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孤帆一片日边来(2)
萧寒对于柳溪的记忆是很模糊的,当天去会所前基本醉了,第二天早上聊了几句他就走了,但关于王尔德的那句话却经常出现在脑海——每个圣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洁白无瑕的未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不管柳溪出于什么目的赚那样的钱,萧寒都觉着理解,因为他觉着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尤其在男女方面——当年韩笑就是他的唯一,当这个唯一坍塌后,似乎一切的天长地久都成了笑话。
他能感觉到这个柳溪再次对他的矛盾,天下的事情很多都是巧合,但这样的巧合肯定尴尬,曾经肌肤相亲现在居然成了同学。
萧寒没有过多想这些,他的注意力在樊梧伊身上,这个话不多的女孩子非常像一个人——千夏。
“潘洋崎的自传”发表后,萧寒给他拿了几本杂志,潘洋崎非常高兴,马上就约萧寒吃饭,然后又是去老地方唱歌,理所应当就是千夏陪他。
两三个月没见千夏了,萧寒发现她瘦了,期间断断续续千夏给他留过很多言,但萧寒并没有多回复,一般都是“嗯”、“好”的应付。
再次看见萧寒,千夏很激动,在ktv就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好像一个孩子拉着父亲的手。
唱完歌,吃宵夜,那个晚上他们又在一起,去的千夏的出租屋,就是城中村里的村民盖的楼房,隔成一间间,很小但很整洁。
事后千夏将脑袋枕在萧寒胸脯上说:“哥,我不求你对我如何,但我对你说的保证一定要遵守。”
萧寒摸着她的头发,想起她说跟了他,就不会跟另外的人上床之类的保证,尽管没有全信,但还是有些感动。
第二天他托人找了个房子,两室一厅,家具家电齐全,预付了一年租金,他就让千夏搬了过去。自此隔一段时间他就过去,千夏将这个出租屋收拾的一尘不染,萧寒只要说过去,她就不去ktv上班了,会熬个粥炒个小菜,就像家庭主妇。
这个时候的萧寒似乎非常“过分”,他有时候晚上跟楚静吃饭,送她回去后直接就掉头到千夏处,千夏有时候不知他来,在上班,自己就打开房门看着电视等。
樊梧伊无论个头还是长相,跟千夏神似,甚至说话的声调都像,一度萧寒都想问问她们是姐妹吗?
柳溪吐了个不亦乐乎,樊梧伊手忙脚乱的又是帮她捶背又是帮她擦嘴漱口,折腾了好半天才出来,拉开卫生间的门发现萧寒依旧在谈笑风生,而靠在她身上的柳溪已经是摇摇欲坠。
樊梧伊本来想架着柳溪先走,但柳溪异常坚决就是不走,于是只好又回到座位上,刚坐下就听见萧寒喊服务员,让给倒一杯热水加冰糖。
扫视了下桌上桌下,樊梧伊判断已经喝下去五瓶白酒了,一桌十一个人,除了柳溪喝了半斤多白酒,剩下的就六个男的,有一位跟她一样刚入学的男生没喝。就这萧寒仍旧招呼刚端上冰糖水的服务员打开第六瓶——整整一箱酒看来是不喝完不罢休。
樊梧伊把冰糖水放到柳溪手前,她吐过后清醒一些,不再流泪但情绪很低落。
此时萧寒俨然已经成了一桌人中的中心,余重老师酒量惊人,他的学生都知道,传说喝过七个口杯依旧不摇不晃走路回家,也就是二斤多的量。但余老师估计是顾忌身份,并没有多说话,而萧寒的高谈阔论就有些顺其自然——任何一个长时间的饭局总得有个人把持,要不都默默吃饭会很快散席。
也就是这时候萧寒讲的王安石“走马灯”的野史,为什么说这个樊梧伊去洗手间不知道,但这个故事还是让她想起假期里自己“走马灯”,只是自己就没有巧合一个郎才女貌,甚至连个顺眼的都没瞅见。
最后一瓶酒也就余重与萧寒俩人喝了,轮圈敬酒的时候余重老师说:萧寒是北龙省最著名的记者,文学造诣其实不在我之下,我只是虚长几岁而已。大家也不要跟他论师姐师弟了,叫萧老师也不合适,毕竟是同门嘛。这样吧,他今年整三十多岁,你们叫他个师兄,年龄大几岁,可以叫大师兄!以后难免经常碰面,这样称呼舒服些,也不乱。
萧寒闻言赶紧端起酒杯:恩师言重了,我是虚心拜师,各位理论知识也比我丰富……余重笑着打断他的话:就这样定了!来,一起喝一杯!
大伙纷纷端杯,柳溪也端起糖水带头喊了声:大师兄,多请学弟学妹吃饭啊!
哄堂大笑里这个辈分就这么排定了。
这时候有位同学好奇的问:余老师,大师兄是捡来的?怎么捡来的?
余重喝口茶水叹口气,但还是说了原因:我有个同学叫欧阳,一力推荐,但我有些犹豫,因为萧寒本科都的是工民建专业。后来呢,我这位同学出了些事情,招不招萧寒就放下了。去年,我在省里评文学奖,萧寒的一篇作品入围……
萧寒伸手给余重倒了一杯酒插嘴说:“是个中篇,名字是《贻误》。”
余重点点头继续说:初评通过,复评也通过,到最后定一等奖的时候发生分歧,恰好当天有评委请假,到场的是双数,最后投票结果居然是一半赞成这篇作品一等奖,一半赞成一等奖空缺,无奈把我这个评委会主席叫去再投一次票,这篇作品之前我也看过,再投票后萧寒的作品没有拿到一等奖——很明显我投的是空缺。
萧寒哈哈笑着端起杯酒:“老师的坦诚是让我佩服的第一要素,大家一起敬老师一杯!”
乱哄哄的“敬老师”,“敬余老师”……
余重喝了杯中酒,然后接过萧寒递过来的餐巾纸擦擦嘴:刚才我说了,你们这位师兄有个身份是记者。最后评选的时候他居然以记者的身份坐到评委评奖的房间,保安不敢拦,大家也不知道他是谁,所以他马上就知道谁阻碍了他的第一名。
樊梧伊听到这里突然想起萧寒这篇作品叫《贻误》,哪他写的贻误了什么?又想自己的名字的后两个字倒过来就是贻误,初中同学有淘气的就叫她贻误战机。
大家都不吭声专心听余重讲,萧寒拿起烟给余重递过去一根,再伸过去打火机咔嚓点着,余重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来:这小子就是沉得住气,颁奖时他上台我还觉着他面熟,也没在意。但回到宾馆房间收拾东西时,他敲门进来了,开口就直抒胸臆:余重老师,我是萧寒,这个中篇奖我是第二次拿第二名了,想问问为什么?
我收拾着东西有些恼火他的唐突:评委会有意见在后面附着,你看看不就对了。他皮笑肉不笑:不是那个,最后您的一票是决定性作用!我一下子就愣住了,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认出就是当时在场的记者。
余重说到这又抽一口烟,萧寒接口继续讲他们这个故事:余恩师当时就呵斥我——你凭什么进我们评委会的房间?我当时掏出记者证——我是作者也是记者!
他这个语调有些调侃,全桌人一下子又轰然笑了。
余重笑着继续:后来我们俩就在房间探讨这篇作品,我大致给他讲了七八点足与不足,这小子心悦诚服,后来又聊了几句,我才想起欧阳推荐给我的人就是他!后来我们接触过多次后,觉着他真不错,也真是想学点东西,就给学校打招呼破格录取了他。
除了余重,其余同学都站起来敬了萧寒一杯酒,刚才提到欧阳,萧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仍旧笑着喝酒。
余重接着说萧寒写过的新闻稿,在文人的嘴里说事情,一般都会渲染,女同学都开始崇拜的目光看着萧寒,因为那些采访真的是九死一生。
三年后樊梧伊总是很努力想起这个饭局,这个开学第一天。但她总是想起开学前那场雨,甚至闪电的亮度及玻璃窗上的水流,但就是想不起这顿饭后为什么跟着萧寒去唱歌。
其实原因又异常的简单——柳溪非要去。
余重讲完“捡来”萧寒的过程后,萧寒把剩下的酒给还在喝的人分了分,说了些场面话:“我来读这个研究生,说实话不是冲这个学位,是真想学点东西,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敬重余老师的学问与做人的品质,各位师弟师妹,人这辈子能遇到这么好的老师,那是前世修为也是大家命好!我看时间不早了,咱就喝了这杯吃口主食结束吧,余老师您说呢?”
余重端起酒杯站起来:好,今天到此为止,感谢萧寒的安排!
酒喝干,萧寒安排服务员给大家盛上汤面,然后站起来提着包出去结账了。等他再进来,余重老师放下碗有些感慨:这顿饭估计就是你们一年的生活费,你们大师兄真破费了啊!
萧寒忙摆手:您客气了,应该的!应该的!
饭店离学校有点距离,出门后学生们打了三辆车,萧寒也把车开了过来准备送余重,但余重说自己家不远,要走路回去。
樊梧伊本来想扶着柳溪进出租车,但柳溪借着酒劲非要上萧寒的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孤帆一片日边来(3)
看着余重走远,樊梧伊马上拒绝:大师兄,你也不能开,酒驾太危险了!
萧寒满不在乎,看得出他的酒劲上涌:没事,没多远!你们上车吧!
樊梧伊还想再说什么,但柳溪已经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她犹豫了一下只好跟着上了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上车,系安全带,打火、开车灯,萧寒拿起口香糖瓶拧开拿出几颗扔嘴里,再扭头递到后头,柳溪伸手接住,也倒出几颗,樊梧伊已经把车窗打开,酒味瞬间被吹的七零八落,但仍旧浓厚。
这个暑假,樊梧伊除了频繁相亲自己觉着最大的收获是考取了驾照,所以看萧寒开车起步,不由脚下动了动,油门离合器刹车该踩哪个心里过了一遍。一斤多白酒下去,萧寒居然能将车开的这么稳,这是樊梧伊没想到的,无论红灯还是变道超车,樊梧伊可以肯定这个大师兄驾驶技术绝对一流,酒后都比她学本时候的师傅厉害。
一路上萧寒只是专心开车,柳溪大概酒醒了一直问这问哪。
说实话樊梧伊与柳溪绝对是当晚吃饭的女孩子里最漂亮的两个,就是放到整个大学校园,她俩的长相气质也在前茅。但萧寒好像没感觉拉的是俩青春貌美的女孩子,倒像是拉着他的顶头上司一样规规矩矩,就连回答柳溪的话也是简单明了。
大师兄啊,你的小说大多是自传体,是你的经历吗?
不一定都是。
大师兄,我要要你的签名小说!
行,下次带给你。
大师兄现在手头写啥小说呢?
没有好题材,闲着呢。
……
快到学校门口时,萧寒的手机响了,他将车缓缓靠边停下,然后拿起手机回头:抱歉我接个电话。
这个举动让樊梧伊大为敬佩,随即又觉着可笑:开车不能打手机估计没几个人能遵守,但酒后驾车的也没几个吧。
听筒里的声音很大,后排都能听清楚:跟谁吃饭这么晚啊,快点,老地方!
萧寒犹豫了一下:“我不过去了,今天不想唱歌,喝了不少酒,明天上午还有会呢。”
潘洋崎话筒里的声音不容拒绝:过来吧,吼会给你散散酒!你家千夏在呢啊!让她跟你说话?
“不用了,我十分钟到!”萧寒放下手机回头:两位师妹,你们宿舍离南门近还是北门近?
樊梧伊张嘴还没说出“南门”,柳溪已经抢过话头:大师兄,我也想跟你去唱歌!
萧寒有些惊讶,但马上恢复平静:“是我的几个好朋友,改天好不好?”
柳溪突然伸手拉住萧寒的胳膊:“大师兄,师妹失恋了心情不好,真想去,好不好?”
最后两句话嗲声嗲气明显地是撒娇。
萧寒求助的目光看着樊梧伊,鬼使神差樊梧伊居然笑着说:“大师兄就满足了我们俩小师妹的愿望吧,保证就唱一会不捣乱!”
这次的惊讶萧寒无法掩饰的出现在脸上,久久没有平息。
临近春节前萧寒与樊梧伊奔行在路上,萧寒没话找话就问过樊梧伊:“第一次吃饭送你跟你师姐回宿舍,你居然也赞成她跟我去唱歌,为什么?”
“没什么”,樊梧伊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听见你话筒里说有个千夏,想见见”。
调转车头,萧寒没有再说话,柳溪也没说话,但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萧寒的后脑勺,这让樊梧伊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车子很快停在一个ktv门口,停车场的保安、大门口的门童、进门的一溜“公主”均是“萧哥晚上好,您来了”之类的客套,不言而喻,这位大师兄肯定是这里的常客,而跟在后面的两位让这些点头哈腰的有些诧异。
樊梧伊总是喜欢分析——萧寒今天带她俩来估计不合适,但他这个人应该不太会拒绝。
这也促使她家里出事后的那个夜晚,第一个电话就打给萧寒,他二话没说就开车接上她,然后连夜跑了八百多公里。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领班领着他们仨上了电梯,不停跟萧寒寒暄,其中有一句萧寒点头:“你家千夏知道你来吧?”
樊梧伊看了看手机,二十三点十分。
推门进了一个很大的包间,大屏幕上滚动着字幕,但没有人唱歌,看他们进来,包间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樊梧伊扫了一眼:三个男人,四个穿着暴露的女子。
在这个浅秋的北方城市,这个季节大多都套上秋衣秋裤了,而这五个跟她们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居然都是短衣短裙,好在包间空调很足,温暖如春。
在这样的场合,樊梧伊多少有些尴尬,她穿着长袖长裤——好似在春天她却穿了冬装。
领班伸手接过萧寒脱下的西服,一个女孩子离开沙发走过来接住,转身挂在包间旁边的衣帽柜里,萧寒看了柳溪与樊梧伊一眼:“随便坐,想吃点啥、喝点啥随便点啊。”
再回头跟其中一个男人介绍:“潘总,这两位是我的师妹,晚上一起吃饭来着。”
挂好衣服的那位女孩子也走过来,伸手拉住柳溪的手:“姐喝酒了吧?给你来杯茶吧!”
