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花气袭人（2）
“别只顾着说话了，大家都里头座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随即翩鸿又吩咐道：“菱花，去烹茶吧。”
清凌道：“还烹什么茶，今日我带了两坛子的好酒来。晓翠呢，赶紧开了封给大家尝尝。”
晓翠便是方才开门引路的小丫鬟。
“沐少爷这两坛酒可真是香呢，闻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别馋了，等会一起喝。”清凌道。
这几人进了里间，轩辕珩还不忘吩咐道：“棋逢对手，等会咱们再接着下。可不许命人收了。”
翩鸿说了声“是”。
众人窸窸窣窣落了座，清漪、萃浓、翩鸿三人在左，清凌、轩辕珩二人在右。
翩鸿见萃浓依旧站在清漪身旁，不肯入座，开口道：“三小姐怎么还不入座？站着不嫌累吗？”
清凌道：“她跟着二姐惯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清漪对她使了个眼色，萃浓这才落了座。
那边轩辕珩朗声而笑，“方才听翩鸿称呼‘三小姐’，我还有些不知所云。这才想起原是叫‘萃姑娘’来着。那我们以后岂不是都要改口了？”
他是堂堂亲王，哪里用得着改口。
清凌回道：“哪里用那么麻烦。都上了族谱要改名叫‘清盈’的，可是她偏偏不肯，只许我们叫她本来的名字呢。宁王兄依旧叫她‘萃浓’便是了。”
轩辕珩道：“萃姑娘这性子甚是讨人喜欢。”
萃浓却未答一句话，她是个火爆脾气，来之前清漪特特嘱咐过要她谨言慎行的。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说多了话，必定是要与人起争执的。
翩鸿道：“三小姐性子直爽，不光是王爷喜欢，我也是十分喜欢呢。以后得了闲，可要多多过来小坐。”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清漪一眼，“二小姐也一起来，也热闹些。”
说话间，晓翠已经把“海棠依旧”启了封，分别与众人斟了。清凌品了一口，一脸茫然地问清漪道：“二姐，怎的是茶？”
清漪清浅一笑，“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是酒。”
“二姐学坏了，竟会逗人。这酒坛子里偏偏装的都是茶。”
惹得一旁的萃浓也忍不住笑了。
翩鸿道：“我倒是觉得这茶比酒要有味道多了。芳香馥郁，香而不腻，醇厚深远，口齿留香。只是这香味，”
她稍稍一停，“倒像是海棠。”
清凌听得翩鸿如此说，又品了几口，“初时没觉得，现下喝着果真像是海棠了。咱们府里并不曾种有海棠，二姐从哪儿弄来的？”
清漪暗自佩服翩鸿的辨别力，不过是喝了一口，便尝出来是海棠了。
她如实说出，“是海棠，这茶名字叫‘海棠依旧’，原是以秋海棠入味，倒是十分可口。”
“那日送师傅回去，路过一家酒肆，我进去歇脚，尝着这茶还不错，便要他们送了几坛过来。”
清漪还是没有提及她遇到故人灵渊这件事。这么一解释倒是恰到好处了。清凌道：“二姐还真是有心了。”
而一旁的轩辕珩，自从听到“海棠依旧”这四个字，神色就有些不豫来。
在轩辕珩的记忆中，依稀记得他的哪位兄弟是喜欢秋海棠的。偏偏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他不再去想，附和道：“不知那酒肆叫什么名字，改日也可以去坐上一坐。”
清漪不假思索道：“花气袭人。”
翩鸿接道：“嫩寒锁梦因春冷，花气袭人是酒香。真真是好名字。”
这么一说，轩辕珩来了兴致，问清漪道：“那酒肆是不是向笛开的？”
清漪那日稍作停留，全部的心思都在灵渊心上，根本便不知道向笛是谁。她摇头，“我不知。”
轩辕珩道：“罢了罢了，你不过是途经此地，哪里会认识向笛，原是我多问了。”
轩辕珩分明是有心事的样子，清漪虽不知向笛是谁，也隐隐觉得轩辕珩与灵渊应该认识。她心下莫名地担忧起灵渊来。
几人兴致寥寥，轩辕珩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也无事可做，索性便今日去那花气袭人瞧瞧。”
他又补充道：“这沧禁城内哪个地方我没去过，偏偏对这个地方陌生的紧。”
听他那么一说，清漪愈发担心了。她才不信轩辕珩的理由。
清凌对翩鸿道：“你身子向来弱，出去走走也好。整日里闷在屋子里，也不怕把自个给闷坏了。”
翩鸿低低一笑，“闷坏了你就别管我了。”
清凌道：“你说的是什么混话，要是你闷了，我就整日里说笑话逗你开心。”
清漪听得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甜蜜，便看向萃浓，一直未答话的萃浓却一脸的不开心。
终于她开口道：“平日里也没见小少爷--”
想起她已是沐家的三小姐了，少不得改口道：“平日里也没见兄长你这么对哄女孩子开心。翩鸿姑娘真是好福气。我这兄长尽欺负我去了。”
萃浓虽然嘴坏了些，但是从未说过这么酸溜溜的话。
轩辕珩道：“萃姑娘这是羡慕了，赶明儿我也给你介绍个会哄人的，整日里哄你逗你。”
萃浓道：“谁要你介绍。”
这一句话几乎把轩辕珩给堵死了。
他是一个王爷，屡次在萃浓身上吃瘪。不由得撇撇嘴，干咳两声，转移话题道：“走走走，咱们喝酒去。”
……
出门之际，清凌吩咐道：“菱花，去把姑娘的风衣拿过来。”
翩鸿被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笑道：“瞧瞧都被你裹成一个大粽子了，成什么样子。”
清凌帮她系得紧紧的，又柔声道：“你身子弱，若是给风吹冻着了，可就不好了。”
翩鸿道：“哪里就那么娇弱了，你看看二小姐和三小姐还都穿的单薄着呢。”
“我们是习武之人，不妨事的。倒是你，平日里说了多少回了，都没见你听进去一句。下次再嚷嚷着生病了，也别叫了我去。”
清凌话语之中满是关怀。
清漪尽数看在了眼里。
只有真正在意一个人，才会关心她会不会受凉，担心她的衣裳加的够不够。清凌虽是她亲弟弟，却从未如此待她。他的好，全部都给了翩鸿。
清漪也是，她的好全部都给了灵渊。
第76章 花气袭人（3）
清漪、萃浓、翩鸿三人坐在马车里，而清凌与轩辕珩二人前后骑于马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两个人皆是少年威风，满满的都是大家风范。
有风吹过，翩鸿咳了几声，及时拿帕子给挡住了嘴。
缓过劲来，她带着歉意，道：“方才真是抱歉了，我这身子一遇凉便容易咳嗽。”
清凌一直在说翩鸿的身子弱，原来竟如此敏感。
然而那一日清漪见翩鸿起舞，脚尖轻点，能够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大气也不曾喘，看起来应该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怎的又会如此体弱。
她不是忸怩之人，但是说话之时还是考虑了自己的措辞。
“姑娘为什么不练练功夫，也有利于强身健体啊。”
翩鸿轻叹一声，“我何曾不想，无奈身子太弱，许多功夫都是偏于阳刚，我是练不得的。沐少爷也教过我几招，我实在是悟性太差，学了许久，也只是足以自保而已。”
翩鸿身处梨香院那种烟花之所，虽然只是卖艺，然而长得如此貌美，又如何才能不被那些三教九流之人骚扰呢。
清凌早就想到这里，又不能时时护在她的身旁，故而教了她自保的功夫。她也不至于凭空受辱了去。
清漪想到这里的时候，感念小弟竟也是如此痴情之人。都是她平日里以姐姐自居惯了，才会把清凌当成小孩子。
萃浓听到翩鸿说清凌教她功夫的时候，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径直蹦了起来，震的马车颠簸了一下。
“你说他教你功夫？”
眼神里全是不可置信。
翩鸿不知萃浓为何会如此激动，“嗯”了一声。只见萃浓蔫了似的坐下来，嘟囔道：“骗子，就是个骗子。”
清漪也是云里雾里，在翩鸿小院里的时候萃浓就不开心，此刻愈发不开心了。
“没事吧。”
萃浓低声道：“他明明说就陪我一个人练功的。”
因着声音太低，清漪没有听清楚。
“萃浓，你说什么？”
萃浓心情欠佳，也不欲再说，便草草回了个“没什么”。
继而便听到了车夫说，“姑娘，下车吧。”
然而清漪还犹如在梦中。从梨香院到花气袭人不过小半个时辰，然而那一日，她到家的时候分明已经是夜半时分了。
清漪忽然明白那一晚灵渊是故意绕来绕去，只是为了延长与她在一起的时间。
她舍不得回去，原来他也一样。
清漪的心里涌起阵阵感动。
这次来花气袭人，清漪倒是有些许的期盼了。若是灵渊在，那该有多好啊。
老远便看见了向笛，依旧是一身的黑衣，整个人看着老气横秋的。他一见了清漪，便慌忙跑过去，“沐姑娘来了啊。”
清漪“嗯”了一声，又听得向笛说道：“姑娘腿伤可大好了？赶紧里头坐吧。”
清漪正欲答话，发觉萃浓没好气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小……二姐的腿伤的，这么大献殷勤有什么企图？”
萃浓对于清漪见过灵渊的事情一无所知，对向笛一脸的戒备。
其实不只是向笛，除了家里人，萃浓对旁人防备甚深。
向笛显然没有想到萃浓问得这般直白，然而他迅速便反应过来，“姑娘别误会，上次见沐姑娘之时，腿脚颇有不便。我对沐姑娘可不敢有什么企图。”
不然，他家主子还不要了他的命啊。
清漪心下明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萃浓道：“有企图也没用，我们沐家的小姐岂是你可以肖想的。”
言语之在全然是不屑。
她本就有些生气，看到向笛一脸陶醉地看着清漪，她没有出手打他，已经算是格外的留情了。
向笛忙道：“姑娘放心，在下不敢肖想。”
翩鸿听得萃浓这般挤兑一个男人，笑道：“真真是三小姐一张嘴，让十个男人都说不出话来。”
“三小姐？”
向笛疑惑道。
清漪介绍道：“这是舍妹清盈。”
怪不得方才听这姑娘叫清漪“二姐”，原来如此。向笛笑道：“早便听闻沐家新添了一位小姐，今日得算目睹尊荣了。”
萃浓虽然听到了向笛的恭维，但是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向笛恭维的不过是沐家三小姐的身份罢了，而不是她。
她径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向笛笑笑，“在下向笛。”
清漪想起方才轩辕珩问她这花气袭人的主人是否是向笛，她当时不知。现下这人正是向笛。她虽然不知向笛有何来路，但是他口口声声叫灵渊主子，想必和灵渊关系匪浅。
一瞬间，清漪几乎可以确定轩辕珩和灵渊是相识的了。
要是以往，她必定会很开心。然而今日她开心不起来。灵渊说过，他身边无人可信，也无人信他。这轩辕珩虽然帮清漪解过围，但是她对轩辕珩一无所知。他与灵渊到底是敌是友。
清漪全然不知。
她转头去看骑在马上的轩辕珩，他二人早已下马，就在身后静静地听他们几人交谈。
向笛顺着清漪的目光去看，也看到了轩辕珩。
他对轩辕珩行了一礼，“不知宁王殿下大驾光临，向笛有失远迎了。”
轩辕珩虚扶了一把，“向公子客气了。”
向笛对轩辕珩虽是有礼，但是连清漪都看得出来，这礼节纯粹是敷衍罢了。
“这位是？”
向笛又问道。
清凌道：“在下沐清凌。”
向笛一脸景仰，“久仰久仰，沐将军英勇护国，沐少爷也是英姿飒爽啊。”
漂亮话人人爱听，清凌也不例外。向笛这句话虽然简短，却句句说在了清凌的心窝里。他爽朗一笑，“向家是西陵第一大士族，向公子也是英雄少年啊。”
这二人互相吹捧，站在一旁的轩辕珩被冷落了，只有一脸的尴尬。
而清漪，心下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向笛出身西陵第一大氏族，却口口声声称灵渊为主子。放眼沧禁，比向笛身份尊贵的大有人在，然而就算是沐云霆也断断不敢让第一氏族的公子如此称呼。那么灵渊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怕的就是与王孙之家脱不了干系了。
此时，从酒肆里传来了一声呵斥。
“哥哥，你又在逗哪家的姑娘啊，老半天的也没见进来，里面都快忙死了。”
那声音还含着几分的稚嫩，清漪几乎不用分辨，便能听出来是向晚。
“来了来了。”
向笛回道。
这几人方进去了。
第77章 花气袭人（4）
向晚一眼便看到了清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第一次见时，她是挺喜欢这个气质温婉的姐姐，可是灵渊看清漪的时候，眼睛里掩盖不住的炽热，让向晚心下便生了不悦。她不过十四，年岁尚小，对男女之事并不太懂，但是她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动气了。
