料,裸露出最初的线条。

    “你还不逃吗?”碧潮戈侧对着我,目光一直凝视着琅玕树。

    “我不知道能不能逃得掉,所以不敢冒险。如果我死了,我要救的女人也会没命。”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和海龙王这样的人打交道,有时候坦白更好。

    “你可以走了,今日一战,是我败了。”他瞥了一眼肩头的伤口,声音冷涩:“除了魔主,你是第二个让本王受伤的人了。”

    我暗地里松了口气,嘴上卖乖:“我只是利用大王一时心神混乱,偷袭伤了你。说实话,我的法力还是比大王差了一大截。”仔细审视他的反应,但愿这家伙是真的认输,而不是等我放松警惕,突然捅老子一刀,来个以偷袭报偷袭。要知道,老子刚刚揭破他和琅瑛的一段隐秘,被恼羞成怒地灭口再正常不过了。

    碧潮戈冷冷一哂:“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伤了本王,就是你的本事。”

    我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大王的胸襟气度,真让小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嘛,大王不是败给我林飞,而是败给了自己。”

    “哦?”

    “在大王内心深处,最爱的并不是刀,而是您的夫人。也许过去的您,生命里只有刀,但自从有了夫人以后。您已经变了。只是这么多年,你一直无法面对这样的改变,一直在自欺欺人,甚至在欺骗自己的这柄无量刀。试问一个这样的人,又如何能练成天下无双地刀术?‘器无大小,唯心能量。’而您的心早已乱了。所以击伤大王的,不是我的螭枪,而是你自己的本心啊!”

    碧潮戈瞳孔微缩,目光从琅玕树上收回,落到我脸上:“你是说本王像个缩头乌龟?”

    我目光毫不退让地和他对视:“我只是说大王在逃避自己的本心。七情六欲。在所难免,与其逃避不如面对。以大王的神勇,难道连爱一个女人都不敢承认吗?如果不能诚于心,又如何诚于刀?”

    碧潮戈冷冷地看着我,神色一如以往般平静。然而我却感觉得到,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如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白袍。激烈翻涌。

    默然许久,他居然笑了。

    “不错,我爱琅瑛,我爱我的妻子,胜过我地刀。”碧潮戈仿佛用了很长的时间,说完这几句话。如释重负。

    然后他慢慢举起了无量刀。

    我心头一紧,神识感应螭枪。瞄准碧潮戈,呼之欲出。

    “器无大小,唯心能量。”碧潮戈没有对我动手,只是抚摸着无量刀,喃喃地道:“既无大小,又何必去量?今日一战,本王终于明白了。”

    随手一抛,这柄价值连城的魂器高高飞起,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向崖下坠去。在半空,无量刀发出一声清亮的啸声,化作一个独角怪物,张牙舞爪,半透明的躯体如同水一般流动。怪物对碧潮戈点点头,体内爆出一团流光溢彩的水雾,向四周“咝咝”激溅。水雾散开后,怪物消失了。

    “它自由了!”我听到螭羡慕地怪叫:“碧潮戈放它回到了色欲天!”

    “痛快!痛快!”碧潮戈仰天长啸,热泪滚滚。啸声初始激越悲苦,凄厉迂回。到后来变得慷慨豪壮,宛如穿过窄小峡谷的大河。坦坦荡荡,一往无前地流畅奔腾,心中多年的积闷仿佛一扫而光。

    我目瞪口呆,扔掉了无量刀的碧潮戈,竟然变得更可怕了!他站在我的对面,不足两尺,我却生出一种无法感应他具体位置的错觉。天空、海崖、碧潮戈,三者仿佛贯通成一体,化作一柄真正无量无形地刀。这柄刀既是静止的,也是流动地,再也察觉不到节奏变化的空隙。

    我恍然醒悟,碧潮戈的刀术又上了一层!

    “林飞小友,你说得没错。这些年来,我只是个逃避自己的缩头乌龟。”碧潮戈长叹一声,神色温和,冷漠的坚冰已经融化。

    小友?我没听错吧?堂堂的一代妖王对我完全没了敌意,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个熟识的老朋友:“来,陪我聊聊。”

    我有点受宠若惊:“大王你?”

    “不要叫什么大王,随便一点,我现在也不是个疯子了,你不用害怕拘束。”碧潮戈席地而坐,伸直了双腿,遐意地倚靠在琅玕树上。

    我嘿嘿一笑,不客气地坐下来:“那我叫你碧大哥吧。”和他化敌为友,称兄道弟,我当然求之不得。

    “碧大哥,这是琅瑛昔日对我的称呼。”碧潮戈露出一个奇怪地表情:“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你,我怎能解开多年的心结,刀术突破瓶颈,完成我梦寐以求的心愿。‘不能诚于心,如何诚于刀?’林兄弟,你说得太好了!”面露笑容,显然心情十分舒畅。

    顿了顿,碧潮戈问:“林兄弟,你见过南宫平?”

    碧潮戈和琅瑶照过七情六欲镜一事只有南宫平清楚,我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大着胆子,把偷入九疑宝窟的经历说了出来。只是掩去南宫平的一些研制秘密,以及那条出入宝窟的暗道。末了道:“碧大哥,你不会怪罪我这个新师父吧?”

    碧潮戈洒然道:“以南宫平的心机手段,我就算想怪罪,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何况他又是你的师父。九疑宝窟里的东西,你们师徒俩随便拿就是了。小兄弟,你确定琅瑶还活着吗?”

    我点点头,试探着问道:“碧大哥。你想杀她?”

    “没必要了,她毕竟是琅瑛的妹妹。”碧潮戈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琅瑛就葬在这里,葬在这棵琅玕树下。她是个可怜地人,虽然出生在罗生天的登峰造极阁,贵为掌门之女,却受尽门人地冷落中伤,被当成一个妖孽。”

    “我听说,琅瑛地母亲是在琅玕树下突然怀上了她?”

    碧潮戈冷笑:“就算她是琅玕树妖又怎么样?琅瑛聪慧美丽,天资过人。黄巾甲御术的造诣远胜同门里的那些人类。”

    “我相信,大哥爱上的女人一定好得没话说!”

    碧潮戈凤目中闪过一丝忧伤之色:“迎娶琅瑶的那一晚,当我揭开红盖头时,我看到的是一双终身难忘的眼睛。那么骄傲,那么敏感,又那么孤独。就像是我少年时曾用过的一柄刀,薄薄的闪着蓝光的刀刃。很锐,很脆,纤细地刀尖一折就会断。

    ,琅瑛会常常惊醒,坐在床角发呆,如同一只迷失的弟。我好后悔,我好后悔!”

    我很体贴地安慰了他几句。什么金风雨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啦;什么自古红颜多薄命啦,什么只要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啦。击节感慨,对我越来越亲善。

    许久,碧潮戈才如梦初醒般道:“林兄弟,你不是需要琅玕果救你的女人吗?快去吧!你放心,只要你身在冰海,夜流冰和龙眼雀休想动你!”

    “碧大哥真是善解人意。”我说得嘴也起泡了。立刻驾起吹气风,兴高采烈地和他道别。有了碧潮戈这顶保护伞,老子可以在冰海横着走了。

    回到人鱼族的族地,顾不上和大鱼小鱼多说,我直扑甘柠真的房间。扶起她,喂下琅玕果后,我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过了片刻,甘柠真喉头轻响,嘴角流出一缕略带腥气的白涎。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擦掉她唇边地白涎。欢喜得话也说不出来。甘真柔若无骨,靠在我的肩头。鬓发的幽香直钻鼻孔。一旁的小鱼笑眯眯地道:“甘仙子总算醒了,要不然,我们的林公子又得找海龙王拼命了。”

    不等甘柠真问,大鱼就把我取琅玕果的事全说了。什么孤闯九疑宝窟,勇斗海龙王,什么宁可天劫逼近,也要向空空玄索取解药。经过她巧言令色地渲染,我变成了一个为了美女不要命地痴情英雄。

    “甘仙子昏迷的这几天,林公子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人都瘦了一圈呢。唉,我真是羡慕甘仙子地好福气。”大鱼叹息道,我听得眉花眼笑,恨不得亲她一口。她要是改行去做红娘,一定比做族长有前途。

    甘柠真脸颊一红,轻轻挣开了我的扶抱,坐直了身。大鱼、小鱼知趣地离开了,只剩下绞杀趴在我的肩头,亲热地舔我的耳朵。

    “以后不用这样。”甘真沉默了很久,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你不欠我什么。保护你,原本就是我的责任。”

    “我心甘情愿。”

    “但我不愿意。”甘真偏过头去,不再看我,声音清幽而游移。

    “为什么?”我心里满不是滋味,为她拼死拼活,就换来这么冷淡的一句话。

    “我不想欠你什么。”

    日他***,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不由涌上一股无名怨气:“你一定要理解成谁欠谁吗?如果是公子樱救你,恐怕你不会这么说吧?是啦,老子始终是个外人,是我多事!咱们分道扬鏣,你回你的清虚天吧!”

    甘柠真淡淡地道:“我立过血誓,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血誓,只有血誓吗?”我心中一酸,望着她清丽如雪、近在咫尺地侧影,我觉得一阵恍惚,仿佛隔了一层水雾在看她,越看越遥远。我忽然想起隐无邪的话:“清虚天、罗生天的十大名门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别说公子出生红尘天,就算你是清虚天、罗生天,如果不是出自名门,他们根本不会正眼瞧你。”

    甘柠真沉默了一会,道:“是,仅仅是血誓。”.垂,颤动的睫毛织出了一片淡淡的阴影。

    我的心越来越凉。声音也变得冷漠:“我明白你地意思。你死也好,活也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同样的,我也如此。现在的林飞,已经不再需要你地保护了。”

    放下床幔,我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扑通”,身后传来跌倒声,扭头一看,甘柠真趴倒在床上,又竭力坐起身。盘膝运气。

    “你给我吃的补药太多了,好像增长了不少法力。”隔着我听到甘真低声道:“别让人进来,我要进化了。”

    进化?进化!仿佛晴天霹雳,我一下子懵了!要知道只有妖怪,才会有进化!堂堂清虚天第一名门地门人,怎么会是一个妖怪?冲到甘柠真床前,我掀开床帐。只见一偻偻莹润雪白的细丝钻出她的肌肤,白丝缠成半透明的花瓣状,飞速覆盖全身。

    甘柠真苍白的脸上,泛出妖艳地红润:“没想到吧?”她平静地道:“我只是个人妖。”

    我心潮汹涌,甘柠真居然和我一样,半人半妖!天啊。要是被别人知道,她在清虚天一定没法混了!回风流雪般的仙子。转眼便会受尽嘲笑,就像昔日的琅瑛一样。

    慢慢放下帷帐,我背对着甘柠真,低声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其实——我不在乎。是人,是妖,又有什么打紧?”过了许久,甘真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愿碧落赋因为我而受辱。维持清虚天的第一名门,并不容易。”

    我嗯了一声。她幽幽地问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是人类吗?”

    我扭过头,冲她翻了个白眼:“你是人是妖,和老子这个外人没关系。”

    她默然,随后道:“我要迈入末那态了,大概需要一个月的进化时间,才能飞升。”

    我略一犹豫,道:“反正老子有空,在这里陪陪那些美人鱼也不错。一个月后,咱们再分道扬镳。”

    “傻子。”甘真的声音像一根细细颤鸣的琴弦:“我。我,你。我是不会背弃誓约地。”

    我回过身,她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垂露的一段耳颈,被床顶镶嵌的鲛珠照得宛如幽谷里的一抹细雪。

    不知怎样的人,才能把这抹细雪照得更加清艳呢?

    “我地母亲,是魔刹天的七窍雪莲妖。”甘柠真道:“在我很小地时候,她就死了。她是被我的父亲遗弃的。”

    “你父亲是?”

    甘柠真凄凉地笑了笑,不再说话。我站在床边,望着墙上两个人的影子,胡思乱想。在屋外很远的地方,隐隐有海浪的声音。

    “我想听你再说说,你是怎么和碧潮戈比拼的?”甘柠真抬起头,平静地凝视着我:“坐下吧,站着不累吗?”

    我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出这几天来的经历,包括碧潮戈和琅瑛的往事。甘真静静地听,时而微笑,时而惊叹,鱼纹银丝鲛绡床幔在她地侧脸颊映上了柔美的纹影。不知过了多久,我说累了,靠在床粱上,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中,我听见甘柠真轻轻哼着歌,很轻柔、很温暖的歌,如同溪水上闪烁的阳光。

    我在歌声里沉沉睡去。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靠在甘柠真肩头,赶紧站起来。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想了想,我拿起一件宽大的外袍,替甘柠真

    |,也不会发现她在进化。

    “砰砰”,伴着敲门声,我听见龙眼鸡的大呼小叫。拉开门,我不由分说,给了他一个暴栗:“你小子,几天没挨揍就皮肉发痒?”

    龙眼鸡捂着脑门怪叫:“你鬼鬼樂樂躲在甘柠真房里,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我哼道:“难道你要我躲在你的房里?”

    “不必了。近墨者黑,你这种重色轻友的小人会把我带坏的!”龙眼鸡伸长脖子,偷偷瞅了一眼甘柠真,压低声音,凑到我耳边道:“她怎么还穿着衣服?难道——你不行?”

    “闭上你的臭嘴!”我没好气地举起拳头:“听说这几天你和几条小美人鱼打得火热,怎么有空来找我?”

    “你这种好色之徒,是不会明白男女之间纯洁地友谊的。再说我天天擦牙,嘴巴比你香多了。不信你闻闻。”不等我挥拳,龙眼鸡一溜烟逃走,嘴里嚷道:“碧潮戈找上门了,他在大厅等你!”

    我吃了一惊,仅仅一晚地时间,碧潮戈就找到了我地藏身处,还真是神通广大。他既然离开了琅玕崖,想必心结尽去。吩咐绞杀替我守护甘真,我锁好门,来到人鱼族的大殿。

    碧潮戈负手而立。目光睨睥。周围的人鱼黑压压地跪倒一片,大鱼、小鱼浑身发抖,头也不敢抬。龙眼鸡倒是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高高翘起二郎腿。

    “碧大哥,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找到我了。”我笑嘻嘻地迎上去。

    碧潮戈微微一笑:“林兄弟。你的女人没事吧?”一摆手,对大鱼道:“都起来,出去,不要妨碍本王和林兄弟说话。”

    人鱼们恭恭敬敬地退出,龙眼鸡惊讶地瞪着我,完全不明白为何我和碧潮戈称兄道弟。碧潮戈随手一挥。龙眼鸡哇哇乱叫,像葫芦一样滚了出去。

    “多谢大哥关心。她还要休养一个月。碧大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找你陪我试刀。”碧潮戈淡淡地道,“彭”的一声,殿门自动合上。整座大殿仿佛化作无形的刀气,压得我浑身刺痛。

    我赶紧运转地藏妖术,用息壤护体,一边连连摆手:“碧大哥,你可别开玩笑。你现在刀术又进一层,我拍马也不是你的对手啊!”

    碧潮戈皱眉道:“林兄弟。高手交战,怎可未战先怯?你若以这样的心态迎战夜流冰或是龙眼雀,必败无疑。你的法术虽然不错,但我看你性子油滑,喜欢取巧,长此以往,一定会影响你的进境。”

    我心头一凛:“大哥教训地是。好,小弟就陪大哥练练!不过咱们说好了,兄弟比试,点到为止!”

    碧潮戈又好气又好笑地点点头。

    我胆气一壮。神识一片空灵通透,向四周延伸。抗拒着笼罩大殿的无形刀气,螭枪呼之欲出,寻找刀气节奏的空隙。

    碧潮戈突然跨前一步,刀气被猛地抽空,我的螭枪立刻失去了攻击的目标。他再跨一步,刀气又如同潮水涨满了大殿。一抽一涨,像呼吸般自然转换。随着碧潮戈虚实莫测的步伐,他化作了刀气的一部分,我无法感应他地位置,就好像整座大殿都是碧潮戈,哪里有刀气,哪里就有他。

    “哇靠!碧大哥,你比过去厉害了好多!”我故意逗他说话,借以捕捉他的确切位置,同时施展渡术,贴着地面不停地滑动。

    “林兄弟,这是空的境界。节奏变化的空隙被巧妙地隐藏,即使以神识感应,也很难找到。”碧潮戈的声音也融入了无孔不入的刀气,在大殿内游离不定。

    我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空?”

    “法术到了你我这个地步,已是由技入道。空,就是道地一个阶段:化有为变无为。无相无形,无想无念,却又无处不在。它可以是包容广阔的大,也可以比尘埃更小。”碧潮戈解释道,刀气时而如无边无际地海潮汹涌,时而消失。时而离我近在咫尺,时而又遥如天涯。

    我空有螭枪和满身法术,却找不到攻击的目标,只能不断后退。

    碧潮戈长笑一声,我的神识忽地生出警兆,腾空跃起,同时默念千千咒结,结出咒丝护住左侧。

    半空中,亮晶晶的咒丝被整齐截断,一分为二,一缕若有若无的刀气紧擦着我的左肋而过。又在一瞬间,化作炸开的膨胀气浪,把我撞飞出去。“砰砰”,身在半空,我双腿接连踢出,把几张翠玉案几踢飞出去,才借势稳住身形。

    “忘记自我的色相,将自身融于法术的变化中。”碧潮戈长吟道:“林兄弟,你明白了吗?”

    我静心思索他地话意,随口问道:“大哥,无为的空是否算是法术的巅峰呢?”

    “空并非道的尽头。你我所在的天地,又岂是空的?比空更奥妙的是——真空生妙有。只有到了这一步,无中生有,虚里成实,才能迈入进化中的阿赖耶态,达到知微的境地。比起魔主,我还差得很远。”

    真空生妙有?我嘴里发苦,老子听都听不懂。这么看来,老子和魔主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凭什么为师父报仇?我不甘心地问道:“大哥,魔主真的是北境无敌吗?难道没人能打败他?”

    碧潮戈道:“昔日魔主出世,来到冰海,要我臣服。我当然不服,提出和他比试一决高下。”苦笑一声,续道:“三十招,我只能支撑三十招,就被他打落冰海。”

    我听得头皮发麻。

    “任何法术地修炼,归根结底,都是逆天而行。只有破道,以人破天,跳出道的领域,才是真正无上地境界。”碧潮戈道:“这是魔主击败我后说的一番话。我当即明白,自己和他差得太远了。小兄弟,如果有人能臻至破道的境界,也许能击败魔主吧。”

    “破道?”