又看了看樊梧伊笑容满面:“随便坐。”
就像萧寒带她俩到家里做客,妻子该做的面子工程都给足了。
樊梧伊对那位女孩笑了笑,心里没滋没味的。
这是樊梧伊第一次走进这样的场合,与在众多文学作品、电影里看到的场景不谋而合,她也没有惊奇,有一些后悔也是转瞬即逝。
感觉跟萧寒非常亲近的哪位女孩招呼给柳溪倒了杯茶,又转身问樊梧伊:“姐,您喝什么?”
樊梧伊看着这个女孩居然似曾相识,愣了下神:“我,白水。”
随后一个多小时,萧寒没有喝酒,喝了两杯速溶咖啡唱了两首歌——选择的歌均是低沉,这跟柳溪唱的截然相反——她唱的歌欢快又明亮,完全没有了酒醉时候的悲伤。
樊梧伊唱了一首很大众的,然后喝了两杯白水吃了几颗杏仁便坐在一个角落不再出头。
因为有她俩在,潘洋崎他们也没有太放肆吼叫,于是差不多就结束了。
下楼的时候萧寒说自己开车了,不用潘洋崎送,那个似曾相识的女孩给萧寒拿过衣服后就挎着他的胳膊,很自然。
上车的时候依旧她俩坐后面,那个女孩子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车开动的时候,柳溪突然说:“师妹,你跟师兄的女朋友很像啊。”
樊梧伊跟哪个女孩子不约而同对视了一下,然后各自淡淡笑了,那个女孩子对萧寒说:“哥,我没你师妹漂亮。”
萧寒目不斜视,专心开车:“都漂亮。对了,两位师妹,她叫千夏。”
车很快停在一个小区门口,千夏又亲昵的拉了拉萧寒的胳膊:“我下了,你开车慢点。”
再回头:“两位姐姐再见,我先下了。”
车门拉开,秋风如刀,车内车外温度被劈成对立的两部分再慢慢融合,萧寒拉开车门将自己座椅靠背上的一件外套拿起,下车走到千夏跟前给她披上,千夏乖乖穿好,没在意车上有人看着,伸手抱了抱萧寒但很快就放开,然后摆手进了小区门,萧寒看着她进去才又回头上车。
樊梧伊隔着车窗看着有些温暖,柳溪却不依不饶的开着玩笑:“大师兄,这位娇妻不错啊?”
萧寒呵呵了一声没有回答。
回到宿舍简单洗漱,樊梧伊趟下就知道这个晚上要失眠。
同宿舍的均在酣睡中,她回来轻手轻脚但动静不小,但这三位新室友没有任何反应,这不由让她开始怀念过去的室友,不用说这么晚回来,就是九点不回宿舍,电话问候已经此起彼伏了……
任何一个新的环境都需要融入的过程,尤其是人构成的环境。樊梧伊再入熟悉的校园,但陌生的舍友实在让她有些感触,更不要说什么久别重逢。
不能开灯看书怕影响别人,辗转反侧中手机突然叮铃响了一下吓了她一跳,赶紧伸手从包里拿出,先设置静音再看居然是萧寒发了条短信:“躺下了吧,我已经回家,祝好梦。”
樊梧伊想了想便摁下一行字发过去:“躺下了,师兄,但今晚该是没有梦,因为我失眠了。”
是吗?为何失眠?
不为什么,有些失望。
失望?对什么失望?
“对将要开始的研究生生活,”樊梧伊想了想有些调皮,又加了一句:“对师兄也失望。”
手机沉默了几分钟才又闪亮:“我对自己也失望,这不意外。但你对将要开始的新的学习不该失望。”
樊梧伊无声笑了笑:“没有什么新鲜感,陌生却如影如随。没了希望就是绝望吧。”
萧寒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上次更长:“没了希望之后不是绝望,而是另一个希望。正如借口,可以让你安身立命也能让你畏缩不前。”
樊梧伊还在理解这句话,萧寒又发来一条:“睡吧,闭起眼睛想山花灿烂,想春天的风,你会睡着的。晚安。”
樊梧伊捏着手机发了会呆,然后又编发了一条短信想了想还是发了出去:“大师兄哲理,受教。有个小问题,您是跟三个人同时聊天吗?只是好奇,无需回复,晚安。”
她想在跟萧寒聊天的应该是她自己,柳溪与千夏。
原想萧寒是不会回复了,起码不会马上回复,但还没把手机放回枕边就又闪亮了:“不是三人是两人,我不喜欢撒谎。”
那么另一个是谁呢?柳溪还是千夏?
樊梧伊想着那个跟自己像的女孩子,没有羡慕倒是有些同情,摇摇头,只是礼貌回复了三个字:“嗯,晚安。”
第一百三十七章 烟波江上使人愁(1)
其实樊梧伊都想错了,萧寒给她与柳溪都是礼貌性发了问候短信,她回了几句,柳溪估计是睡着了就没回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至于千夏,萧寒是打电话聊了几句,他对这个女孩子已经心生怜悯,并且越来越浓。
真实的情况是在跟楚静聊短信,对方夜班,俩人的对话不疼不痒,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这一年的秋天雨水特别多,好像天漏了,是不是就是一场雨,萧寒有个下午在办公室看完稿子,百无聊赖就想起了千夏。
也没有打电话,驱车到了给千夏租房的小区门口,停好车打着伞就上去了。
因为没有提前说要来,萧寒估计千夏去“上班”了,拿出钥匙开门后,眼前的一幕他惊呆了,手里的雨伞“噗”的一声歪倒在地上:
千夏穿着睡衣,在床边席地坐着,披头散发,一只腿压在屁股下,另一只腿深出去,光脚上没有鞋子。
听到门响,本来在床边埋着的脑袋抬起来,脸色苍白,看见是萧寒,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萧寒赶紧过去:“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走,我拉你去医院!”
千夏摇摇头,一滴眼泪甩出来,在日光灯下闪过:“不,不去,痛,痛经。”
扶着起来,千夏马上就捂着嘴进了厕所,然后蹲下对着马桶吐了几口,萧寒跟进去,千夏上气不接下气说:哥,你出去吧,我要上厕所。
后来萧寒了解到,每个月都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千夏就像死一样,她的痛经看过很多医院,没有任何效果,每一次来都是上吐下泻,浑身冰凉,疼的要死要活。
萧寒没有走,出去买了些药,又买了粥,千夏就吃了一口,把药与粥又都吐了,她挣扎着冲了个澡,在萧寒怀里窝了一个晚上。
后来萧寒带千夏找妇科专家看了看,没有好的方法,也就作罢,只是每个月自己“受刑”的时候,千夏就说:哥你不要过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忍着就行。
自租房搬过来后,萧寒曾要给她留钱,但被拒绝了,千夏说自己的钱够用。
不仅如此,千夏还给萧寒偶尔买条领带啊什么的,这让他有些感动,心里把千夏当成了那朵红玫瑰。
萧寒最喜欢的女作家是张爱玲,她的小说《红玫瑰白玫瑰》中有段描写:“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致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
那么,楚静就是他的白玫瑰了,他是同时拥有着两朵,好似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别扭着岁月,别扭着自己的人生。
他从长山市开完“打掉田永亮(豹哥)黑社会集团”新闻发布会,返回太原的途中楚静给他打了个手机,约好当晚吃饭,楚静就说了饭点名称地点。
回到单位给龙飞汇报了情况,把稿子弄好提交,萧寒就把这件事疏忽了。他太困了,本想睡会晚上去赴约,但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
这还不算,打开吴哥送给他的礼品盒,金灿灿的唢呐把他惊呆了——于是又去厂家问,再回家,洗了澡看表晚上七点了才想起昨晚的约,此时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
赶紧打过去电话,本想解释,但楚静接起来电话就说:“你是不是耳朵根子发烧啊?萧大记者,我们正在议论你呢,给你换过药的俩丫头要约你吃饭。”
萧寒愣了下:“你们是不是在看‘黑帮覆灭’连载啊?”
楚静说是啊,这俩小妮子下班也不走,就在我科室坐着呢。
萧寒马上说:“我请客,你定地方。”
楚静说你稍等一下,然后听筒里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萧寒估计她走了出来,声音又传过来:“你放我鸽子一次,不管什么原因,就算你的手机被公安部门监控,你欠我一次。”
不等萧寒说话,楚静接着说:“还是昨晚定的那个地方,二十分钟后见吧。”
电话挂断了,萧寒赶紧站起来穿衣服,下楼上了车他都没想起昨晚在哪,但是如果直接问楚静估计会气疯,于是拨通电话装模作样:“楚护士长,我开车过去接上你们吧?”
“不用,”楚静的手机里传出另外女孩嘻嘻哈哈的声音,萧寒刚要说话,楚静说:“我们走过去,离我们医院也就几百米远。”
萧寒马上说好的,我尽快过去。
楚静说:“不着急,你开车慢点。”
旁边马上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真是贴心的关心啊……”
电话挂断了,萧寒发动车,直接冲着楚静工作的北龙省人民医院开去,也就在这时候,他想起那个饭店的名字——白玫瑰茶餐厅。随即也想起楚静说的地址,“就在北龙省人民医院往东三百米,路北。”
萧寒过了北龙省人民医院往东放慢车速,很快就看到“白玫瑰茶餐厅”,霓虹灯很别致,一枝非常逼真的白玫瑰形状灯带在“茶餐”两个字中间伸出来,含苞欲放。
停好车推门进去,轻柔的音乐扑面而来,一个服务员迎过来,萧寒说“花蕊”,对方马上弯腰鞠躬:“您请。”
一层是散座,装修的格调很高雅,只是就稀稀拉拉两三桌饭,偌大的厅里显得有些冷清。
顺中间的圆楼梯上到二楼,经过一个个包间,萧寒看门牌“花瓣”——“花蕾”——“花梗”……原来所有的包间都是花的构成。
“花蕊”包间门开着,一个条桌一边坐着俩姑娘,另一边坐着楚静,萧寒进去点头说:“抱歉,各位‘天使’等久了。”
脱掉护士服,对面这俩女孩原来长相很普通,就算穿的花枝招展也没显出多少姿色,还不如穿着工作服的样子。
楚静一袭白裙,头发用白色发卡随意扎了起来,萧寒说的“天使”是指白衣天使,但楚静坐在那里宛如天使在人间。
坐到楚静身边的空位,萧寒扭头问楚静:“楚护士长,点菜了吗?”
楚静点点头还没有说话,那俩护士已经叽叽喳喳开始问这问那,主题就是萧寒关于“长山黑帮”的采访经历。
挑了几个重点说了说,其实萧寒主要是给楚静听的,那俩姑娘已经惊呼不停。
聊天中点的菜也陆续上来,萧寒本想喝点啤酒,但楚静摁铃叫服务员:“刚才让楼下醒我存的红酒,拿来吧。”
这让萧寒马上就想起了欧阳一,这样的地方她带着去过几次,喝的也是存的红酒——欧阳一的父亲存的,一个成功的老男人存的。
一种情绪在萧寒的内心弥漫,五年多的记者生涯让他见多了这些事情,一个有钱或者有势的男人,一直为一个漂亮的年轻的女人埋单,要啥给啥,为什么不言而喻。
深呼吸,像把那种情绪吐了出来,萧寒微笑着继续回答那俩姑娘的问题,比如,你看到恐吓你的子弹不害怕吗?再比如,你被人跟踪心里不慌吗?
四个人喝了三瓶,萧寒曾跟欧阳一的父亲聊过红酒,尽管不认识法文,他也知道这红酒价格不菲,应该超过三千一瓶。
薛静吃饭的过程话不多,但红酒喝了不少,那两位女孩加起来也就半瓶,剩下的都是萧寒跟她喝了。
吃完饭大约十点,萧寒把车开过来,楚静已经略显醉态,但思维清醒扶着车门问:“你喝了酒能开车吗?”
那两位护士马上也说别开了,我们打车回就行,不劳烦萧主任送了。
萧寒下车给楚静打开副驾驶车门,伸手准备扶一把:“楚护士长,请放心,保证把三位天使平安送达。”
楚静扑哧笑了下,伸手拨拉开他的手:“你给你的两位准粉丝开门吧。”
那两位护士已经自己拉开车门上车,其中有一位伶牙俐齿:“楚姐,你要舍得我们就粉!”
楚静红扑扑的脸:“你个小蹄子,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全车都是笑声,但刚拐过前面一个路口,都不笑了,只见不远处警灯闪闪,七八个警察分工明确:指挥车靠边的,指挥排队等待查验的,还有记录的与防治冲卡的……
查酒驾。
后排一个护士当时有些吓着了:萧寒主任,你喝了那么多红酒,怎么办?
萧寒没有丝毫惊慌,车靠边后先是拿出新闻采访的车牌放到挡风玻璃前,而后扭身说:“二位中间有个摄影包,打开把相机递给我。”
手忙脚乱,递了过来,萧寒拎起相机:“你们坐着不要动。”
开门下车,有个带队模样的警察走过来,敬了个礼:请配合我们查验,上车往前开,到前面吹酒精测试仪。
“呵呵”笑了笑,萧寒举起相机:“我是记者,你们这么晚还在查酒驾,真辛苦敬业,不知查的情况如何?我回去要写一篇报道。”
“咔咔”对着前头后头摁了几下后,萧寒掏出记者证递过去。
那个警察看了下证件,立马站直了身子:“失敬,失敬,原来是北龙晚报的记者萧寒!您是不是写出‘长山黑社会’的那个萧寒?”