灵渊不是没有与别的女人亲热过，但是这一次，她能感觉到她的七哥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但是后来，她听到向笛说起清漪曾经救过灵渊，心下又对清漪生了好感来。但凡对灵渊好的人，她是不忍心给人脸色看的。
这一次，清漪穿着素色衣衫，看着干干净净。
也罢，她便看在七哥的面子上不在众多人面前给她难堪了。
“呀，沐姐姐也来了啊。”
清漪见她笑脸迎人，便笑着应了一声。
只听得向晚又说道：“这下七哥不晓得有多开心呢，沐姐姐赶紧上楼坐吧。”
向来都是向晚呵斥向笛，这一次却是向笛在呵斥向晚了。
“胡说什么，赶紧招待客人就是了。”
然而这一声呵斥，并没有什么用。提及灵渊之事已经被轩辕珩尽数听在耳中了。
他有些疑惑，清漪一直寄居在水月庵，怎的便认识了七哥。他几乎在一瞬间便可以肯定清漪与七哥相识的。不仅仅是相识，而且关系匪浅。
他去看清漪的神色，分明是一副小女子欲说还休的样子。虽然被清漪很快敛去了，他还是捕捉到了。
轩辕珩说不出话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七哥也在？”
向晚这才看到了轩辕珩，没好气地回了一声。
“不在。”
轩辕珩绕过众人，“几日不见，晚妹妹还是这么可爱。”
这向晚颇有几分萃浓的脾性，连说话都有几分相似。
“我可不可爱与你何干？”
轩辕珩也不与她计较，“既然七哥也在，不如请晚妹妹知会一声，大家一同饮酒，岂不是更好。”
向晚正欲拒绝，向笛却打断了她。
“好好好，我这就告知一声。王爷先入座吧。”
继而他看向向晚，“还不赶紧带着王爷和沐姑娘上去。”
向晚这才磨磨蹭蹭地带着一行人去了。
而清漪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甚了。
她甚至都不敢去细想灵渊的身份了。
这几人围了一桌坐了，向晚瞥见一身碧衫的萃浓，疑惑道：“这位姐姐也爱穿碧色衣衫？”
上次清漪送走陌宁来到化气袭人之时，穿的便是绿色罗裙。
清漪一开始并不爱穿青衫，只是萃浓爱穿，她见萃浓穿上分外精神，但凡有烦恼，见了这碧色也就一扫而空。渐渐地，她也爱上了青绿二色。
但她终究是萃浓不同。她穿的是青衫，而萃浓则是碧衫。
萃浓曾经甚至还打笑清漪，“小姐，你名字叫‘清漪’，‘清漪’可不就是‘青衣’吗？”
且说萃浓听得向晚这般问起，“嗯”了一声，看到向晚也着青绿之色，心中明白了几分。
同是爱碧衫，可真真是有缘了。
“七哥最喜欢碧色了。”
向晚来了这么一句。
萃浓固然不知向晚在说些什么，然而所有有关“七哥”的话，都落在了清漪的耳朵里。她小心翼翼地搜寻者关于灵渊的一切消息，希望自己知道的多一点，离灵渊近一点。同时又害怕自己知道的太多，怕最后的结果不如自己所想那般。
真真是纠结至极啊。
“晚妹妹一向对七哥的事情上心，不像我这没人待见的，晚妹妹都不舍得叫一声‘八哥’，整日里都对我呼来喝去。想想我还真是命苦啊。”
轩辕珩分明是戏谑罢了。
向晚“哼”了一声，“八哥，还鹦鹉呢。”
说得一行人都笑了起来。
唯有清漪一人陷入了沉思。这“八哥”二字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她想起那日她与灵渊互诉往事，灵渊说道，
“我在家里排行第七，我那八弟亦是偏房所生，同样是偏房，他却处处骑在我的头上。”
“我这次视察西北民情，就是想让我爹知道，我并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无用，我也可以帮他。而八弟也知道爹不在乎他，可他却仗着奶奶偏爱，处处显得高人一等。我不明白……不明白他有什么好优越的，甚至还这么想要弄死我！”
灵渊排行第七，他口口声声提起的是他那八弟。而轩辕珩不就是当今皇帝的第八子吗。从向晚的态度来看，这二人想必平日里便不大友好。
轩辕珩现下脖子里套着的项圈，是太后亲自赏的。而灵渊那八弟，却独得祖母恩宠。
灵渊奉命视察西北，这视察之事，寻常大家皇帝如何放得下心。
她送给清漪的玉佩，背面只有一个“瑒”字。那宁王单名可不是一个“珩”字吗。
众多的巧合交织在一起，清漪在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原来灵渊便是当今皇帝的第七子。
想起她在王夫人面前所起之誓，此生若是嫁入王孙之家，则人佛共弃！她心中蓦地一痛！
灵渊啊灵渊，若真的便是七皇子，她又当如何取舍。她向来重情，又如何能够放弃这个让她心动的男子。
“海棠依旧”送了来，向晚又着人拿来几坛酒，分别与众人斟了。
翩鸿正准备喝，却听得清凌阻止道，
“女孩子喝什么酒，你且品茶就是了。”
翩鸿道：“饮酒助兴，可不能坏了大家兴致。再说了，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一点酒都不让沾，可真真是扫兴。”
面对着翩鸿的软语，清凌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意思。
“扫兴也不许喝。”
继而端起翩鸿跟前的那盏酒，一饮而尽了。还不忘说一句，“真真是好酒。”
轩辕珩见状，打笑道：“改日里清凌便下贴娶了翩鸿吧，你们小两口在家里打情骂俏去，别一直刺激我们这些人。”
清凌一直对翩鸿颇为仰慕，但是翩鸿对他，他尚且不知是否有男女的情分在。由轩辕珩说出这种话，他也能看一看翩鸿的态度了。
第78章 花气袭人（5）
却见翩鸿娇笑道：“瞧瞧宁王殿下，还没喝酒呢，就开始说起浑话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改日里一定让宁王妃好好地撕你的嘴才是。”
她说出这种话，本是以下犯上。但是此时，却显得无比亲密。轩辕珩也只是笑着，回道：“现下里的女人啊，一个比一个厉害。我哪里还敢娶什么宁王妃啊。”
众人正在说着，萃浓却“蹭”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桌上放着的坛子，拔掉塞子，便往嘴里倒去。
那些酒有的落在了嘴里，有的落在了脸上，有的落在了身上。
清漪一直在想灵渊之事，何曾注意到了萃浓的心思变化。她此刻反应过来，忙起身夺过萃浓的酒。
不待清漪发问，清凌便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喝起酒来了？看看自己还像个女孩子吗？”
萃浓回道：“在兄长心里，我从来就不是女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喝酒！”
清凌丝毫不知萃浓为何动怒，在他心中，萃浓永远都是天真可爱无忧无虑的。一言不合就要出手打人。哪里会这么憋憋屈屈的喝酒。
故而他有些生气道：“越发的浑说了，以往的那些玩笑话你也当真。”
萃浓夺过清漪手中的酒坛，又灌了自己些许。那酒本是上好的葡萄酒，香甜可口。然而落在萃浓嘴里，却尽数化成了苦涩。
她眼睛红了，几欲掉下泪来。
嘴里却丝毫不饶人，“我就是当真了，兄长这是嫌我烦了。我哪里有翩鸿姑娘一半的好，翩鸿姑娘人美，又懂得小鸟依人。说到底，我不过是个粗野的丫鬟罢了。”
清凌不知近日萃浓到底是为何心情抑郁。但是听她提及翩鸿，又说出这自轻自贱的话来，心里也置了几分气来。
“你的小脑袋瓜子里整天在胡思乱想什么，也不嫌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再说了，从小到大，我何曾拿你当丫鬟看过。再这样胡说，我再也不带你一同出来了。”
萃浓还欲再说，只听得轩辕珩开口道，
“你们两个就别斗嘴了，看看萃姑娘衣裳都湿了，让二小姐陪着去换身衣裳吧。”
他看了一眼向晚，“劳烦晚姑娘走一遭了。”
轩辕珩对萃浓的印象尽数停留在了初次相见。好端端的，他就被萃浓打成了猪头。当时虽然颇为动怒，但是这般豪爽的姑娘，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故而便默默忍了这窝囊气。
后来她看到萃浓对清漪的维护，他对这个姑娘更是颇为欣赏。
如今萃浓这毫无来由的一出，让清凌拉不下脸，丝毫没有心机与做作。轩辕珩虽然有欣赏之意，但是也终究受不了这女子的刁蛮之习。大多时候，他觉得萃浓可爱，但是也有很多的时候，他想静下来。
比如说，此刻。
他只想静下来喝杯酒，闲聊几句。
偏偏萃浓又闹个没玩没了。他只得让向晚带着萃浓换衣裳去了。也总算落了个耳根清净。
轩辕珩心想，若是日后选宁王妃的时候，还是得选一位足够温柔贤淑的，就像----清漪。
永远都是文文静静的，多好。
且说，清漪与萃浓二人在向晚的带领下正欲下楼，清漪一眼便看见了与向笛走在一起的灵渊。
他身形挺拔，虽然穿着最简单的衣衫，却丝毫掩盖不住通身的气派。
清漪心下一沉。
内心里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灵渊方才也听向笛提到了清漪，眼下见了，便简短问候道，
“芜儿也来了？”
她向灵渊说明了缘由，只听得灵渊说道：“那就早去早回，我在楼上等你就是了。”
他的话里丝毫没有疏离，还和往昔一样。清漪相信，灵渊一定也猜到自己知晓了他的身份。但是他什么都不曾说。他的内心里大概也是希望他与清漪是水月庵中的灵渊与芜尘吧。
清漪心下五味杂陈。
她很想问一问灵渊，能不能永远都不让自己知晓他的身份。但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从猜到的那一刻，她就再也不能与灵渊再有过多的纠缠了。
哪怕是心有所许，哪怕是长歌当哭。
向晚随便为萃浓找了自己的一件衣裳，然后退了出去，不再管这二人，径直去了楼上。
在向晚的房间内，清漪帮萃浓换了衣裳，见她一语不发，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萃浓再也忍不住了，终于哭出声来。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见小少爷……兄长他对翩鸿姑娘那般好，我心里憋的慌。”
清漪心头一慌。
她从未有过这种嫉妒的感觉，但是她隐隐已经知晓了缘由。
“你……”
清漪欲言又止。
萃浓拉过清漪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我这里憋得快炸了。”
清漪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她甚少见萃浓哭泣，向来都是萃浓安慰她。现下到了她安慰萃浓的时候，她却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萃浓，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上小弟了？”
清漪顺着直觉，她觉得萃浓一定是对清凌生了爱慕之意，故而才会嫉妒清凌对翩鸿的好。
平日里，清凌对清漪、对清沅、对王夫人都很好，然而，让萃浓嫉妒的，只有翩鸿一人。翩鸿，那是清凌心中最为倾慕的人啊。
其实每次有翩鸿在场，或者提及翩鸿的时候，萃浓都闷闷不乐的。只是清漪后知后觉罢了。
就像当初萃浓问清漪的那般，现下二人的角色转换了。
萃浓哭的更急了，那眼泪如珠子断落一般，直直落下，迅速打湿了胸前的长巾，也打湿了二人握在一起的手。
那种冰凉的触感，让清漪愈发的难过了。
“好好好，我不问便是了。”
清漪见萃浓只顾着哭，就只能这么安慰她了。
哭了许久，萃浓方说道：“姐姐，我好怕。”
清漪闻言，心里一慌，几乎是本能地问道，
“怕什么？”
萃浓止住泪，却仍旧在哽咽。
“我怕我确如姐姐所言，喜欢……喜欢……”
话已至此，萃浓再也说不下去了，任由那眼泪再次喷薄而出。
第79章 花气袭人（6）
清漪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萃浓了，若是从前她便察觉到萃浓喜欢清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么无论如何，就算是求了王夫人，她也要让萃浓嫁给清凌的。
然而现在呢，清凌有了意中人，萃浓又是上了族谱的。这一生，也只能是兄妹了。
她掉下泪来。
她掉下泪来。
又想到自己与灵渊之事。恐怕这一生也不会得偿所愿。她的眼泪更加凶猛，几乎比萃浓哭的还要厉害了。
向晚去了好大一会儿，仍不见二人回来。心下有些疑惑，便又折了回去。回放只需看上一眼，便愣住了。
她二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向晚毕竟是小姑娘，一瞬间便慌了神。方才虽然萃浓有些生气，但也不至于如此悲伤。更奇怪的是清漪，她无声掉泪，却比萃浓大哭还要让人心疼。
“沐姐姐，你们哭什么呢。”