    “不错,再高明的道,不过是天地为人所用。而一旦破道,便犹如跳出井底的青蛙,超越了这个天地的局限。这也是传说中的自在天真正的涵义。”

    破道,莫非就是老太婆师父口中所说的彼岸么?我陷入了沉思。到达了彼岸,彼岸便成为此岸,而原先的地方,又会成为彼岸。如此周而复始岂非永远跳不出去?所以魔主说的破道,也未必正确。

    “多说无用,只有实战方可更好的领悟。继续吧,本王可不会手下留情!”碧潮戈冷喝一声,刀气忽地翻涌暴涨,整座大殿化作重重叠叠的惊涛骇浪,迅速淹没了我。

第十册 第二章 鲸歌

    第十册第二章(上)鲸歌

    叫苦,璇玑气圈、混沌甲御术、镜瞳秘道术大海,消失在浑然天成的刀气中。无奈之下,我只能施展魅舞,以神识感应刀气的节奏,竭力迎合,苦苦支撑自己不被刀气吞噬。至于找出节奏的空隙,用螭枪反击那是想都不要想。

    四面八方的刀气倏地敛去,一刀宛如天上神龙,矫夭奔来,从我头顶直劈而下,出现得毫无征兆。不得已,我射出螭枪,硬碰硬地迎上刀气。

    螭枪只是射中了一个幻影,我大叫不好,四周的刀气忽又出现,宛如惊雷闪电,猛劈猛打。轰地一声,雷电化作千丝万缕的刀网,似动似静,把我紧紧锁住。我满头大汗,动都不敢动一下,神识准确感应到,只要我稍微移动一下身子,就会被刀网撕裂成碎片。

    碧潮戈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我对面,刀网烟消云散。

    “林兄弟,可知你为何落败?”

    我大口喘气:“大哥到了空的境地,我当然不是对手了。”

    碧潮戈摇摇头:“高手决战,比的不仅仅是法力境界的高下。还有天时、地利、战略、经验,以及生死两忘、玉石俱焚的勇气。你一味退让防守,落败是迟早的事。”

    我沉思道:“但我根本感应不到大哥的方位,如何进攻?”

    碧潮戈大笑,整座大殿又化作了一波一波澎湃的刀气,他高大的身影随着刀气游移不定:“攻击你的是刀气,还是我?只要顺着水流,还怕找不到源头?”

    我恍然大悟。

    刀气再次袭来。

    随着我的默念,千百根亮晶晶的咒丝向外辐射。形成一张咒结地蛛网。而我如同一只蜘蛛,盘踞在蛛网中心,神识与每一根咒丝紧密相连,清晰感觉到它们与刀气接触时产生的细微颤动。

    练出神识后,我的千千咒结也大进了一步。

    刀气与咒丝纠缠,爆出星星点点的灿芒。“咝咝”声不绝于耳,咒丝一根接一根断裂。我对准刀势最强处,螭枪电射而出,“轰”!螭枪扑空,在墙上击穿一个深深的枪孔。我心知不好。想也不想,倒地向旁急滚,同时疯狂荡出璇玑气圈。猛烈的刀浪从身后涌出,撕开气圈,我后背发闷,如被重锤猛击。要不是息壤,这一击足可让我吐血。

    “大哥。玩真的啊?”我怪叫一声,一直滚到殿角。

    “本王杀得性起了。林兄弟,你好自为之!”碧潮戈大笑,刀气犹如水银泻地,滚滚而来。

    我叫苦不迭,再次结出咒丝。配合神识感应刀气。要从千丝万偻的刀气中找出碧潮戈的位置,远没有想象中容易。

    一时间。大殿内充斥了刀气的急锐呼啸,震得我耳朵也麻木了。没过多久,我已经汗流浃背,疲于招架。

    四周蓦地静下来,听不到任何刀气破空地声音。满殿的刀气突然放慢速度,仿佛蒸腾的水雾,袅袅飘散,柔和静谧得让人生出错觉。

    这是更大的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刀气开始聚拢,犹如一张猎兽的大网不断收缩。我满殿游走。全神戒备,一旦被刀网锁住,只能乖乖投降。

    “咝”,距离我左后方三尺的一根晶丝忽地断裂,神识警兆传来地刹那,我吸取刚才的教训,没有立刻射出螭枪,而是以一个魅舞的姿势,身躯前俯,平平贴地掠起。

    刀气犹如附骨之蛆。尾随追来。我不停地施展魅舞,左闪右晃。神识延伸出去,感应刀气之网的流动分布。和我想的一样,刀网看似空空茫茫,却不留一丝一毫的缺隙。

    刀网一点点收紧。

    我倏地灵机一动,刀网没有缺隙,我就自己制造出一个缺隙。运转璇玑秘道术,我布下一重重璇玑气圈,并不直接荡出,而是一个接一个叠加在一起,同时加速流动,形成一个飞速旋转地巨大漩涡。然后对准刀网,迎面撞去。

    遇到阻拦的刀气随之暴涨,如同一头昂首怒吼地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向气圈。与此同时,我以最快的速度,全力荡出一个逆向旋转的璇玑气圈,再次击向刀网。

    “轰隆”,沉闷的巨响震得大殿摇颤。如我所料,两个反向流转的璇玑气圈被刀网吞入后,碰撞爆炸,激起狂暴的气浪。翻腾的气浪虽然立刻被刀网淹没,但在那一瞬间,原本和谐完美的刀网出现了一丝杂乱的波动。

    那一瞬间,刀气不再是“空”!

    我终于制造出了反击地机会!

    螭枪咆哮射出!

    顺着刀网,顺着追袭而来的刀气,直射源头!

    “嘶”的一声,碧

    身影从刀气里浮现出来,这一枪,硬生生地逼出了他枪擦着他的额角掠过,即使强如碧潮戈,也不得不退避。

    这一退,密不透风的刀网便露出了空隙,螭枪瞄准空隙再次射出,撕开刀网,我把握住这宝贵的机会,施展羽道术飞起,在半空不停顿地射出螭枪,直取碧潮戈。

    “好!你已经学会创造机会了!”碧潮戈大声喝彩,在螭枪的惊人威力下,他只能转攻为守。

    我的神识紧紧锁住碧潮戈,居高临下,疯狂地一次次射出螭枪,全力进攻。几十枪,几百枪,几千枪!螭酣畅淋漓地咆哮着,灼热地红焰在空中嘶嘶作响,热气蒸腾,火星迸溅,大殿四壁被射得像筛子一样。

    每一枪都被碧潮戈以毫厘之差,堪堪躲过。往往眼看要射中时,他的附近倏地出现一个奇特地“空”,而他瞬息闪入“空”中,令螭枪错失目标。

    狂轰乱炸了半个时辰,我终于精疲力竭,再也打不动了。上万次射出螭枪不但消耗神识,法力也几乎油尽灯枯。从半空落下,我举起双手大叫:“切磋到此结束!友谊第一,比试第二!”

    碧潮戈微微一哂,正要迈步上前,忽然面色一变,目视左脚。在脚踝上,缠着一根亮晶晶的咒丝,一个个咒结正在悄悄生成。这是我刚才借助螭枪的猛攻掩护,悄悄结出的咒结。

    碧潮戈郁闷地哼道:“好小子,倒是会使诈!”他的左脚根本迈不动,晶丝一旦打成千千咒结,可没那么容易挣脱。

    碧潮戈深吸了一口气,身形伫立如山岳。蓦地,他的左脚陷入了“空”处。“啪啪”,一个个咒结应声断裂,一会儿功夫,左脚上的咒结全被消灭了。

    “大哥,反正你输了我半招。”我坐倒在地,指指他的左脚,耍起了无赖,浑身早累得像一瘫泥,动都不想动。日他***,从遇到碧潮戈那天起,老子就没好好休息过。

    “不错。”碧潮戈点点头:“如果你的法力和我相若,那么这一战多半是我败了。林兄弟,你的进步之快令人惊讶。假以时日,一定能超越我的成就。”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

    “不过,”他指了指四周墙壁上的枪孔:“你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螭枪,白白浪费了不少法力。”

    我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射出螭枪后,如果我能收发自如,四壁就不会留下任何枪孔。反观碧潮戈,尽管整座大殿笼罩在刀气内,但梁柱、案几、墙上,竟然没有一丝刀痕。

    “林兄弟,只有苦练才能提高自己的控制力,来不得半点花巧。”碧潮戈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嘻嘻,有大哥这个超级陪练,哪用我发愁?”

    “好,那我明日再来。”

    明天还来?我张大了嘴,就像吞了一个臭鸡蛋。本想好好休息几天,由小美人鱼们伺候我的美梦化作稀里哗啦的碎片。

    碧潮戈道:“林兄弟,道漫无止境,你要好好领悟。你如今已成魔刹天的重矢之地,我能为你挡住夜流冰、龙眼雀一时,可挡不住一世。”

    我胸口一热:“原来大哥今天来,是为了帮我修炼。”

    碧潮戈挥了挥手,殿门轰然打开,龙眼鸡一个跟跄摔了进来,尴尬地爬起身,左顾右盼:“是谁出手暗算?”

    我心里好笑,这家伙刚才一定透过门缝偷看,被碧潮戈逮了个正着。碧潮戈和我打了个招呼,扬长而去,对跪在地上的美人鱼们看都不看一眼。在魔刹天,强横的妖王足可操控一个族群的生死,力量决定了一切。

    直到碧潮戈走远,人鱼们才战战兢兢地起身,小鱼、大鱼跑过来问长问短。我向她们再三保证,碧潮戈决不会为难人鱼族,美人鱼们才纷纷散去。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碧潮戈天天登门和我交手。逼得我每次一打完,赶紧跑到外面,吸噬妖怪、海兽的生气恢复体力。渐渐地,我娴熟掌握了神识,能够自如控制螭枪,战力在一次次艰难交战中不断提高。而我和碧潮戈的关系也越来越热乎,在他的邀请下,我还去龙宫做客,不但享尽美味佳肴,还打包了不少珍稀丹药。宫内的虾兵蟹将个个对我恭恭敬敬,让我颇觉神气。

    从龙宫出来,我没坐海兽车,而是一个人到处闲逛。这片海下的世界幅员辽阔,地形复杂多变,星罗棋布着上万个妖怪族群。听说在北面有一条蓝晶河,居住着体型最庞大的海妖——鲸族。我想起和师父在龙鲸内度过的三年,一时心中怀念,起了前往一游的念头。

    第十册第二章(下)鲸歌

    子。”刚刚出了街口,我就听见背后低沉的声音。身影从角落里拐出,浑身裹在密实的大氅里,面目被阴影遮住,正朝我遥遥颔首示意。

    “隐掌门!”我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四下看了看:“琅瑶姑娘呢?”

    “她先行返回了罗生天。要不是为了再见公子一面,隐某也早已离去。”隐无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感激之色在我脸上充分展现:“隐掌门真是对我青睐有加啊!士为知己者死,有什么要林飞帮忙的,尽管开口。这里人多眼杂,说话不便,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聊聊。”出了热闹的集市,我驾起吹气风,带上隐无邪,一路向北飞去。

    “对啦,还没问掌门,为什么那天在九疑宝窟我会突然昏迷?醒来后,莫明其妙地被抛在了荒郊野外!日他***,也不知谁干的缺德事。让老子知道,一定宰了他!”我咬牙切齿。这一刻,我发现自己真有作戏子的天分。

    “看来林兄弟和我们的遭遇相同。”隐无邪俯视着脚下飞速掠过的海峡,道:“此事既简单,又奇怪。说穿了很简单,是九疑宝窟里的人放了我们一条生路。但此人是谁?为何对我们手下留情?直到今日,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那日醒来,唯独不见林兄弟,我还以为你知晓其中的隐秘。”抬起头,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哈哈!”我一阵干笑:“掌门想得倒和我差不多。醒来后我没看见琅瑶和隐掌门,还当你们为了宝藏,把我抛尸野外呢。现在才知道,大家都是一笔糊涂帐!怎么样,你我再探一次九疑宝窟?没拿到息壤,我可不甘心。”

    隐无邪笑了笑:“以林兄弟今时今日在冰海的地位,还用盗取息壤?只要你一句话。碧潮戈定会双手奉送。以海龙王的性子,是不会在乎这些宝贝的。”

    我心想,你倒是打探得清楚。当下也不隐瞒,把我和碧潮戈比试的事据实告知,最后道:“碧潮戈虽然和我关系不错,但开口索要息壤,多半舍不得。”

    “隐某现在明白,为何他突然返回龙宫居住了。”隐无邪恍然道:“原来全靠林兄弟,碧潮戈才恢复神智。你可算是他的大恩人了。”

    我看得出,隐无邪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我也没指望他相信。反正大家场面上过得去就行。隐无邪很知趣,主动扯开话题,随意指点下方风景,客串起了向导。

    我们飞过一座座山峡、丛林、沟壑,沿途光怪陆离地景色,让我叹为观止。有的地方美丽得宛如仙境,碧蓝色的海藻林此起彼伏。银色的海马妖闪烁着潋滟光彩,在藻林里窜跃,鼻孔里呼出的热气像白雾一样蒸腾;有的海沟是绯红色的,大小孔窍丛生其间,海风一吹,孔窍琤琤鸣响。犹如敲金击玉,黄钟大吕。无数亮晶晶的泡泡从孔窍里飞出来。折射出缤纷的光彩;有的海峡则被愁云惨雾笼罩,腥风扑鼻,不时传出一两声毛骨悚然地吼叫。

    “林兄弟欲往何处?”隐无邪狐疑地问道。

    “随便转转。听说蓝晶河的鲸妖很特别,我想开开眼界。”我信口回答。下方出现了一条蓝汪汪的大河,宛如一条粼粼发光的巨蟒蜿蜒爬伸。河流时而挤入两旁险峻的峡谷间,时而没入深陷的地下海沟,又从一座海崖的腹中奔腾而出,急速倾泻,轰鸣着撞入一个三面环崖地广阔盆谷。

    我驾驭吹气风。向大河接近。隐无邪道:“这就是蓝晶河了。因水色湛蓝,宛如水晶而得名。蓝晶河水水质温润,浸泡后能医治各类皮肤毒疮。此外,河水还有一个奇效。”

    “什么奇效?”

    “只要饮用了蓝晶河水,便能遗忘心中的任何痛苦烦恼。”

    “哇靠,有这样的怪事?”

    “千真万确。只是这水喝了上瘾,一旦喝上一口,便生出依赖感,一日不饮就会饱受身心的痛苦煎熬,令人生不如死。”

    我落在盆谷边上。凝视着河水。水色澄澈如镜,水浪撞击在雪白的岩石上。溅成无数闪闪发亮的蓝色珍珠,在石头表面到处滚动,而非渗入岩石。在河盆深处,浮动着十几个深蓝色地宽厚背脊,犹如巨峰,缓慢移动。

    “那是鲸妖。”顺着我的目光,隐无邪道:“因为常年饮用河水,这些鲸妖可算是天底下最快乐地人了。不像你我,都有烦心苦恼之事。”

    我微微一笑:“没有痛苦,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快乐?”

    这时候,几个鲸妖的脑袋钻出河面,半仰躺在水面上,鼻孔里喷出一串串明亮的水珠。他们头颅硕大,五官倒是出奇的俊美,没有半点瑕疵,黛蓝色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犹如浓密滑亮的海藻,零星的水珠从发端滚落。

    悠扬柔和的歌声,从鲸妖们嘴里徐徐哼出。

    好像被一道耀眼的闪电击中,我浑身汗毛竖起,四肢刺激般地颤动,喉头忍不住发出一声近乎呻吟地叹息。

    如果世上真的有天籁之音,那么无疑就是我现在听到的。

    那无法用美或者动听去形容。

    仿佛深夜的幽暗江面上,返家的游子从旅舟惊醒,看到岸上突然亮起来的橙黄色灯光;仿佛漫天风雪中,迷路的人即将累倒时,听见前方木柴燃火时的毕剥毕剥声;仿佛病痛缠身的少年躺在床上,辗转反辙,忽然有一双柔软的手抚过嶙峋地肋骨。

    即使是冰凉的泪,也会在歌声里变得温暖。即使

    地嘴唇,也会在歌声里湿润。即使是苍白的纸,也染出斑斓的彩晕。那是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歌声。抚慰伤口,闪动希望。听不出歌调,因为任何世俗的歌调都是多余地。

    直到鲸妖们停止哼歌。我还沉浸在梦幻般的歌声里,久久沉醉。

    指尖的月魂闪烁着清澈的光辉,似一滴凝结的露珠。恍惚中,我已站在一轮弯弯的月亮上,四周闪烁着深邃的光斑。月光流泻,宛如美女优雅舒展着冰肌玉骨。

    在很远的地方,月光流成一道弯弯的拱门,门下,有一个舞动的影子。我向影子漂去。近了,很近了。朦胧地影子在视线里渐渐清晰,如同古镜上的灰尘,被慢慢拂去。

    “林兄弟是第一次听到鲸妖唱歌吧。”隐无邪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刺耳。

    拱门下的影子倏地碎裂,月光像朝雾一般隐去。我蓦地惊醒,蓝晶河的涛声在耳边轰鸣。我这才意识到,刚才无意中进入了月魂的神识。

    隐无邪笑着道:“也只有忘记烦恼的妖怪,才能唱出这样美妙地歌声。可惜他们无法离开蓝晶河。否则抓几个回去当歌妓倒不错。”

    “真是没有白来一趟。”我回过神,不由得击节赞叹,看了看隐无邪,问道:“隐掌门真的不打算再探宝窟了吗?”