萧寒笑了笑,点头:不值一提。
那警察马上就后转身喊:“各位兄弟打点起精神,记者要拍照。另外,小陈,你把这两个小时查的结果给萧寒记者汇报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烟波江上使人愁(1)
其实樊梧伊都想错了,萧寒给她与柳溪都是礼貌性发了问候短信,她回了几句,柳溪估计是睡着了就没回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至于千夏,萧寒是打电话聊了几句,他对这个女孩子已经心生怜悯,并且越来越浓。
真实的情况是在跟楚静聊短信,对方夜班,俩人的对话不疼不痒,就是打发时间罢了。
这一年的秋天雨水特别多,好像天漏了,是不是就是一场雨,萧寒有个下午在办公室看完稿子,百无聊赖就想起了千夏。
也没有打电话,驱车到了给千夏租房的小区门口,停好车打着伞就上去了。
因为没有提前说要来,萧寒估计千夏去“上班”了,拿出钥匙开门后,眼前的一幕他惊呆了,手里的雨伞“噗”的一声歪倒在地上:
千夏穿着睡衣,在床边席地坐着,披头散发,一只腿压在屁股下,另一只腿深出去,光脚上没有鞋子。
听到门响,本来在床边埋着的脑袋抬起来,脸色苍白,看见是萧寒,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萧寒赶紧过去:“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走,我拉你去医院!”
千夏摇摇头,一滴眼泪甩出来,在日光灯下闪过:“不,不去,痛,痛经。”
扶着起来,千夏马上就捂着嘴进了厕所,然后蹲下对着马桶吐了几口,萧寒跟进去,千夏上气不接下气说:哥,你出去吧,我要上厕所。
后来萧寒了解到,每个月都有四分之一的时间,千夏就像死一样,她的痛经看过很多医院,没有任何效果,每一次来都是上吐下泻,浑身冰凉,疼的要死要活。
萧寒没有走,出去买了些药,又买了粥,千夏就吃了一口,把药与粥又都吐了,她挣扎着冲了个澡,在萧寒怀里窝了一个晚上。
后来萧寒带千夏找妇科专家看了看,没有好的方法,也就作罢,只是每个月自己“受刑”的时候,千夏就说:哥你不要过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忍着就行。
自租房搬过来后,萧寒曾要给她留钱,但被拒绝了,千夏说自己的钱够用。
不仅如此,千夏还给萧寒偶尔买条领带啊什么的,这让他有些感动,心里把千夏当成了那朵红玫瑰。
萧寒最喜欢的女作家是张爱玲,她的小说《红玫瑰白玫瑰》中有段描写:“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致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粘在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
那么,楚静就是他的白玫瑰了,他是同时拥有着两朵,好似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别扭着岁月,别扭着自己的人生。
他从长山市开完“打掉田永亮(豹哥)黑社会集团”新闻发布会,返回太原的途中楚静给他打了个手机,约好当晚吃饭,楚静就说了饭点名称地点。
回到单位给龙飞汇报了情况,把稿子弄好提交,萧寒就把这件事疏忽了。他太困了,本想睡会晚上去赴约,但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
这还不算,打开吴哥送给他的礼品盒,金灿灿的唢呐把他惊呆了——于是又去厂家问,再回家,洗了澡看表晚上七点了才想起昨晚的约,此时已经过去二十个小时。
赶紧打过去电话,本想解释,但楚静接起来电话就说:“你是不是耳朵根子发烧啊?萧大记者,我们正在议论你呢,给你换过药的俩丫头要约你吃饭。”
萧寒愣了下:“你们是不是在看‘黑帮覆灭’连载啊?”
楚静说是啊,这俩小妮子下班也不走,就在我科室坐着呢。
萧寒马上说:“我请客,你定地方。”
楚静说你稍等一下,然后听筒里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萧寒估计她走了出来,声音又传过来:“你放我鸽子一次,不管什么原因,就算你的手机被公安部门监控,你欠我一次。”
不等萧寒说话,楚静接着说:“还是昨晚定的那个地方,二十分钟后见吧。”
电话挂断了,萧寒赶紧站起来穿衣服,下楼上了车他都没想起昨晚在哪,但是如果直接问楚静估计会气疯,于是拨通电话装模作样:“楚护士长,我开车过去接上你们吧?”
“不用,”楚静的手机里传出另外女孩嘻嘻哈哈的声音,萧寒刚要说话,楚静说:“我们走过去,离我们医院也就几百米远。”
萧寒马上说好的,我尽快过去。
楚静说:“不着急,你开车慢点。”
旁边马上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真是贴心的关心啊……”
电话挂断了,萧寒发动车,直接冲着楚静工作的北龙省人民医院开去,也就在这时候,他想起那个饭店的名字——白玫瑰茶餐厅。随即也想起楚静说的地址,“就在北龙省人民医院往东三百米,路北。”
萧寒过了北龙省人民医院往东放慢车速,很快就看到“白玫瑰茶餐厅”,霓虹灯很别致,一枝非常逼真的白玫瑰形状灯带在“茶餐”两个字中间伸出来,含苞欲放。
停好车推门进去,轻柔的音乐扑面而来,一个服务员迎过来,萧寒说“花蕊”,对方马上弯腰鞠躬:“您请。”
一层是散座,装修的格调很高雅,只是就稀稀拉拉两三桌饭,偌大的厅里显得有些冷清。
顺中间的圆楼梯上到二楼,经过一个个包间,萧寒看门牌“花瓣”——“花蕾”——“花梗”……原来所有的包间都是花的构成。
“花蕊”包间门开着,一个条桌一边坐着俩姑娘,另一边坐着楚静,萧寒进去点头说:“抱歉,各位‘天使’等久了。”
脱掉护士服,对面这俩女孩原来长相很普通,就算穿的花枝招展也没显出多少姿色,还不如穿着工作服的样子。
楚静一袭白裙,头发用白色发卡随意扎了起来,萧寒说的“天使”是指白衣天使,但楚静坐在那里宛如天使在人间。
坐到楚静身边的空位,萧寒扭头问楚静:“楚护士长,点菜了吗?”
楚静点点头还没有说话,那俩护士已经叽叽喳喳开始问这问那,主题就是萧寒关于“长山黑帮”的采访经历。
挑了几个重点说了说,其实萧寒主要是给楚静听的,那俩姑娘已经惊呼不停。
聊天中点的菜也陆续上来,萧寒本想喝点啤酒,但楚静摁铃叫服务员:“刚才让楼下醒我存的红酒,拿来吧。”
这让萧寒马上就想起了欧阳一,这样的地方她带着去过几次,喝的也是存的红酒——欧阳一的父亲存的,一个成功的老男人存的。
一种情绪在萧寒的内心弥漫,五年多的记者生涯让他见多了这些事情,一个有钱或者有势的男人,一直为一个漂亮的年轻的女人埋单,要啥给啥,为什么不言而喻。
深呼吸,像把那种情绪吐了出来,萧寒微笑着继续回答那俩姑娘的问题,比如,你看到恐吓你的子弹不害怕吗?再比如,你被人跟踪心里不慌吗?
四个人喝了三瓶,萧寒曾跟欧阳一的父亲聊过红酒,尽管不认识法文,他也知道这红酒价格不菲,应该超过三千一瓶。
薛静吃饭的过程话不多,但红酒喝了不少,那两位女孩加起来也就半瓶,剩下的都是萧寒跟她喝了。
吃完饭大约十点,萧寒把车开过来,楚静已经略显醉态,但思维清醒扶着车门问:“你喝了酒能开车吗?”
那两位护士马上也说别开了,我们打车回就行,不劳烦萧主任送了。
萧寒下车给楚静打开副驾驶车门,伸手准备扶一把:“楚护士长,请放心,保证把三位天使平安送达。”
楚静扑哧笑了下,伸手拨拉开他的手:“你给你的两位准粉丝开门吧。”
那两位护士已经自己拉开车门上车,其中有一位伶牙俐齿:“楚姐,你要舍得我们就粉!”
楚静红扑扑的脸:“你个小蹄子,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全车都是笑声,但刚拐过前面一个路口,都不笑了,只见不远处警灯闪闪,七八个警察分工明确:指挥车靠边的,指挥排队等待查验的,还有记录的与防治冲卡的……
查酒驾。
后排一个护士当时有些吓着了:萧寒主任,你喝了那么多红酒,怎么办?
萧寒没有丝毫惊慌,车靠边后先是拿出新闻采访的车牌放到挡风玻璃前,而后扭身说:“二位中间有个摄影包,打开把相机递给我。”
手忙脚乱,递了过来,萧寒拎起相机:“你们坐着不要动。”
开门下车,有个带队模样的警察走过来,敬了个礼:请配合我们查验,上车往前开,到前面吹酒精测试仪。
“呵呵”笑了笑,萧寒举起相机:“我是记者,你们这么晚还在查酒驾,真辛苦敬业,不知查的情况如何?我回去要写一篇报道。”
“咔咔”对着前头后头摁了几下后,萧寒掏出记者证递过去。
那个警察看了下证件,立马站直了身子:“失敬,失敬,原来是北龙晚报的记者萧寒!您是不是写出‘长山黑社会’的那个萧寒?”
萧寒笑了笑,点头:不值一提。
那警察马上就后转身喊:“各位兄弟打点起精神,记者要拍照。另外,小陈,你把这两个小时查的结果给萧寒记者汇报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烟波江上使人愁(2)
萧寒很认真记录了这个点的查酒驾情况,然后又拍了几张特写才返回车上,那位带队的警察走过来再次敬礼,萧寒也笑着回敬了一个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车启动,超过监测点,后排座位的姑娘才吁了一口气,其中一个竖起大拇指:“果然厉害,随机应变。”
楚静“切”了一声,然后扭头对萧寒说:“如果酒驾被抓住,罚款拘留是小事,你估计得被开除公职。最重要的一点——你这是拿生命开玩笑。”
这话有些意外也不意外,他内心深处知道这样的有恃无恐早晚会出事,还有,楚静本来就是一直在“装”,这话估计也是给小护士听的。
他笑了笑说:“谢谢楚护士长提醒,不过这个稿子我肯定写,发个图片新闻。”
依次把后排的两位护士送到家后,萧寒问楚静家的位置,楚静靠在椅背上说了一句非常意外的话:“这么晚了,我回哪?给家里说的是上夜班,要不你送我回单位,要么去你家对付一晚上,能接纳吗?”
“呵呵”笑了笑,萧寒调转车头就往家的方向开,楚静看着前面:“‘呵呵’的意思是什么?”
萧寒专心开车,笑着回答:“没有意思,去值班室肯定睡不好,我家呢,起码有个舒服的床。你的话我都当圣旨,如果非要有意思,那就是‘谢主隆恩’。”
楚静不再言语,走了一段路,突然像想明白般:“油嘴滑舌,你当我是把自己送给你做赏赐?甭想歪了。”
“明白,”萧寒拐过一个弯:“人歪了会倒,车歪了会翻。”
楚静好似还想说点啥,但欲言又止,随即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车进小区门口萧寒停了下车,在门口超市买了一双女式拖鞋,还买了一块毛巾,上车递给楚静:“我家没有这些,平时就一个人,朋友也不多。”
停车上楼,开门进家,楚静马上就被一屋子的书惊呆了:“你这书真是丰富啊。”
萧寒换过拖鞋,指了指卫生间:“这么晚了,我没有办法给你买新的睡衣,有一套前女友的,你不嫌弃我给你找出来。对了,我这书的大部分也是前女友馈赠,至于为什么或者后来呢,我不想回答,请尊重我。”
楚静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好舒服啊,女人对高跟鞋是偏爱的,但这个穿久了有多难受也只有女人知道。”
萧寒嗯了一声:“我前妻就特别喜欢高跟鞋,她的鞋柜里有几十双。至于为什么离婚,我仍旧是不想回答。”
自进了门,萧寒的语气就开始变成这样阴阳怪气,也不一定是故意,但楚静已经准备夺门而出:“你什么意思,我什么都不会问行不行?”
萧寒耸耸肩:“长夜漫漫,我们要喝点茶,聊聊天,我是打预防针。如果有冒犯,对不起,我用了五年时间忘记前妻,又用了三年时间忘记前女友,实在是不想再提起。”
楚静没有再说话,叹口气就在书架中看了一圈。
这是一个安静的夜晚,怪怪的安静。
萧寒在卫生间换了衣服,然后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喝茶。楚静在医院洗过澡,但又冲了一次,正如她自己后来给萧寒说的,医院工作久了,多少都有点洁癖。
只是这个夜晚这俩人都没睡着,萧寒在沙发上躺在,楚静在卧室的床上躺着,谁也明白“来”与“留”的为什么,但都不去解答。
天快亮的时候楚静实在忍不住来到客厅,看萧寒对着一本书紧皱眉头,直接就问:“你是不是觉着我是摆设?”
萧寒放下书:“我们才第五次见面。”
楚静坐在他身边:“你们文人不是都说一见钟情吗?”
萧寒往里面让了让:“那多指梦想,虚无渺茫。”
楚静靠着他的腿上,确切说是大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放下书,萧寒再往里让了让,但沙发背靠阻挡了他的身体,于是抬起外面的腿放到沙发背上:“你讲吧,我保证认真听。”
楚静看着他的眼睛:“你是理智还是故意?”