见是向晚，清漪用袖口擦了把眼泪，又用手去帮萃浓擦泪珠子。
清漪脸上一片狼藉，所涂的脂粉本就薄薄一层，尽数被冲掉了。却愈发显得肤如凝脂了。
“感慨人生无常，所以便没忍住掉了几滴泪。”
明知她二人不肯告知，向晚纵然是年龄小，也不再问了。而是径直说道，“既然现下里无事了，沐姐姐和萃姐姐就上楼吧，七哥还巴巴等着呢。”
提及灵渊，清漪心下又纠结在了一起。
她强忍着悲痛，问道：“你那七哥，叫什么名字。”
向晚“咯咯”娇笑，“沐姐姐真爱开玩笑，姐姐与七哥早就相识，现下里是故意逗我的吧。姐姐逗我说，我却偏偏不说。”
清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晚姑娘还真是聪明呢。”
向晚得意一笑，“七哥也经常这么夸我呢。”
之前清漪很想见一见灵渊，可是现在，她却不敢见灵渊了。她怕她见到的是轩辕瑒，是皇七子。
她宁愿自己欺骗自己，也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
因而，清漪得体地回答道：“晚姑娘，我今日里身体有些不适，便不上去了。还烦请晚姑娘通报一声。就说清漪来日定当向各位赔罪。”
向晚道：“真可惜，方才七哥和宁王，不，那鹦鹉正提起沐姐姐呢。”
清漪不欲再说，便推脱一番，拉着萃浓走了。
这二人出了门，觅了一辆马车，绝尘而去。
车里，萃浓问道：“二姐，方才那姑娘提及的‘七哥’是谁？”
清漪对萃浓向来没有隐瞒，“是灵渊。”
萃浓“哦”了一声，想起方才见到灵渊之时，他对清漪淡然却关切的态度，倒像是经常见面。但是她明知清漪是喜欢灵渊的，这一次怎的反倒避而不见了。
“二姐，”
萃浓唤道。
“当日我们因为灵渊下山，怎的现下不去见一见？”
清漪眉头微蹙，任凭那千百般苦涩都尽数凝聚在眉梢了。
“你当他还是昔日水月庵里的灵渊吗？他是宁王的兄长，便是皇七子轩辕瑒啊。”
萃浓虽不知道轩辕瑒是谁，但是也隐隐记得轩辕珩在提及灵渊的时候，也同样称呼“七哥”来着。
不过，萃浓还是不明白清漪避着的原因。
就算是皇子又怎么了。清漪沐家二小姐的嫡女身份又如何配不上他了。除非……
萃浓心头一紧。
“他成亲了？”
清漪没想到萃浓有此一问，不由得“嗯？”了一声，继而说道：“我不知道。”
萃浓愈发不解了。
“既然尚未知晓他是否成亲，二姐在担心什么呢。当日我们下山，不就是要寻到灵渊吗？”
的确，初衷不曾改变。但是世事无常，谁能料想到再见他便成了皇子呢。
清漪心头百般滋味，都尽数化成了说不出的苦楚。
“话虽如此，现在我却不敢了。”
清漪的怯懦，萃浓是见过许多次的。她总是对清漪又气又爱，此刻也不例外。
“二姐，你又开始了。只要灵渊他尚未娶亲，我去和他说。若是他已娶妻，你可断断不可为人妾室，委屈了自己。大不了让他休妻！”
清漪虽然感念萃浓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这一份心思，但是娶不娶妻又如何呢。萃浓断断是不知她的心思的。
“萃浓，我曾在娘面前起誓，这一生都不会嫁入王孙之家。而灵渊，他的身份是皇子啊。我既不愿违背本心，又不愿违背誓言。萃浓，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做啊。”
萃浓不知清漪为何会有这样的誓言，她心中虽有千般不解，却也不再追问了。
因为再问也与事实毫无帮助了。
清漪问她该如何做。萃浓自己的事情还一塌糊涂，又如何帮得了清漪。
更何况，此事旁人也是帮不来的。
她忽然明白了清漪为何要避而不见，也明白了为何清漪会痛哭流涕。心下一酸，这世间有那么多人可以执手一生，为何偏偏她与清漪爱而不得。
最可气的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兄妹？谁要成为他的妹妹。
平日里脾气火爆，仗义执言，现下里竟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
二人谁也不再说话，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到了沐府。
而向晚在上楼之后，只是说清漪借故回去了。几人略有惋惜之意。又谈及灵渊与清漪的相识。
灵渊不欲让人得知她与清漪在水月庵相识之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笑道：“哪里是相识已久，不过是那日在城门口惊鸿一瞥，后来又得巧在这里遇见罢了。”
清凌回想着清漪什么时候去过城门口，只能想到那日清漪送陌宁师太一事。
“哦，那还真是巧。二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我都很少见到呢。倒是那日她送陌宁师太回去，才出了家门。得遇安王，可真是巧。”
灵渊，便是当今皇帝第七子轩辕瑒，封号为安。而轩辕珩封号为“宁”，轩辕瑒被封，他没有什么意见，偏偏封了个和他相似的封号，他当时几乎要气炸了。
灵渊呢，就如当初对清漪所说那般，他对轩辕珩百般防备。又因死士一事，早就把轩辕珩当成对手看待了。
第80章 飘洒芳心（1）
这几人说说笑笑，一片祥和之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然而彼此都心知肚明，这祥和不过是明面上的。清凌、翩鸿与轩辕珩交好，而向家兄妹分明是向着轩辕瑒的。
酒酣之时，几人言欢。却在不久，便曲终人散，各自归家去了。
众人走后，灵渊道：“小晚，你过来。”
向晚喜滋滋地走了过去。
贴近灵渊，她几乎能闻到灵渊身上甜甜的酒香味。
“我且问你，芜儿为何走了？”
灵渊是心细之人，他分明看到了清漪方才的闷闷不乐。本以为等着萃浓换好了衣裳，二人见了，他还能逗一逗她。却不想她早早走了，甚至都没有告别一声。这让灵渊生了一些不好的猜测来。
莫不是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再也不想和自己往来了。
依稀记得，他与沐府并无交集。虽不能交好，但也不至于交恶。清漪为何避着他？他着实不知了。
故而，他拉过向晚来问，希望得知清漪每一个决定背后的动因。
向晚本来还以为灵渊是有话对她说，没想到只是在问清漪之事，心情有些怏怏，不痛不痒地说道，
“沐姐姐说她身上不舒服，就走了。”
身上不舒服？这个理由冠冕堂皇，然而灵渊却不肯相信。若是身子不舒服，怎的还跑这么老远。
“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
“异常？”向晚仔细回想，的确是有些怪怪的。
“不知为何，我回去的时候，沐姐姐和萃姑娘抱在一起哭的厉害。那萃姐姐心情不好，我是看出来了。可是沐姐姐为什么哭，我却不知了。”
向晚一股脑说完，却又听得灵渊问道，
“她可曾说了什么？”
向晚想了想，回道：“沐姐姐倒是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心下奇怪，你们不是早早便相识的吗？”
问题终于还是绕到了灵渊的身份上来了。
“那你是如何回的？”
向晚道：“我以为沐姐姐是在故意逗我，就没有说。”
灵渊道：“你猜的很对，我与芜儿早便相识，怎的会不知道对方姓名。她确确实实是在逗你。”
向晚道：“还好我聪明，及时发现了。”
灵渊心里想的全是清漪之事。他想不通清漪为何避而不见，心里头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压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七哥，你尽问些沐姐姐的事情，怎的不问问我。我今早出去看见了一只很好看的鹦鹉，身上有红、黄、绿、紫、黑五种颜色呢。现下时日尚早，我们一起去把它买回来养着吧。”
向晚想起轩辕珩要她叫“八哥”之事，冷哼一声，“买了那鹦哥之后，我日日教他叫‘八哥’。那宁王真真是令人讨厌，谁愿意叫他八哥来着。”
向晚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忽然发觉灵渊根本便没有任何的回应。
“七哥。”
向晚唤道。
她见灵渊并不作声，便拉了拉灵渊的袖口。这一拉倒是把灵渊拉回了现实之中。
他“嗯？”了一声，显然没有听到向晚方才在说什么。
向晚有些不悦，她是直肠子，才不会拐弯抹角。
“七哥这是想谁呢，那沐姐姐早走了。若是想见，去一趟沐府便是了。何必在我面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语气不善，说这话的时候和她的天真可爱一点都不相符。
但是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灵渊。确实应该去见一见清漪，免得二人生了隔阂。
他看了下时辰，不过是午后。此刻真希望夜晚早早来临，也能早些见了清漪去。
向晚更气了，“七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嘛。”
灵渊打定了主意，方才同向晚说起话来。
“我是在想，咱家晚姑娘整日里闲不住，我是得让人好好管管了。向笛--”
“别啊，七哥，你千万别叫了哥哥过来。”
她小嘴一嘟，“别看平日里他有多听我的话，就今天，他就冲着我发了说了几句狠话了。我觉着他根本没拿我当妹妹瞧。”
灵渊道：“那他拿你当什么了？”
向晚想都不想，便回道：“当老妈子啊，呼来喝去的。”
灵渊被她这句话逗笑了，却未笑出声。然而向笛送完清凌一行归来，便听到了向晚这句话。
他倒是豪放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
向晚不由分说便用脚踹了向笛。
这兄妹二人，整日里闹腾，从家里闹腾到酒馆，也不嫌烦。灵渊却是无心参与其中的。趁着这个机会溜了出去。
且说，夜半时分，灵渊去了沐府。
走在沐府的院墙之外，虽是十月天气，杨柳却依旧一片葱茏，毫无衰败之兆。想起那日清漪不忍离去，一步三回头。灵渊心里，半是温暖，半是酸楚。
他未尝不知，自己对清漪纵使有心，却未必能够在一起。
清漪带给了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他不想伤了清漪的心。哪怕只有一刻能够相处，他也是情愿的。
穿枝拂叶，灵渊到了沐府后院。
住所众多，一时之间他竟然分不出清漪住在何处。那些院落都亮堂堂的，唯有一处是泛着微弱的光。灵渊想起在水月庵之时，清漪房内向来都只亮着一盏灯。也是，沐府是将军之家，怎的会吝惜几盏灯。不过是清漪习惯了水月庵的清贫，只点了一盏孤灯而已。
转神之间，灵渊已经到了溶月居。
他却停住了脚步，再不肯往前走了。
溶月居门口处，秦翛然提着淡蓝色的灯笼，就那么傻傻地站着。灵渊并不认识秦翛然。本以为是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却见秦翛然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他便不再理睬。径直去了后门出，一跃而进。
院子里有些黑，灵渊脚步极轻，以防惊扰了他人。
溶月居房屋众多，清漪、萃浓，再加上丫鬟婆子，此刻大都歇了。好在有那盏微弱的灯，灵渊走过去，淡淡的秋海棠香气混合着檀香味从窗子里散发出来。
确是清漪的房间无疑了。
他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一株秋海棠。此刻闻见，不是清漪还会有谁。更何况，除了佛龛，焚香打坐的大抵也只有清漪了吧。
第81章 飘洒芳心（2）
他轻轻地扣了几下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漪还未睡熟，此刻听到叩门声，以为是采薇。便懒懒地回道：“你去睡吧，我不妨事的。”
“芜儿，是我。”
清漪听到灵渊的这句“芜儿”，竟惊喜的赤脚跑到门边。正欲开门，那份惊喜却又变成了失落。
她倚着门，低低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灵渊见她语气低沉，又不愿开门，只得站在门外，同样放低了声音，道：“今日你早早走了，我放心不下。”
清漪心下一酸。
若是灵渊对她不是这么的温柔体贴，那么她还能顺从了自己的誓言。偏偏灵渊待她，又是这般上心。她的整颗心都在理智与情感之间摇摆不定。时而情感压倒理智，时而理智又压倒了情感。
“你放心不下什么？我有萃浓护着，断然不会有事。”
灵渊道：“我是担心。”
他停顿许久，只听得那风声呼啸而过，叶子掉落了一地。
“我是担心，你知晓了我的身份，再也不与我往来了。”
清漪心头的酸楚更重了。
她的确该这么做的。
“灵渊，我……”
清漪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芜儿，你到底是怎么了？”