    隐无邪苦笑:“恐怕没有时间了,我还要赶回罗生天。说起来,这和林兄弟还有点关系。”

    “和我有关?”我心不在焉地道。老家活又在玩花样了。不等他解释,突然。我兴奋地大叫一声,在河谷的对面,出现了一头蓝色的海兽。亮如星辰的双目,白润的玉角,绸缎般光滑地兽皮比河水还要熠熠生辉。

    是久违的浪生兽!我浑身发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一直寻找地神兽,居然主动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

    浪生兽悄无声息地潜近岸边,猛地扑向河中。双爪抓起水面上露出的一个鲸妖脑袋,前肢的肌肉像小山包一样鼓起。“哗啦”,水浪激溅,硕大无比的鲸妖被浪生兽强行抓出河面,扔向岸上。

    轰然巨响,鲸妖沉重的身躯在岸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头颅被浪生兽撕裂,鲜血喷涌得如同瀑泉。浪生兽随即扑上去,大肆吸吮鲜血。我暗自诧异,难道浪生兽喜欢吸血?

    “浪生兽?”隐无邪震惊地叫起来。

    “没错。是浪生兽,不过很快就是老子的坐骑啦!”我欢呼一声。施展羽道术,飞速掠向浪生兽。

    远处的浪生兽忽然生出感应,抬头朝我看了一眼,向远处逃窜。这家伙地速度可真快,即使我全速飞行,也只比它稍微快出一线。两岸尽管夹壁陡峭,浪生兽却如履平地,四爪灵活攀爬,坚硬的山石被它一爪就撕碎,飞扬的石屑沾到兽皮,当即滑落。

    “轰轰轰”,火光耀眼,一个个熊熊火球被我喷出,在浪生兽附近炸开,逼使它屈服。

    浪生兽完全不理睬我的恫吓,灵巧一拱身,钻进一个半封闭的山坳。

    我向浪生兽不断接近,神识紧紧锁住了它,射出螭枪。碎石崩炸,螭枪破开山坳,在浪生兽前方一尺处掠过,直插山岩,算是给它最后的一个警告。

    浪生兽发出悲啸,猛然扭头,左冲右突,忽地跳上一块高峻突兀的巉岩,凌空跃出十丈,借势扑向蓝晶河。

    想跑?我冷笑一声,亮晶晶的咒丝倏地闪过,缠住浪生兽的四肢,飞速打结。同时左臂化作铁链,直射过去,不等它入水,就被手链绑了个结实,拽回岸上。

    浪生兽激烈挣扎,力气大得吓人,我差点被它倒拖过去。只好运足龙虎秘道术,拼尽全力,才把它艰难拉到身边。

    “好个畜生,还不乖乖归顺?日他***,老子可是你地恩人,休想过河拆桥!”我骑上浪生兽,一拳砸在它的脑门上,拳锋触到湿滑地兽皮,居然被弹开。浪生兽连连悲吼,四爪刨地,竭力仰起头,试图用锋锐的玉角顶我。

    我默念千千结咒,几百根晶丝飞速缠上它的身躯,浪生兽的挣扎越来越无力,等到浑身布满咒结,它再也动不了了,喉中发出一阵阵莫明的呜咽。

    “浪生兽是无法被降服的。”隐无邪掠到我身边,一边打量着浪生兽,一边摇头:“古籍记载,豚鼠食隐木之果,化浪生兽。这种上古神兽性烈难驯,不会甘愿当别人的坐骑。”

    我浑不在意地道:“严刑拷打几顿,我就不信治不了它!”

    一滴剔透的泪水,倏地从浪生兽眼角渗出,滚落脸颊。隐无邪骇然道:“它好像预知自己快死了!”

    “不会吧。老子只想驯服它,怎么舍得杀掉这么珍稀的神兽?”我安慰地摸了摸浪生兽的脑袋,生怕隐无邪也打它的主意,连忙扯开话题:“对了,隐掌门刚才说什么和我有关?”

    “罗生天的十大名门,每年都会在蝴蝶岭的天池举办一次聚会,称为长春会。而今年的长春会,刚好在一个月后。届时,隐某也要出席。”

    “和我好像没关系吧?”我不解地看着隐无邪,他的眼神很奇怪。有点怜悯,有点忿然,甚至有点讥诮。我想他一定是故意装出这样的眼神,老家伙当戏子的天分一点不比我差。

    最后他笑了笑:“隐某收到确切消息:本次长春会上,脉经海殿打算与沙盘静地联姻。也就是说,海武神可能要奉命成婚。”

    “什么?你说什么?海姬要嫁人?”犹如五雷轰顶,我一下子懵了。

第十册 第三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第十册第三章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鱼族族地,整整八个时辰,我还有点失魂落魄,不敢说的是真的。

    就连捕获的浪生兽,也被我扔在角落,无暇顾及。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烦躁地走来走去,脸红脖子粗,犹如一头即将被阉割的发情公牛。

    绞杀围着浪生兽打转,不住地舔动舌头。

    “你已经来回走了好几个时辰,我的眼睛也花了。”甘柠真靠在床上,平静地看着我。还有七天,她就要迈入飞升。

    我停下脚步,恨恨地道:“隐无邪告诉我,海姬早在一个月前,安全返回罗生天的脉经海殿,而她的亲姐姐——脉经海殿的殿主要把她嫁给沙盘静地的掌门之子无颜。据说会在今年罗生天的长春会上,正式宣布这个消息。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你问过我三遍了。我也回答了三遍——完全有可能。”甘真无可奈何地道:“第一,以隐无邪的身份,决不会信口开河,何况他对你还有笼络之意。第二,罗生天的十大名门中,沙盘静地排在第二,脉经海殿名列第三。如果两家联姻,势力大增,便可盖过第一名门的大光明境。第三,你和海姬的流言语已有不少,为了杜绝隐患,让海姬趁早嫁人是最好的办法。”

    “海姬是不会答应的!老子对她有信心!”

    “恐怕她做不了主。脉经海殿的殿主叫海妃,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依我看,海姬就算反抗,也会被她强行软禁。”

    “可她是海姬的亲姐姐,难道不管自己妹妹的心意?日他***,就算是大唐,包办婚姻也落伍了啊!”

    “比起整个门派的前途。个人的婚事算得了什么?如今地局势动荡不安,面对虎视眈眈的魔刹天,扩展自家的势力比什么都重要。”

    我呆了半天,气极败坏地叫起来:“日他***,这个叫无颜的小王八羔子吃了豹子胆,敢和老子抢女人!老子先阉了他,再干掉他老子无痕!”

    甘柠真白了我一眼:“典型的意淫。沙盘静地的掌门无痕,精通天人术算,被称作罗生天最高深莫测的人。即使是我师叔,也摸不透他的法力。其子无颜俊朗聪慧。在罗生天的青年才俊中稳坐头一把交椅,也是无数女子心中地佳偶。和海姬算得上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哇靠!小真真你的胳膊怎么往外拐啊!”我气得不理她,拉了把椅子坐下,一个人对着墙,暗自盘算起来。海姬的这门亲事,老子铁定是要想办法破坏的。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以我一人的法力,当然打不过沙盘静地,所以要智勇兼施。隐无邪说过,影流一定会全力帮我。明知他另有目的,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爸爸,我饿了。”绞杀忽然扑到我的怀里。撒娇地舔舔我地脸,口水直流。

    “去去去。自己找东西吃。你妈要被人抢了,老子正烦着呢。”我心不在焉地推开它,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直到此时,我才明白,权势和力量有多么重要。

    “林飞,你确定爱海姬,而不仅仅是喜欢吗?”甘柠真的声音听起来渺如轻烟。

    我微微一呆。

    “爱和喜欢有什么不同?”我喃喃地道。第一次的青涩的吻,第一次有了说爱我的女子。在那比黄金更灿烂眩目的容颜下。我不再感到自己一无所有。

    “如果你去罗生天,就没有回头路了。海姬会跟着你流浪、受累,你准备好了吗?你要面对地整个罗生天的愤怒,你准备好了吗?如果仅仅是喜欢,是无法坚持一生地。”

    对着墙角,明亮的壁珠映出了我茫然的眼睛,我可没想那么多。

    背后猛然传来浪生兽的厉吼悲啸,夹杂着甘柠真的惊呼。回头一看,我瞠目结舌。绞杀正趴在浪生兽背上,急速扭动。宽大的尾巴缠绕住了浪生兽。触须刺入它的小腹,不住搅动。触须的末端鼓胀得通红如血。而被咒结捆住的浪生兽根本无力挣扎,任由绞杀摆布。

    “哇靠!谁让你吃它地!”我冲到绞杀旁,心疼地大吼。十足的败家女啊,这么珍贵的神兽也拿来填肚子!

    “是爸爸叫我自己找吃的呀。”绞杀抬起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浪生兽很好吃呢。爸爸,你要尝尝吗?”

    浪生兽发出一阵阵悲鸣,健美闪亮的四肢慢慢萎缩,眼看是活不了了。我郁闷得要吐血,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婆要泡汤,坐骑也没了。

    原来失去比一无所有更痛苦。

    “砰!”,我一拳狠狠砸在墙上,吼道:“我要去罗生天,我要抢回海姬!我林飞今天拥有的,都是用命换来的!没有人能把它们再夺回去!”

    甘柠真发出一丝云烟般的叹息。我冷冷地看着她:“我是龙蝶妖王,叱咤红尘天的一代妖王,不是从前地软弱少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来得及。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或者和我一起走。”推开门,扬长而去。

    我先去见了大鱼,告诉她即将远行。大鱼和小鱼恋恋不舍,并为我准备了许多闪闪发光地极品鲛珠。我没有拒绝,全部收下了。

    接着我去了九疑宝窟,从秘道而入,找到南宫平。老头正在一间石室里解剖怪兽,忙得不可开交。我问他索要了七情六欲镜,以及一大包珍稀宝贝,外加一只守财奴。在老头千叮咛万嘱咐下,答应他尽快回来,传承衣钵。

    背着大包小包,我回到人鱼族族地。却骇然发现,绞杀变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它的皮肤变成了半透明的湛蓝色,闪闪发亮。宽大的尾巴布满了美丽的波浪纹,触须式的四肢变成了八根长长的触手,行云流水般舞动。最奇特地是双目璀璨如星,射出变幻莫测的光芒。

    “爸爸,我变成丑八怪了。”绞杀扑到我怀里,呜咽道:“吃了浪生兽。我就变成这个怪样子了。”

    我目瞪口呆,难道绞杀被浪生兽同化了?这倒大有可能,毕竟上古神兽不是那么容易咽下肚的。

    “哈哈,罪有应得!”我摸了摸绞杀的皮肤,虽然薄如蝉翼,但蕴含了惊人的弹力,和浪生兽的触感几乎一模一样。

    “告诉老爸,觉得哪里不舒服?”毕竟是我的便宜女儿,我总有点担心。

    绞杀不知所措地道:“反正觉得怪怪的。不过,人家现在会变啦。”窜出我的怀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饱满的肌肉从她肤下一块块鼓起,全身滚动,背部渐渐耸突,躯体不断膨胀变大,化作了一个庞然大物。

    看到我满脸惊讶,绞杀得意地炫耀:“不但能变大,还能变小呢。”丰隆地肌肉群缓缓退去。身躯开始收缩,越缩越小,直到变成蚂蚁大小。

    我彻底傻眼,征询的目光投向甘柠真。

    “浪

    特性似乎被它吸收了。”甘真露出深思之色:“形,也许是两者融合后,生出了一种新的妖力。”

    “那不是也可以和浪生兽一样。预知祸福了?”我大喜过望,一把抱起恢复原状的绞杀。重重亲了一口。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等于平添了一个比浪生兽更好的宝贝!宝贝乖女儿,以后想吃什么尽管吃,老爸替你抓!

    “爸爸好讨厌啦,这是我的初吻哦。”绞杀不满地撅起嘴巴,八条触手不停地擦嘴唇。

    “嘿嘿,你吃了老爸辛苦抓来地坐骑,只好罚你代替。”我捂嘴奸笑。

    “我们可以走了吗?”甘柠真忽然道。

    我苦笑一声:“你没有必要跟着我去的。罗生天恐怕也不会欢迎你。”

    “那是我的事。”她目光清澈,静静地回望着我:“不过七天之内。你恐怕都得背着我了。”

    我心中一荡,不由得想起在血戮林时,我伏在她背上的美妙感觉。蓦地又想起海姬,心里一阵难过。

    一切收拾妥当后,我怀揣小火炉、七情六欲镜,肩扛满满两大包奇珍异宝,背负甘柠真,软磨硬泡地骑上绞杀,再带上龙眼鸡这个拖油瓶,在美人鱼们的温柔道别声中。直奔龙宫,向碧潮戈辞行。

    碧潮戈不在龙殿。而是去了琅玕海崖。来到海崖时,我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天地不仁,弱肉强食,大唐和北境都是一样。只有拥有强大地实力,才能守护自己想要的东西。

    让绞杀背着甘柠真,和龙眼鸡守在崖下,我径自走上崖顶。

    碧潮戈雪袍玉冠,负手立在琅玕树前,目光深邃得犹如千年寒潭。

    “怅然浮生如梦,觉来无处追寻。有时我在想,如果琅瑛不死,我地刀术决不会臻至空的境界。”碧潮戈长叹一声,对我道:“得到的,失去的,永远不能如人心愿。”

    “不是梦。人生决不是梦。得到失去,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静静地道,海风吹得我的长袍紧贴肌肤,有淡淡的凉意。

    碧潮戈微微一笑:“你要走?”

    “是。”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碧潮戈轻轻叹息,没有问我离开的原因。

    我洒然一笑:“我不会忘记碧大哥的。”

    碧潮戈沉默了一会,道:“你要小心。”

    “天下没有不散地筵席。大哥对我的情谊,林飞铭记于心。”临近分别,我心中生出了一阵惆怅。大哥两个字,叫得比平时真切多了。

    碧潮戈看着我,许久,目光中流露出罕见的温暖。

    “来,跪下。”他忽然转身,面对琅玕树,昂然跪倒。我一愣,也学着碧潮戈的样子跪下。光润如玉的琅玕树,隐隐映出两个人并排的身影。

    “琅玕树作证,今日碧潮戈和林飞结为兄弟。从此福祸同当,生死与共。”碧潮戈语声铿锵。

    “大哥,你要和我结拜?万万不可!”我吃了一惊,要站起来。我是魔刹天追杀的对象,以碧潮戈的立场,如果和我正式结拜,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他应该清楚这一点。

    “跪下!”碧潮戈喝道,庞大无匹的气势透体而出,强行把我压下。

    “大哥!”

    “莫非你嫌我是个妖怪?”

    “当然不是。我不想连累大哥。”

    “我海龙王的兄弟,不要说这么没出息地话!”碧潮戈目光如电,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若没有你,此刻我怎能坦然站在琅瑛地埋骨处?废话少说,快点结拜,不要浪费本王的时间!”

    我喉头一阵哽咽,和他对视良久,毅然咬牙道:“琅玕树作证,今日林飞和碧潮戈结为兄弟。从此福祸同当,生死与共。”

    “生生世世,永结兄弟。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仰天大笑,碧潮戈长身而起,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已发帖明告其他三大妖王,谁和你过不去,谁就是我碧潮戈的敌人!”

    我眼眶发热,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碧潮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塞到我手里:“这是我的冰龙令。拿着它,你可以在魔刹天畅行无阻。”

    玉牌触手奇寒,莹莹生辉。冰蓝色波纹花饰环绕的正面,雕镂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九头冰龙,背面刻有“海龙王”三个古朴大字。我不再客套,小心收好冰龙令,忽然想起一事,道:“大哥,公子樱已到了知微的境地。如果你以后和他交手,千万小心!”

    碧潮戈豪气干云:“高手决战,法术的境界高下不算什么。论起刀头舔血的生死实战,你大哥远胜过他!嘿嘿,死在本王刀下的妖怪,至少有几十万个。”

    我听得直咂舌,我的大哥,我的女儿,还有我的前世,全都是杀人魔头啊。

    过了一会儿,碧潮戈道:“飞弟,以你的天资,纵横北境是迟早的事,不要太在乎一时的得失。明白么?”

    “明白!”我涩声道。

    “不要再来魔刹天了。我听说,魔主似乎也对你生出了兴趣。”

    “明白。”

    很长的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琅玕果“叮叮沥沥”地碰鸣,像落了一地的雨点。

    又沉默了很长的时间。

    “你说得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碧潮戈轻抚琅玕树,神色黯然:“一路珍重。我,不送你了。”

    “大哥!我,我走了。”我心情激荡,始终挪不动脚步。这些天,碧潮戈天天逼我修炼,出手毫不留情。但离去时,会悄悄留下几株补元气的丹草。

    只有我知道,海龙王是个内心多么孤独,又多么害怕孤独的人。这些年他有的,只是刀。

    “走吧,不要婆婆妈妈,效小儿女之态!”半晌,碧潮戈喝道:“我碧潮戈孤独一生,有了爱我的女人,有了结义的兄弟,此生再无憾事!”

    我软弱地点点头。

    “嗯,有一句话,大哥想对你说很久了。”碧潮戈背过身去,雄伟如山的背影在珊瑚光的映照下有些朦胧。

    海风呼啸如刀,衣衫猎猎作响。

    我忽然想起初见时,天神般凛烈的孤峭风姿。

    也忘不了,那个蜷缩在地上痛苦嘶喊的疯子。

    我更明白,他终会随魔主出征,转战北境,也许有一天死在公子樱的刀下。

    今日一别,也许我们没有再见的机会。

    也许我们都是命运的奴隶。

    但是——

    “生生世世,永结兄弟!”

    琅玕树作证!

    “谢谢你。”

    我狂叫一声,在热泪流下前,头也不回地冲下了海崖。

第十册 第四章 报应来得快

    第十册第四章报应来得快

    银白色的冰原被远远抛在了身后,起伏的浪涛声渐渐消失。

    绞杀飞速奔跑,八条触手飘掠如云。即使我全力飞行,也不会比她更快。为了节省体力,我没有飞行,跨骑在绞杀背上,调息养气。龙眼鸡坐在绞杀头上,双臂抱住绞杀的小犄角,一路唠叨不停。

    冰海珊瑚丛的艳丽霞光,仿佛还在我眼前闪烁。

    “记得母亲临终前,曾经对我说。”甘柠真贴在我的背上,柔软的气息吹得我脖子发痒。

    “她说什么?”