萧寒摇摇头:“都不是,就是真诚。”
楚静开始叙述,这是一个悲凉的故事,萧寒从头至尾都知道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楚静自己,但不能也不需要点破,只是心破了。
有个女孩子,高中时期就跟一个男孩子好上了。
这个男孩子学习非常好,在他们重点中学都是数一数二的,北大清华手到擒来的成绩。
为了这个女孩子,这个男孩子放弃了国内最好的学府,跟女孩子一起考到了一所医学院。
拿到大学入学通知书的那天,女孩子决定把自己给了那个男孩,于是就跟着男孩子去了他家,他家那天没有人,他的父母去旅游了。
但没有成功,原因是女孩子太紧张了,全身痉挛,无法进入。
于是一个暑假过去了,男孩子与女孩子找机会又试过几次,仍旧不行,原因都是女孩子全身痉挛无法进入。
这个女孩子是军人家庭长大,从小家教就非常严格,父母从初中开始就要求一件事——不许早恋。所以,她一直在封闭着自己,到了高中喜欢上了这个男孩,也悄悄约会,拉手亲吻都会浑身紧张,汗流浃背。
男孩子很理解这个女孩子,她的漂亮与自制是别的女生无法比拟的,于是就死心塌地爱着她。
大二他与她确立关系,双方家长也见面了,都同意了,只是仍旧无法在一起,原因照旧——女孩子的问题,每次到关键时刻,女孩子都会痉挛,根本无法成功那个事情。
大三过去,大四过去,女孩子毕业工作了,分配到一个很好的医院。男孩子继续读研究生读博士,他们一直在一起,但仅仅限制在手拉手嘴对嘴,那个事情更是严重到言语提到都不行。
终于,男孩子毕业了,也找了个大医院工作,双方定亲,准备谈婚论嫁,那个女孩子仍旧不行——她似乎对性有了恐怖,深入骨髓的恐怖,只要脱了衣服躺到一起,浑身就开始痉挛。
如此男孩子有些心灰意冷,女孩子下定决心跟母亲谈了,羞于启齿的内幕都说了。女孩子的母亲急了,带着自己的妹妹还有女儿,当然还有女儿的男朋友一起去了医院——不是女儿与未来女婿工作的地方,都留面子。
相关专业的大夫检查了男孩女孩,然后说都没问题。
女孩子的妈妈问:都没问题,为何不行?
这个老女人大夫说关键是女孩子,不知为何她太紧张了,有个治疗方案,你们签字认可我就继续治疗。
看了方案,女孩子的母亲与姨姨都不同意,但女孩与男孩商量说可以,他与她都是学医的,能理解,为了未来的幸福。
于是女孩子的母亲第一次屈从了女孩的意志,医生用自己的手指结束了女孩子的贞操——当殷红的血滴在手术台上,女孩子哭了,她从来都是想把自己完整交给那个男孩,命运却开了这么一个玩笑。
手术后不久,男孩子与女孩子又在一起了,谁也想不到,这个命运的玩笑仍旧在继续——当男孩子伏在女孩子身上时,她又痉挛了,浑身抽筋,要死要活。
男孩子失望了,他认为女孩子不爱他,再加上女孩子的父母要求,结婚必须再买新房,于是选择了分手,毅然决然。
女孩子自此再没有爱过别人,尽管她知道自己美貌动人,尽管她知道自己是很多男人想染指的对象。
萧寒抽出腿,叹口气去厨房烧水,然后返回客厅泡茶,窗外是黎明前的黑暗。
楚静端起一杯茶,光洁的手臂在萧寒眼中如同倩倩莲藕,他忍不住就问:后来呢?
喝一口茶,楚静幽幽颤颤:后来,后来这个女孩子开始放纵,她医院的一把手早就对她垂涎三尺,她选择的不是“屈从”而是“交换”。
萧寒喝杯茶再倒,没有说话。
楚静就像要倾诉,接着说:这个女孩子人生第一次,除了医生冰凉的手指后的第一次,换回护士长的职务。再然后,房子有了,再然后车子有了,再然后,就是这个晚上——她发现另一个男人长的非常像自己曾经最爱的男孩。
彼此陷入沉默,好像都很坦诚,但又都是捏着刀,你扎着我,我扎着你,不想躲避,任由痛着,任由鲜血滴滴答答。
再喝一杯茶,楚静摇摇头,开了口:“那个女孩子开始背叛从小坚守的信条,也开背叛自己的父母,因为她想自己的一切都是父母害的。父母失望极了,在选择了忍让的同时也选择了放弃。”
萧寒马上想起自己的父母,因为离婚、因为欧阳一的失踪,父母的失望与无奈,马上就问:“父母怎么了?”
楚静唉了一声:父母跟女孩的弟弟移民了,发誓这辈子不认这个女儿。
萧寒不由就伸手抱住了楚静:“愿老天可怜见。”
楚静没有迎合:“老天?老天早就瞎了眼睛了。”
天逐渐亮了,但萧寒与楚静相拥着进了卧室,没有痉挛,只有放纵,拼命的放纵。
第一百三十九章 烟波江上使人愁(3)
貌似很潇洒,其实心里的苦闷与无聊无以复加,萧寒就这样混着日子,日子也这样混着他。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千夏与楚静就这样同时存在着,又同时被忽略着,萧寒几乎不用心,只是怜悯着千夏,虚荣着楚静,爱与他好似不复存在,唯有性才是安慰。
这两个不同身份不同学识的女孩子,在这一点上似乎达成某种共识,只要跟萧寒在一起的床上,就贪婪,就疯狂。这让萧寒很多时候都产生错觉,把千夏与楚静合二为一。
区别是千夏越来越依赖他,无数次流露出不想再去夜场上班,就想安心陪着萧寒生活,但他认为这不可能,每一次都是婉转回复或者装作不知;
楚静从来不跟他去任何公众场合,最多的是吃饭,喝酒,然后睡觉,*,他们之间就没有了其他。最奇怪的是,她从来不让萧寒去她家,甚至都不告诉住哪?
有一次萧寒听她接电话,好似给一个小孩子在说话,很温柔的声音,但她是下床去客厅接的,也不好问什么。
就像是一脉相连,北龙晚报也在表面的繁荣下,隐藏了太多不安定因素,先是两次被告到法庭,龙飞动用了各方面关系,但第一件诉讼案一审仍旧败诉。再就是虚假医疗广告造成的另一个纠纷,让北龙晚报颜面扫地,用了很长时间才消除影响。
第一件事情起因是某歌星要来北龙开演唱会,于是各方面的宣传铺天盖地,只是因为这位歌星有些过气,前期票务并不理想。
北龙晚报广告部本来想把这个广告拉过去,但承办这场演出的公司没有搭理,且双方会谈的很不愉快。
就在这场演唱会不到两周就要开,网上传出消息——这位歌星突发急性阑尾炎,不得不到当地某医院实施紧急手术。网上的这条消息说,按常规阑尾手术7天即可出院,但这位歌星身体实在虚弱,医生要求她必须休息治疗三周方能出院,为此这位歌星还取消了另外两场演出。
因为此前的合作失败编委会都知道,各部门主任也知道,所以都对这个事情忿忿不平。据此,北龙晚报的文娱部发了个消息,且处理的很大——这有些公报私仇的味道,更是一种幸灾乐祸。
常理推断,急性阑尾炎手术,一般得休息两周多,身体强壮创面小的也得一周。北龙晚报文娱部的记者采访了相关医疗专家,也证实了这位歌星确实是患了急性阑尾炎,稿子就推出了。
引题:突发急性阑尾炎
主题:xxx歌星八成不会来北龙
消息本身没有大问题,基本都是还原网络的内容,只是加了几句,其中有一句是“根据她的身体原因,某歌星八成不会来北龙,对北龙歌迷来说,期待已久在这场演唱会上一睹某歌星风采的愿望恐怕要泡汤了。”
但是,这位歌星在演唱会前两天如期而至,阑尾炎确实有,但住院后保守疗法,根本没有动手术。
演唱会照常进行了,北龙晚报随即也发了另一篇报道——xxx歌星如期到北龙。
抛去幸灾乐祸,这是很正常的一次新闻报道,为此龙飞还在编委会上表扬了文娱部,对新闻的敏感度值得赞扬。
谁也没想到,演唱会结束后,承办这场演出的公司却一纸诉状将北龙日报告上了了法庭,索赔一百五十万。
这是一件在中国都市类媒体发展中不得不提的事情,因为北龙晚报不具备法人主体,该演出公司就将北龙晚报的主管主办单位北龙日报起诉至法院。
诉状称:承办这场演出该公司共投入了七十万,演出活动也没有一家赞助单位,门票、广告收入仅五万元,退票款达一百万元之多。该公司认为这些都是北龙晚报一句“根据她的身体原因,某歌星八成不会来北龙,对北龙歌迷来说,期待已久在演唱会上一睹某歌星风采的愿望恐怕也要泡汤了”的报道造成的。
北龙日报根本没有理睬这个事情,北龙晚报的人更是引为笑谈,无稽之谈——你搞了个演出砸了、赔了,迁怒啊,找我们的茬?
但是,万万没想到,一审居然是北龙日报输了。
这就像一块石头砸到油锅里,溅起的热点迅速引燃了左右的油。全国媒体一片哗然,大致归纳观点如下:
报道是推测,而不是“推断”;是有根据的,不是“虚假信息”;“如期来并”的报道距演出还有2天时间,“为时未晚”,认定“社会影响已经形成”偏离事实;投资与风险并存,演出公司不应把自己应承担的风险损失说成可期待的利益,归责他人。
很快,这个事件引发了媒体的大讨论,几家中央级媒体也参与进来:所谓“虚假信息”究竟是什么?“明星突然住院手术”是一个新闻事实,并非杜撰的假消息。不少北龙人正期待着这位明星的演出,他们有权了解与之相关的真实情况,反之,如果知而不报,倒是有违媒体的职业道德。时代发展,人们对各种信息获知的权利越来越重视,信息的自由流通变得越来越重要,媒体所承载的传播信息的责任也越来越重大。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要求新闻媒体对他报道的新闻不得作任何分析,是不正常的。只要这种分析符合社会公众的利益,符合社会的一般道理,没有歪曲事实,就不应当非难新闻媒体,要他承担不应当承担的责任。
有全国媒体一边倒的支持,北龙日报当然不服从判决,随即以判决认定事实不清、适用法律错误为由提出上诉,并请了北龙最好的两位律师,北龙省高级人民法院受理此案。
随后,受北龙日报委托,律师开始调查取证。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一份份证据,逐步推翻了一审判决。比如:所谓退票很多是伪造的——大多是代销公司退回的票,但该公司提供给法院的证据是购买后所作的退票。律师认为所谓购票人,大都为代销人,代销的数量高达数百张甚至数千张,但代销者自己均没有付出相应的门票款项。
此外,在新闻法制的理论研究和司法实践中,对于一切进入公共领域的事物,包括文化艺术方面消息的诚实评论,新闻媒体和记者有自由评论的权利。这同国际通行的“公正评论”或称“诚实评论”的原则是接近的。
还有,在新闻学中,就有这个预测性报道,特指以理性、前瞻的眼光,向读者或受众提示、分析“明日生活”,不仅强化了新闻的实效性,而且对社会舆论和社会心态能起到导向作用。
各方压力下,最终高院没有做出判决,该公司估计闹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就提出调解条件——下一场该公司承办的演出,北龙晚报给予版面广告支持——以最后一个版面为例,北龙晚报当时对外报价八万每天,其实广告公司三万都可以做。
龙飞最后拍板了这件事:彼此各退一步是好的,北龙晚报给这个公司做五个版面的广告,共计四十万元;该公司必须将版面广告所宣传的演唱会门票同等价格偿还——也就是得给总价四十万元的门票。
这是面子,龙飞知道该公司最后给的门票也都是卖不出去的边角位置,但,拿回来卖废纸也不能承认输了。
彼此糊弄,也彼此按约。
该公司承办的另一场演唱会一个月后举办,北龙晚报按照法院调解做了五个版面的广告,也拿回来两千张票,票面价格贰佰元,也就是四十万对四十万,其实都明白就是不了了之。
这两千张票北龙日报、晚报员工都分发了,萧寒将给他的那张票给了李正天,让他带云芳去看。
因为这一次是当红的港台明星,再加上北龙晚报的广告优势,整个北龙居然搞的一票难求,萧寒给李正天票的时候他都不好意思:“叔,你去看吧,很难得的机会。”
萧寒笑了笑说自己不喜欢追星,你就带着云芳去感受下吧。
第二天上班,李正天进了办公室就说:“太远了,我们带的望远镜都看不清歌星的脸。”
专题部去的都大呼上当,三万人的体育场,这个该死的公司给的票居然都是最高最偏。
萧寒呵呵笑:“作家学者王小波描述过这样的场景及分析,他认为明星崇拜是一种癫狂症,病根不在明星身上,而是在追星族的身上。理由很简单:明星不过是一百斤左右的血肉之躯,体内不可能有那么多有害的物质,散发出来时,可以让数万人发狂。所以是追星族自己要癫狂。”
看大家专心听,萧寒接着叙述王小波的观点:“不过王小波说有点癫狂不算有病,这种癫狂没了控制才是有病。总的来说,他不反对这件事,因为人既有这样一股疯劲,把它发泄掉总比郁积着好。在周末花几百块买一张票,把脑子放在家里,到体育场里疯上一阵,回来把脑子装上,再去上班,就如脱掉衣服洗个热水澡,或许会对身心健康有某种好处,也未可知。”
大家哈哈笑,随即开了周一的报题会,然后纷纷出去采访了。萧寒正在翻看报纸,龙飞的内线打进来:“马上到我办公室。”
第一百四十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1)
萧寒敲门进了龙飞办公室,马上觉察出不安,总编辑仵清平低头坐在沙发上,时令已经入冬,但看得出他在冒汗,龙飞气哼哼在办公桌后面站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看萧寒进来,龙飞指了指沙发,然后对仵清平说:“你最近专心抓编务吧,广告这块先放下,我考虑个人接手。”
仵清平站起来还想解释,估计碍于萧寒在,生生又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然后像打嗝般扭身走两步停一下,还是出去了。
萧寒默不作声,但心里吃了一惊:该不是让我负责广告吧,那玩意可不好干。就算是有灰色收入,但左右逢源的事情他实在不想干。马上就想不可能,龙飞对稿子看得比啥都重要,绝对不会把他调离采访部门。
自龙飞接任北龙晚报后,仵清平主动请缨分管了广告部门,这两年广告市场见好,大家伙私下议论这个仵总——发大量软文收钱不上交,硬广告也是雁过拔毛,肥透了。
所谓软文,相对的就是“硬广”,这是营销商非常喜欢的。
与硬广告相比,软文之所以叫做软文,精妙之处就在于一个“软”字,好似绵里藏针,收而不露,克敌于无形。
作为一名读者,等到你发现这是一篇软文的时候,你已经冷不防掉入了被精心设计过的“软文广告”陷阱。这玩意追求的是一种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传播效果。如果说硬广告是外家的少林工夫,那么,软文则是绵里藏针、以柔克刚的武当拳法,软硬兼施、内外兼修,才是最有力的营销手段。
对于读者来说,这本来就充满了欺诈性,广告本来就是被动的阅读,再设套肯定会招致更大的不满。
龙飞一直不喜欢软文,但仵清平总是说这是硬广告的配送,或者说很多商家要求。据传,他要求每篇软文广告商要付出同等版面的广告费,只是这个钱他多以赠送或者配送广告商为由,装到了自己的腰包。
龙飞一直也有耳闻,但基本是睁只眼闭只眼,他眼中的仵清平就是跟了他多年的一个小兄弟,差不多都不会他让下不来台。
但这次不同了,刚刚处理完“某歌星八成不来北龙”这事,另一件纠纷马不停蹄就赶来了,且这次更加严重:十多位老人,联名状告北龙晚报,虚假广告害死人。
“真就死了一个人,”龙飞对萧寒说:“咱们报纸一篇软文医疗广告,说这什么什么丹药,包治百病,甚至癌症晚期,”龙飞点着桌子上的报纸:“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萧寒站起来拿过报纸看了看,居然还有“本报讯”,然后开篇是个事例,说某某人癌症晚期绝望了,无意买了这个丹药,吃了后,医生断定的三个月的寿命,三年还活得好好的。接着就是这个药的介绍,还有各个专家的推荐,各个医院的使用情况。
最可气的是这个软文在该版面的倒头条,编辑没有“特殊”处理,怎么看都像个新闻稿。一般来说,这样的软文都会被加框或者加线,或者变换字体,用以区别于其他新闻稿件。
龙飞不等萧寒看完,又拍了桌子:“这个仵清平越来越放肆了,我实在是碍于情面,要不然直接就拿掉他。”
萧寒本来不想说话,只等吩咐,但这个时候得说话圆场,得让龙飞转折,于是笑了笑,开始和稀泥:“龙总,仵总也是为了报社多拉点广告,您也不要生气了……”
话音未落,敲门声响,龙飞没有吭气呢,仵清平又推门进来:“龙总,我建议让安兵副社长接手分管广告……”
龙飞哼了一声:“你建议?你先建议我怎么处理这个被告的事情?你先建议如何安抚这个死了人的家庭?”