灵渊本来只是三分担心，现下见她欲说还休，言语之中尽是酸楚，担忧之情更增了几分。
清漪却不肯再说了。
长久的沉默横亘在二人之间，一门之隔，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芜儿，你把门打开。”
清漪狠下心肠，“灵渊，你回去罢。从今以后，再也别来找我了。就只当……”
她有些哽咽，“就只当你我不曾遇到过。”
灵渊有些急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清漪会说出这么狠心决绝的话来。清漪在他心中一直是那么的温柔善良。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清漪才会痛下决定。但是他的内心告诉自己，他不能失去清漪。
这个善良的姑娘，在生死之际都不愿松开自己的手。萍水相逢，患难情深。虽然相处不过短短数日，却早已是刻骨铭心的了。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他怎能放手！
“芜儿，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对着我说。万万不可说这胡话啊。”
清漪如何放的下手，她活了十六载，除却亲人，灵渊是第一个靠近她温暖她的人啊。
清漪心下难过至极，却又不愿意说出自己所发之誓，只得说道：“是，是因为你安王的身份，我高攀不起。”
灵渊听出清漪找了个由头来敷衍他，心头略微有些失落。
他不再像方才那般急迫，声音愈发低沉下来，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听不太真切。
“芜儿，当初你并不知晓我的身份，权当我是江湖落魄狂生罢了。然而你堂堂的沐家二小姐，何曾有半分看不起我。你待人从未有过等级之分，今日却拿这个作为理由来搪塞我。我可真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了。”
“芜儿，如果说你因为身份一事，生我的气了，不愿意理我了，我都可以理解。但是此刻，你在敷衍我。在莲花池旁，我们说过，这一生你信我，我也信你。只要你说，我便信了。然而，我如何才能相信你我即将形成陌路这个事实。”
“芜儿，到现在你还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吗？”
灵渊的话尽数散落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淹没在风声里。
清漪如何不想说，可是她又如何说得出口。他情愿灵渊埋怨于她，也不愿灵渊知晓了她作茧自缚的缘由。
她说出假装彼此不曾遇到过这种话，已是极限了。
清漪峨眉紧锁，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灵渊呢，心下同样是千百般滋味混杂在一处。他见清漪不肯说话，便说道，
“既然你不愿见我，我也不再勉强，回去就是了。”
窗外寂静无声，清漪靠在门上的身体渐渐木了起来。她不曾穿鞋，那凉气便顺着地板慢慢侵蚀了她的身子，也侵蚀了她的心。
全身心都是冰凉一片。
过了许久，清漪以为灵渊早就走了，才打开了门。
凉意袭来，清漪还是哆嗦了一下。与此同时，灵渊的身子闪了过来。准确来说，是扑了过来。因为毫无防备，清漪被他直直扑倒在地上。
伴随着木板笨重的撞击声，清漪感觉骨头都要被摔断了！
尤其是灵渊还趴在她的身上。
清漪动弹不得，只得被灵渊压在身下。她从未与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此刻已然忘记了被摔的疼痛，只剩下紧张了。
一颗心跳的快蹦出来了。
清漪与灵渊四目相对，依旧是往昔那般，一个清澈如水，一个深沉似潭。
“芜儿，你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灵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清漪此刻不得再推脱，支支吾吾回道：“爹娘他们不许……”
灵渊皱眉，“沐将军并非是迂腐之人，你我往来之事为何不许。”
清漪指的是沐云霆夫妇不许她嫁入王孙之家，灵渊却以为是不许寻常来往罢了。这二人各有所想，都怔怔地看着对方，却不说话。
此刻，却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清漪心跳的更厉害了。此刻若是被人发现，她纵使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然而灵渊依旧没有起身的意图。
“芜儿，你还没告诉我原因。”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清漪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她悄声道：“你先起来。”
“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立马起来。”
灵渊这真真是在耍无赖了。
情急之下，清漪几乎是脱口而出：“爹娘不许我嫁入王孙之家……”
灵渊心头暗喜，那沐云霆并非迂腐之人，允许清凌与轩辕珩交往，怎的便会不允许清漪与他友好往来。
原来一开始清漪在乎的便是能不能嫁给他啊。
他与清漪从未说过心悦彼此的话来，只是灵渊上的交流与契合罢了。然而此刻，他已经确定了清漪的心思，真真是又惊又喜！
他轻轻踢了一下，脚旁边的门便“吱呀”一声关上了。
继而，他得意地看着清漪，脸上露出自得之乐。
第82章 飘洒芳心（3）
“二姐，你睡了吗？”
是萃浓。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漪还被灵渊压在身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她距离门口极近，怕萃浓听出来异常，只得缄默不语。
萃浓又叫了两声，不见清漪回应。便去推门。灵渊何等警觉之人，立马用脚挡在了门缝处。
萃浓本就睡得迷迷糊糊，见门推不开，心下想着清漪必定是睡着了，便回房去了。
这边清漪紧张的出了一头冷汗。
灵渊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
“你紧张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清漪道：“就是因为有你，我才紧张。”
“这是为何？”
清漪鼓着嘴，看了灵渊的一眼，又迅速转移了视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是怕传出去会损害了你的名声。”
怕损害了灵渊的名声？难道她怕的不是损害自己的名声吗？灵渊毕竟是男子，就算做些风流之事，也断断不会妨碍了娶妻生子。而清漪呢，她毕竟是待字闺中的女子，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怕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吧。
清漪就是这样，处处为灵渊考虑，却没有想过自己。
灵渊心下如暖流滑过，“若是害怕损耗了我的名声，你就嫁了我吧。反正你也是不会嫌弃我的。”
清漪方才提起父母不许她嫁入王孙之家这句话，就已经是羞红了脸。自己一个女孩子家，说出这般露骨之话，实在是头脑发晕了。
现下里，易位而处，灵渊又提及这个话题了。
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如何作的主，更何况她还立过重誓。她的惊喜又变成了失落。
“灵渊。”
她低声唤道。
“若是能嫁与你为妻，该多好啊。”
纵使不能在一起，清漪也不想就这么白白地牺牲了自己的感情。至少，她觉得灵渊有权利知晓她喜欢他这个事实的。
若是今日不说，她怕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说的机会了。
这一句话，让灵渊心头一颤！
他每一次说来沐府娶亲的话，大都是为了逗一逗清漪。虽然也有认真的成分在，但是那份认真还不足以让他承担起娶清漪的重任。
他是亲王，他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啊。
但凡可以选择，他也会选了清漪去。
就连方才，他说要娶清漪，也是有逗弄清漪的意思在的。故而，在清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头有震撼，也有失落。
震撼的是清漪已存了嫁他的心思，失落的是清漪此言表明他二人在一起的机会甚小。
“芜儿。”
灵渊也低声唤道。
“但凡有一线的机会，我都会娶你。你信我。”
他二人头一次表白心迹，都觉得未来是如此艰辛。
灵渊不再言语，而是把脸凑了下去，吻住了清漪的唇。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在水月庵的时候怕是吓着了涉世未深的清漪。后来回到沧禁，听到沐家二小姐的消息之时，他便存了找她的心思，却又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再次见到清漪的时候，灵渊只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生怕一不小心便惊扰了幸福。
这一刻，他再也不想忍耐了，只想彻彻底底地放纵一回。
那片软软的唇，便紧紧贴着他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灵渊才移开。
他看着清漪的眼睛，夜色朦胧，灯光朦胧，但是却看得万般真切。甚至连眼底的那一点情愫都看得一清二楚。
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再烧，灵渊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终于起身，把清漪也扶了起来。继而拦腰抱起，往床边走去。
清漪被他放在床上，灵渊低头想去帮清漪脱去鞋袜，却发现她是赤着脚的。用手去摸，却发现冰凉一片。
灵渊有些后悔，若是他方才没有与清漪纠缠那么许久，若是他早早发现清漪没有穿鞋，也不至于这么凉。
他用手捂着清漪的脚，只觉得那双小脚不盈一握。
“芜儿，今夜我不想走了。”
清漪在寒暖交错之中，听得他说了这么一句，脑海中几乎不能思考。
她对灵渊，本就割舍不断，此刻更是难以拒绝。甚至说，她根本便没想着拒绝。鬼使神差一般，她说道，
“既然不想走，那便不走好了。”
灵渊拥清漪入怀，从未觉得如此踏实。
他身边之人，不是怕他，便是算计于他。最亲密莫过于向家兄妹。但是向家兄妹不过是兄妹情意，而清漪，那是他最最温暖的记忆啊。
纵使不能如愿以偿，他也不愿早早放手。
二人和衣而睡，清漪一颗心跳的厉害，几乎要跳出来。
灵渊忍住了笑道：“芜儿，你可真真是可爱。”
他的心同样跳的厉害。
清漪回应道：“灵渊，你也真真是可爱。”
灵渊让清漪枕着他的胳臂，他的那只手便揽过清漪的肩，狠狠抓了一把，道：“你再重复我的话，我便要罚你了。”
清漪心下知晓灵渊不会真心罚他。就像在白山之上，他作势要罚她的时候，也不过是罚她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清漪故意说道：“那好，你罚我吧。”
灵渊想了想，回道：“那就罚你亲我一下。”
清漪哪里肯做这样的事情。今晚的事情对她而言，已经是放纵至极了。
灵渊见她扭扭捏捏，稍一用力，便把清漪翻在了自己身上，然后按着她的头，对了下来。
那张软软的唇便落了下来。
清漪毫无招架之力。
“真甜。”
灵渊说道。
清漪拉过身旁的被子，盖住了头，这样灵渊便看不到她的脸红了。
灵渊愈发觉得她可爱，想要逗一逗她了。
就这样，等到一切平静下来，二人相拥而眠。窗外雨潺潺，打湿了窗子。清漪的愁绪在灵渊的怀抱里终于化成了希冀。她不再担心自己是否会被誓言所累，只想顺从自己的内心，好好地过完这一生。而那场雨，点点滴滴，直到天明。
第83章 小话家常（1）
第二日一大早，清漪便醒了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然而她的枕边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秋海棠香气弥漫在室内。
她抚着那枕头，心里头说不出的甜蜜。
采薇服侍着清漪洗漱完毕，又叫了萃浓去王夫人处请安。王夫人留了清漪用膳。