    “也许再也没有壮美的雪山,美丽的雪莲。但我们没有悲伤。我们从现有的一切中寻找力量。”

    我默然片刻,低声道:“谢谢你,柠真。”

    七天日夜不休的赶路,黄昏时分,我们到达了魔刹天与罗生天的天壑——蛤蟆谷。

    一路上,我运用息壤改变了体型,变成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所以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即使碰上几拨不开眼的妖怪挡道盘查,借助冰龙令,也有惊无险地安然过关。

    残阳斜照,圆墩墩的蛤蟆谷沐浴着柔和的暮霭。宛如一张阔嘴的谷口,守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妖怪。

    我拍了拍绞杀,示意她放慢速度,缓缓走向谷口。

    “魔刹天要动手了。”甘真道:“我们来魔刹天时,沿途没有任何妖怪盘查。但这几天,一路上多了不少关卡。现在连天壑也有妖怪巡视,可见大战一触即发。”

    “不用担心,有碧大哥的冰龙令在,他们决不敢为难。再说今晚你就能飞升,恢复行动自由了。”我跳下绞杀,迎向妖怪们。心想最好北境打得不可开交,老子躲在一边看热闹。

    “小子,站住!”为首的熊头妖怪啃着一块烤得焦黄的肉骨头,含糊不清地道。几十个妖怪纷纷围上来,他们个个高大肥胖,目射凶光。

    我不发一眼,从怀里掏出冰龙令,在那对黄澄澄的熊眼前一亮。对方似乎视力极差,毛茸茸的熊爪捧着冰龙令,凑近瞅了半天。才看清楚。随即满脸赔笑,肥壮的身躯似乎都矮了一截:“小妖多有得罪,您多包涵。您去罗生天吗?需要盘缠吗?干粮带足了吗?海龙王大人最近可好?”

    我傲慢地摆摆手,龙眼鸡在身后嚷道:“我要熊皮裘祅一件!”

    熊妖吓了一跳,这才看到骑在绞杀脑袋上地龙眼鸡,眨巴着眼睛,他忽然大喊:“龙眼鸡将军?”

    龙眼鸡故作威严地点点头。又冲我不怀好意地挤挤眼:“你的麻烦来喽。嘿嘿,他们是我姐姐的手下。”

    我心中一凛,龙眼雀的手下?难道这个妖王也来了?日他***,最近老子真是走霉运!

    熊妖瓮声瓮气地道:“龙将军,您不是被一个叫林飞的小兔崽子抓走了吗?”怀疑地看看我,又瞧瞧绞杀背上的甘柠真。要不是我改变了样貌。又持有冰龙令,恐怕他早叫人把我抓起来了。

    不等龙眼鸡回答。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手肘稍稍用力,给足龙眼鸡一个阴险恫吓的冷笑,然后对熊妖道:“是本将军把他从林飞那里救出来的。快滚开,本将军身负海龙王大人地秘密使命,你耽误得起吗?没错吧,龙眼鸡将军?”

    龙眼鸡捂住脖子,大声咳嗽:“对,对。你别这么亲热啊。容易让人误会我的审美观。”

    “说该说的话哦,将军大人。我的螭枪可是很快的。”我凑到龙眼鸡耳边,悄声道。

    在我温柔得足可人、妖通杀的目光下,龙眼鸡乖乖屈服,对围上来的妖怪们叫道:“没听到这位将军地命令吗?快闪开,好熊不挡道!”

    妖怪们终于散开,我骑上绞杀,不紧不慢地走进谷口。龙眼鸡揉着脖子,悻悻地诅咒:“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卑鄙无耻的威胁!你会有报应的。”

    蛤蟆谷内,乱石嶙峋。野草丛生。土地十分干涸,几棵老树从裂开的泥缝里艰难挺出,搓丫的枝干在风中虚弱地呻吟。有地土表完全裸露,一眼望去,一块黑,一块绿,一块黄,犹如斑斑疥藓。

    我蓦地一震,停下绞杀。

    入谷后,神识突然感应到一股浩瀚无匹的精神力量,笼罩了整个山谷。冥冥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悄悄窥探着我。不!是无数双眼睛!谷内地乱石,杂草,老树,都像是一只只神秘莫测的眼睛。死气沉沉的蛤蟆谷,在那股精神力量的影响下,妖异地活了过来。

    “龙眼雀?”我心中一寒。

    “林飞。”奇异的女声在谷内飘曵不定。似是一堆堆乱石发出来的,又像是野草狂舞的呐喊,老树嘶哑的呻吟。

    “出来吧!不要故弄玄虚,对你弟弟没好处。”我厉声道,螭枪死死锁住了龙眼鸡。

    空气如同水波颤动,一个女人幽灵般从空虚处浮出,出现在我对面。

    “姐姐!我的美女姐姐!你瘦多了!”龙眼鸡跳下绞杀,举手欢呼。又扭头对我幸灾乐祸地挤眉弄眼:“我说了,你会有报应地!佩服我的预言能力吧。”

    脸如满月,唇赛朱丹,目似点漆,肌肤胜雪,龙眼雀的确是个美女,前提是必须横向缩小几个尺寸。她实在是太胖了,就像一座粉雕玉琢的大肉山。腰如水桶,双臂滚圆,指涡好似白白的饱满汤圆。下巴的肉层层叠叠地挤在脖喉里,袍领裸露出来的一片雪白胸脯,鼓嘟嘟得如同起泡发酵的面粉。

    “我的宝贝弟弟,姐姐想你想得瘦了呗。”龙眼雀手里拿着一只油光光的鸡腿,一边啃咬,一边娇滴滴地答道。姐弟俩如同跳蚤和大象,长得一点不像。

    “你怎么知道我是林飞?”

    地看着龙眼雀,她穿了一件开领地大红长袍,袍子上大小小的绿色口袋。口袋里鼓囊囊地,塞满了五颜六色的肉干、糖果、糕饼、鸡鸭鱼肉。

    龙眼鸡嚣张地叫嚷:“大白痴。十足的聪明脸孔笨肚肠!你早在血戮林留下了精神气息,以姐姐无所不在地精神大法,只要锁住你的气息,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变成灰,你也逃不掉龙眼的追踪。”

    我心中恍然,运用息壤恢复了原来的样貌。既然被对方认出,我也没什么好伪装的了。

    “敢绑走我的弟弟,你胆子不小啊。”龙眼雀两、三口啃光鸡腿,随手抛掉骨头,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李子干。津津有味地咀嚼。

    我微微一笑:“令弟一直在我的保护下,如果有人敢动他,我的螭枪不会答应。”赤裸裸地露出威胁。

    “呸”,龙眼雀一口吐掉李子核,瞳孔内绽出一圈圈闪烁的银色光环。

    霎时,龙眼鸡在我左侧一丈处,奇诡地变成了一棵枯树。

    “他在你的保护下?”龙眼雀舔了舔肥厚地嘴唇。戏谑地道。山谷里的石块一个个蹦蹦跳跳,化作了几百个龙眼鸡,环绕着我大声尖笑。

    我知道这不过是幻觉,运转镜瞳秘道术一看,不禁呆住。周围的的确确是几百个龙眼鸡,不是什么石块。

    冷哼一记。我一拳击出混沌甲御术。乱石崩裂,碎屑激溅。几百个龙眼鸡化作碎石块飞出。

    “哦哟,是有两下子嘛,难怪夜流冰那个变态会吃憋了。早看他不顺眼了,你替我教训一下也好。嗯,你长得还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就是瘦了点,矮了点。”龙眼雀对我评头论足起来,不知何时,龙眼鸡已经站到她的身后。原先位置上的枯树。莫明地消失了。

    “姐姐,你地品位降低了嘛。”龙眼鸡不满地抗议:“有你老弟这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在,小林飞只能靠边站!再说他一点不矮,而是太高了。我的身材才是天造地设,正正好好。”

    龙眼雀掏出一只红彤彤的大圆果,咬得汁水横流。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怕我会吐。”

    “吐?你肚子里有小龙眼雀了?”

    “胡说,姐姐向来守身如玉。”

    我冷静地看着姐弟俩插科打诨,思索应付之法。嘴里道:“龙眼雀妖王。我虽然劫持了令弟,但事后已让他自行离去。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掏出冰龙令,故意慢慢擦了擦,放回怀里。

    龙眼雀打了个哈哈:“小子,有海龙王为你撑腰,就以为我不敢动你了?我把你变成白痴,再交给那头疯疯癫癫的冰龙好了。”

    “别,姐姐手下留情。”龙眼鸡当起了和事佬:“我是自愿跟着他地。”

    龙眼雀嘴里的果核忍不住喷了出来:“什么?你脑子坏掉啦?”

    “是龙眼地感应。”龙眼鸡嘟囔道:“再说整天待在血戮林,闷都闷死了。”

    龙眼雀的脸色忽然变了:“真的是龙眼的感应?你确定?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说——?”声音微微发颤。

    龙眼鸡不解地点点头:“姐姐你不是说,我的龙眼是血统最纯正的金色龙眼嘛。不会错的,龙眼告诉我要跟着这个小子啦。”

    龙眼雀紧紧盯着我,面色变幻不定,许久才道:“弟弟,这句话今后不许对第二个人说,听到吗?谁也不能说。”脸上甚至闪过了一丝不安,声音压得极低:“特别是,特别是魔主。否则姐姐也救不了你。”

    龙眼鸡有点莫明其妙,不过还是顺从地答应了,又道:“林飞这小子,其实对我还算不错。有吃有喝地供着我,还不用我花银子。姐姐,你就别把他变白痴了。”

    我心中大喜,日他***,这小子总算有点良心。谁料接下来的话把我气个半死“林飞,听得感动吧?羞愧内疚了吧?看看,这就叫大人有大量,龙眼鸡肚里能撑船,根本不和你这种小角色一般计较。不过呢,有仇不报非君子。你一直妒忌我,总爱打我漂亮无瑕地脸。姐姐。你替我报仇,把他的脸打成青一块,紫一块吧。留点分寸,别打死弄残就行。”

    龙眼雀也不说话,只是把一块酱汁羊棒骨咬得嘎吱作响。天空变成深蓝色,圆圆的月亮升上树梢,草叶尖上闪烁着苍白的光芒。

    还有一天,就是十五满月。

    “你要去罗生天?”龙眼雀忽然开口问。

    “也许吧。”我模棱两口地回答。

    “我和夜流冰、悲喜和尚,奉魔主之令守住通往罗生天、清虚天以及红尘天的天壑。未经魔主许可,任何人、妖不得自由进出。”龙眼雀顿了顿。扔掉羊棒骨:“你要想过去,总得露两手。”

    “多说无益,动手吧。”我傲然喝道,心中没有一丝慌乱畏惧。龙眼雀再厉害,还能比得上碧大哥?这些日子,面对臻至“空”地碧潮戈,我也能苦苦坚持好几个时辰。碧大哥说。他虽然有能力杀死我,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龙眼雀瞳孔内的银环流转,绽出一轮轮奇异的光芒。

    脚下陡然陷空,出现了一个无底深渊。我施展羽道术,轻盈飞起,左掌劈出。脉经刀遥遥斩向龙眼雀。

    一圈闪闪发亮的银环从她瞳孔内射出,刀气投入光环。立刻泯灭。

    “拿点有分量地来过招。你不会就凭这半生不熟的脉经甲御术,打败夜流冰地吧?”龙眼雀摇摇头,拿出一只烧鹅,大快

    嘴里还道:“嗯,烧鹅至少比你的脉经刀熟多了。”

    “哈哈哈!”龙眼鸡捧腹干笑三声,白了龙眼雀一眼:“自作幽默。”

    “那你笑什么?”

    “我这个当弟弟的要不笑几下,你不是很没面子?”

    日他奶奶地,简直一对活宝!我蓦地发现。下方的深渊里,缓缓爬出几个奇形怪状的妖兽。他们没有手脚,身材如蛇,褐色的皮肤湿滑发腻,生着一圈圈深黑色的环纹。

    妖兽扭动着身躯,不住伸长,嘴里吐出一堆堆黄褐色的泥垢。不等它们接近,我喷出一团团三昧真火,把几个妖兽烧成焦炭。

    “大白痴!”龙眼鸡瞪着我,指了指那团焦黑:“睁大眼睛看仔细。几条蚯蚓罢了。姐姐不过是用龙眼施展精神大法,诱使你生出错觉。”

    我目瞪口呆。躺在地上的果然只是几条小蚯蚓,而所谓地无底深渊,只是地上一条极细的土缝。

    龙眼雀揪住龙眼鸡的辣椒鼻:“你怎么帮着外人啊?”

    龙眼鸡一边龇牙咧嘴叫痛,一边嚷:“高贵正义的龙眼血统,告诉我做妖要公正。他是我朋友,你是我姐姐,我两不相帮!”

    龙眼雀松开手,哼道:“就算你帮他也没用。”又对我道:“我弟弟对你这么够朋友,将来你——你要是——要是遇到机缘,可别忘了他。”这几句话说得吞吞吐吐,听得我不明不白。

    “拿点真本事出来吧!让我看看,连龙眼也要追随的人有多强!”龙眼雀随手丢出烧鹅骨头,迎风而长,变成几十个骷髅,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

    我一拳饱含混沌甲御术击出,把骷髅打回原形,同时射出螭枪。

    “轰”的一声,螭枪射中龙眼雀,后者化作石块碎裂。地上地一丛杂草忽然剧烈摇曳,幻化成龙眼雀,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绿豆糕,细细地品嚼。我刚要射出螭枪,这个龙眼雀又消失了,从另一棵老树上浮出身躯。

    “大白痴,用神识!”龙眼鸡捏着拳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整个山谷和她地精神大法联系在一起,不要被你的眼睛蒙骗!不过也不完全是幻觉,有真有假,呜——!”话还没说话,一张芝麻大饼从天而降,封盖住了他的脸。

    然后山谷的野草开始疯长,潮水般汹涌起伏,渐渐高过头顶。每一根野草上,都有一个龙眼雀,瞳孔内银光涟涟,闪烁异彩。

    我不动声色,施展胎化长生妖术,吸取四周的生气。野草忽地停止生长,迅速枯萎,衰败。“嘎吱”,一棵老树缓缓折倒。

    “这是什么妖法?”龙眼雀皱起眉头。

    “这是我的真本事。”我得意地一笑,神识延伸出去,感应到无数个龙眼雀中的一个,有着极为特殊的精神波动。

    亮晶晶的咒丝倏地闪过,龙眼雀娇叱一声,被咒丝捆住双脚。其她地龙眼雀随即消失了。

    咒丝迅速打结。

    “该死!”龙眼雀的瞳孔内射出一圈银色波纹,击中咒结。与此同时,我的螭枪喷薄射出。

    “轰”!空中掠过一道灼热的赤焰,螭倏地回到神识,暴跳如雷:“被她耍了,傻小子!”

    我骇然发现,原本和我面对面的龙眼雀,竟然出现在右后方,脚上的咒结正化作一缕青烟,迅速飞散。我恍然大悟,被咒丝缠住的一瞬间,龙眼雀施展精神大法,在我眼前生出一个被咒丝缠住的幻象,引我射出螭枪。而真身赢得宝贵的时间,从容解开咒结。

    “很厉害嘛,差点要了我的命。”龙眼雀拿出一根葱油蛋卷,狠狠咬了一口。瞳孔内地银环犹如震荡的涟漪,一圈接一圈放大。

    天地立刻变成了茫茫血红色,上不见天空,下不见土地。黏稠地血液从空气里渗出,流淌出千万条扭动的轨迹。龙眼雀、龙眼鸡消失在山谷中,就连背后的绞杀、甘柠真也不见了。

    我暴喝一声,高高跃起,双拳蓄满混沌甲御术,不停顿地向四周击出数百拳。同时神识延伸,捕捉到山谷内的某一处,一点异常的精神波动。

    拳气过处,血色消灭,如同一张大幕布被刺穿了无数个洞眼,透出藏在幕后的山谷景物。然而短短一瞬间,洞眼弥合,血红色重新笼罩天地。

    无数怪兽、厉鬼嚎叫着,从周围涌出,疯狂地扑向我。

    我不慌不忙,默念千千咒结,咒丝向四周辐射,缠住扑涌来的鬼怪们。神识找到那一点精神波动,紧紧锁住。螭大声咆哮,化作一道猩红色的热焰射出。

    “轰”的一声,螭倏地回到神识,暴躁地嚷道:“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个该死的女妖,弄得我一身油腻!”

    “我的葱油蛋卷!才咬了一口的葱油蛋卷啊!林飞,你赔我的蛋卷!”四面八方传来龙眼雀的娇呼。

    我哭笑不得,螭枪射出的同时,那点精神波动就闪开了。不过还好射中了龙眼雀的葱油蛋卷,不算空手而回。

    鬼怪们忽地敛去。

    大脑猛地感到一点针刺的痛苦,仿佛有什么奇异的东西,钻进了我的脑海。刹那间,心灵的天地风云突变,时而一片空白,时而乱象纷呈。与此同时,神识内的那颗内丹急速旋转。

    “哦!”我听到龙眼雀一声短促的尖叫。

第十册 第五章 罗生门

    一妖乌黑的鸟爪倏地从血红色中探出,向两边一扯,“嗤啦”一声,撕开了血幕。幕布后,一点点浮出了山谷的轮廓。

    绞杀、甘柠真就在我身后,龙眼鸡和龙眼雀站在我对面。满地杂草飞扬,碎石激溅,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

    “不打了!不打了!”龙眼雀狠狠咬了一口鹿肉脯,目光又惊又骇:“你简直是个超级怪胎,居然连精神力也能吸噬!”

    我想起那颗吸噬神识的内丹,忍不住开怀大笑。龙眼雀刚才一定用精神力侵入我的心灵,却被内丹吞噬。这颗对我来说糟糕透顶的内丹,却是精神大法的天然克星!

    “姐姐,你太丢脸了啦!堂堂龙眼的高贵血统,竟然搞不定一个毛头小子。”龙眼鸡连连叹气,又对我老气横秋地道:“你倒是给我长脸了,记得再接再厉。”

    龙眼雀哼道:“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想用龙眼的最后杀着对付他。否则拼得耗损千年妖力,绝对能干掉他。”

    龙眼鸡呆了呆:“不会吧,对他需要用压箱底的眼灭瞳生大法?”