仵清平张口结舌,龙飞指着他叹口气,然后降低声音:“你最近好好抓抓编务吧,其他不用考虑了。”
看着仵清平再次出去,萧寒好像吃了不该吃的食物,有些过敏般挠挠脑袋:“龙总,您吩咐吧,需要我做什么?”
“如果我有十个萧寒,”龙飞摇摇头:“记者我就不用管了。不过,你小子最近很颓废啊,自‘黑帮日记’写完,我就看你每天在混。”
无法辩解,只能憨笑下,龙飞接着说:“我也知道你这段时间的辛苦,就放任你懒散一段时间。”
越过龙飞看窗外,天阴沉着,像要下雪的样子,萧寒搓搓手:“您吩咐吧,我歇过来了。”
“好”,龙飞站起来:“我就喜欢你的这个态度,召之即来,来即能战。你去做一个暗访,一个可能不会发稿子的暗访,”顿了顿,龙飞接着说:“我没有想好,如果发稿可能会引发咱们北龙的广告市场地震,前提是我们还得认错。”
萧寒坐直身子:“龙总,接着您的话,您指哪我打哪。”
龙飞摆摆手:“不要贫嘴,你去暗访下咱们北龙的医疗广告市场,还有这些虚假广告背后的利润、欺诈。”
萧寒还没答应,龙飞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萧寒以为是仵清平又进来了,但抬眼看是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不等他们做出反应,扑过去隔着桌子伸手就把龙飞的领口揪住了:“你赔我妈的命来!”
龙飞措手不及,被拉了踉跄,身体前倾差点摔在桌子上。萧寒不假思索,站起来一个健步上前,伸胳膊就从背后把那小伙子脖子夹着,然后迅速用力。
小伙子上不来气,不由就松开了揪龙飞领口的手,龙飞直起身后退一步,那个中年人挥拳就要打萧寒,正对面办公室的郎军已经冲进来抱着了他。
楼道里踢踢踏踏,保安也跑了过来。
看见场面被控,萧寒松开了胳膊,那个小伙子咳咳了好几声,才骂出来一句脏话,保安已经伸手把他胳膊拿住了。
大吼大叫,乱踢乱咬,又上来俩保安, 才把这俩人制服,萧寒已经站在了龙飞前面,看到这个情况才放松下来。
龙飞并没有生气,反而像理亏般抬起不起头,他对保安说:“拉出去吧,不要伤害他们。”
那个年纪大点的不依不饶:“我饶不了你们,狗日的,你们等着。”
龙飞摇摇头:“不要这么粗鲁,你们放心,我们责任我们肯定担,只是这个责任得法院定!”
俩人被拖着下楼了,龙飞站住窗前久久不说话,郎军有些害怕看着萧寒,萧寒使了个眼色,他就悄悄出去带上了门。
好像突然做了重大的决定,龙飞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内线:“我是龙飞,今天起暂停一切医疗广告。”
萧寒吓了一跳,要知道北龙晚报三分之二的广告都是医疗广告,这在中国都市类媒体发展初期,是一个必经之路。
但这是最高决策者的决心,他是无法插嘴的,龙飞也没给他时间插嘴,放下电话就吩咐:“拜托你了,北龙的医疗广告市场你要暗访到位,我会选择在恰当的时机发出来,这不是壮士断腕英雄自戕,是不能再饮鸩止渴作茧自缚。”
萧寒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四条腿断其三,马上就是年底,这一年的广告任务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他马上表态说:“您放心,我一周时间交稿。”
看龙飞点头,他马上往外走,龙飞说你让郎军通知广告部门全体人员,十分钟后大会议室开会,在单位的编委都参加。
萧寒说好,开门关门进了对门,郎军正在忐忑,萧寒拿起他桌上的烟抽出一根:“保安怎么回事?这样的人怎么能进来呢?”
郎军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着,正想解释,萧寒抽一口马上说:“龙总要你通知一个会议,十分钟后,在单位的编委与广告中心全体。”
好像一根弹簧,萧寒说完,郎军已经开始拨打内线通知会议,这就是龙飞要求的作风。
萧寒坐在郎军办公室抽了一根烟,等他通知完看表还有一分钟就得开会了,站起来就说了一句话:“我估计闹事的不会善罢甘休,你先不要收拾保安,但得加强,老总被打,我们都不用干了。”
郎军敲了敲脑袋指了指对门:“主任,我知道了。现在,我去请龙总开会了。”
萧寒到了自己办公室,又抽了一根烟,他在静静等待这个会议的结束,不是要结果,而是他需要第一手的资料——北龙晚报合作的医疗广告商的电话及相关情况。
这个会议开到中午吃饭也没有结束,龙飞住持的会议一般不会这么长时间,不用猜也知道,除了龙飞,没有人会同意突然拿掉医疗广告——版面空着都不刊登大家都在刊登的广告,这不是傻吗?跟钱过不去啊?最大的问题是广告压力很大,编委会定的目标是龙飞常说的:踮着脚尖能够着,我们就往上探,不能太舒服就完成。
动力来自压力,龙飞总喜欢给下面人讲一句铁人王进喜的话:井无压力不出油,人无压力轻飘飘。
等待是很难熬的,萧寒耐着性子写了个简单的采访提纲,办公室就他跟江曼曼俩人,只有笔划过纸张的声音与江曼曼敲打键盘的声音。
自从楚静来过后,江曼曼开始有意识跟他保持距离,尤其是夏天后,她开始跟小张主任同进同出,萧寒也不再多跟她说话。
看表已经十二点多,江曼曼照例客气了下:“主任,我去吃饭,你不想出去我给你带回来吧。”
一般情况萧寒都说:“谢谢,不用了。”
但今天要等会议结束,萧寒就说:“行,随便带点啥吃的就行。”
江曼曼有些意外答应着出去了,但很快又回来了,慌慌张张:“不好了,主任,一具棺材堵了咱报社的大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2)
萧寒马上站起来,但想了想又坐下了,他明白这个事情他出面也无济于事,只是忍不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再次站起来,他到窗前往下看,只见一具棺材横在报社大门口,有几个身穿白衣白裤的孝子贤孙在装模作样,撒着纸钱鬼哭狼嚎。
轻蔑笑了笑,他对江曼曼说:“你看着吧,不出半小时,这场闹剧就会散场。”
江曼曼不服气地说:“主任是诸葛亮啊,我看这伙人不是善茬。”
萧寒返回办公桌坐下点根烟:“你知道咱们工作的地方是哪吗?”
江曼曼迈步到窗前,踮着脚尖看着窗下:“报社啊。”
抽一口烟,萧寒又问:“北龙日报属于哪?”
“属于哪?省委宣传部?不是成了集团后自收自支吗?”江曼曼回头看着萧寒。
“差不多吧,”萧寒深深抽一口烟,然后吐出一个烟圈:“《北龙日报》是省委机关报,北龙日报社是省委的一个部门,”看着烟圈飘远不成形,然后散淡了,他接着说:“江主任,你说冲击省委是什么后果?”
江曼曼“嗯”了一声,扭头看窗外,马上就惊叫:“主任,警察来了,好多啊。”
萧寒夹着烟也走到窗前,远远看警车闪烁,报社大门口外的街道,交警在指挥交通,不让车停下看热闹,很多外围的民警在拉警戒线。
只见有个“孝子”又蹦又跳的,距离太远,再加上窗户紧闭,根本听不到声音。他伸手拉开窗外,一阵冷风进来,依稀听到一句:“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只见一个带队警官手一挥,瞬间那几个人就被制服夹了起来,一辆警车开到跟前,这几个家伙被塞了进去。再然后一辆大面包车开过来,几个警察搭手将棺材抬起塞到面包车里。
呜啊呜啊,警车离开,面包车随即也跟着走了,报社大门口围拢的人很快散去,恢复了清净。只见有几个警察往报社里走,最前头一个,剩下都在后头跟着。
萧寒伸手关住窗户,江曼曼目光没离开楼下:“主任,这些警察进来干吗?”
转身走回坐位,萧寒回答说:“应该是省城公安局直属分局的领导吧,来跟咱报社了解具体情况,商量下一步的应对与动作。”
江曼曼看下表:“主任,从我看到棺材上来到现在,正好半个小时。”
再点一根烟,萧寒起身往办公室外走:“江主任,买回饭请放我桌子上,谢谢啊。”
江曼曼以为萧寒去龙飞办公室,就为这件“棺材丧气”事情,答应着也跟着出来,但他看萧寒进了广告部的办公室,有些不解,但没再问就下楼买饭了。
此时,龙飞跟北龙日报各方面协调,已经在招待所一楼搞了三间房,正在装修招聘厨师,一个多月后的元旦当天就会正式开张,这将给北龙晚报的员工提供极大的便利。
萧寒进了广告部,里面正炒成一锅粥,广告部主任正阴着脸在自己办公桌后抽烟,愁眉不展。
上前走到广告处主任跟前,拿起他的烟抽出一根,他才发现,马上站起来:“萧主任大驾光临,失礼失礼。”
萧寒笑了笑:“甭贫了,兄弟,医疗广告的事情最终如何了?”他问的就是会议结果,但会议在争吵中根本没有开完,再加上意外发生——报社大门口停了棺材。
广告处主任喊手下拖过来一把椅子:“萧主任坐。”
等萧寒坐下,他马上开始像倒苦水般倾诉:“这是抽我的筋呢?惹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也不愿意啊?你看看我这些员工,哪个不是没日没夜跟广告商跟厂家联系,提成少得可怜,我们就是为了未来的光明才坚守。再说我们跟医疗广告公司都是签订的一年合同,现在突然毁约,很多应收款能不能拿回来都成了未知数,转眼就是年底,你说编委会社委会这不是抽我筋扒我皮吗?”
抽着烟听着,萧寒陷入深思,他也觉着龙飞这一次是太坚决了,大家私下里谈论龙飞,基本都是赞誉,偶尔也会说他的毛病,其中最著名的一个说法——龙飞的优点是坚决果断,缺点是太坚决果断。
看萧寒不说话,广告处主任把椅子靠近他,低声说:“萧主任,龙总正在气头上,仵总都不敢说话了,我更是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他对你信任,最重要你的话他能听进去,你帮帮兄弟吧!”
抬起头,萧寒苦笑:“这都是传说,骂我的次数比你只多不少,但这个事情事关重大,我可以再建议一下,对付到今年结束再思谋良策,就两个月了。”
广告处主任差点跪下,感激地眼泪都快下来了:“走,午饭时间,我请你吃饭。”
不等萧寒拒绝,他不由分说拉着萧寒就往外走,萧寒不想推搡就随着他往外走,边走边说:“江主任已经给我去买了,咱兄弟有事说事,不用吃饭吧。”
广告处主任根本不回答,临要出门扭头对着手下们说了几句:“这个事情没有最后定下来,谁敢胡说乱传我抽了他舌头。该干嘛干嘛去吧,一切按照原来合同执行。”
下楼往门口走,萧寒说那咱就去对面吃个火锅面,不能走远,广告处主任还想说啥,萧寒接着说了一句他就不再换地方。
萧寒说:“你小心龙总找你,走远了,再酒气熏天,短时间回不来,不是找骂吗?”