席间，萃浓道：“昨天夜里奇怪的紧，我明明听见二姐房里有什么撞在了地上，还特特跑了过去，却不想二姐睡得好死，我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呢。”
清漪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她胡乱搪塞道：“你啊，昨天晚上哪有撞地的声音，定是你又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半夜爬起来找我去了。”
清漪想起萃浓曾经的那些梦，不禁笑道：“娘，你不知道萃浓曾经梦见了一只大虫，足足有一人多高，半夜里吓得钻到我的被窝里，非要和我一起睡。还有一次，她梦见了被人追打，叫的鬼哭狼嚎的。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她在梦里把那些人打得跪地求饶。”
她稍稍停了停，“娘，你说说，她整日里做怪梦。这次不知道又梦见了什么，才跑去我那里。偏巧我睡着了，寻了个空。”
这一席话说的王夫人都笑了。
“萃浓啊，你这么的姑娘了，怎的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这话确确实实是宠溺了。
被清漪和王夫人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可能是我又梦魇了。”
清漪道：“你自个知道就好了，下次可别再说我不理你。”
王夫人接道：“下次来寻我就是了，正好我夜里也睡不踏实。”
清漪虽然嘴里在与萃浓说笑，然而她却在为自己编织谎言而有些心虚。佛家讲究诚心，她空有一颗诚心，却再无往昔的诚意。
她甚至为了瞒住她与灵渊共睡一榻的事实，而苦心孤诣地捏造谎言。
虽然与人无害，她心里还是有些埋怨自己的。
此刻听到王夫人说夜里睡不踏实，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谎言，几乎是本能地问道：“娘又犯病了？”
王夫人见她二人表情凝重，反倒是温和一笑。
“别担心，不过是昨个夜里下了雨，滴答滴答的打在外面的残枝败叶上，有些遭人心烦罢了。”
萃浓道：“那雨声的确是令人心烦，我替娘把那些枝叶都尽数拔了去。夜里也能好睡了。”
清漪却道：“前几日读书，读到李义山‘留的枯荷听雨声’一句，觉得意境极美，怎的到了枯枝，就白白遭娘厌烦了呢。”
她忽然想起荷花是本朝大忌，忙住了口。
萃浓不懂这些个诗啊词啊的，“二姐整日里说的我都不懂，反正我只知道若是遭娘厌烦，不如一并砍了去。”
“娘，你说呢，到底是砍还是不砍？”
萃浓紧接着问道。
王夫人却陷入了回忆之中。
“娘--”
萃浓再一次唤道。
王夫人依旧是那般温和，“‘留的枯荷听雨声’，蘋姐姐最爱金莲，却不想如今连一株莲我都种不得了。那些树木又有何辜，让它们长着吧。”
清漪知晓是这一句话惹出了王夫人的追思，便安慰道：“娘要是真的想见一见金莲，改日我陪娘去白山吧。师伯种了好多呢。只是现下里是看不到了。”
王夫人道：“我只是感慨罢了。你看看，我都多少岁的人了，只要一想起蘋姐姐，便忍不住伤感了。”
忽而，她转换了话题，“你师伯平日待你好吗？”
谈及陌白，他待清漪，岂是一个“好”字所能涵盖的。
“师伯和师傅不同。师傅对我甚为严苛，而师伯则是十分耐心。他还经常劝我不要与师傅置气。”
萃浓也附和道：“是的了，师伯的确是极好的。记得那年二姐被师太逼着在两山之间练习武功，二姐失足差点掉落山崖，师伯飞身抱住了二姐，却和二姐一同掉了下去。”
王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忙问道：“妨不妨事？当时肯定吓坏了吧。”
清漪道：“看给娘紧张的，若是有事，我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与娘说话吗？”
萃浓也安慰道：“娘没有见过师伯，不知道师伯功夫有多好。当时看到二姐和师伯掉了下去，我和师太也是着急的不行。后来师伯便抱着二姐飞了上来。”
萃浓面露钦佩，想起陌白一身僧衣却淡然出尘的样子，愈发觉得他气度非凡。
“娘，你不知道，我从未见过有人的功夫可以那般好。可惜啊。”
萃浓惋惜道，“可惜，师伯却从不肯教我们。”
王夫人这才把一颗心收到肚子里去。
“没事就好。”
她又对萃浓娇嗔道：“咱们沐家是以军功发家，但是你一个女孩子家整日里舞刀弄棒的也不好。还好你们师伯并不曾教过你功夫。不然岂不是越发地胡闹了。”
怎的她学功夫就变成胡闹了呢。
萃浓辩解道：“娘，你这是冤枉我了。师父说了，我这体格就适合练功夫。同样是武功，我比二姐要学得快上许多。然而说起读书写字，我却远远不及二姐了。学了这么多年，我也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所以，我还是喜欢研究武学的。”
王夫人对于武学一道所知寥寥，她不是反对萃浓练功，只是想着如果萃浓在练功之余，能兼得一些女子的温婉贤淑就好了。
“你呀，以后跟着你二姐多学学，免得以后到了婆家不受待见，白白给人欺负了去。”
这句话，扯住了萃浓的痛脚。
就在昨日，她方意识到自己对清凌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又听得王夫人这般说，她哪里有半分嫁人的心思。
想要找个借口转移话题，却偏偏又找不到了。
此刻却听得清漪说道：“娘，师伯和蘋姨认识吗？”
王夫人本来还在笑着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仿佛漏了一拍，笑容尽数散了去。
“漪儿何出此言啊？”
清漪娓娓道来，“大概是我多想了吧。那年冬天，我被师傅罚跪。那天下了大雪，寒气入体，师伯运功为我驱除寒气。然而他运功过多，身体也是虚透了。我醒来之时，发觉与师伯分睡两榻。想要为他盖一盖被子，却听得他好像在叫什么‘蘋儿’。”
第84章 小话家常（2）
清漪娓娓道来，“大概是我多想了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年冬天，我被师傅罚跪。那天下了大雪，寒气入体，师伯运功为我驱除寒气。然而他运功过多，身体也是虚透了。我醒来之时，发觉与师伯分睡两榻。想要为他盖一盖被子，却听得他好像在叫什么‘蘋儿’。”
“初时也没多想，今日听娘提及蘋姨最爱金莲，而师伯在白山所种金莲碧色无穷。所以，便想着师伯是否与蘋姨相识。”
王夫人绞着手中的丝帕，“漪儿，不瞒你说，他们的确是旧识。他二人都是当时的风流人物，所以不可避免地会有一些交流。但是后来蘋姐姐嫁了人，你师伯也娶了妻。也再无纠葛了。再后来，蘋姐姐仙去，你师伯发妻并重，不久也去了。他便看破了红尘，出家做了和尚。”
王夫人一声叹息，“真是世事无常，当时觉得像你师伯和蘋姐姐这般人物，都是会幸福长久，却不想死的死，伤的伤。倒是我们这些寻常人活了下来。”
不知为何，清漪总觉得陌白和阿蘋之间的联系不止于此。若不是娘说阿蘋嫁入了皇室，她几乎都以为阿蘋便是陌白那举案齐眉的妻子了。
罢了罢了，都是已经入土为安的人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漪儿，你师伯是前朝中人，身份多有不便。日后切莫向外人提起。”
王夫人警觉地看了萃浓一眼，“萃浓，你也要记牢了。”
看王夫人煞有介事的样子，清漪与萃浓应了。
“漪儿，当年你离家之事，爹娘都是对外宣称你在乡下养病。你也莫要说错了。”
清漪再次应了。
王夫人又道：“听沅儿说，要带你一起去参加溧阳郡主的生辰宴，你自幼离家，想必才艺一道并不熟悉。虽然有师傅教着，也不过学个皮毛罢了。”
提及此事，清漪羞愧的几欲钻到地洞里头去了。
“女儿在才艺方面的确是造诣不高，怕是要丢了家里的脸了。”
王夫人却丝毫没有要清漪争气的意思。
“漪儿，娘不怕你丢家里的脸，娘是怕你太争脸。”
见清漪与萃浓一脸茫然，她细细解释道，
“那溧阳郡主是当朝首辅的女儿，又常年养在宫中，吃穿用度堪比公主。她每年都举办生辰宴，就是为了广邀青年才俊，以备夫婿之选。溧阳郡主与你们不同。她今年已经过了双十年华，若是再不把自己嫁出去，纵使有着郡主的无限荣耀，也是要孤独终身的了。”
清漪这才明白过来，“所以说，娘是怕我抢了溧阳郡主的风头，白白地惹来嫉妒。”
王夫人点头道：“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沅儿。往年都是沅儿参加，今年多了你和萃浓，她心里如何好受。萃浓倒也罢了，明显与她无妨。你若是抢了她的风头，姐妹之间生了嫌隙，日后如何和平相处。所以，平日里跟着师傅，你要尽自己所能去学习，但是到了生辰宴上，要学会藏拙。”
这一席话，处处为清漪考虑，清漪心中全然是感动了。
清漪道：“娘就放宽了心吧，漪儿记住了。”
王夫人语重心长，“自古以来，枪打出头鸟，你以为旁人都比不得你吗？他们只是明白这个道理，都不愿出头而已。你现下可能还不太懂，时间久了，就会明白其间道理。”
她话锋一转，“还有一事。”
她看了清漪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看得清漪满身的不自在。
萃浓是个急性子，按捺不住，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王夫人终于开口说道，
“漪儿，你还记得答应过娘什么吗？”
清漪如同无端被雷劈中了一般，昨日夜里她与灵渊睡在了一处，分明是违背了誓言。今日王夫人再提及，她那一颗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她很想开口说话，却发觉每一字都无比艰难。
“娘，我都记得。”
王夫人道：“那就好。那日名流俱在，纵然你有心藏拙，这沐家嫡女的身份也会为你招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你只要切切实实记住，万万不要与王孙子弟多有往来就可以了。”
清漪低低道了个“是”。
萃浓却问道：“娘既然这么不喜欢我们与皇亲结交，怎的还允许兄长与宁王往来呢。”
清凌与轩辕珩往来甚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且不说二人经常在一处切磋武功，就是平日无事，轩辕珩也要来沐府小坐一番。
萃浓可真真是不明白了。
王夫人道：“凌儿毕竟是男子，有自己的主意，而且有你们爹爹庇佑，定不会出什么岔子。沅儿非我亲生，明面上对我有几分尊重，但是终究也有自己的盘算。只有你们两个，我不得不时时提点，以免你们走错了路。”
她望向清漪，“漪儿，娘早已把话说明白了，你可要牢牢记住了。”
清漪应了，几人又说了一些别的话。
玲珑进来道：“夫人今日里精神真好，说了一上午的话也不嫌累。说到底还是咱们二小姐和三小姐可心。夫人这般开心，就把这药喝了吧。”
清漪几人这才注意到玲珑手里端着的那碗黑黢黢的药汁。那药草味道闻得久了，几乎令人作呕。但是王夫人素来有心绞之痛，还是得依靠这药石缓解疼痛。
“玲珑姐姐，给我吧。”
清漪接了过来，仔细吹了吹，觉得那青花瓷碗都不太烫了，方尝了一口。
只觉得所有的味觉都停止了，只剩下苦涩。她忽然理解了王夫人不愿意喝药的原因，若是她，也宁愿忍受一时的疼痛，而不愿日日受着草药苦涩的煎熬。
清漪忍住胃里的翻腾，笑道：“一点都不苦，娘赶紧喝了吧。”
王夫人眉头紧锁，“你又骗我，这药我不知喝了多少回了，一点成效也没有。拿走拿走。”
清漪见状，忙哄着王夫人，“来，我喝一口，娘喝一口。”
幼时的清漪也是不肯乖乖吃药，王夫人便是如此哄她的。此时此刻，倒是易位而处了。
第85章 小话家常（3）
王夫人被清漪这一举动给感动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清漪再次喝了一口，便舀了一勺递到王夫人的嘴边，“娘要是不喝，我便再也不理娘了呢。”
王夫人不好再推辞，便喝了。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那黑黢黢的药汁很快便被喝完了。碗底还残留些许，清漪便端起碗来一饮而尽。仿佛她喝的并不是苦口之药，而是甘甜之醴。
玲珑帮王夫人擦干净了嘴角，又端来了山楂，道：“二小姐和夫人赶紧吃些吧，这山楂甜着呢。”
王夫人捏了个吃了，一边的萃浓也要伸手去拿，王夫人打落了她的手，“你又不曾吃药，吃这山楂做什么。”
萃浓不妨王夫人有这么逗趣的一面，鼓了个嘴故作可怜道：“娘这是越来越小孩子气了，连一点山楂，都不许我吃了。吃药要二姐哄着，眼下里，吃个山楂还要我让着。罢了罢了，谁让我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呢，娘喜欢吃，我不和娘争抢便是了。”