    龙眼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他很菜啊?夜流冰都被他打伤了。”

    心念转了转,我笑眯眯地对龙眼雀深深一揖:“多谢姐姐手下留情。我和令弟一见如故,交情莫逆,算来都是一家人,就此握手言和最好。”说实话,在龙眼雀虚实莫测的精神大法下。我没多少胜算。

    “林飞你好虚伪!好恶心!天哪,我怎么会和你这种人渣在一起!”龙眼鸡捧腹做呕吐状。

    “打了半天,肚子也饿死了。害得我至少要多吃好几顿才能补回来。”龙眼雀嘟囔着,嘴里塞满了牛肉干。又摸出一只饱满熟透的青色果子,丢给我。我顺手接过,咬了一口。果子青皮黄瓤,香甜多汁,味道好极了。

    “谢谢姐姐,如果来只烧鸡就更好啦。”

    龙眼雀随手从口袋里扔出一只香喷喷地卤味烧鸡,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法术不错。长得不错,也很识抬举。那头冰龙倒也有点眼力。”

    龙眼鸡怪叫:“你不会想让他当我姐夫吧?”

    龙眼雀用一只肉包子塞住了他的嘴,对我道:“我这个弟弟,今后就靠你照顾了。”

    “啊?难道姐姐不打算把他带回去?龙眼鸡和我在一起,会很危险的。”

    “你吃了我的猕猴桃和烧鸡,总得干点活吧。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只能找你要人。”龙眼雀的肥脸上堆满了奸笑。

    我苦笑,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一点没错啊。带着龙眼鸡这个拖油瓶去罗生天。还真是麻烦。但听龙眼雀的口气,是不容商量了。不过老子也不能干赔本买卖,当下套问道:“姐姐,你的精神大法太神乎其神了,能讲解一二吗?”

    龙眼雀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你倒是不肯吃亏。嗯。精神大法。核心在于我们如何看待这个天地。我问你,天空是什么颜色?”

    “当然是蓝色,白痴都知道!”

    “如果当初造字时,把‘蓝’这个字写成‘红’;又或者把蓝色这种颜色定义成红色,那么天空是否就是红色的?如果当初把‘人’定义成‘妖’。而‘妖’换成‘人’,那么现在北境地人类应该被称做妖,而我们则是人。”龙眼雀淡淡地道。瞳孔内银环闪烁。霎时,天空在我的视线中。变成了一片血红。

    我一愣:“倒也没错。姐姐的意思是,任何称呼都是虚幻的,关键在于万物的本质?”

    “你真是聪明。”龙眼雀囫囵咽下一只地瓜:“那什么才是万物的本质?”

    我哑口无言,这么玄的玩意谁搞得清楚啊。

    “万物的本质,取决于你我。当我们称呼它是蓝色的,它成为蓝,我们称呼它是妖,它则成为妖。我们所在的天地,都是由我们任名地。东南西北,前后左右,不都是我们设定的吗?冷热温凉,喜怒哀乐,不都是我们自己的独特感受吗?”龙眼雀瞳孔内的银环不断跳动,生出耀眼的光芒。四周气温忽高忽低。甘柠真和绞杀一会儿出现在我地身前,一会儿闪到身旁,一会儿又在视野里变成凋零老树。

    “所以说,我们是以精神来认知这个天地地。万物的本质,源自你我的意识。就像你在我弟弟的眼里,丑陋不堪,其实他也没错,只是他的意识认知和你我不同。”

    “我有点明白姐姐地意思了。就像苍蝇看到粪便,不会嫌臭,反会觉得是香喷喷的美味。天地万物,对每一个生物都是不同的,因为每一个生物地精神意识不同。又比如在我心目中最想要的东西,在别人眼中可能一钱不值。所以,一切取决于精神意识。

    “精神大法,就是改变对方地精神意识,令对手的认知颠覆,从而产生错觉的一种妖术。”龙眼雀大肆嚼着一块千层芙蓉糕,糕末喷溅:“如果每一个人都说你是白痴,那你一定会认为自己是白痴。”

    我恍然大悟,心想,要是海姬的姐姐能把她自己当成白痴,该有多好!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明晚我再来找你。来,我的宝贝弟弟,咱们找个地方说话。”龙眼雀一把抓起龙眼鸡,两个人的身躯渐渐透明,宛如水波,隐没在空气中。

    我蓦然意识到,龙眼雀的消失可能也是一种精神大法,只是颠覆了我的精神意识,让我误以为她消失了而已。

    日他***。这门妖术还真是可怕啊。我忽有所感,扭头望去,甘柠真从绞杀身上飘然而下,伸手卸去外袍,里面地白壳纷纷碎裂。

    “我在想,光阴是否也是一种精神意识?我们在色欲天里感觉时间很长,不过是我们的错觉,其实只是短短一瞬。”甘柠真美目闪动着月光,钟神灵秀的脸镶嵌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比月亮更皎洁。

    我嘻嘻一笑:“大有可能!无论我和小真真在一起多久。总觉得时间很短哩。”

    甘柠真娇嗔地瞪了我一眼,看得我骨头发轻。“给你。”甘柠真摊开手掌,白嫩的掌心上爬动着一只绿毛小乌龟。

    哇靠!什么意思?讽刺老子戴绿帽?

    “靠,壑龟也搞得到啊!”月魂突然惊叫:“傻小子懂什么?这是她从色欲天弄来的宝贝!有了壑龟,就算没到十五满月,照样能穿越天壑!”

    我立刻醒悟,甘柠真是怕我在罗生天吃亏,所以送我壑龟,一旦遇到危险,可以随时逃离罗生天。

    月魂一个劲地咕哝:“壑龟的守护者厉害得邪门。既不好抓,又没什么大用。穿越一次天壑,壑龟就死了。不值得啊,末那态的飞升居然弄了一个没用的玩意。”

    我胸口一热,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末那态可以说是妖怪最后一次取宝的机会了。毕竟除了楚度。一般妖怪是不可能迈入阿赖耶态地。为了我,甘柠真竟然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再看她的嘴角,隐隐有血丝渗出,应该是被壑龟的守护者打伤了。

    “柠真!”我颤抖地握住她的手:“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月魂和螭同时晕倒。

    “去死!”甘柠真飞起一脚,把我踢向半空。进化到末那态的雪莲人妖。果然不同凡响啊!怪叫着捂住皮开肉绽的屁股,我跌倒在草丛。

    只有这样,才能让发红的眼眶。慢慢冷却吧。我垂下头,冰凉的草尖上。露珠颤动,凝结着繁星点点。

    “谢谢你,柠真。”对着地上的影子,我轻轻地道。

    第二天晚上,龙眼雀姐弟如期而至。

    从白天开始,谷里就蹦出了千万只癞蛤蟆,呱呱叫个不停,也不知是从什么角落里窜出来地。整座山谷,充斥着一片震耳欲聋的鼓噪。到了晚上,蛙声更是响彻如雷,巨大的轰鸣震得月亮似乎要从半空抖落。

    “照顾好我的弟弟。”龙眼雀的声音响起时,聒耳地蛙噪奇迹般变得轻如蚊呐。玄妙地龙眼精神大法,轻易颠覆了我的听觉认知。

    我苦着脸点头。

    龙眼雀爱怜地望了一眼远处,追着蛤蟆乱跑的龙眼鸡,道:“继承了龙眼的人,看待这个天地的感受与常人不同。与众不同地一言一行,反会被人当成傻瓜。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宁可降低龙眼的力量,用妖术更改了自己的龙眼。因为我无法面对世俗地眼光和嘲笑。”

    “好可爱的蛤蟆!”龙眼鸡大叫着,脸上地笑容像月光一样明亮。

    “可是弟弟没有,他不愿改变。”龙眼雀默默地道:“你知道,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么?你知道,不改变自己有多么难么?”

    我惊讶地向龙眼鸡望去,还真看不出来,这小子这么有个性。换作是我,恐怕也会作出和龙眼雀一样的选择。

    “所以——请不要伤害他。这是一个姐姐的恳求。”龙眼雀低声道。

    我用力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一定保护好这个小子。”

    龙眼雀满脸欢笑,肥肉挤动。姐姐啊,你恐怖的欢笑比龙眼更有杀伤力。

    “我已发出龙眼令警告夜流冰,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就把他变成白痴。像夜流冰这样的虚体,我的龙眼精神大法是他天生的克星。除非夜流冰真是白痴,否则决不敢再找你麻烦了。”龙眼雀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个大包袱,里面塞满了香气扑鼻的肉脯、果脯、糕饼、丹草……,外加一块银光流烁的龙眼令牌。

    我眉花眼笑,一个劲地甜言蜜语叫着“谢谢姐姐”。哇靠。有了碧大哥和龙眼雀两大妖王撑腰,老子在魔刹天等于一个土皇帝啦!

    这时,满谷的蛤蟆叫齐齐消失了。蛤蟆背上地癞痢高高鼓出,犹如一颗颗熟透欲破的果子。

    月亮仿佛一下子取下了遮脸的面纱,大放光采。金黄色的月光中,一座恢宏的牌门冉冉浮出。黄褐色的牌匾上,刻着两个翠绿的大字:“藤门”。在月色的映射下,字迹慢慢变成了灿烂的金色。蛙门背后,一片浩瀚苍茫。

    月光灿烂眩目,照得每一只蛤蟆闪闪发亮。“啪啪啪”。蛤蟆的瘌痢纷纷裂开,里面滚出一颗颗碧绿色地种子。种子钻进土里,迅速发芽,窜高,疯狂地生长,长成无数根长粗的绿藤,伸向天空,向高高的藤门不断接近。

    龙眼雀道:“顺着长藤爬过去,就是罗生天了。”

    我兴奋地应了一声,双手抓住藤蔓。向上爬去。绞杀、甘柠真、龙眼鸡也纷纷跃上藤蔓。龙眼鸡扭头嚷道:“美女姐姐,再见啦!有机会,我在罗生天替你找个和我一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姐夫。不过估计很难啦。”

    我向龙眼雀挥手告别,后者犹豫了一下,看着我。低声道:“在你……在你没有迈入阿懒耶态之前。最好别让……魔主看到你

    “那是当然,我又不傻。”三下两下,我就爬到了高处,低头望去,龙眼雀兀自仰头。向我们挥手道别。当然,手里抓着一只红烧蹄膀。

    顺着藤蔓,我们一直爬过牌门。在牌门的另一边。也有无数藤蔓延伸过来,和这边的藤蔓在牌门上方交缠成密集的大网。抱着一根碧翠的藤蔓。我向下急速滑去。“扑通”,一会儿功夫,我就一屁股滑到地。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罗生天?”不远处,传来一记暴喝。

    顺着声音望去,迎面是高峻耸立的玉石群,色泽莹丽鲜明,或如一泓碧水,翠绿欲滴,或如羊脂牛乳,洁白温润,形成千姿百态、争奇斗险的悬崖峭壁。有地玉璧平宽如台,溜光水滑,仿佛明晃晃的一方池水;有的连成一串玲珑玉洞,深邃流辉,曲折通幽;有的异军突起,如森森剑戟,直插云霄;有的深陷地面几十丈,分布成一个个朝天大窟窿……正对面三十丈开外,一座青壁最为高耸突兀,宛如两根并排地擎天巨柱,陡直如削,中间凹空,形成一座雄丽宏伟地天然大门,青壁顶端,赫然携刻“南天门”三个龙飞凤舞的朱砂大字。

    暴喝声,就是从南天门下传来的。一共有两个家伙,遥遥对我指手画脚。虽然他们身材魁梧高大,但站在南天门下,像两只不起眼的小蚂蚁。

    “扑通扑通”,龙眼鸡、绞杀和甘柠真也顺着藤蔓滑下。在我们四周,飞舞着千万只车轮大的灰白色蛾子。随着蛾翅扇动,落下密密麻麻地翠绿小卵,钻进地里,立刻长出无数根不断攀伸的藤蔓,向半空中的藤门爬去。

    “这两个人什么来头?”我一边向南天门走去,一边问甘柠真。

    “是镇守罗生天天门地守卫。罗生天共有四大天门,北天门在通往红尘天的天壑处,西天门位于清虚天地天壑前,东天门则通往吉祥天的星海天壑。不过除非吉祥天主动派出无底舟接引,否则茫茫星海,神仙难渡。”甘柠真道:“罗生天的守卫们负责看守天门,等闲杂人是进不了的。如果是修炼甲御术的门派想要迁入罗生天,必须递上拜帖申请,由十大名门决断、考核后,才能定夺。”

    “罗生天的门槛还挺高嘛,居然还弄什么守卫。看来咱们这几个小老百姓。多半要被拦在门外了。”我冷笑着,大摇大摆走到两个守卫面前。

    两个家伙比我要高出两个头,金冠束发,银环护额,脸板得像两块光溜溜的玉牌,须髯修剪得整洁考究,打了蜡似地闪闪发亮。身上地云蟒戏日大红袍簇新笔挺,一丝褶皱也没有,外罩一件锁子暗纹亮银甲,翡翠腰带束身。脚踏厚底大头嵌珠官靴,靴帮还缝着灿灿的金丝线。

    “哇靠,两位可以去选美了!”我捂住鼻子,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浓烈的熏香,快把我熏昏了。

    “借光借光,看到小孩女子主动让路知道吗?没规矩,怎么北境不讲文明礼貌的人越来越多了。”龙眼鸡吵吵嚷嚷,乜斜了我一眼:“你别东张西望地装没听到,你也有份。”

    两个守卫正要发作,见到甘柠真。不由一愣,齐齐拱手:“甘仙子好,您真是稀客啊。”,“仙子大驾光临,罗生天蓬筚生辉。您是来观摩长春会的吧?快请进。”向两侧闪开。

    甘柠真点点头。径直穿过南天门。龙眼鸡跳上绞杀。嘴里唠唠叨叨:“拜托,是玉驾光临,不是大驾,用词不当还守门迎客呢,明显靠关系混来的职位。”正要跟在甘柠真屁股后面进门。被两个守卫拦在了外面。

    左面的守卫强陪笑脸,双目狠狠地瞪着龙眼鸡:“甘仙子,您也知道罗生天的规矩。闲散人等是不能随便进入的。相信这位小哥也不是出自碧落赋,您就别让我们为难了。”

    “错!”龙眼鸡红鼻子一翘:“我不是闲散人。而是闲散妖,你眼大无光嘛。早说了,话都说不清楚还守门,你不嫌丢脸我还替你脸红呢!”

    两个守卫捏紧拳头,目光喷火,要不是顾忌甘柠真,早就扑上去狠揍龙眼鸡了。

    甘柠真微微蹙眉:“他们是我地随从,还情两位行个方便。”

    两个守卫交换了个眼色,右面的守卫笑了笑:“行个方便呢,不是不行,只是与人方便,也要与己方便。”干擦着双手,目光在绞杀背着的三个大包袱上溜来溜去。

    另一个守卫干脆单刀直入:“记得前几个月,有个叫什么兵器甲御派的来投贴,送了一堆珍宝,我们才勉为其难,替他递送通报。仙子冰雪聪明,当然明白我们的苦衷。”

    龙眼鸡怪叫起来:“你们摆明了要勒索,要贿赂啊!”

    两个守卫立刻面色难看,其中一个道:“勒索?贿赂?这叫规矩!衣食住行,医卜农商,哪样离得了这门规矩?给你机会守规矩,已经算是难得的恩典了,还是看在甘仙子的面子上。哪怕北境成住坏空无数次,这规矩也不会坏!懂吗?”

    另一个索性骂道:“真是乡巴佬,光是我们守卫一日一套的这身行头,身上擦抹的七里香,就够你吃喝一年的了。罗生天地门面要我们装点,花费当然就得由你们出!”

    龙眼鸡气得哇哇乱叫,我白了龙眼鸡一眼:“浪费口舌,学着点,别作对牛弹琴的傻事。”对守卫微微一笑,一记脉经刀猛然劈出,斩中守卫胸膛。“呲啦”一声,锁子甲被刀气剖开,余波震得守卫脚步跟跄,要不是锁子甲保护,绝对被脉经刀一劈两半。不等对方招架,我荡出璇玑气圈,缠得他东摇西晃,顺手挥出一记饱含龙虎秘道术的铁拳,左腿轻勾他的脚踝,将他击倒。

    另一个守卫怒吼一声,刚要扑来,我已经以一个魅舞的姿势撞入他地怀里,千千咒丝缠住对方四肢,双肘施展兵器甲御术,化作铁锤,不停顿地捣向他地心窝。“彭”,对方嘴角溢血,颓然倒下,被打晕了过去。

    “林飞,你好卑鄙,居然用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龙眼鸡不屑地道,扑到那个晕倒的守卫身上,举起拳头,对准对方的脸,“砰砰砰”一顿饱打。嘴里道:”还是让我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击倒他吧。”

    这时,第一个守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拳向我击来,拳眼里隐隐闪烁着蓝色地电光。别看他法术不行,抗击打能力倒是一流。我当然不会客气,闪过拳头,咒丝倏地缠住他,然后步履悠闲地走到他面前,挥拳痛揍。这些天,老子先后遇到夜流冰、碧潮戈、龙眼雀这些绝顶高手,总是落下风,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火。难得遇到两个不识相的软蛋,当然要好好发泄一下。

    “砰砰砰砰”,一连挨了我十多拳,守卫才缓缓向后摔倒。面对朗朗夜空,皎皎明月,我忍不住心怀舒畅,大吼一声,响彻云霄。以弱胜强,固然过瘾,但以硬欺软,才叫爽!

    “好了好了,别把他们打死,点到为止就好。”我阻止了气喘吁吁的龙眼鸡,后者不甘心地嚷着“除恶务尽”,一边拽下守卫地翡翠腰带,系在自己腰间,又扒下守卫的金冠,戴在头上,几乎遮住了整个头脸,兀自沾沾自喜地炫耀:“帅就一个字!”

    我得意地大笑,用力踩踩脚下守卫地脸:“日他***,罗生天就这种脓包货色?还自以为门弟高贵呢。装点罗生天的门面?我呸!”

    甘柠真回过头道:“罗生天的守卫只是应个景儿,你以为多少人敢硬闯?十大名门高手如云,底蕴深厚,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再加上几万个大小门派,硬来的话你只会吃亏。”

    我满口答应,穿过南天门,罗生天犹如一卷华美精致的刺绣,在眼前缓缓展开。

    5月22日下午,君子堂域名再度被劫持,我们已经在和域名商进行交涉,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目前网站已经恢复.