大门口几个清洁工正在打扫卫生,应该打扫了一会了,刚才在楼上看到那些孝子贤孙乱撒的纸钱,一枚也看不到了。曾经的棺材更是像空气一样消失了,马路上车流照样唰唰,就像啥都没有发生过。
尽管如此,萧寒还是绕过刚才目测放棺材的地方,贴着门旁边的柱子走了出去。
坐到火锅面店,萧寒只点了一个火锅面,但广告处主任却拿过菜单,荤素点了四个菜,还要了两瓶啤酒——“无酒不成宴,”他说:“一人一瓶当漱口。”
只能由他,凉菜端上来,萧寒也没隐瞒,简单说了龙飞安排的任务。
听萧寒说完,广告处主任夹起一个花生米想了想:“这事情太难办了吧?如果,北龙医疗广告能够理性并且得到监管,咱何乐而不为啊。但这个像以卵击石,大家都在靠医疗广告活着,或者说你这个任务就像要去捅马蜂窝。”
萧寒笑了笑:“我也不是第一次捅了,你就说吧,给不给我捅马蜂窝的杆子。”
这时,砂锅面的老板小罗亲自端着一个菜过来,对萧寒说:“主任,好久不来,我有时候能看到你开车进出,最近又忙啥采访?还有,早晨那棺材是咋地回事?怎么停在了咱报社大门口了?”
没法回答,这个砂锅面馆子正对着报社大门,萧寒摇摇头打岔:“没怎么忙,最近没啥采访,还说找个时间来喝一杯,馋你母亲亲手做的腊肉了。”
广告处主任接话说:“咱的大主任最近要做的采访是砸我的饭碗啊!”
小罗愣了下,萧寒摆摆手:“你不要听他的,这是我们单位的财神爷——广告处主任,你去忙吧,我们谈个事。”
小罗放下菜对广告处主任说:“萧主任是拼着命为老百姓说话的好记者,他不会害人的。”
哈哈干笑,广告处主任拍了下萧寒放到桌上的手:“您是好人,好记者,我是坏人,就是乱骗钱的。”
萧寒也笑:“分工不同而已,都是为了北龙晚报——这是大概念,但不管新闻稿件还是硬广软文,确定做什么都得有良心标准。”
点着头小罗扭身去厨房,他说还有腊肉,炒一个送给二位主任尝尝。
广告处主任叹口气:“我也知道,但你知道我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是干嘛吗?”
“是想二十万从哪来,”他又叹口气:“龙总给的任务压力很大,仵清平又是那样,咱下面业务员都是临时聘用,只拿底薪与提成,不好管。”
“我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还得每天装——客户面前装大,业务员面前装官,仵清平仵总编面前装傻,龙总面前装奋斗,”广告处主任喝口啤酒:“萧主任,咱们多年同事,你看看我现在还像个人吗?”
萧寒默默听着,他也理解这位广告处主任,原来夜班出来的编辑,本就是圆滑著称,但没啥劣记,人也聪明。
这些苦水他只能听一半,因为北龙晚报的广告经营一贯混乱,尤其是现在,北龙晚报广告部一般只承揽一些大的策划,更多是服务——服务下面的广告商。
每年年底都有一次招标会,北龙晚报的全年广告大致分成几大块就卖出去了,比如医疗、汽车、房地产、教育招聘等等,有传言买断北龙晚报这几大块广告的公司,基本都有这位主任的股份。
还有,这个广告部主任因为掌握着报社的经济命脉,虽然跟萧寒级别一样,都是部门主任,北龙晚报的中层,但比这些采访编辑部门的主任硬气多了,因为他能拿回来钱。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3)
窗外天越发阴沉了,萧寒喝了一口啤酒,觉着凉,就含在嘴里来回转了一圈才咽下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广告处主任姓孙,单字一个晓,他比萧寒大两岁,他父亲是北龙日报印刷厂的老职工,但是普通职工。说起来孙晓这么多年经历很传奇,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也不想上学了,他父亲没办法就找领导安排到北龙日报印刷厂干临时工。
干了一年半叉车司机,期间学了汽车驾照,孙晓厌烦了每天“伺候一卷卷新闻纸的勾当”,恰好北龙日报车队有退休的,便又成了协议工,到了车队成了专业司机。
不到二十岁的孙晓开始体现出聪明圆滑,他先是开了段时间夜班车,然后把车队队长哄得开心,恰逢单位调整班子成员,他被安排成了新任社长的司机。
领导的司机单位都让三分,就这样一步步,孙晓开始进入北龙日报很多人的视野。在这任社长退休前,土鸡变凤凰,他居然成了北龙日报社的正式人员,且学历也成了大专,到编辑中心工作了。
写不来新闻,也校不了稿子,孙晓在北龙日报编辑部就是一位资料室管理员,但他根本没有停止“向上”的步伐,极其用心“巴结”着每位领导,图谋有更好更大的发展。
一个偶然的机会,孙晓进入了龙飞的视野,这个机会也真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握的:
北龙日报的副总编是轮流值守夜班的,一般是两个月一换,有个月正好是龙飞值班。大约晚上九点多,早就过了行政班的下班时间,孙晓也没成家,所以就在单位电脑上打游戏,正玩得起劲,突然听到楼道里有人很急促的说话。
原来龙飞的母亲突然晕倒在家,他正在楼道电梯*代夜班值班主任,让先发稿子,另一个副总编一会过来给他顶班。
资料室正对着电梯,孙晓听见后就推门出来,正好看到龙飞愁眉不展,马上上前问:“龙总,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龙飞看了他一眼,当时都叫不上他全名,只知道他是给前一把手开过车的小孙,马上就说:“你要没事,给我开下车,我晚上喝了点酒,这会心也有点乱。”
孙晓二话没说就跟着下楼了,到了家背上龙飞母亲,再去医院,这小子就像亲孙子,一口一个奶奶,前前后后半个月伺候着。
自此他除了资料室的那点事情,成了龙飞的“兼职司机”——北龙晚报除了社长、总编辑,其余副厅级干部都不配司机。
就这样,龙飞到北龙晚报任职就带上了他,刚开始负责晚报车队,很快就接手了广告处,毋容置疑,在报社这些地方都是“自己人”的位置,还有就是财务负责人。
孙晓跟仵清平尿不到一个壶里,全北龙晚报都知道,但俩人面子上能过去,因为背后是龙飞,作为龙飞的俩亲信,如果争起来,龙飞的脾气没几个人不怕的。
一周后,萧寒才知道,这个“棺材”事件居然是孙晓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不让仵清平挡着他的财路。
虽然震惊,但这个事情他谁也没有说,孙晓后来得知他知道,马上就又叫他喝酒,说了很多苦衷后,然后塞给他一张加油卡:“萧主任,咱都是龙飞的人,咱哥俩得一致对外,未来北龙晚报还不是咱们的!你开的车大,油老虎,以后加油我孙晓包了。”
不能不接,否则这个家伙会怀恨在心,表面笑呵呵,但萧寒内心怕极了,孙晓这个人做事情是不择手段的,他为了利益什么都做的出来。
他有些后悔,不该帮这个孙晓,因为龙飞就是听了他的建议,才没有全面停掉医疗广告。
中午在小罗的砂锅面店吃完饭,萧寒返回报社就去了龙飞办公室,他原以为龙飞会为了“棺材事件”在生气,但发现他出奇地平和。
敲门进去的时候,龙飞正在写评报,这是自他接任北龙晚报后坚持每天都做的事情,一般是每天上午十点前评完,然后郎军整理出来在评报栏贴出。
这一天因为广告部的这些事情耽搁了,他正在奋笔疾书往出赶,萧寒觉着不合适说话,准备出去一会再来。
这不是简单的评定好坏,而是横向比了纵向比:
横向比北龙全省的都市类媒体,比如一个同源新闻,省城晚报、北龙都市报也都发了,他会写出北龙晚报采写稿件的好坏,好在哪,不好又在哪;
纵向也比,全国最有名的几家都市类媒体,尽管新闻源不同,但同类的新闻人家为何出彩,北龙晚报的差距在哪?
这个评报每天贴出去都会围着一堆记者看,很多记者会拿笔记录,从而提高自己。也就是前两周,萧寒建议郎军,把龙飞的评报定期在内刊发出来,这样方便了记者龙飞更会高兴。
龙飞抬头看是萧寒,不等他说话,照例指了指他办公桌旁的沙发,然后低头边在报纸上品评边问了一句话:“把我的评报弄到内刊,是你的主意吧?我料想郎军这小子也想不出。”
嘿嘿笑笑,萧寒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就此继续话题:“龙总,您的评报是晚报的走向,我觉着整理到内刊需要再加工,您的一些大的理念与新闻写法得拔高,毕竟不是贴到楼道里看完就扯了。”
龙飞停住笔看了一眼萧寒:“我正有此意,但办公室没有这样的人,我又忙得脚不沾地,要不你帮我吧?”
叫苦不迭,但自己种的“苦果”得自己吞下去,还得表现出欣然接受:“行,我抽空帮您整理,反正内刊一个月才一期。”
龙飞摇摇头,萧寒以为他不想让自己弄,心里真窃喜,龙飞却说了曾说过的一句话:“我要有十个萧寒就好了。如此,有劳。我给郎军说下,每周把我的简评总结后周五给你,下一周周一你给我看就行了。”
答应着,这就意味着周末休息时间被侵占,但萧寒没了厌烦,毕竟龙飞这个人对他太好了,几乎是宠着他的感觉。
龙飞接着说:“不能让你白辛苦,我让郎军给你算稿费,就这么定了,你不要再推辞。我评完了,你说吧,找我何事?”
萧寒站起来刚想说不用稿费,但闻言不敢再多说就又坐下,想了想才说了来意:“当前,都市类媒体、尤其是不发达地区不发达的都市类媒体,随着厚报时代飞快来到,发行赔钱,那么广告就成了我们唯一的收入。”
龙飞专心看着萧寒,听他往下说:“在发达地区,房地产与汽车等良性广告占最主要份额,而我们这么不发达地区,楼盘就那么几个,汽车的消费也不大,如果我们不开辟另外的广告份额,那么就得靠医疗广告活着。”
听到这里,龙飞皱了下眉头,但仍旧没有开口,萧寒觉察到了,但这些话是反复酝酿好的,那些字词就像一列火车,车头出发,然后节节车厢顺次往前,前面走,后面就刹不住车。
“但,医疗广告存在太多问题,首先我们无法判断真假,这跟已经存在的楼盘与多年品牌的汽车不一样,太多卖药的就是一阵风,他们刮过去带着利润跑了,我们却被吹歪了,很难扶正。”
拿着手里的笔敲打着桌子,龙飞点头:“我还以为你给孙晓来说情呢。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啊,这也是我为何下决心停掉医疗广告的初衷。”
萧寒不急不缓,依旧继续说:“我理解您这个初衷,但这就像双刃剑,在没有太好的办法前,我们还不能贸然停掉医疗广告。”
这有些针锋相对,停了停他看龙飞脸色,发现变化不大才又继续:“首先我们停掉,会有人捡起来,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很多医疗广告都是从省城晚报,省城青年报嘴里夺过来的。还有咱的都市报,虎视眈眈,据说咱第一天发了医疗广告,第二天都市报的广告员就去找客户,如果客户不听他们的,马上就安排记者暗访找茬。”
龙飞“嗯”了一声:“这个我知道,只是我们的目标不是苟延残喘,而是做大、做强、做阳光。唉,这些狗屁医疗广告就像牛皮癣,实在是让人烦啊,又无法根治,粘上就很难扔掉。”
萧寒听着龙飞口气松动,马上就接着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他跟孙晓也没有沟通过:“龙总,我觉着我好像管的太多了,但作为报社一员有责任也有必要跟您提出来——医疗广告不全停,但医药广告必须停。”
龙飞马上站起来:“不多,你继续说。”
萧寒说:“出事的医疗广告都是医药广告,好,我们来筛选下,医院广告我们留下,并且努力再多发展,现在省城民营医院每年都在增加,还有一些专科医院,他们都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责成广告部门抓紧这个。而医药广告,就按照您的意思马上停掉,有损失但不会太大,还有两个月才年底,让广告部门努力去拉医院广告补回来。”
龙飞有些激动:“这么浅易的事情为何我就想不出来,你说的对,不能头疼医疼,脚疼医脚,更不能脚疼砍脚,头疼砍头。”
萧寒呵呵笑了:“您布置我采访医疗广告市场,我也想了想,就从医药市场的乱象开始,然后咱们表明态度,这样就能一举扭转晚报的负面影响。”
龙飞搓搓手:“好,我马上在召集广告部门开会,你去采访吧,把郎军叫进来。”
萧寒站起来问了句:“午饭时候那个事情处理了吧?”
龙飞摆手:“这个你不管,有时候出小事就能成大事。”
出门叫郎军,再下楼发现孙晓就在楼道里等他,于是做了个ok的手势,孙晓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伸了伸大拇指喜滋滋进了自己办公室。
萧寒回到办公室,拿起孙晓提供的医药广告商名单,看了一遍,还是决定从这个“棺材事件”开始暗访。
第一百四十三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1)
萧寒给江曼曼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暗访一个事情,最近部门的事情就有劳她负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江曼曼早就习惯了,萧寒这个专题部主任三天两头出去采访,根本不像别的部门主任,每天就是行政坐班。每次出去一段时间后,一个大稿子就弄出来了,但凡是萧寒写的稿子,肯定是全省震动,于是就问了一句:“主任,这一次又要暗访什么?”