王夫人都她抢白一番，笑道：“你瞧瞧她这一张嘴有多厉害，我不过说了一句，她便说了一堆来回应。”
清漪道：“萃浓这是嘴巴又痒了，想吃东西了。”
萃浓虽然不停嘴，然而眼睛却全部都在玲珑手里的托盘上。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把所有的吃食都塞给她。
王夫人看她贪吃的样子，也奈何不得，轻轻推了一下玲珑，“全部都给三小姐吃吧。”
萃浓“呀”地一声，喜出望外，道：“谢谢娘。”
然而萃浓并非是吃独食之人，她接过托盘，吃了几颗，见清漪与王夫人都看着她笑，便取了一颗塞到王夫人嘴里。
“娘吃。”
紧接着她同样取了一颗塞到清漪嘴里，“二姐也吃。”
最后，她看了一眼玲珑，“玲珑姐姐自己来吧。”
玲珑道：“三小姐性子直爽，真真是夫人的开心果呢。”
她这样夸萃浓，本是实话。但是只夸萃浓，又有些许踩低清漪的嫌疑。不得不补充道，
“若是三小姐是开心果，那二小姐便是夫人的贴心小棉袄了。夫人真是有福气，两位小姐都这般好呢。”
清漪听得如此左右逢源的话，才知道玲珑能够成为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助手，绝非等闲之辈。
也少不得夸赞道：“玲珑姐姐真是嘴甜，我和萃浓不在家的时候，多亏着姐姐逗娘开心了。”
玲珑忙道：“这都是玲珑的本分。”
王夫人道：“你们几个啊，互相夸来夸去的。”
却不妨萃浓冷不丁说道：“还是娘这里的山楂好吃。”
这几人尽皆大笑起来。
王夫人看到清漪嘴角处还残留着些许的药汁，便让清漪靠近一些，拿出帕子帮她擦干净了。
“你看看，咱们沐家的小姐竟然连帕子都没有，还不让人白白笑话了去。”
清漪被她说的面上一红，几乎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却又听得王夫人对玲珑说道：“你去帮二小姐和三小姐裁几条去。”
说罢，看向清漪，“你喜欢什么花样子，告诉玲珑一声就是了。”
清漪道：“素净就好，女儿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她本是喜欢那荷花的，无奈西陵禁莲，她也不得时时提及。旁的便没有特别的喜好了。
王夫人见此，便对玲珑道：“你去裁几条素色绢子，分别绣上梅兰竹菊，不拘别的什么花，再绣几条便是。萃儿呢，喜欢什么？”
萃浓本来闷着头在吃山楂，没料想王夫人会叫她。而且王夫人平日里都直呼她的名字，不曾像叫清漪、清凌他们那般亲密。现下里忽然叫了她一声“萃儿”，她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她轻声“啊”了一下，随即问道：“娘是在叫我吗？”
王夫人见她娇憨可爱，不禁笑道：“难不成这里还有旁人吗？”
萃浓摸了摸头，“还从未有人这么叫过我呢。”
王夫人心生怜爱，“真真是个傻孩子。”
方才萃浓心思并不在这几人的聊天上，或许根本便没有听到这几人在说什么。清漪便问道：“娘问你喜欢什么花样子呢。”
萃浓直爽道：“花鸟鱼虫都可以，二姐和娘做主就是了。”
王夫人道：“花鸟倒也罢了，怎的还会喜欢鱼虫？难道是娘老了，竟不知你们这些孩子的喜好了吗？”
清漪一向了解萃浓，便宽慰王夫人道：“娘千万别深究，萃浓平日里闲散惯了，师傅又不太管她，所以性格才大大咧咧像个男子一样。”
王夫人宠溺一笑，对萃浓道：“你呀--”
几人又闲聊些许，不知不觉便到了午膳时分，王夫人留二人吃了午饭，这才散了。
方到溶月居，清漪便忍受不住胃里额翻腔倒海，让采薇拿了痰盂，便吐了起来。
待到胃里清明，清漪方觉得好受了些。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萃浓显然是摸不着头脑了。
清漪漱了口，又进了些清水，方说道：“你不晓得娘那碗汤药有多难喝--”
萃浓这下是恍然大悟了。
“怪不得中午二姐不曾吃下多少饭呢。”
清漪道：“我只喝了一回，便忍不住呕吐。可怜了娘，日日都要喝。”
萃浓也感伤起来，“若是能根治就好了。”
这句话提醒了清漪，王夫人曾经提过那还魂丹之事。当年阿蘋生死之际配成此药，虽然药方随着故人香消玉殒而难以重现人间，但是今日她得知陌白和阿蘋相识。她心里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陌白会不会知晓还魂丹之事。
几乎在一瞬间，她可以肯定陌白一定是知道的。
陌白精通药理，她与师傅几人生病皆是陌白医治。那么她有必要回一趟白山问个清楚了。哪怕寻不得药方，至少她也能帮王夫人寻求个缓解之方啊。
心思既定，清漪问道：“距离那溧阳郡主的生辰还有几日？”
萃浓算了算，“还有十来日吧。”
清漪“嗯”了一声，待到溧阳郡主生辰一过，她便动身启程一探究竟。
第86章 溧阳郡主（1）
且说清漪跟着翩鸿学了几日，心下对翩鸿全是钦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样一个才貌俱佳的女子，流落烟花柳巷之中，真真是可惜了。
翩鸿虽然精通琴棋书画，清漪也有足够的聪慧，然而才艺的积累并非朝夕之功，清漪不过是学了个入门罢了。
她日日与翩鸿处在一起，耳濡目染，倒是对翩鸿也生了几分的怜爱。若是爹娘并不嫌弃翩鸿身份，她倒是万分同意翩鸿便是她的弟媳了。
时光流转，溧阳郡主的生辰也不期而至了。
头一日清沅便安排了清漪一番，又托人送了衣裳缎子给清漪和萃浓。虽然布料名贵，但是清漪并不喜欢那些颜色。花花绿绿看着着实乱了些。
清漪对萃浓道：“你我身量相差不大，这些衣裳你都收下吧。”
萃浓挑了件淡粉色绣花长裙穿了。清漪看了半晌，方取出那件珍珠白衫子套在那翡翠色锦缎长裙之上，白绿交错，煞是好看。
收拾妥当，便听得清沅大老远笑道：“妹妹本就是美人，还要梳妆打扮这么久，可让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清漪抬头去看，却见清沅一袭浅黄色拽地长裙，外披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白纱轻轻飘起，愈发映衬地清沅好似下凡而来的仙子了。
“姐姐这是拿我打趣来了。谁不知道姐姐才是真真正正的美人呢。”
清沅被她这么一说，心中愉悦非常。她正了正鬓上的金钗，含笑道：“妹妹才是在打趣我呢。谁不知道咱们二小姐貌美如花呢。”
她又对萃浓道：“三妹妹这淡粉色绣花长裙也真是美呢。”
萃浓不喜清沅，以往连面上都懒得敷衍，现下里成了姐妹，少不得应付几句。便寥寥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又恭维清沅几句，这才罢了。
那溧阳郡主果真是备受恩宠，自己有独立的郡主府邸，便坐落在沧禁城内最繁华的地段。远远望去金碧辉煌，走近细看雕龙画栋。清漪未见过皇宫，怕是也不过如此了吧。
正欲随着清沅一行进去，却不想那被那门槛绊了一下。就在清漪几乎有些站不稳的时候，秦翛然及时扶了一把。
待得清漪站稳，秦翛然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唯恐清漪尴尬，他便趋步快走几步进了去。
好在众人都只顾着收拾自己，除了近在身边的清沅与萃浓，旁人并不曾察觉到。饶是如此，清漪还是面上一红，觉得万分窘迫。
更何况，虽然都生活在沐府，她已许久不见秦翛然了。今日里她半是窘迫，半是感慨了。
所谓的生辰宴会，是在正庭之中。那庭院深深，种了些许迟桂花，此刻开得正好，满庭的馥郁芬芳。清漪院子里也种了许多的桂树，只是早已过了开花的时节了。
那桂花树下摆满了秋海棠，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清漪是晓得灵渊喜欢秋海棠的，却不想这溧阳郡主也有如此喜好。
清漪虽然没见过溧阳郡主，内心里却因为这秋海棠而生了几分亲近。
且看那溧阳郡主命人搭建的宴台，除了主位，便是两排对仗而下。一侧皇亲，一侧贵族。沐家身份尊贵，坐在了上位。
几人落了座，清漪谨记着王夫人的吩咐，不论何人过来搭讪，不过是清冷一笑再无言语了。而清沅，众人皆知沐家大小姐厉害，纵使存了接近之心，也不敢轻易说上几句。
一时之间，清沅一行竟有些受冷落了。
向家兄妹也到了，向笛一见清漪，便撇下了跟在身旁的向晚，径直走到清漪面前，“沐姑娘来的好早啊。”
清漪见到向笛，便知灵渊一定会到场的了。
她并无回应，只是浅浅一笑。
饶是这浅浅一笑，向笛都觉得心花乱放，他凑近清漪，悄声道：“姑娘放心，王爷在来的路上。”
那日灵渊去寻清漪，一夜未归。向笛便猜想到了七八分，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便直呼灵渊身份了。
清漪心事被向笛看穿，她那脸上愈发的红了。
清沅不认识向笛，此刻见二人熟络，而参加溧阳郡主生辰晏的又并非常人。因而问道：“这位公子是？”
向笛忙道：“在下向笛。”
清沅只觉得这个名字陌生的紧，只不过他姓向，少不得让清沅警觉起来。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是这第一大士族向家的公子？”
向笛向来不喜欢拿门第说事，便草草点了个头，又问道：“这位姑娘想必便是沐家大小姐了吧。”
沐家有三女，清漪、萃浓他都是见过的，此刻站在清漪旁边的还能有谁？
清沅笑道：“叫我清沅就好，什么大小姐不大小姐的。”
向笛道：“大小姐真是个爽快人。”
正说着，向晚到了，她踮起脚便扯住了向笛的耳朵，“好你个向笛，看见沐姐姐就像丢了魂似的。连亲妹妹都不管了。”
向笛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扯，立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平日里向晚胡闹一些倒也罢了，现下里名流俱在，还这么没大没小的，简直让向笛有些无法忍受了。
但是他又着实疼爱这个妹妹，只得无奈道：“好妹妹，赶紧松手。大家都看着呢。”
向晚毫不退让，“我就是让大家看看你有多么的重色轻妹！”
这“重色轻妹”一词，弄得向笛老脸一红，清漪也越发地窘迫了。
“你再不放手，我就去告诉王爷去。”
向晚“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拿七哥来吓唬我，有沐姐姐在这里，我怕什么。”
向笛见她声音那般大，惹得众人都往这么看过来。又知灵渊与清漪之事不宜过分张扬，便压低声音道：“好妹妹，你就小点声吧。”
他被向晚拽得耳朵生疼，还有弯着身子，万分的难受。
向晚毕竟年岁尚小，不懂他的考虑，“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小声。”
向笛几乎快被她气得吐血！偏偏又不得发作。此时遥遥看见一男子锦衣华服走了过来，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丝毫不顾及公子风范，叫道：“大哥，大哥救我啊！”
第87章 溧阳郡主（2）
只见那向家大公子身形挺拔，文质彬彬，通身散发出儒雅之气。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手中拿了一把折扇，走近之时敲了敲向晚的手，向晚虽有不甘，却及时松了手。
向笛如蒙大赦，心里想着若是他大哥能够早些来就好了。却听得向家大公子向易说道：“整日里在家闹腾还嫌不够，非得到人多的地方丢人。”
向晚道：“大哥，你错怪我了，明明是三哥他……”
向易白了她一眼，“你还顶嘴，回去不把《女则》《女训》背完，不准出门。”
向笛在一旁偷笑，却不妨向易道：“你也是，回去不把《论语》背完，也不准再出门了。”
向晚与向笛二人对视几秒，俱是说不出的痛苦之色。
之后，向易与清漪几人简单介绍之后，便落了座。
不久，清凌和轩辕珩也来了。清凌挨着清沅坐了。轩辕珩坐在了对面。而轩辕珩身旁的位置一直空着，清漪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灵渊的位置。
而灵渊迟迟未来。
说实话，清漪肯来参加溧阳郡主的生辰宴会，都是为了找一个由头再见一见灵渊。灵渊不来，她还来做什么。
清沅见她左顾右盼，便问道：“妹妹看什么呢。”
清漪迅速敛下自己的情绪，勉强笑道：“没什么。”
清沅大致已经猜到了她在寻找灵渊，但是清沅并不知晓灵渊的身份，只得低声道：“妹妹暂且放宽了心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说话间，那溧阳郡主来了。
只见那“绣罗衣裳照金秋，蹙金孔雀银麒麟”，一袭大红色金丝织锦礼服雍容华贵。细细看之，那鸾凤凌云髻上珠翠琳琅，翡翠叶片一直贴到了鬓角边。脸若银盘，肤白貌美。柳叶长眉下一双杏核大眼分外醒目。
好一个美人！