    一妖乌黑的鸟爪倏地从血红色中探出,向两边一扯,“嗤啦”一声,撕开了血幕。幕布后,一点点浮出了山谷的轮廓。

    绞杀、甘柠真就在我身后,龙眼鸡和龙眼雀站在我对面。满地杂草飞扬,碎石激溅,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

    “不打了!不打了!”龙眼雀狠狠咬了一口鹿肉脯,目光又惊又骇:“你简直是个超级怪胎,居然连精神力也能吸噬!”

    我想起那颗吸噬神识的内丹,忍不住开怀大笑。龙眼雀刚才一定用精神力侵入我的心灵,却被内丹吞噬。这颗对我来说糟糕透顶的内丹,却是精神大法的天然克星!

    “姐姐,你太丢脸了啦!堂堂龙眼的高贵血统,竟然搞不定一个毛头小子。”龙眼鸡连连叹气,又对我老气横秋地道:“你倒是给我长脸了,记得再接再厉。”

    龙眼雀哼道:“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想用龙眼的最后杀着对付他。否则拼得耗损千年妖力,绝对能干掉他。”

    龙眼鸡呆了呆:“不会吧,对他需要用压箱底的眼灭瞳生大法?”

    龙眼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他很菜啊?夜流冰都被他打伤了。”

    心念转了转,我笑眯眯地对龙眼雀深深一揖:“多谢姐姐手下留情。我和令弟一见如故,交情莫逆,算来都是一家人,就此握手言和最好。”说实话,在龙眼雀虚实莫测的精神大法下。我没多少胜算。

    “林飞你好虚伪!好恶心!天哪,我怎么会和你这种人渣在一起!”龙眼鸡捧腹做呕吐状。

    “打了半天,肚子也饿死了。害得我至少要多吃好几顿才能补回来。”龙眼雀嘟囔着,嘴里塞满了牛肉干。又摸出一只饱满熟透的青色果子,丢给我。我顺手接过,咬了一口。果子青皮黄瓤,香甜多汁,味道好极了。

    “谢谢姐姐,如果来只烧鸡就更好啦。”

    龙眼雀随手从口袋里扔出一只香喷喷地卤味烧鸡,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法术不错。长得不错,也很识抬举。那头冰龙倒也有点眼力。”

    龙眼鸡怪叫:“你不会想让他当我姐夫吧?”

    龙眼雀用一只肉包子塞住了他的嘴,对我道:“我这个弟弟,今后就靠你照顾了。”

    “啊?难道姐姐不打算把他带回去?龙眼鸡和我在一起,会很危险的。”

    “你吃了我的猕猴桃和烧鸡,总得干点活吧。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只能找你要人。”龙眼雀的肥脸上堆满了奸笑。

    我苦笑,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一点没错啊。带着龙眼鸡这个拖油瓶去罗生天。还真是麻烦。但听龙眼雀的口气,是不容商量了。不过老子也不能干赔本买卖,当下套问道:“姐姐,你的精神大法太神乎其神了,能讲解一二吗?”

    龙眼雀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你倒是不肯吃亏。嗯。精神大法。核心在于我们如何看待这个天地。我问你,天空是什么颜色?”

    “当然是蓝色,白痴都知道!”

    “如果当初造字时,把‘蓝’这个字写成‘红’;又或者把蓝色这种颜色定义成红色,那么天空是否就是红色的?如果当初把‘人’定义成‘妖’。而‘妖’换成‘人’,那么现在北境地人类应该被称做妖,而我们则是人。”龙眼雀淡淡地道。瞳孔内银环闪烁。霎时,天空在我的视线中。变成了一片血红。

    我一愣:“倒也没错。姐姐的意思是,任何称呼都是虚幻的,关键在于万物的本质?”

    “你真是聪明。”龙眼雀囫囵咽下一只地瓜:“那什么才是万物的本质?”

    我哑口无言,这么玄的玩意谁搞得清楚啊。

    “万物的本质,取决于你我。当我们称呼它是蓝色的,它成为蓝,我们称呼它是妖,它则成为妖。我们所在的天地,都是由我们任名地。东南西北,前后左右,不都是我们设定的吗?冷热温凉,喜怒哀乐,不都是我们自己的独特感受吗?”龙眼雀瞳孔内的银环不断跳动,生出耀眼的光芒。四周气温忽高忽低。甘柠真和绞杀一会儿出现在我地身前,一会儿闪到身旁,一会儿又在视野里变成凋零老树。

    “所以说,我们是以精神来认知这个天地地。万物的本质,源自你我的意识。就像你在我弟弟的眼里,丑陋不堪,其实他也没错,只是他的意识认知和你我不同。”

    “我有点明白姐姐地意思了。就像苍蝇看到粪便,不会嫌臭,反会觉得是香喷喷的美味。天地万物,对每一个生物都是不同的,因为每一个生物地精神意识不同。又比如在我心目中最想要的东西,在别人眼中可能一钱不值。所以,一切取决于精神意识。

    “精神大法,就是改变对方地精神意识,令对手的认知颠覆,从而产生错觉的一种妖术。”龙眼雀大肆嚼着一块千层芙蓉糕,糕末喷溅:“如果每一个人都说你是白痴,那你一定会认为自己是白痴。”

    我恍然大悟,心想,要是海姬的姐姐能把她自己当成白痴,该有多好!

    “天色不早了,休息吧,明晚我再来找你。来,我的宝贝弟弟,咱们找个地方说话。”龙眼雀一把抓起龙眼鸡,两个人的身躯渐渐透明,宛如水波,隐没在空气中。

    我蓦然意识到,龙眼雀的消失可能也是一种精神大法,只是颠覆了我的精神意识,让我误以为她消失了而已。

    日他***。这门妖术还真是可怕啊。我忽有所感,扭头望去,甘柠真从绞杀身上飘然而下,伸手卸去外袍,里面地白壳纷纷碎裂。

    “我在想,光阴是否也是一种精神意识?我们在色欲天里感觉时间很长,不过是我们的错觉,其实只是短短一瞬。”甘柠真美目闪动着月光,钟神灵秀的脸镶嵌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比月亮更皎洁。

    我嘻嘻一笑:“大有可能!无论我和小真真在一起多久。总觉得时间很短哩。”

    甘柠真娇嗔地瞪了我一眼,看得我骨头发轻。“给你。”甘柠真摊开手掌,白嫩的掌心上爬动着一只绿毛小乌龟。

    哇靠!什么意思?讽刺老子戴绿帽?

    “靠,壑龟也搞得到啊!”月魂突然惊叫:“傻小子懂什么?这是她从色欲天弄来的宝贝!有了壑龟,就算没到十五满月,照样能穿越天壑!”

    我立刻醒悟,甘柠真是怕我在罗生天吃亏,所以送我壑龟,一旦遇到危险,可以随时逃离罗生天。

    月魂一个劲地咕哝:“壑龟的守护者厉害得邪门。既不好抓,又没什么大用。穿越一次天壑,壑龟就死了。不值得啊,末那态的飞升居然弄了一个没用的玩意。”

    我胸口一热,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末那态可以说是妖怪最后一次取宝的机会了。毕竟除了楚度。一般妖怪是不可能迈入阿赖耶态地。为了我,甘柠真竟然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再看她的嘴角,隐隐有血丝渗出,应该是被壑龟的守护者打伤了。

    “柠真!”我颤抖地握住她的手:“你不会是暗恋我吧?”

    月魂和螭同时晕倒。

    “去死!”甘柠真飞起一脚,把我踢向半空。进化到末那态的雪莲人妖。果然不同凡响啊!怪叫着捂住皮开肉绽的屁股,我跌倒在草丛。

    只有这样,才能让发红的眼眶。慢慢冷却吧。我垂下头,冰凉的草尖上。露珠颤动,凝结着繁星点点。

    “谢谢你,柠真。”对着地上的影子,我轻轻地道。

    第二天晚上,龙眼雀姐弟如期而至。

    从白天开始,谷里就蹦出了千万只癞蛤蟆,呱呱叫个不停,也不知是从什么角落里窜出来地。整座山谷,充斥着一片震耳欲聋的鼓噪。到了晚上,蛙声更是响彻如雷,巨大的轰鸣震得月亮似乎要从半空抖落。

    “照顾好我的弟弟。”龙眼雀的声音响起时,聒耳地蛙噪奇迹般变得轻如蚊呐。玄妙地龙眼精神大法,轻易颠覆了我的听觉认知。

    我苦着脸点头。

    龙眼雀爱怜地望了一眼远处,追着蛤蟆乱跑的龙眼鸡,道:“继承了龙眼的人,看待这个天地的感受与常人不同。与众不同地一言一行,反会被人当成傻瓜。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宁可降低龙眼的力量,用妖术更改了自己的龙眼。因为我无法面对世俗地眼光和嘲笑。”

    “好可爱的蛤蟆!”龙眼鸡大叫着,脸上地笑容像月光一样明亮。

    “可是弟弟没有,他不愿改变。”龙眼雀默默地道:“你知道,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么?你知道,不改变自己有多么难么?”

    我惊讶地向龙眼鸡望去,还真看不出来,这小子这么有个性。换作是我,恐怕也会作出和龙眼雀一样的选择。

    “所以——请不要伤害他。这是一个姐姐的恳求。”龙眼雀低声道。

    我用力点点头:“我答应你,我一定保护好这个小子。”

    龙眼雀满脸欢笑,肥肉挤动。姐姐啊,你恐怖的欢笑比龙眼更有杀伤力。

    “我已发出龙眼令警告夜流冰,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就把他变成白痴。像夜流冰这样的虚体,我的龙眼精神大法是他天生的克星。除非夜流冰真是白痴,否则决不敢再找你麻烦了。”龙眼雀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个大包袱,里面塞满了香气扑鼻的肉脯、果脯、糕饼、丹草……,外加一块银光流烁的龙眼令牌。

    我眉花眼笑,一个劲地甜言蜜语叫着“谢谢姐姐”。哇靠。有了碧大哥和龙眼雀两大妖王撑腰,老子在魔刹天等于一个土皇帝啦!

    这时,满谷的蛤蟆叫齐齐消失了。蛤蟆背上地癞痢高高鼓出,犹如一颗颗熟透欲破的果子。

    月亮仿佛一下子取下了遮脸的面纱,大放光采。金黄色的月光中,一座恢宏的牌门冉冉浮出。黄褐色的牌匾上,刻着两个翠绿的大字:“藤门”。在月色的映射下,字迹慢慢变成了灿烂的金色。蛙门背后,一片浩瀚苍茫。

    月光灿烂眩目,照得每一只蛤蟆闪闪发亮。“啪啪啪”。蛤蟆的瘌痢纷纷裂开,里面滚出一颗颗碧绿色地种子。种子钻进土里,迅速发芽,窜高,疯狂地生长,长成无数根长粗的绿藤,伸向天空,向高高的藤门不断接近。

    龙眼雀道:“顺着长藤爬过去,就是罗生天了。”

    我兴奋地应了一声,双手抓住藤蔓。向上爬去。绞杀、甘柠真、龙眼鸡也纷纷跃上藤蔓。龙眼鸡扭头嚷道:“美女姐姐,再见啦!有机会,我在罗生天替你找个和我一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姐夫。不过估计很难啦。”

    我向龙眼雀挥手告别,后者犹豫了一下,看着我。低声道:“在你……在你没有迈入阿懒耶态之前。最好别让……魔主看到你

    “那是当然,我又不傻。”三下两下,我就爬到了高处,低头望去,龙眼雀兀自仰头。向我们挥手道别。当然,手里抓着一只红烧蹄膀。

    顺着藤蔓,我们一直爬过牌门。在牌门的另一边。也有无数藤蔓延伸过来,和这边的藤蔓在牌门上方交缠成密集的大网。抱着一根碧翠的藤蔓。我向下急速滑去。“扑通”,一会儿功夫,我就一屁股滑到地。

    “何方妖孽?胆敢擅闯罗生天?”不远处,传来一记暴喝。

    顺着声音望去,迎面是高峻耸立的玉石群,色泽莹丽鲜明,或如一泓碧水,翠绿欲滴,或如羊脂牛乳,洁白温润,形成千姿百态、争奇斗险的悬崖峭壁。有地玉璧平宽如台,溜光水滑,仿佛明晃晃的一方池水;有的连成一串玲珑玉洞,深邃流辉,曲折通幽;有的异军突起,如森森剑戟,直插云霄;有的深陷地面几十丈,分布成一个个朝天大窟窿……正对面三十丈开外,一座青壁最为高耸突兀,宛如两根并排地擎天巨柱,陡直如削,中间凹空,形成一座雄丽宏伟地天然大门,青壁顶端,赫然携刻“南天门”三个龙飞凤舞的朱砂大字。

    暴喝声,就是从南天门下传来的。一共有两个家伙,遥遥对我指手画脚。虽然他们身材魁梧高大,但站在南天门下,像两只不起眼的小蚂蚁。

    “扑通扑通”,龙眼鸡、绞杀和甘柠真也顺着藤蔓滑下。在我们四周,飞舞着千万只车轮大的灰白色蛾子。随着蛾翅扇动,落下密密麻麻地翠绿小卵,钻进地里,立刻长出无数根不断攀伸的藤蔓,向半空中的藤门爬去。

    “这两个人什么来头?”我一边向南天门走去,一边问甘柠真。

    “是镇守罗生天天门地守卫。罗生天共有四大天门,北天门在通往红尘天的天壑处,西天门位于清虚天地天壑前,东天门则通往吉祥天的星海天壑。不过除非吉祥天主动派出无底舟接引,否则茫茫星海,神仙难渡。”甘柠真道:“罗生天的守卫们负责看守天门,等闲杂人是进不了的。如果是修炼甲御术的门派想要迁入罗生天,必须递上拜帖申请,由十大名门决断、考核后,才能定夺。”

    “罗生天的门槛还挺高嘛,居然还弄什么守卫。看来咱们这几个小老百姓。多半要被拦在门外了。”我冷笑着,大摇大摆走到两个守卫面前。

    两个家伙比我要高出两个头,金冠束发,银环护额,脸板得像两块光溜溜的玉牌,须髯修剪得整洁考究,打了蜡似地闪闪发亮。身上地云蟒戏日大红袍簇新笔挺,一丝褶皱也没有,外罩一件锁子暗纹亮银甲,翡翠腰带束身。脚踏厚底大头嵌珠官靴,靴帮还缝着灿灿的金丝线。

    “哇靠,两位可以去选美了!”我捂住鼻子,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浓烈的熏香,快把我熏昏了。

    “借光借光,看到小孩女子主动让路知道吗?没规矩,怎么北境不讲文明礼貌的人越来越多了。”龙眼鸡吵吵嚷嚷,乜斜了我一眼:“你别东张西望地装没听到,你也有份。”

    两个守卫正要发作,见到甘柠真。不由一愣,齐齐拱手:“甘仙子好,您真是稀客啊。”,“仙子大驾光临,罗生天蓬筚生辉。您是来观摩长春会的吧?快请进。”向两侧闪开。

    甘柠真点点头。径直穿过南天门。龙眼鸡跳上绞杀。嘴里唠唠叨叨:“拜托,是玉驾光临,不是大驾,用词不当还守门迎客呢,明显靠关系混来的职位。”正要跟在甘柠真屁股后面进门。被两个守卫拦在了外面。

    左面的守卫强陪笑脸,双目狠狠地瞪着龙眼鸡:“甘仙子,您也知道罗生天的规矩。闲散人等是不能随便进入的。相信这位小哥也不是出自碧落赋,您就别让我们为难了。”

    “错!”龙眼鸡红鼻子一翘:“我不是闲散人。而是闲散妖,你眼大无光嘛。早说了,话都说不清楚还守门,你不嫌丢脸我还替你脸红呢!”

    两个守卫捏紧拳头,目光喷火,要不是顾忌甘柠真,早就扑上去狠揍龙眼鸡了。

    甘柠真微微蹙眉:“他们是我地随从,还情两位行个方便。”

    两个守卫交换了个眼色,右面的守卫笑了笑:“行个方便呢,不是不行,只是与人方便,也要与己方便。”干擦着双手,目光在绞杀背着的三个大包袱上溜来溜去。

    另一个守卫干脆单刀直入:“记得前几个月,有个叫什么兵器甲御派的来投贴,送了一堆珍宝,我们才勉为其难,替他递送通报。仙子冰雪聪明,当然明白我们的苦衷。”

    龙眼鸡怪叫起来:“你们摆明了要勒索,要贿赂啊!”

    两个守卫立刻面色难看,其中一个道:“勒索?贿赂?这叫规矩!衣食住行,医卜农商,哪样离得了这门规矩?给你机会守规矩,已经算是难得的恩典了,还是看在甘仙子的面子上。哪怕北境成住坏空无数次,这规矩也不会坏!懂吗?”

    另一个索性骂道:“真是乡巴佬,光是我们守卫一日一套的这身行头,身上擦抹的七里香,就够你吃喝一年的了。罗生天地门面要我们装点,花费当然就得由你们出!”

    龙眼鸡气得哇哇乱叫,我白了龙眼鸡一眼:“浪费口舌,学着点,别作对牛弹琴的傻事。”对守卫微微一笑,一记脉经刀猛然劈出,斩中守卫胸膛。“呲啦”一声,锁子甲被刀气剖开,余波震得守卫脚步跟跄,要不是锁子甲保护,绝对被脉经刀一劈两半。不等对方招架,我荡出璇玑气圈,缠得他东摇西晃,顺手挥出一记饱含龙虎秘道术的铁拳,左腿轻勾他的脚踝,将他击倒。

    另一个守卫怒吼一声,刚要扑来,我已经以一个魅舞的姿势撞入他地怀里,千千咒丝缠住对方四肢,双肘施展兵器甲御术,化作铁锤,不停顿地捣向他地心窝。“彭”,对方嘴角溢血,颓然倒下,被打晕了过去。

    “林飞,你好卑鄙,居然用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龙眼鸡不屑地道,扑到那个晕倒的守卫身上,举起拳头,对准对方的脸,“砰砰砰”一顿饱打。嘴里道:”还是让我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击倒他吧。”

    这时,第一个守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拳向我击来,拳眼里隐隐闪烁着蓝色地电光。别看他法术不行,抗击打能力倒是一流。我当然不会客气,闪过拳头,咒丝倏地缠住他,然后步履悠闲地走到他面前,挥拳痛揍。这些天,老子先后遇到夜流冰、碧潮戈、龙眼雀这些绝顶高手,总是落下风,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火。难得遇到两个不识相的软蛋,当然要好好发泄一下。

    “砰砰砰砰”,一连挨了我十多拳,守卫才缓缓向后摔倒。面对朗朗夜空,皎皎明月,我忍不住心怀舒畅,大吼一声,响彻云霄。以弱胜强,固然过瘾,但以硬欺软,才叫爽!