萧寒收拾着自己的采访包,将录音笔,偷拍器等装进去,闻言笑了笑:“这次是个小事情,龙总的任务。”
说完他背着书包准备走,江曼曼站起来说了一句:“主任,我跟小张主任确定了恋爱关系,按照咱报社的传统与规则,同事恋爱结婚后,必须走一个。”
萧寒愣了下:“你们不是还没结婚吗?到时候再说吧。”
江曼曼看着萧寒,目光里有些不舍:“我们准备春节期间结婚,然后我辞职。”叹口气:“很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但……”
不等她说完,萧寒咽了口唾沫:“这个事情我想想,可以给龙总请示下,不在一个部门也行吧,又不是硬性规定。”
“再说吧,对了,恭喜你们啊。”萧寒拉开门出了办公室,心里有些不忍,朝夕相处,办公室经常就他与她俩人,俩人工作上配合也默契,这冷不丁说要走,真觉着不习惯。
下了楼,萧寒才发现,冷风劲吹,已经开始飘雪,缩着脖子拉上外套拉链,紧走了几步上了车才觉着暖和些。
发动车,等暖风的两分钟时间,萧寒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给公安局,这是郎军给他的电话,就是早上来清理报社大门口“棺材”的警察负责人,是个直属分局的副局长。
自报家门,当说自己是北龙晚报专题部萧寒时,对方马上就变得客气:“萧记者,我知道你,北龙第一名记,有啥需要帮忙的?”
这个名记听着总是别扭,就像外面人老爱开报社的玩笑:报社跟旧社会的妓院差不多,因为口号都是“欢迎来搞(稿)、稿(搞)费从优”。
萧寒说想了解下上午那伙人怎么处理的,现在他们在哪。
这位副局长回答说批评教育后就放人了,他们也都承诺再不闹腾了,这位警官说:“至于抬着的棺材,就是个道具,他们家的老人早就火化了,骨灰都埋到坟地了。”
“那他们为何要闹腾?”萧寒有些不解。
警官说没问出所以然,带头的也承认自己有些借题发挥,他母亲癌症晚期,已经扩散了,医生断言就两个月的活头。这时候你们晚报刊登了那啥药的广告,说得天花乱坠,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就花了几千块买了两个疗程,但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一个疗程一个月没吃完呢,他母亲就病死了。
萧寒大致知道这个事情,接下来,这个男人纠结了一帮人,这帮人大多都是买过这个药的“受害者”,他们要求三倍退款,还将报社告上了法庭,声称虚假广告害死人。
萧寒给那位警官要了带头闹事者的电话,然后直接就拨了过去,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萧寒说自己是省城青年报的记者,想问下北龙晚报虚假广告害死人的事情。
对方有些不情愿:“问啥问,你们报纸都是一家,骗人害人的玩意。”
萧寒苦笑了一声,再次声明自己不是《北龙晚报》的,而是他们的竞争对手《省城青年报》的记者,这个人才没有直接挂电话。
大致问了下他母亲吃药的情况,而后问了下退款赔款以及法院的进展,对方说卖药的跑了,然后就算脏话连篇,骂骂咧咧,萧寒便客气地挂了电话。
启动车,萧寒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打了那个卖药的广告上的联系电话,按道理说这几个人“受害者”闹这么凶,也把这个卖药的公司起诉了,应该早就关门不营业了。
萧寒没有想到,电话居然接通了,对方听说萧寒要买药,马上就说了一个地址,让去取。萧寒问这个地址为啥跟报纸上的地址不符合,对方很狡诈地说那是分部,现在都在总部工作了。
挂了电话,萧寒心想,这帮家伙真是胆大包天,根本不在乎受害者告他查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继续为非作歹。
径直驱车去了电话里告知的地点,这是一个城乡结合部,按照对方说的标志性建筑,萧寒很快就看到一个牌子,上面写着“xx药业销售有限公司”的字样。
将车停到对面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萧寒准备好了针孔摄像机与录音笔,随即拉开车门下来,雪花若有若无,寒风越发凛冽。
想着车后备箱里有件羽绒服,萧寒拿出来穿到身上,这是一件新衣服,是楚静给他买的,商标都没有拆掉——想了想,仍旧不拆掉商标,就这样吊儿郎当的萧寒背着包进了那个药业公司。
这是一座临建楼房,看样子这个公司的规模还不小,足足占满了这栋三层的楼房。
推门进去,一个保安摸样的人站起来问:“你找谁?”
萧寒伸手装模作样抹了下鼻涕,然后说来买药的。
保安闻言就又坐下了:“买治癌症的去三楼,买钙片在二楼,一楼都是计生用品。”
抬眼看见柜台里有俩姑娘,一个在理药,一个在低头记录着啥,萧寒说了声谢谢就直接从一楼里上台阶,直接上到三楼。
三楼是个大开间,玻璃隔断,可以看到有个老板摸样的占了一块做办公室,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抽着个烟斗在看着啥东西。老板房间外面又一分为二,一半就是接电话的四个女孩子,另一半跟一层一样,药架子林立。
有个女孩子迎过来,笑容满面,张嘴就是蹩脚的普通话,一听就是闽南那边的音调:“先生,您是来买药的啦?”
萧寒点头:“是,给我拿个xx回天丸的说明我看看。”这个回天丸就是北龙晚报软文介绍的,也就是后来惹来“棺材”堵门的那种药。
那个女孩点头:“先生请坐的啦,我给你去去药的啦。”
萧寒看旁边有个高凳,就在卖药的柜台前,边走过坐了上去:“谢谢,我在这里等。”
那个女孩子捂着嘴突然笑了,然后指着萧寒羽绒服拉链上挂着的商标,萧寒假装不好意思,伸手拽了下没拽下来:“我是外地的,给老人家看病,这突然变天下雪了,冷的不行就买了一件羽绒服,还没来得及扯掉商标。”
在屋里坐着观察着外面的一切,那位老板摸样的人站起来从桌上拿起一把剪刀出来,然后递给萧寒:“先生是个大孝子,故有卧冰求鲤,今有乱衣救母。”
看着这个老板笑眯眯的样子,萧寒伸手接过剪子,咔嚓一下就把商标剪掉了,然后再把剪刀奉还:“谢谢,老总您谈吐不凡,是个儒商啊。”
老板听萧寒这样说非常高兴:“不敢当的啦,先生请到我办公室喝杯茶吧,以茶会友,至于你要买的药,我安排给你大折扣。”
求之不得,萧寒点头致谢:“恭敬不如从命,如此天寒地冻,有杯热茶将是多么温暖。”
跟着进了他的办公室,由于四面都是玻璃,萧寒看着几乎透明的房间仍然有一幅字一幅画,显得就有了文化气息。除此之外,一个根雕的茶台占据一角,是这个房间最显眼的家具。
这位老板坐在茶台后面,很利落开始烧水、洗杯子、洗茶,有条不紊,信手拈来。
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萧寒发现窗外的雪开始紧密起来,也由雪粒变成了雪花,不由就叹了一口气。
那位老板伸出夹子给他夹了一个消过毒的杯子,再抬手给他倒上茶:“请用茶,我们的大红袍。”
萧寒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了句“什么大红袍?”
这位老板呵呵笑了笑:“先生请趁热用茶,大红袍是种茶,是我们武夷山特有的,属乌龙茶,品质优异。中国特种名茶。其外形条索紧结,色泽绿褐鲜润,冲泡后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品质最突出之处是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岩韵”明显。除与一般茶叶具有提神益思,消除疲劳、生津利尿、解热防暑、杀菌消炎、解毒防病、消食去腻、减肥健美等保健功能外,还具有防癌症、降血脂、抗衰老、等特殊功效。大红袍很耐冲泡,冲泡七、八次仍有香味。品饮“大红袍”茶,必须按“工夫茶”小壶小杯细品慢饮的程式,才能真正品尝到岩茶之颠的禅茶韵味。注重活 、甘、清、香。”
萧寒听愣了,他喝茶一般就是抓一把扔进杯子来,然后倒上水,随即不管冷热渴了就喝几口,这么好的茶台,这个老板对茶叶也熟悉,只是听着听着就成了药物广告。
这个茶都这么神奇,干嘛还造假药害人,直接卖茶不就是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2)
坐在靠窗的位置,萧寒看窗外白雪纷飞,这个北方城市的第一场雪终于正儿八经下起来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位胖胖的老板,给他夹过一个功夫茶的小杯子,然后倒上茶:“请尝尝最正宗的大红袍。”
萧寒点头致谢,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确实也有点渴了,再加上这房间冷飕飕的不暖和。
这位老板笑了笑又给他倒满,然后说:“喝这个功夫茶比较考究的是选用宜兴产的小陶壶和白瓷上釉茶杯。你的跟前就是,你看这种茶杯口径只有银元大小,如同小酒杯。我这小陶壶里装入乌龙茶和水,放在小炭炉或小酒精炉上煮。茶煮好后拿起茶壶依次斟满每一个小杯,此时就可以捧起香气四溢的小茶杯慢慢吊尝。饮茶时不能一杯斟满再斟一杯,而要按杯的多少来回轮流顺序斟。因此工夫茶除了泡制要功夫外,饮茶也需要费功夫。”
萧寒觉着好啰嗦,但这一次就没有一饮而尽,而是慢慢喝了半杯就放下了,这位老板没有给他续茶,而是问:“茶如何?”
说不来好坏,萧寒礼貌性点了点头:“不错,好茶。”
对方哈哈笑了,伸夹子夹起他面前的小茶杯,然后把剩下的半杯倒掉了:“实话告诉你吧,你喝的根本不是大红袍,也不是潮汕的功夫茶,我前面讲的都是为了渲染环境,于是你就信了。”
萧寒差点站起来,心里想你这是耍我?忍了忍没有发作,因为他是来记者调查的,至于“买药”他已经骗人家了,来往不理非君子。随即笑笑:“老兄你是故意消遣我了吧?”
那位老板摇摇头,重新拿出一袋茶:“我是做个比喻,心理暗示的比喻。你看,这才是大红袍,刚才给你喝的是普通的红茶而已,也不是毒药。”
有些吃惊,萧寒马上就反唇相讥:“您的意思是您的药本来也不会起死回生,但因为宣传家属与病人都信了,所以就发挥了极大的药效。”
那位老板没在乎讽刺反问伸出大拇指:“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理解这杯“假茶”的人。”
下一句差点脱口而出,都到了嘴边萧寒生生咽了下去——你真是个振振有辞的骗子,是一个有理有据的骗子。
看着他再一次泡茶,萧寒却没有了要喝的心思,他掏出烟问能抽吗,对方说没问题,你抽就是了。
点根烟,萧寒思考了下才说:“我知道你说的这个心理暗示,在临床上也有过应用,但用于药物的暗示,我第一次听到。”
对方泡茶、煮茶没吭声,萧寒接着说:心理暗示可以用来辅助治疗疾病,甚至单独用来治疗疾病。在心理咨询中,咨询者常采用言语或手势、表情、动作以及某种情境等非言语,含蓄间对来访者的心理和行为施加影响,引导来访者顺从咨询者的意见,从而达到某种咨询目的即心理暗示的使用。
仅靠心理暗示并不能治愈身体上的疾病,但是其辅助效果往往非常惊人。我看过一本书里提到一个故事,如一位妇女因丈夫突然在车祸中死亡,精神上受到强烈的刺激,悲痛得双目失明。
但经医生检查,这位妇女的眼睛结构没有病变,诊断为心理性失明,用许多方法都没治好。后来进行催眠治疗——这也是你说的心里暗示一种,催眠师暗示她视力已经恢复,对她说:“我数五个数,数到第五个时,你醒来就能看见东西了”。
催眠师很慢地数一二三四,果真数到五的时候,病人醒来,发现自己的视力已完全恢复。
《圣经??新约》中有耶稣让瞎子重见光明,让跛子立刻能走,让死者(假死状态)复活的记录,如果真有耶稣此人,那他也应当是个心理学高手,擅长做心理暗示,并熟知心理暗示与自我暗示可以带来的实际效果。
他滔滔不绝说了这么多,对方就一直听着不说话,看他停住,然后笑了笑:“请喝茶,我不告诉你好茶坏茶,你自己品味。”
萧寒觉着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于是也笑笑再次端起杯,茶杯刚到嘴边一股茶香已经扑鼻,再慢慢喝一口,确实舒服美味,不自觉就点头说:“好茶。”
那位老板也喝了一杯,然后说:“许多生机勃勃的人,一旦知道自己患了某种疾病后——特别是“不治之症”如癌症——精神立刻萎靡不振、卧床不起、不思饮食,病情迅速加重,甚至在短时期内死去,其中很大部分原因就是由于心理暗示的缘故。
我看过一个故事说一位瑞典老妇人只是患了感冒,但由于教堂牧师在一天内探望了她三次,因而怀疑自己是患了绝症。几天以后,她便因精神崩溃而去世。”
萧寒叹口气,不说觉着如鲠在喉,于是接着说,我看过英国作家索利恩所著的心理小说《新鲜空气》中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主人公威尔逊喜欢新鲜空气的程度,无人能及。一年冬天,他到芬兰的一家高级旅馆住宿。那年冬天奇冷,因而窗子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以防寒流袭击。
尽管房间里舒服无比,但威尔逊一想到新鲜的空气一丝都透不进来时,他非常苦恼,辗转难眠。到了最后,他实在无法忍受,便捡起一只皮鞋朝一块玻璃样的东西砸去,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后,他才安然进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完好如初的窗子和墙上破碎的镜框。”
这位老板哈哈笑了,给萧寒再添满茶:“兄弟,你不是来买药的吧,我看你像来布道的。”
没有办法的办法,萧寒故作镇定继续喝茶,灵光一闪索性将错就错:“我是大学老师,说实话对报纸上宣传的你们药并不感冒,但拗不过老人,她看到报纸宣传让必须买,所以我就来了。”
那位老板再给他倒茶:“看你进门的气质,我就怀疑你不是真心买药的,如此坦诚最好。我也实话告诉你——这*里有些治疗的成分,但大多是心里暗示——其实都明白,如果我这*能治疗了癌症,那么联合国都会表彰我,诺贝尔医学奖也会颁给我,还需要在这个拥挤的地方办公吗?”