她款款落座，惹得一众人等的目光都投了去。
“大家都随意点，不必拘谨。”
那声音如燕语呢喃，既有郡主的威严，又有女子的娇媚。
连清漪都有些动容呢。
先是歌舞，清漪看得并不太懂，只觉得一群适龄的女子在眼前晃来晃去。众人纷纷喝彩，清漪却觉得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翩鸿的。
她低头去看，面前的案子上放了许多精巧的吃食。有枣泥山药糕、豆腐皮包子、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油面果子，还有许多不曾见过的吃食，样样精致。
正看着，便听得萃浓说道：“二姐，这小饺子是螃蟹馅的，真真是好吃呢。你赶紧尝尝。”
清漪定睛一看，萃浓所说之物约莫一寸来大，洁白若雪，十分可爱。便夹了一块放在嘴中。
然而她并未觉得好吃，满嘴都是油腻腻的。
再一看萃浓，她正吃得起劲呢。
清漪无奈一笑，只得又夹了一块枣泥山药糕以中和油腻之气。却不想此刻溧阳郡主说道，
“沐二小姐准备表演什么才艺呢。”
清漪猛地听到这一句，“蹭”地一声便站了起来。而那枣泥山药糕便噎在了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整张脸都被憋红了。
案上的茶水早已凉透了，清漪顾不得什么礼仪，拿起那盏茶便一饮而尽。
觉得舒服了些许，清漪这才说道：“弹琴。”
溧阳郡主笑道：“平日里尽听人说沐二小姐性子温婉沉静，今日一见话果真是极少的。哪像我一张嘴便停不下来，白白地惹人嫌弃。”
她娇声软语，立马有人附和道：“若郡主都惹人嫌弃了，我等岂不是再也找不到知音了。”
清漪本来也想说几句的，可是她那嗓子里还是难受，只得闭口不语。吩咐身后的采薇取了琴来。
她离席走到中央，绿色罗裙轻轻拂地，清风吹过，淡雅出尘。
清漪有些紧张，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合，只觉得手心里全是汗。众人的眼光投过来，几乎把她看遍了。
她抚着那把琴，调了调音色，方开始弹奏了。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只觉得那曲子淡泊简净清实闲逸，声韵相宜韵味无穷。是一曲《石上流泉》。
这首曲子，是翩鸿特意为清漪所选。清漪琴技不佳，若是弹奏高难度的曲子，内行人只需听上一听便能够听出来。
而《石上流泉》一曲，难度不大，清漪在苦练之下，倒是能弹出几分味道了。尤其是清漪心中有禅意，旁人是断断传达不出的。
更重要的是这首曲子与情爱无关，最最适宜此刻的情景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怪只怪清漪方才吃的那口枣泥山药糕，此刻喉咙又干又痒，便咳了起来。
那琴音因为无法专注而传达不出先前的美妙了。
此时，却听得悠扬的笛声传了来。
那笛声虽不是十分精妙，却足以遮盖住清漪的乱音了。
随着众人的目光，清漪也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见漫天的阳光潇洒之下，从秋海棠旁边走出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来。
他长发飘飘，气质不凡，一身蓝色高贵典雅。
不是灵渊又能是谁。
清漪的心安定下来，好巧不巧，她那喉咙也不痒了。
琴笛合奏，虽然从未排练过，却像是合作了半生的伙伴一般熟稔。默契生了十足的自然。
一曲毕了，并无掌声。
清漪自知自己琴技不佳，却不想连一处掌声都没有。她面上有羞赫之色，对着灵渊草草行了一礼，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却不想秦翛然却鼓起了掌。
随后，雷鸣一般的掌声响了起来。
原来，清漪虽然琴技不佳，但是胜在意境。她弹出的曲子纯粹干净，不惹尘埃。更何况，后来有灵渊的助力，二人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毫无雕琢，众人沉浸其中，竟忘了鼓掌。
此刻，听得秦翛然的掌声，如大梦初醒，便也附和起来。
清漪面上又是一红。
“二姐弹得真好，咿咿呀呀的好动听。”
萃浓根本就听不懂，但是她依旧觉得很好听。
“二小姐真是秀手佛心，这是曲子的空灵全被弹出来了。”
“安王的笛子吹得也极好呢。”
……
清沅本来见了清漪弹琴断断续续，心里有些得意。后来看见灵渊出场，清漪一副欲说还休的小女子模样，心中已经顾不上什么得意不得意了。只想知道灵渊到底是什么身份。
此刻听人提到安王，清沅心下一震！
莫不是他便是安王？
若真是安王，怕是她看走了眼了。
她去看清漪，清漪所有的目光都在灵渊身上，丝毫不顾及也没有盯着她。她虽然看不得清漪舒服，此刻也不想让别人看了沐家的笑话去。她与清漪，毕竟都是沐家的女儿啊。
清沅推了清漪一把，“妹妹早就知道灵渊便是安王了？”
清漪回过神来，不想清沅问得这般直白，也直接回道：“我也是不久前知晓的。”
清沅道：“怎么没听你提过？”
清漪明知清沅对她有防备之心，怎的敢在清沅面前提及此事。又唯恐说的太直白伤了姐妹情意，只得说道：“姐姐没问，我以为姐姐早知道了。”
清沅道：“妹妹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原以为妹妹还未寻得到灵渊，便说服妹妹一起前来。却不知你二人早就见过了，原是我多事了。”
清漪听得清沅如此说起，心里也因为自己的隐瞒也升腾起阵阵愧疚。
“是我考虑不周，惹姐姐生气了。”
清沅看着清漪的眼睛，清漪也看着她。她从清漪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纯真，这是她最讨厌的眼神。
“妹妹，我没有怪你，只是希望你有什么事情能及时告诉我，我是你姐姐，又不是外人，难不成还会害你吗？”
清漪被她说得心里一暖，低声道：“我知道了。”
不论清沅如何待她，至少她们还是姐妹啊。
感慨之间，不知道溧阳郡主说了些什么。只听得好像是也要弹琴的意思。
清漪方才的琴还未收，溧阳郡主便用了清漪的那把琴。
她坐在清漪坐过的位置上，风吹过，满头的珠翠响作一团。溧阳郡主启唇道：“劳烦七弟也为我伴奏吧。”
溧阳郡主自小在宫廷长大，与灵渊、轩辕珩一众皇子关系匪浅，因着皇上特别的宠爱，有着公主一般的待遇，故而与灵渊诸人以姐弟相称。
让清漪吃惊的是，这溧阳郡主竟然比灵渊还要大。也是，听王夫人说她已经过了双十年华了。灵渊不过方及弱冠罢了。
灵渊没有拒绝，这让清漪心里头有些酸酸的。
看着她二人，皆是贵气满满优雅大方，说不出的般配。再看溧阳郡主，望着灵渊的眼神，几乎要渗出水来。
清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心口处有一股气堵着，无法发作。
她强迫自己喝了几口凉水，镇静下来。
悦耳的琴笛之音传了过来，同时也传来了熟悉之感。
然而清漪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的了。
或许是这几日翩鸿弹过的吧，翩鸿弹过那么多曲子，她也记不清了。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灵渊的笛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那琴音袅袅，氤氲不断了。
第88章 溧阳郡主（3）
一曲末了，只听得有人说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清漪明白过来，这分明是在白山之上，灵渊亲手教她弹奏的那首曲子啊。
她心下生出隐隐的不安来。
清漪不知道这曲子到底叫什么，但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灵渊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她越是靠近，越是不能安心。
而不靠近，她根本便做不到。
静心去听，有人又附和道：“昔日司马相如为了追求卓家小姐而作这凤求凰，今日被郡主这么弹奏，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其余的话，清漪根本便没有听进心里去。
只听得这“凤求凰”三字。
凤求凰凤求凰，怪不得她初次听到就觉得无比熟悉，怪不得灵渊对她说，但凡有人向她弹奏此曲，让她都要好好地教训那人一番呢。
灵渊对她的心思早在那时就已经透漏过了，只是她自己不知晓罢了。然而知晓了又如何呢。在那个细雨飘飞的夜晚，她与灵渊相拥而眠，她已经是确定了灵渊对她有情的了。
此刻，她却满满都是心事了。
因为清漪知晓了溧阳郡主同样是喜欢灵渊的。
佛家常说大度包容，而她就是不想看见别的女子也喜欢灵渊。她觉得内心里无限酸楚，无法排遣。
因为这酸楚，清漪几乎不曾注意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一切皆如过眼烟云一般，转瞬即逝，不曾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些许痕迹。
清沅是最后一个表演的，她在才艺一道也不十分精通，便表演了骑马。
沐家儿女自小练习骑马，除了清漪，人人皆精通此道。清沅骑于马上，可谓是英姿飒爽。
清沅本就极美，此刻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下马之后，听得有人称赞道，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庭院场。西陵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姑娘真真是女中木兰啊。”
那声音敦厚瓷实，仿佛是经历了无数风霜，却依旧保持着一颗质朴之心。
清沅等人抬头去看，只见那人年过半百，须发尽白了。
清沅本以为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公子在夸赞她，却不想是个比自己爹还大的老男人，心下觉得无比烦闷。
甚至连话都懒得敷衍了。
却不想那老者趋步走到清沅面前，笑的眼角皱纹尽数裂开，“在下陶致孝，敢问姑娘芳名？”
清沅心下不悦，又不能登时发作，只得回道：“小女子沐清沅。”
陶致孝一脸的仰慕之情，“原来是沐家的小姐啊，久仰久仰。”
清沅不欲再说，便回了座。
萃浓道：“若说骑马也是才艺，我倒是可以上去耍花枪了。”
这句话恰巧被清沅听到了，她本来因为陶致孝上前恭维一事有些不悦，又听得萃浓如此说话。心中不悦更甚了。
因而开口道：“诸位，我这三妹妹武艺高超，下面就让三妹妹为大家助个兴吧。”
清漪之琴，清沅之马皆是十分有看头，如同又听得萃浓要出台表演，众人可谓是翘首以盼了。
萃浓不过随口一说，不想就这样生生被清沅推到了台上。
萃浓没有任何的装备，爽朗一笑，道：“那我就给大家翻几个筋斗吧。”
话音刚落便见她腾空而起，在空中连翻九下，一气呵成。落地之后甚至连大气都不喘。
若说那日翩鸿也翻了筋斗，但翩鸿终究是身子太弱，哪里比得了萃浓。萃浓这一动作，更是引来了无数人的喝彩。
此次一宴，沐家三位小姐才貌双全的名声算是传了出去。
溧阳郡主的风头甚至都被她三人遮过了。
王夫人千叮咛万嘱咐清漪要藏拙，清漪的的确确是表现不佳，只是没有料到灵渊的助阵。怕是王夫人晓得了，又要担心的了。
一轮表演完毕，众人皆是自由活动了。
最狗腿的就是向笛了，他一溜烟跑到清漪面前套近乎。清漪也与他说上了几句，皆是看在灵渊面上罢了。
而灵渊，正与溧阳郡主说得热闹了。
清漪心下一酸，便问道：“他与郡主感情很好吗？”
向笛听得清漪这没来由的一句，纵使是有些大条，也明白清漪这是吃心的了。想想自家主子对清漪之事十分上心，又吩咐手底下人不论如何都要护住清漪安全。便安慰道：“姑娘不必介怀，王爷对她并无多余的念想。不过是溧阳郡主向来对王爷颇有几分欣赏罢了。”
颇有几分欣赏？
那眼神之中流露出来的分明是倾慕。
清漪明知自己这样很小家子气，可是她忍不住内心的翻滚，又问道：“他在你们面前提过我吗？”
向笛如实说道：“王爷如今已有二十，却尚未娶妻，家里甚至连个小妾都不曾有。他提的最多的便是姑娘了。姑娘就放宽了心吧。”
清漪道：“那他都提过我什么？”
这女人啊，就是麻烦。纵使如脱尘的仙子，也避免不了这情情爱爱凡俗之事。好在皇帝有命令禁止，不然还不都反了天了。
饶是如此，向笛还是不得不回应。
“王爷说姑娘善良温柔，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了。”
反正对付女孩子都是这一套，向笛姑且胡编乱造了。
清漪知道他在扯谎，直直看着灵渊与溧阳郡主谈笑风生，便说道：“这院子里闷得慌，我出去透透气。”