    “好了好了,别把他们打死,点到为止就好。”我阻止了气喘吁吁的龙眼鸡,后者不甘心地嚷着“除恶务尽”,一边拽下守卫地翡翠腰带,系在自己腰间,又扒下守卫的金冠,戴在头上,几乎遮住了整个头脸,兀自沾沾自喜地炫耀:“帅就一个字!”

    我得意地大笑,用力踩踩脚下守卫地脸:“日他***,罗生天就这种脓包货色?还自以为门弟高贵呢。装点罗生天的门面?我呸!”

    甘柠真回过头道:“罗生天的守卫只是应个景儿,你以为多少人敢硬闯?十大名门高手如云,底蕴深厚,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再加上几万个大小门派,硬来的话你只会吃亏。”

    我满口答应,穿过南天门,罗生天犹如一卷华美精致的刺绣,在眼前缓缓展开。

第十册 第六章 上了贼船别想跑

    银色的月光下,淡蓝色的雾霭浮动,朦胧如暗香,为罗生天披上了一层华丽的丝纱。

    涛声哗哗,大地完全被悠悠碧水覆盖,水色明澈如镜,闪烁着斑斑点点的月光。碧潮一望无际,脉脉流向远方。水面上,群峰星罗棋布,色彩缤纷,恰似一座座花团锦簇的岛屿,在夜霭中若隐若现。不时有一群群水鸟飞起,鲜艳的翅膀撩碎了月色。

    “真想不到,罗生天原来是一个水上天地!”站在南天门的浅滩外,我吃惊地叫起来。清碧的水浪从远处涌来,扑上碎玉石的浅滩,雪白的泡沫湿得双脚微凉。

    龙眼鸡啧啧惊叹:“还有这么多桥哪!修建这些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啊!”

    一座座雪白的玉桥横空出世,犹如昂首腾飞的巨龙,延伸向罗生天的每一个角落。每座玉桥光润洁白,彼此相接,形成一张纵横交错的巨网,连通各处群峰。桥下,月色融水,水鸟栖飞;桥上,飞奔着一头头彩色的麒麟,宛如雪地上的花瓣,被风吹得四处飞扬。

    甘柠真道:“这些玉桥足有上千万座,都由人工架造而成。罗生天虽然被碧水覆盖,交通不便,但人力胜天,无数人前仆后继,历经十几代岁月,终于驾起四通八达的桥梁,建出了一个宏丽壮美的水上世界。”脸上涌起深深的敬佩之色。

    我哼道:“甲御术的奥义,本来就在于用人力改造天地自然。罗生天的家伙们倒也有点毅力,适合做牛做马。对了,那些乱跑的麒麟是干什么的?”

    “和马车差不多地用途。”甘柠真走出浅滩,轻飘飘地跃上一座最近的玉桥。向前走去。这座玉桥长约三里,桥面极宽,足可并排十辆大马车,两边树着精雕细琢的栏杆,桥尾有一个驿站,穹顶弧壁,像一只雪白的大馒头。驿站的桥栏前。拴着十多头麒麟。望见生人,麒麟们纷纷仰头长啸。

    驿站里,走出来一个华服锦袍,珠光宝气的中年男子,瞧见甘柠真,吃了一惊。立刻拱手堆笑:“原来是贵客光临,在下罗生天大光明境的外围使者,见过甘仙子。有失远迎之处,还望海涵。仙子是特意来观摩长春会地吗?怎地从魔刹天而来?”

    甘柠真也不回答,淡淡地“嗯”了一声,指了指麒麟:“我们要租用三头脚力,前往影流。”

    “影流位于罗生天的一线峡,大概要五天的脚程。不过那里离今年长春会举办的地点很近。半天便到蝴蝶岭了。”男子目光在我和龙眼鸡、绞杀身上转了转,笑道:“既然仙子开口,三头麒麟的租金打个半折,一万两银子即可。”

    我一愣:“打半折还一万两?你干脆去抢算了。小真真。我们要租这些畜生干什么?我的乖女儿跑得比它们快多了。”

    话刚说完,十多头麒麟长须抖动,纷纷对我怒吼。我心中诧异。难道这些畜生还懂人话?

    中年男子皱眉道:“阁下是第一次来罗生天吧?麒麟地租价向来如此。长春会时,各地来观摩的名士高手不少。春运期间,租价翻倍,一万两银子已经很客气了。”指了指绞杀,哼道:“它虽然是坐骑,但按照规矩,也得租一头麒麟。不过瞧在甘仙子面上,也算了。”

    哇靠,坐骑还得租用麒麟?我目瞪口呆,这不是逼人强租,摆明了抢钱吗?甘柠真对我暗暗摇头:“这是罗生天千万年来的规矩。除非你想和各大门派作对,否则乖乖付钱。”

    为了海姬,我也不想招摇闹事,只好从包袱里掏出一颗硕大地鲛珠,递给中年男子。盯着他手指上几十个亮晃晃的宝石扳指,算是明白这家伙为什么富得流油了。

    “嗯,是鲛珠,市价在九千两左右。算了,既然是仙子租用麒麟,我吃亏点收下吧。”中年男子举起鲛珠,对着月光仔细瞧了瞧,塞入怀里。

    日他***,这些鲛珠全是人鱼族的精品,每颗价值至少在万两以上!我竭力把目光从中年男子脸上移开,不然,我会忍不住揍扁那张奸商的嘴脸。

    “去一线峡。”奸商解下三头麒麟,拍了拍它们密布鱼鳞的脑门。麒麟齐齐点头,肋下绽开狭短地双翅,轻轻拍动。哇靠,这些畜生还真听得懂人话。

    坐上麒麟,我们一路疾驰。皎洁的夜空下,一座座玉桥飞速倒退,麒麟贴着桥面飞掠,翅翼鼓动如风雷,四蹄时不时点地,算是半飞半跑。绞杀对麒麟十分好奇,绕着它们跑来跑去。知女莫若父,从绞杀眨动的灿烂目光中,我看到了对“吃”的深深渴望。

    甘柠真这才解释原由:“除了十大名门,任何人想要在罗生天通行,必须租用麒麟,这是罗生天不容置疑地规矩。你若是没坐麒麟,很快会被这里所有的门派围攻。麒麟的出租收入,则由各个门派把持,维持日常生活。修炼地人也要吃饭穿衣,何况罗生天各派崇尚奢侈华美,极尽浮华排场,开销巨大,当然要想办法赚银子。”瞥了我一眼,又道:“一路上,途经各派驻地,还会有很多缴费关卡,你的大包袱也能派上用处了。你记住,老实付钱,不要和对方起冲突,不要妄想挑战罗生天千万年来地规矩。嗯,幸好龙眼雀准备了不少干粮,这里的物价可是十分昂贵呢。”

    我听得张嘴结舌,逼租麒麟,缴费关卡?日他***,什么狗屁罗生天,整个一勒索大黑窝啊!

    一路上,果然关卡重重,大约相隔近千座玉桥,便设有一处驿站收费。这些驿站形状各异,悬挂门派标识。拴养着几十头麒麟,由各个门派中人把守,收费数目都是一千两银子,美其名曰“养桥费”。

    周围的景色风貌倒是美轮美奂,宛如一匹匹幽艳的锦绣,用最繁密的针脚绣织,无处不精致细妙。山峰笼罩在月色蓝霭中。仿佛颗颗彩螺,光色缤纷,山上是各大门派的驻处,琼楼玉宇重叠,雕梁画栋连绵,莹莹韶光从林木地缝隙间透出。映得树叶万紫千红。想到这些东西是从老子身上讹诈来的,我就肉痛。

    龙眼鸡趴在麒麟上,迷迷糊糊地打盹。麒麟时而飞奔直行。时而迂回绕弯,在蛛网般的玉桥上穿梭。除了我们,桥上还有不少连夜赶路的人,乘坐麒麟从身旁擦身而过,瞥见甘柠真,大多匆匆拱手作礼。

    “小真真。你的人气很强嘛。你看他,口水都流出来了。”望着前方一头麒麟上,不时回头作揖的英伟青年男子,我笑嘻嘻地道。

    甘柠真淡淡一哂:“只是碧落赋的名头响罢了。如果他们知道我不过是一个人妖。恐怕立刻大吐口水,而不是大流口水了。”

    我哈哈一笑:“小真真,你有时倒还挺风趣地。如果不是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会很可爱。”

    “我晕!”“我吐!”月魂和螭先后大叫,随后异口同声地道:“这也叫风趣?小子拍起美人屁来够无耻!”

    不知不觉。天色渐亮。漫天朝霞如火,白玉桥仿佛染上了一层粉红色的胭脂。乍眼望去,好似千万道绽射的绚丽霞光,在碧涛上晃动。

    “双麟芝,夜光芝!新鲜鱼虾,漱玉泉水!物美价廉,清仓甩卖!”随着大声吆喝,河面上漂来了一块亩大的浮坪,坪上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老太太,头戴珠翠,脑满肠肥,手里地黄金嵩杆用力一撑,土坪顺势滑到了桥下。

    “几位客官,要点什么吗?”老太太仰起头,笑眯眯地道。浮坪上芳草萋萋,花树繁茂,搭起来的碧翠藤萝架下,有几张色彩斑斓的圆桌、躺椅,周围堆列着一只只水晶大缸,缸里分别盛满了各色各类地芝草、鱼虾、糕果、泉水。

    胯下的麒麟忽然不跑了,无论我怎么催动,它就是赖在原地不动,精光闪闪的眼睛瞪着土坪,厚软的舌头贪婪地舔动嘴唇。

    老太太叫得更加中气十足:“上好的双麟芝、夜光芝!喷喷香,味道棒!”

    我狠狠踢了一脚麒麟的腹部,骂道:“畜生,快走啊!老子可在你身上浪费了一万两银子,想偷懒门都没有!”

    “呜”地一声,麒麟发出高亢入云的厉吼,扭头,对我吹须瞪眼。与此同时,方圆百里桥上的几千头麒麟纷纷大吼,向我怒视,近万只蹄子齐齐踏动,犹如密雷。

    “啊,打雷了,下雨了,收衣服啦!”龙眼鸡蓦地惊醒,胡乱叫嚷。

    我吓了一跳,甘柠真道:“这些麒麟向来抱成团,你要是敢伤害一头,所有的麒麟都会找你拼命。”

    我直翻白眼,真是刁蛮地畜生啊,还敢威胁顾客!望着附近虎视眈眈、作势欲扑的几千头麒麟,我只好咽下这口气,不满地道:“它怎么好端端地不跑了?”

    “听见卖双麟芝、夜光芝,它才故意逼你停下。这些都是麒麟最爱吃的东西。你不肯买,它就不肯走。”甘柠真跃下麒麟,苦笑一声:“你又要破财了。不过我们赶了一夜路,也该休息会了。”

    我无奈地牵着麒麟,跃上浮坪,望着洋洋得意地麒麟,心里别提多郁闷了。罗生天个个是勒索高手,连畜生也不例外。

    “双麟芝一千两银子一斤,夜光芝八百两银子一斤。春运期间,恕不打折。”老太太竖起指头,说得干脆利落。

    哇靠,一千两,八百两,这就是所谓的清仓大甩卖?老子地心在滴血。

    甘柠真道:“双麟芝、夜光芝各来一斤,再加三罐漱玉泉水。我们要歇几个时辰。”

    “歇多久都行啊。”老太太眉花眼笑,从两只水晶缸里各称了一斤双麟芝、夜光芝。双麟芝是褐色的,茎上结着两个形状似麒麟的穗,穗里全是鼓鼓囊囊的一粒粒碧籽。夜光芝则是一棵黑色灵芝。芬芳浓郁,结着九颗明亮圆润的半透明果实。三头麒麟急不可耐地扑上去,一顿大嚼。

    我半睡在躺椅上,慢慢品尝着漱玉泉水,每罐一百两银子地泉水当然不能牛饮。不过说实话,味道和普通山泉没什么两样。打开大包袱刚要拿几块糕饼。老太太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指着包袱,皮笑肉不笑:“客官,这里谢绝自带食品。我们有新鲜鱼虾,麒麟腌肉,价格是#8226。

    “谢啦。老子不要!”我把牙咬得痒痒的。日他***,罗生天也太坑人了吧,自己带的干粮还不能在浮坪上吃?

    老太太竖起三个指头。笑得我毛骨悚然:“浮坪设有最低消费——三千两银子。您还要再购买九百两银子的东西才行。”

    “扑通”,我从躺椅上滑倒,郁闷得要当场吐血。讹诈!赤裸裸的讹诈!该死的罗生天,分明是一条变相地贼船!一旦上船,不把人扒下几层皮是不会甘休的。

    当我们休息到中午,准备离开时。老太太脸上又浮出了古怪的笑容,冲我摊开手:“浮坪上每人歇息一个时辰一百两银子,各位歇了五个时辰,共有三人四兽。五七三十五,总计三千五百两。外加一百两服务费。客官,请付帐。”

    “哇靠!”除了甘柠真。月魂、螭、龙眼鸡、绞杀和我齐齐大叫,真***贼船啊!

    五天后。我们准时赶到一线峡,包袱里也少了十多颗鲛珠。

    天空晴朗碧蓝,艳阳高照,晨风吹拂在身上,软绵绵暖洋洋。听甘柠真说,罗生天四季如春,气候温润,没有冬暑的变化。

    麒麟拐向左面的一座玉桥,一直跑到尽头,停下来,收起翅翼,扭头发出低沉地啸声。

    迎面是一座险峻的山峡,被一道碧水从中间尖锐穿过,宛如两只巨掌合拍住了一柄明亮的长剑。峡上岩石棱角分明,表面生有五彩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就是一线峡了。”甘柠真跃下麒麟,下了玉桥。三头麒麟纷纷掉头,向来路飞奔。峡前地苇草滩上,伫立着一座雄壮的墨玉宫殿,高挂“影流迎宾阁”的烫金殿匾。

    宫殿四周,丹木葳蕤,羽毛鲜亮的水禽飞鸟和麒麟悠闲散步。见到我们来,也不害怕。绞杀终于忍不住了,触手倏地缠上一只红顶黑鹤,吸取血肉。短短一息的功夫,黑鹤就变成了一具干尸。自从吞噬了浪生兽,绞杀似乎妖力大进。

    殿门口,已有几个男子匆匆迎上来。他们穿着高贵的织金黑丝袍,腰系墨玉带,脚踩高古木屐,大袖飘飘,气度从容。但让人恐怖地是,他们居然涂脂抹粉,发髻还搽了浓郁的薰香!

    “我姓林,是你们掌门隐无邪请我来的!麻烦你们通报一下。”我好奇地观察对方的打扮,龙眼鸡早就忍不住怪叫:“哈哈,男人搽粉,雌雄不分!”

    为首地男子面色一寒,目光冷冷扫过我们三人,对甘柠真拱手道:“阁下可是清虚天碧落赋的甘仙子?”

    甘柠真点点头,指了指我:“他的确是应贵掌门邀请而来。”

    为首男子这才重新打量我一番,道:“既然如此,请各位先进迎宾阁稍待。我叫人禀报掌门,再行定夺。”目光掠到黑鹤地干尸上,神色微变:“这算什么?谁干的?”

    龙眼鸡挤眉弄眼:“下马威呗,这还不明白?你干吗把嘴唇涂得像烂苹果?干吗搽得那么香?莫非你身上臭烘烘,怕被人闻出来?欲盖弥彰你懂不懂?”

    男子眉毛一挑,勃然大怒:“大胆狂徒,居然来一线峡捣乱!碧落赋地名头虽大,可也欺负不到影流头上!”袖子一拂,地上掠出一道纤长的阴影,蛇一般游向龙眼鸡。

    这家伙一副傲慢嘴脸。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当下也不客气,倏地挡在龙眼鸡身前,一拳蓄满混沌甲御术,击散阴影,同时施展魅舞,无声无息飞出一脚,把他踢飞出去。

    不等对方落下。我运转羽道术飞扑追去,连续几拳,狠狠揍在他脸上,反手劈出几十下脉经刀,将围来的影流门人击退。为首的男子刚要挣扎起身,我再补上一个膝击。膝盖刹那化作铁锤,捣入对方心窝。闷哼一声,男子喷血仆倒。

    “脉经刀!混沌甲御术!”影流门人慌乱地喊道。

    “日他奶奶地。叫你们隐掌门出来说话!把老子请来,又对老子动粗,到底想玩什么花样?”我一脚踩住男子胸口,耀武扬威地嚷道。从九疑宝窟里,我带来了隐无邪想要的隐形草和水云鼎,所以不怕他和我翻脸。

    几个影流门人逃向宫殿。有个家伙还回头叫嚷:“小子,你等着!”抓起脱脚的木屐,顾不得穿上就跑,样子狼狈。完全没有了先前宽袍广袖的飘洒从容。

    龙眼鸡捧腹大笑:“小飞飞,我现在觉得你越来越顺眼了。”

    小飞飞?我听得汗毛直竖,狠狠给了他一个暴栗:“长春会那天。记得闭上你这张臭嘴,别给老子惹祸。否则把你变成小鸡鸡!”跟在影流门人后面。耀武扬威地向迎宾阁走去。

    殿门口,没人敢阻拦。走进大殿,一如想象的豪华奢丽,光是地面上铺的巨型黑玛瑙,足已价值连城。四壁嵌满了鸡蛋大的彩色宝石,光华璀璨。桌椅茶几,都用整块墨玉雕凿,楼饰地花纹精美繁复,细致处几乎纤如毛发。

    几个影流门人缩在殿角,色厉内荏地叫嚣:“掌门和护法们马上就到,你们有种别跑!”