也不管身后的向笛，清漪便走了出去。
离了人群，她才觉得自己好受了一些。清漪不断往前走，从庭院穿过去是一个很大的池塘，此时已经看不出池塘里种了些什么了。旁边倒是种了许多梧桐树，那梧桐树长得粗壮高大，几乎两人都抱他不住。枝繁叶茂，甚至比阁楼还要高上些许。
清漪看到那梧桐树下有长椅，便坐了下来。
凉风习习，吹得她心里越发地冷。
秦翛然早就看到清漪闷闷不乐的样子，清漪走后，他便一路尾随其后。后来又在凉风里站了许久，生怕猛然开口惹得双方都不愉快。思虑良久，他方才走出去，走到清漪的面前。
清漪被凉风吹得面颊上没有一丝的血色，吓得秦翛然面上一惊。也不顾什么礼节不礼节，忙去拉清漪的手，只觉得冰凉一片。
“妹妹，没事吧。”
言语之中，尽是关切了。
清漪摇头，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了。
秦翛然看她面色发白，忙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清漪身上。此刻，他多想把清漪抱在怀中啊。不为别的，就只是给予她足够的温暖而已。
然而，就连这微末的要求他都不能做到。
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清漪身旁。到底有多久，他与清漪没有这么处过了。自从他知晓清漪的身份之后，二人甚至连平常的话都不曾说过了。
秦翛然半是感伤，半是贪念了。
梧桐叶落，有细雨飞过。
秦翛然开口道：“妹妹，咱们回家吧。”
多思无益，清漪在这边苦恼，脑袋都要炸开了，谁知道灵渊怀着怎样的心思呢。溧阳郡主倾慕他如何，不倾慕他又如何。这些事情哪里是清漪能够左右的。
她早就该接受这样的事实啊。
王夫人说得对，嫁入王孙之家，纵使为人正室又如何。她的夫君能够保证这一生只在乎她一个人吗？她不过是看到灵渊与别的女子谈笑，便酸楚至此。那么日后呢。她果真如愿嫁给了灵渊，又能如何呢。
与那些女子共同分享同一个男人，明争暗斗争风吃醋。这难道是她愿意的吗。
清漪痛苦至极，从未想过喜欢一个人竟是这般痛苦。
此刻听得秦翛然叫她回家，她才意识到，还是家里好啊。至少有爹娘庇佑，她什么都不用去想，不用为难自己。身上越来越冷，艰难地点了点头。
秦翛然犹豫一下，还是用手去扶清漪起来。他用宽大的袖子挡在清漪头上，试图帮清漪挡住些雨。
他此刻的样子特别的滑稽，惹得一直都不愿开口说的清漪有了一丝的笑意。
“表哥，你就省省吧，我没那么娇弱。”
她又不是没有淋过雨，在水月庵的时候她还在瓢泼大雨中练过功呢。此刻不过是毛毛细雨，哪里便需要秦翛然时时刻刻护着了。
秦翛然一本正经，“万一淋病了就不好了。妹妹还是注意着点。”
清漪一向知道秦翛然固执，是个傻角。也不再说什么。便任由秦翛然帮她挡着雨。
终究她问道：“表哥，你不累吗？”
秦翛然道：“为妹妹做什么，我都不觉得累。”
清漪由衷地想说一句，“表哥，你真好”，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她与秦翛然之间原是不需要说这些的。
这二人不再说话，认认真真地走着路。却看到了撑着油纸伞的灵渊。
他依旧是长身如立，独立雨中还是那般英俊。清漪一看见他，几乎都移不开眼睛了。
【注：陶致孝吟的那首小诗，改编自咱们伟大的毛爷爷的《七绝??为女民兵题照》：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第89章 不知所起（1）
她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灵渊，几乎是毫无知觉，眼泪便已经蓄满了眼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灵渊看到清漪与一个男人处在一起，几乎都气炸了。更何况，他是见过秦翛然的。那日夜访清漪，他分明看见秦翛然提了一盏孤灯呆呆地站在清漪的住所前头的。
他不过去了一回就碰巧看到了，那么他没去的日子，秦翛然不知道站了多少回了。
也就清漪不知罢了。
他一把拉住清漪，想要把清漪拉到自己这边来。
而秦翛然见状，忙拉住了清漪的另一只胳膊。
清漪无端被这二人拉住，去看灵渊，满眼的怒火；去看秦翛然，满眼的爱怜。
“芜儿，过来。”
灵渊唤道。
清漪的灵魂听到灵渊的召唤，便不由自主地朝灵渊走去。
此时又听到秦翛然唤道，
“妹妹。”
这一声“妹妹”在一瞬间摇醒了清漪恍惚之间的梦境。她看了看眼前的人，是灵渊，可是他也是安王轩辕瑒啊。
是灵渊的时候，他只是清漪一个人的灵渊。而现在他是轩辕瑒，他是众人的轩辕瑒。再不是清漪一个人所能占有的。
清漪满腹苦涩，甩开了灵渊的手。
转头去秦翛然道：“我们走。”
秦翛然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是安王，他虽不知轩辕瑒与清漪有何纠葛，但是清漪的眼神他是真真切切看到了。
清漪从来不会骗人，眼神更不会骗人。
他可以断定轩辕瑒便是清漪所说的心悦之人，也是清漪不愿意将就嫁与他最大的理由。
方走了两步，清漪再一次被灵渊拉在了怀中。
那把小巧的油纸伞落在了地上，随即被风吹走了。
“芜儿，你这是在与我置气吗？”
她被灵渊箍得紧紧的，丝毫不能动弹。
“芜儿这个名字就别叫了吧，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多熟稔呢。”
灵渊道：“我就是要叫你芜儿，我就是要旁人知道我们熟稔。”
清漪见他这般无赖，愈发生气了。
“你就不怕溧阳郡主知道了我们这般熟稔，再不肯理你了。”
灵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这般闷闷不乐，与他疏离，皆是溧阳之故。
他低低一笑，“所以说，我的芜儿是吃醋了？”
随即他又说道：“好酸啊，也不知道是酿了多久的醋。”
清漪被他说中了心事，又是羞又是急，却又听得灵渊说道，“芜儿，我只怕你不肯理我。溧阳不理我，我总有千百种方子。可是对于你，我无计可施。”
说罢，他低下头吻住了清漪的唇。
明明知道在这里并不合适，但是灵渊就是想这么放纵一次。他忍耐的次数太多了，时时刻刻都要算计旁人的心思，顾及旁人的眼光。而现在，如果他不把握住机会，他真怕清漪会离开。
清漪吃醋，他何尝不吃醋呢。他在看到秦翛然与清漪如此亲密的时候，可不是伤春悲秋，直接都想杀人了。
那梧桐叶上的细雨尽数打在二人身上，清漪方才所有的醋意都随着这个吻而逐渐消散了去。只想沉浸在这一刻的美好之中。
唯一是局外人的秦翛然，此刻有的是全身心的落寞。
罢了罢了，早就知道她对自己毫无情意，又何必强求呢。
秦翛然苦笑一声，自己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拖着沉重的步子，他觉得一颗心都像是灌了铅一样。
这晌清漪与灵渊还处于忘我的境界。
“芜儿。”
灵渊直直看着清漪，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你不信我吗？”
清漪若是不信他，又何必与他纠缠。他不过是看不得灵渊与别的女子好罢了。
终于清漪启唇道：“我信你，可是……”
“没有可是，芜儿，你只需信我就好。”
紧接着他又说道：“钧彤心思重，我少不得要敷衍几句。你不一样。”
“钧彤？”
清漪几乎是脱口而出了。
灵渊耐心道：“钧彤是溧阳小字。”
清漪此刻听得灵渊如此称呼，心中的酸楚再次袭来。声音几乎低到了尘埃里，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这么叫她。”
女人皆善妒，就算是清漪也避免不了。灵渊平日里最讨厌女人之间争风吃醋。但是此刻见了清漪吃醋的样子，他只想好好地哄一哄。
“好好好，我不叫便是了。你不许再与我置气了。”
清漪被他这么一说，娇嗔道：“谁与你置气了。”
灵渊道：“好好好，我们不曾置气。”
清漪就这样被灵渊抱住，静静地感受着灵渊的心跳。灵渊身子很暖，很快便传递给了清漪。她整个身子不似方才那般冰冷，变得暖和起来。
清漪明知现在的自己很不理智，但是她的情感不允许她理性思考。只要在灵渊的身边，她所有的理性都远去了。
灵渊说什么，便是什么。
刚开始还是细雨飘飞，却不想雨越下越大了。灵渊只得放开了清漪，二人趋步躲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头去了。
“你看看，身上都淋湿了。”
灵渊帮清漪搓着手，“手也这般凉。”
纵使天气很凉，清漪的一颗心却很暖。她看着灵渊，就好像处于万丈青阳之中。整个人都明媚快乐起来。
灵渊又帮清漪擦了擦脸，脸上的胭脂被擦掉了，愈发显得整个人干净纯洁。
清漪取出帕子，也去帮灵渊擦脸。一点一点擦得无比干净。
灵渊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芜儿，你开始用帕子了。”
可不是吗？清漪以往都是用袖口的。
清漪不想灵渊心这般细，倒是有些羞赫了。她低低一笑，反问道：“怎么，我就不许用帕子吗？”
灵渊道：“许许许，不拘什么我的芜儿都可以用。”
他这般宠溺，让清漪心下愈发温暖了。
“灵渊。”
清漪稍稍停了一停，方说道，“以后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她的眼神里全是期待，干干净净的期待。灵渊何曾不明白她的考虑，又见不得她受委屈。
“不论是以前、现在，还是以后，你喜欢这么叫就可以一直叫。这个名字只有你一个人称呼得起。你永远是我的芜儿，我也永远是你的灵渊。”
得到灵渊的肯定，清漪又道，“我有些害怕。”
灵渊再次揽她入怀，“一切都有我。”
他什么不曾问她害怕什么，便这么回答了清漪。清漪说不出心头是何种滋味。他们每一个人都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缘分能不能把他们带在一起。但是又割舍不断此刻的甜蜜。
她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既然无法割舍，那就不要去想那么遥远的事情。既然明天尚未到来，就不应该再胡思乱想。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啊。
过了许久，才听到灵渊说道：“芜儿，我有一事要问你。”
清漪没想到灵渊还有事情要问她，疑惑道：“什么？”
灵渊指了指清漪身上披着的外衣，道：“方才陪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清漪这才发现她身上还披着秦翛然的衣裳，连忙取了下来。方才陪在她身边的男人，原来灵渊说的是秦翛然。怪不得灵渊对她眼神不善，原来他也吃醋了啊。
她不禁失声笑道：“他是我表哥秦翛然。”
被清漪这么一说，灵渊才想起来，沐家与江南秦家是表亲。这秦家来到沧禁也有小半年了。听说秦家大爷一直抱病在床，不曾见人。却不想见到的那人便是了。
“怎么没听你提过？”
清漪道：“归家以来，我不过见了你三四次。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哪里有机会说这等微末小事？”
清漪不过说了实话，灵渊却听出了些许的无奈。也是，他与清漪每次便是匆匆见上一面，彼此思念的话都说不完，哪里还会想着说身边的人怎样怎样。
灵渊感慨道：“是我不好，以后我多多见你便是了。这样也能了解你多一点了。”
清漪心想，若是如此便好了。
又听到灵渊说道：“你那表哥，日后还是保持些距离好。”
清漪不解道：“为何？”
灵渊看着她道：“芜儿你生得花容月貌，你那表哥是男子，难免会生了觊觎之心，你说我怎能放得下心啊。”
清漪知道他是吃醋，便学着灵渊方才的样子，说道：“所以说，你是吃醋了？”
“呀，好酸啊，也不知道是酿了多久的醋。”
灵渊见她拿自己的话来回应，笑道：“好你个芜儿，竟跟着旁人学着打趣你。你这个促狭样子，看我怎么罚你。”
清漪本来就在他的怀中，此刻他便松开了手，捧住了清漪的脸，再次凑了下去。
满嘴的芬芳。
却听得有人趋步走来。
清漪轻轻推了他， 灵渊视若无睹。
向笛干咳了两声，“王爷，溧阳郡主一行人往这边来了。”
灵渊听得他这般说，不悦道：“真真是扫兴。”
他和清漪好不容易才得了相处的机会，偏偏她又要来。可不是扫兴吗。
而清漪羞得几乎把头埋到灵渊胸膛里头去。灵渊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向笛是自己人，你都这么怕羞。日后可怎么办是好？”
向笛听得这二人调笑，默默把头转开了。
灵渊放开清漪，同时也把清漪手中的外衫扔给了向笛。而溧阳郡主一行人也朝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