    我嘻嘻一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从桌上的琉璃盘里拿起几个黄果子,津津有味地嚼着。

    没等多久,就听见隐无邪的声音:“林兄弟,你终于来了。昔日一别,将近一年了吧?隐某对你挂念得很。”从地上,缓缓钻出一朵阴影之花,花苞不断变大,层层绽开,露出盘膝端坐的隐无邪。

    我一愣,旋即明白,隐无邪不想让门人知道他去过魔刹天的事。当下会意地附和:“前几天,我忽然想起当年你请我到一线峡做客的事,一时心血来潮,不告前来。刚才和你地门人有点小误会,掌门你可别怪罪。”

    “是他们有眼无珠,怪得了谁?”隐无邪微微一笑,长身而起,阴影之花像一缕雾气,钻入他的体内。隐无邪又对甘柠真点点头:“甘仙子安好。”

    几个影流门人张口结舌,都没想到隐无邪对我比甘柠真还要亲善。在隐无邪的命令下,他们不得不向我长揖赔罪。

    我从包袱里拿出一株鹅黄色地三叶隐形草,递给隐无邪:“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至于水云鼎,老子暂时不给他,留着作更大的筹码。

    隐无邪瞥见隐形草,手不禁微微一抖:“林兄弟费心了,隐某感激不尽。”把隐形草小心翼翼地揣入袍袖,吩咐门人:“传令下去,十乐迎宾。”

    “十乐?”那个门人一呆,再次向我投来惊异的眼神。

    亲热地携着我的手,隐无邪领我们径直穿过宫殿。后殿临水,玉阶前系着几条华美的彩绘画舫。潺潺水声里,画舫带着我们穿入山峡。

    两边山石嵯峨,陡直向内倾斜,遮住了天空,只留出狭窄的一线瓦蓝。

    “当”,一记浑厚地钟声悠悠传来,在峡内久久回荡。凝重的古钟声里,自有一份空灵浩渺的意蕴。

    “十乐迎宾,上古大音。”甘柠真美目闪过一丝怅然:“昔日柠真随家师拜访沙盘静地时,曾经聆听过十乐。一晃,就是几十年了。”

    钟声未尽,又传来隆隆鼓声,雄壮激昂。仿佛沙场点兵,吹角连营,千军万马的杀伐气扑面而来。这时,水流恰好湍急起来,激烈地鼓点声中,滚滚碧波冲向山岩,轰然作响,溅起崩雪碎玉。

    我击掌大喊:“好鼓,听得人热血沸腾!”

    隐无邪笑道:“林兄弟血气男儿,性情中人,正适合听这样的英雄鼓声。”

    紧接着,一阵清婉的琵琶声犹如雨点密密洒落水面。霎时,仿佛从豪迈塞北返回江南,春雨霏霏,绿了芭蕉,红了樱桃,少女守在闺窗地红烛前,绣出缕缕青梅的细香。

    水波渐渐放缓,两面山壁地夹角越来越狭窄,光线忽地一暗,似是进入了幽谷,蓝天只剩下隐隐约约的细缝。

    叮咚几声,古琴琮琮争争,碎金切玉。似是兰花佳人成开在午夜,幽谷月色清寂,湖畔花影照单,凉凉的寂寞里还带了一分乘风飞去的优雅。

    指尖上的月魂光晕流烁,我忍不住迎乐起舞,翩跹而动。魅舞嵌入琴音,丝丝入扣,在清澈的水面上撩起梦幻般的光影。

    画舫转过一个岬角,水波荡起盈盈涟漪,柔美靡靡的丝竹声四下弥漫,令人醺醺欲醉。犹如富贵堂前,莺歌燕舞。一笑抵千金,有花直须折,风流的少年把青春换作了浅斟低唱。

    魅舞愈发曼妙浓烈,我衣袖挥洒,莲衣当风,想起了橘子洲头,和海姬无数次甜蜜的热吻。

    继而,低沉的陶陨声在耳畔响起,整座山峡好似沉浸在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古韵中,一草一木,尽历沧桑。重重山影水色,皆经轮回。陨声渐渐淡去,犹如苦茶回味,余韵无穷。我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惘然,望着立在船头,白衣飘飘的倩影,心想下次再和甘柠真一同听十乐,不知猴年马月。

    逼仄的突崖向两边渐退,上空重新透出一线瓦蓝的明亮。蓦地,一记记铿锵筝声划破天空,银钩铁勒,气骨铮铮。那是孤独者傲立在高洁的雪山之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

    挥出衣袖,我缓缓停下魅舞。古筝的高澹意境,是我现在无法体会的。流水东去,碧波倒映着浓重的山影,变得波光深邃。

    筝声刚刚消失,清亮的笛声和幽恻的箫声结伴而来,互相缠绕。好像两只燕雀时而嬉戏追逐,时而比翼齐飞,茫茫云海中忽上忽下,曲折迂回,啾啾鸣鸣袅袅,钻入青霄深处,终于声渐悄。

    抬头时,我和甘柠真的目光相遇。她偏过首,闪烁不定的水纹映上玉颈。

    最后,在一片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锣声中,画舫拐进山腹,在深幽的峡洞口靠岸。

第十册 第七章 唇枪舌战

    第十册第七章唇枪舌战

    迎宾,被称作罗生天最高的礼节,向来只在接待名门境名士时才会奏启。林飞,你可是隐掌门十分倚重的贵客。”甘真飘然上岸,巧妙地提醒我,在隐无邪心中我有极大的利用价值。

    隐无邪呵呵一笑:“甘仙子何必自谦。以十乐迎接仙子,隐某还觉得委屈了。”

    率先向峡洞走去。

    洞内,俨然是一座庞大的迷宫。深远曲折,千百个穴窟环绕相通。到处晶光闪闪,丛生无数大块的天然水晶石,奇锐突兀,上下相对,仿佛刀山剑林。地上铺着色彩斑斓的珍稀兽皮,摆着古色古香的案几,角落里的黄金兽炉吐出蓝色的龙檀香,袅袅飘浮。

    一路上,有许多美貌的婢女,跪在地上,捧着琉璃果盒、食盘举过头顶。我看得眼都直了,这些小美人穿得太暴露了,仅仅一件牡丹花红肚兜,半遮半掩,露出大半个雪白的椒乳。

    “好看好看!”龙眼鸡小眼放光,鼻子乱翘。和我对视一眼,不屑地道:“拜托,请你用纯洁的眼光欣赏,不要露出一副色狼丑态。”

    我顿时气结,隐无邪欣然道:“林兄弟喜欢谁直管说,我让她们今晚侍寝。能陪你这样的少年英雄,是她们的福气。”

    我不得不承认,隐无邪很会说话,很会作人。但越是这样的人,越难对付。

    前方豁然出现了一个浑圆的碧水池,汨汨冒着热气。越过碧池,就是影流的大堂。堂上早坐了几十个黑袍人,也是粉抹香,广袖宽袍。见到我们,纷纷站起施礼。大家一番客套,隐无邪替我们彼此介绍。无非就是什么护法、长老之流,听得我想打哈欠。

    寒暄过后,是老一套的接风宴。席近尾声,隐无邪喝退众人,只留下我们几个。看得出来,隐无邪在影流大权独揽,有说一不二的权威。

    轻咳一声,隐无邪步入正题:“林兄弟这次前来罗生天,有什么打算?”

    好戏终于开锣。我哈哈一笑,放下镶金象牙筷:“掌门真不够意思。干吗明知故问?直说吧,我林飞为海姬而来,还请掌门帮点忙。”

    隐无邪不动声色,目光转向龙眼鸡:“这位朋友眼生得很,不知高姓大名?”

    “他叫龙眼鸡,是魔刹天四大妖王之一龙眼雀的亲弟弟。哦,忘了告诉掌门。我和海龙王已经拜把子,成了结义兄弟,隐形草就是他送的。此外,我和龙眼雀化干戈为玉帛,成了好朋友。”我不慌不忙地道,既然他要绕弯子说话。老子就亮亮底牌,让他看看我背后地势力。

    隐无邪显然有点吃惊。略一沉吟,道:“林兄弟把魔刹天的妖怪带来罗生天,似乎有些不妥吧。”

    我暗骂一句老狐狸,龙眼鸡这个样貌,傻子都知道是妖怪,隐无邪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他先前当着手下的面,不愿提及罢了。冷笑一声,我道:“明人不说暗话。以如今罗生天与魔刹天的关系,我看不出带龙眼鸡来罗生天有什么不妥。”

    隐无邪微微一怔。轻笑:“林兄弟到底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起身走到我边上,拍了拍我的肩:“你的消息倒也灵通。但你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只是私底下的协议,不能摆到台面上。罗生天的十大名门,是不会承认和魔刹天互通款曲的。看到妖怪,表面上还得装腔作势地喊杀一番。”

    我苦笑一声:“原来魔刹天和罗生天勾结是千真万确的了。”

    甘柠真插口道:“听隐掌门地口气,似乎并不赞同罗生天其它名门的做法?”

    “当然!”隐无邪正气凛然:“人、妖誓不两立,岂能同流合污?罗生天这种做法,隐某实难芶同。说穿了。罗生天是想借魔刹天这把刀,除掉清虚天。”

    回到座上。隐无邪叹了口气:“只是光凭影流一个门派,势单力孤,难以力挽狂澜。混沌甲御派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坚决不肯和魔刹天勾结,结果被罗生天抛弃。掌教惨死在魔主手中,门人也树倒猢狲散,被彻底赶出了罗生天。我如果不假意附和,也难逃灭门的下场。”

    一时间,席上静悄悄的,我、甘柠真和隐无邪都在沉思。至于龙眼鸡和绞杀,吃饱喝足,居然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日他***,天生是享福的命啊!

    我眼珠转了转,隐无邪虽然说得像个正义使者,但老子断然不信,一个偷偷潜入九疑宝窟地小偷会是正人君子。他反对罗生天与魔刹天结盟,肯定另有居心。

    我霍然明了自己在隐无邪心目中的利用价值,那就是凭借我和海姬的关系,破坏罗生天内部的团结!

    既然明确双方目的,接下来,就是讨价还价的谈判了。

    我先吹捧一番:“隐掌门侠骨仁心,侠肝义胆,浩然正气,铮铮君子。:“听说罗生天十大名门之间,也有明争暗斗,并非铁板一块。要想阻止罗生天与魔刹天勾结,最好地办法,就是先破坏罗生天各大名门之间的关系,如果罗生天内部生出冲突矛盾,势必影响与魔刹天地结盟。”

    一席话,说得隐无邪频频点头。我心中冷笑,道:“如果——,”故意沉默了半天,不往下说,引得隐无邪忍不住问:“如果怎样?”

    我哈哈一笑,滔滔不绝地道:“如果让我抱得海姬归,那么脉经海殿和沙盘静地之间,必然生出嫌隙。联姻破灭,颜面扫地的沙盘静地甚至会和脉经海殿翻脸成仇。如果有人再添油加火,罗生天自己就会打得不可开交,哪还有功夫理会魔刹天?”

    “啪”地猛拍桌面,震得碗碟纷纷跳起。我直视隐无邪,一针见血:“我相信,为了匡扶正义。破坏罗生天和魔刹天的盟约,隐掌门也会‘主动’帮我夺得海姬吧?”

    隐无邪久久凝视着我,目光深不可测。半晌,他仰头大笑:“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隐无邪今日立誓,影流定会全力成全你和海姬!其实海武神的一颗芳心,早就系在了林兄弟身上,影流只是顺手推舟,借花献佛。”

    我惬意地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哼起小曲。隐无邪和我虽然相互利用,但我如果一味求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现在道破他的用心,逼隐无邪承认会助我一臂之力,等于占据了主动。

    是一种口舌、心理的交锋,我已先拔一城!

    沉吟片刻,隐无邪道:“罗生天十大名门,自从混沌甲御派灭门后,空额一直未曾填补。所以如今的罗生天。只有九大名门。九大名门如果只有影流一家支持林兄弟,还不够份量。”

    我皮笑肉不笑:“隐掌门是在考我吗?林飞确信,还有两大名门会支持我。第一,是登峰造极阁。琅瑶、琅潜入冰海龙宫地丑事还捏在我手里,只要我稍作暗示,谅他们投鼠忌器。乖乖屈服。再说隐掌门既然能和登峰造极阁合谋九疑宝窟,想来两派关系菲浅。”这一点当然不够。我手上有九疑宝窟里的一块黄巾,据南宫平说,是登峰造极阁丢失多年地宝贝。既然他们的掌教肯为九疑宝窟牺牲两个女儿,相信也不在乎牺牲更多的东西。

    装模作样地抿了一口清茶,我接着道:“第二,就是罗生天第一名门的大光明境。脉经海殿与沙盘静地联姻,必然实力大增,超过大光明境。第一这个虚名,不是谁都能丢得开的。相信大光明境决不愿意见到这样的结果。只要长春会那天,我跳出来阻止海姬的婚事,就会得到大光明境的暗中支持!”

    听到这里,隐无邪眼中已有赞许之色。竖起三根手指,他语气平淡:“第三,你还有罗生天第十名门——兵器甲御派地支持。今年长春会的要事,便是选定空缺地第十名门。我已经安排妥当,由新进罗生天的兵器甲御派得到这个名额。林兄弟,兵器甲御派和你地关系,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什么?”我一口茶水差点呛进喉咙。兵器甲御派?哇靠。隐无邪什么时候和他们搭上了?还能把兵器甲御派弄进十大名门?这个奇峰突起的消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白光光、花生果他们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私底下。我也替花生皮一家高兴,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地罗生天。

    隐无邪笑而不答。我恍然明白,隐无邪大力扶持新进罗生天的兵器甲御派,分明是想控制他们,同时对我也是一种要胁。花生皮一家的死活,我能不管吗?

    隐无邪石破天惊的这一手,成功替他扳回一城。

    我有点坐立不安了。我清楚,能放在台面上开诚布公谈的,都不是真正的杀手锏。暗地里,隐无邪应该有更大地本钱可以牵制利用我。就像我藏着水云鼎留作后手一样。

    一直沉默的甘柠真突兀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林飞。”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在某种程度上,她地话代表了清虚天第一名门,不得不让隐无邪生出几分忌惮。

    隐无邪笑了笑:“影流也不会让他们的供奉长老受到伤害。”

    我震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供奉长老?”

    “不错,你将接受影流的长期供奉,成为名誉长老。不但不用受影流管辖,还能与隐某平起平坐。”隐无邪神色平静,反问道:“否则,你凭什么和沙盘静地的继承人争?”

    我木然良久,坐倒在椅子里,一时患得患失。隐无邪说得没错,没有一个显赫的身份,我连长春会也参加不了,更别提夺回海姬了。但这么一来,我等于受到牵制,和隐无邪变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我一个小人物,担当影流供奉有点不妥吧?”左思右想了半个多时辰,我出言试探隐无邪。

    “你有这个资格。海龙王的拜弟,龙眼雀的好友,甘仙子的知己,海武神地爱人。无论哪一个身份,都足够了。”隐无邪顿了顿,不紧不慢地道:“然而隐某最看中的,却是你的潜力。金麟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作龙。林飞,以你的智勇机变和识时务,若是在影流的全力扶持下,定会成为叱咤北境的风云人物!”

    “林供奉。”隐无邪缓缓朝我伸出手,盯着瘦削晦暗的手掌,默然半晌,我终于握住了他的手。

    我无法失去海姬。

    也因为,我的神识感应到了大堂外剑拔弩张的杀气。隐无邪已经透露了不少内幕,如果我拒绝,多半没什么好果子吃。

    “旅途劳累,林供奉早点歇息吧,一切有影流为你安排!”隐无邪大笑,拂袖而去,丢下了一句意味深长地话:“不仅仅是影流。”

    直到婢女领我们走进客房,我还在思索隐无邪最后的一句话。

    关上门,放下一重重繁丽地卷帘、纱幔、绡帐,甘柠真看着轻轻摇晃,迷光闪烁的珠幔出神。许久,才蹙眉道:“隐无邪到底想做什么?”

    我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紫砂茶壶,猛灌了几口。这里虽说是客房,却是由洞窟改建而成。四壁明净,纤尘不染,珠帘晶案,冰璎玉珞。两张天然的水晶床榻上,覆盖着鸳鸯戏水的朱红被单。顶壁嵌着一颗夜明珠,照得绣被上的鸳鸯鲜亮得似要游出来。

    “他会不会是清虚天暗插在罗生天的内应?”放下茶壶,我抹去嘴边的水渍,猜测道:“只有清虚天,才会想要破坏罗生天和魔刹天的联盟。”

    “也许吧。不过我想不出清虚天有哪一派的势力,可以大到让罗生天十大名门的掌教成为内应。”

    “这倒是。听隐无邪最后的口气,似乎他背景不小呢。”

    “隐无邪担当影流掌教有几千年了。如果他只是一枚暗插在罗生天的棋子,那么在他背后布局的,要有多么长远的目光和多深的机心?凭我的直觉,隐无邪背后的势力一定大得惊人。无论是清虚天,还是罗生天、魔刹天,恐怕都没有这份布局的能耐。”

    “那还能有谁?”

    甘柠真沉默不答,手指拨弄着灰色纱幔上的缀珠,指尖微微颤栗。

    “林飞,这是一局棋。”甘真不安地道,侧脸被珠幔的阴影笼罩,声音仿佛也被阴影吞噬:“你、隐无邪甚至整个罗生天也不过是几只棋子,被人操控。棋局已经开始,谁也不能抽身而退了。”

    愣了许久,我忽而冷笑一声。棋子?我林飞可不是任由摆布的人。日他***,就让老子从夺回海姬开始,放开手脚,在北境闹个天翻地覆!

    摸了摸怀里的七情六欲镜,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也在冷笑,一个藏在内心深处,我从来不曾了解的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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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北游介绍:
十六年,你的阳寿只有十六年。
这是洛阳的预言大师伽叶第一次看见林飞时,送给他的话。这一年,林飞十六岁。
一个崭新而玄妙的世界向林飞打开,三个关系古怪的美女高手,一个看似预定的命运走向。
这是一本东方玄幻的体裁,描述少年的成长经历。如果硬要写本书的内容简介,不如写一个这本书所要表达的东西,来得明白些。这就是对宿命的挣扎和反抗。
知北游,宇宙万物源于气,道法无处不在。北者,玄也,意指不可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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