一个诚实的骗子——萧寒继续定义,但已经不知道该说啥了,对方却来了话头:“我就再讲个心里暗示的故事吧,请你这位大学教授听听。
有一个死刑犯,行刑时候把他绑起来,蒙上眼睛后,心理学家做了个实验,就在他的耳边对他说,你要接受的处死方式是缺血死亡。说完后就让他躺下,用刀子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下,当然,不是动脉但能感觉到疼。
这个犯人的手腕旁边,有一个容器,这时候开始向下‘啪嗒、啪嗒’滴水。一天后,这个犯人死掉了,解剖他的尸体,果然就是缺血而死,但事实上他的胳膊上就微微出了点血,然后很快就凝固了。”
再喝一杯茶,萧寒也感觉不到茶香了,这就是习惯,他没有说这个而是站起来:“这个故事我听过,无从考证,也许以讹传讹,也许确有其事,但想拿出确凿证据,可能有点难,毕竟有违大多数人的心灵底线。”
招招手,门口那个去取药的姑娘一直站着,听他们说话没打扰,萧寒说:“进来吧,我来看看药。”
姑娘进来把药递给萧寒,笑了笑就往外走,这一笑让萧寒非常温暖,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发了下呆才低头看药。
包装精美,说明细致,想看的该看的也都表明了,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毛病,也没有客气就指出来了:“这个‘药’为何不是药卫准字而是食卫准字?”
那位老板马上回答,振振有辞:“食卫准字的不是药,是*,所以长期服用也不会有副作用;药卫准字就是药,是药三分毒,已经癌症晚期了,再用药不是死得更快吗? ”
“哈哈哈”,萧寒大笑,伸出手:“我喜欢你的坦诚,这个多少钱一盒,我先买一个疗程,得几盒?”
老板也伸出肥大的手掌,握了握萧寒的手,回答得非常有意思:“你知道我为何把办公室搞的这么透明吗?不是监督,是心理暗示,坦荡荡。这样吧——这下雪天,咱们吃个火锅吧,你请客,这一个疗程的三盒药我送你。”
有些意外也不意外,刨去采访的正义,萧寒还是喜欢这个人的,他假装想了想说:“好吧,你说地方,我请客,药——不,这三盒*我就不客气了。”
那位老板转身指了指窗外斜对面:“就哪吧,你豪车停的地方,我常去,味道不错,清水涮羊肉。”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人家都掌握着,看来后来说自己大学老师对了,如果装可怜样肯定早就被识破了,想到这里索性更大胆点。
萧寒指了指外面的两个女孩子:“叫上你的员工,我看也没几个人,到了饭点了。”
那位老板笑了笑,没客气,随即对着外面喊:“小红,你叫上她们几个,一起吃火锅去。”
小红就是刚才进来送药的姑娘,马上说好的,于总,我问问。
很快回话说有俩住的远,不吃了,就小红与另一个一楼吧台的女孩吃,于总笑着说:“正好两男两女,走,吃火锅赏雪。”
下楼到车跟前,萧寒开门把装有偷拍机与录音笔的包放了进去,他认为没有必要了,那个叫小红的女孩子羡慕地问:“这车得多少钱啊?长这么大我还没坐过呢?”
于总轻描淡写说一百来万吧,萧寒摆摆手对小红说:“一会吃完我送你回家,车就是代步工具,不论好坏,能开就行。”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3)
这是一个不大的火锅店,没有包间,进门便是大厅,也就十张桌子,虽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但没有一张桌有客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们四个人走进去,马上迎过来五六个服务员,问好声乱七不糟。
于总指了指靠窗的一张桌子对萧寒说:“这里可以看雪景,老师您看呢?”
萧寒笑了笑主动说,但没实话实说:“我姓韩,坐这里好。不过,这屋里热气腾腾,玻璃都是雾的,看雪也就是个大概。”
四个人坐下,一个服务员过来倒水,于总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茶:“来,给泡上这个茶,”萧寒拿起菜单递过去:“于总,你来点菜,我请客。”
于总呵呵笑了笑,接过去菜单说:“行,我不客气了。”
萧寒跟于总一个高大一个肥硕,所以分别坐在桌子两边,两个姑娘也就分居他们左右,像填缝般。
萧寒靠窗,伸手在玻璃上擦了下,“掏出”个小洞看外面雪花纷飞,突然就想起千夏,算起来这几天又是她“每个月要死的那几天”,不由就叹了口气。
小红在他右边坐着,听闻他叹气以为是嫌弃玻璃上雾蒙蒙看不清雪景,于是站起来对服务员说:“帮我拿块干净的布子,我擦擦玻璃。”
萧寒扭头看了她一眼,不难看也不好看的一个普通姑娘,但脱掉外衣后显得胸围很大,于是笑了笑:“小红,你让服务员给抹布上加点洗洁精,这样擦了玻璃后暂时就不会生雾气了。”
小红与服务员都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了,很快拿来一块半干的抹布,萧寒站起来让开位置,服务员上前擦了一遍玻璃,窗户不大不高,很快就全部亮堂堂。
这时候他们点的火锅也上了桌,且是沸腾的,咕嘟咕嘟滚着,热气上升,奇怪的是挨着的窗玻璃果然不起雾了,一直明明亮亮,有不少雪花盘旋着在玻璃上碰一下又飘走。
再看旁边的窗玻璃,都开始淌水线了。
于总若有所思:“韩教授,知识果然就是力量,甚至是风景。”
萧寒呵呵笑了:“小儿科的把戏,估计半小时后就不顶事了。原理很简单,洗洁*体本身的表面扩张力,会在玻璃上留下一层物质,这种物质能隔离水汽,玻璃就不容易起雾气了。不过,过不了多一会,这层表面张力便失去,一切照旧。”
停了停,萧寒说:“就是看小红姑娘想擦玻璃看雪花,成人之美罢了。”
小红看了他一眼,见萧寒也在看她,不由就宛然一笑:“我以为韩教授想看雪景,我是要给您擦的。”
于总在旁边皮笑肉不笑:“二位惺惺相惜,不管为谁,总是可以赏雪了,来,我们开始吧。”
萧寒看陆续上菜上肉,但没有上酒:“于总没有点酒?”
“我不胜酒力,”于总马上说:“韩教授自便,我最多陪您一小杯。”
摆手叫服务员,萧寒点了一瓶酒,拿过来萧寒看了下包装就没开:“算了,这酒劲大,我还是自己去买吧。”
于总知道萧寒的意思——这酒是假酒,见萧寒起身,他对小红说:“韩教授对这里不熟悉,你带他到前头右拐弯的糖酒店,那里的东西没假的。你付钱回来我给你报销。”
小红答应着站起来,萧寒已经出了火锅店的门,朔风劲吹,萧寒不由打了个冷战,马上把羽绒衣的帽子往头上拉——火锅店了暖和,一层棉门帘就隔出了两个世界。刚要迈步,门帘动,他回头看小红,她时候给他带路,点头想为何这姑娘穿这么少,羽绒衣都没有穿。
毫不犹豫,萧寒便脱下羽绒衣,不由分说就给小红披上了,然后不等她说话就小跑着往前面的拐弯处跑去。
一来一回,萧寒再次进了火锅店,刚坐下就打了俩喷嚏,刚才露在外面的脸、脖子与手都有些麻木了。哆哆嗦嗦两手握着茶杯子,然后放到嘴边,好似这样才能说出话:“这天,说冷就这么冷了。”
小红从身上脱下萧寒的羽绒服,然后很仔细给他挂在椅背上,再喊服务员给罩好:“谢谢韩教授,可不要把您冻感冒了,那我就罪过了。”
“没事没事,你们姑娘家要风度不要温度,都数九寒天了,还穿这么单薄,”萧寒放下杯子打开刚买的酒:“得先保证暖和了再说漂亮——病了可不美丽。”
于总与另一个姑娘都笑了,小红却没有再说话,萧寒觉着自己刚才不知那句话伤了她,因为看她的情绪明显就低落了下来,只是反复想也没说啥呀,索性不管了,先给自己倒了一玻璃杯酒,然后把酒瓶放到桌子中间:
“我从不劝酒,于总与两位姑娘自己要是想喝呢就自己倒,能喝多少倒多少,如果不想喝就不倒了。”
于总拿起瓶子,倒了个杯子底底,他旁边的姑娘摆手说不会,小红很大方接过瓶子,给自己倒了半杯:“我陪韩教授吧。”
吃着喝着,但都没啥话,这也不奇怪,本就是个奇怪的饭局,谁也没想到,就这么坐到了一起。
窗外上已经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在去买酒的路上,雪花时不时落到脑袋上,甚至扑进眼帘,萧寒当时也在想这顿饭,这个于总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
两个姑娘吃的不多,且大多是吃蔬菜,萧寒与于总却吃了四盘肉才作罢。一瓶酒喝了一半多,小红已经略显酒意,萧寒就自顾自又倒了一杯,于总出其不意也主动倒了小半杯。
知道他要说啥了,萧寒想如果再说什么心理暗示之类的话,他马上就压住——这个没必要再谈了,说的天花乱坠说到天上人间,假药就是假药,首先不治病,其次这是以骗取钱财为主要目的。
于总端起杯子跟萧寒说:“韩教授,我敬您一杯,玩笑归玩笑,这顿饭不能让你请,在我的地头上了,我请你。”
萧寒端起杯说:“那可不行,第一咱说好的,第二我还免费拿了你三盒*呢。”
于总肥胖的脸蛋动了动:“这个咱不争了,你买酒我买菜,其实我知道酒比菜贵,我已经占便宜了。且你一个人吃,我是公司三个人吃,就这么说定了。”
不等萧寒再说话,他马上就接下去:“有个小事情,韩教授能不能帮忙?”
心里嘀咕了下,伸出去杯子跟他的杯子碰了下,萧寒说:“我得知道是啥事。”
“当然,简单,”于总端起杯子一口喝下,然后呲牙咧嘴:“我是舍命陪君子了,真不胜酒力。”
萧寒也喝了一大口,咽下去酒伸筷子连续夹了几颗花生米放嘴里,慢慢咀嚼着听这个胖子于总要让帮啥忙。
“如果,”于总又喝一口水,好像刚才喝下去的不是美酒,而是中药,“我说如果,您家老太太吃了我的这个药有效果,您能以教授的名义给我写篇东西吗?”
萧寒咽下嚼碎的花生米:“啥叫有效果?写篇表扬稿吗?”
于总又喝一口水:“效果当然您知道,比如能睡着了,比如不那么疼了,比如可以多说话了……表扬稿当然不需要,是从咱们讨论的心理暗示到我这药物的疗效,给予肯定。”
其实就算答应了,也不会也不必写,因为韩教授本来就是假的,于是就哈哈笑着拿起酒瓶子:“于总,你再喝半杯酒,我就答应,酒品即人品,喝酒痛快做人才痛快。”
他已经看出这个于胖子酒量确定不行,这就有了调侃玩乐的成分,萧寒是想起这个家伙骗自己喝茶的过程,有些报复心理。
于总骑虎难下,伸过杯子:“我已经有些晕了,韩教授少倒点,我陪着喝就是了。”
没忍心,只给倒了少半杯,这个于总放下酒杯就站起来,萧寒以为他去卫生间,就自管自又涮了几块土豆,还没吃到嘴里,于总又回来了:“来,喝,账我结了,一会醉了就回办公室睡一觉。”
端起杯子,萧寒想这个人虽然干着违法勾当,但如果抛去这些,交个朋友还是不错的,言语里也就有了亲切:“我不争了,也没法争了,来,喝。”
吃完饭前,彼此留了电话,萧寒留的电话号码是真的。
一瓶酒大半到了萧寒肚子里,暖烘烘的很舒服,虽然没醉但也有了酒意。
于总已经有些摇晃,他指了指对面:“醉了,醉了,我回办公室睡,韩教授你帮忙把我这辆员工送一下,不胜感激。”
萧寒站起来说没问题,于总旁边的姑娘说不用了:“我就在对面胡同里住,”萧寒看她,她接着说:“租的房子,离上班地方近,刚租的。”
说完她看着小红:“小红姐,要不你跟我对付一晚上算了,这么大的雪。”
小红摇摇头:“谢谢小妹好意,我得回家……还有事情得做。”
四个人出了火锅店,于总摇摇晃晃走向对面公司,看着保安出来把他扶进去了,另一个姑娘也往前走了一段路拐进一个胡同不见了。
萧寒拉开驾驶车门:“来,小红,我送你回家。你坐副驾驶吧。”
小红抱着胳膊没有犹豫就绕过车头,拉门上了车,萧寒也上了车,发动车第一件事就是开开刮雨器,前挡风玻璃已经积雪,但不厚,刮雨器飞快运转,刮出一个扇形图案。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4)
萧寒扭头对小红说:“你家在哪?我先送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小红抱着胳膊看着雨刮器来回摆动,然后雪花再次落到扇形面上,只是还没来得及融合就被再次刮到一边:“哥,实话说吧,”她咬着嘴唇:“我家也不远,只是我想留下你。”
萧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留下我干什么?”
小红扭头看着他:“五百过夜,行吗?”
摇摇头,萧寒觉着自己瞬间就冒汗了,而车里的空调还是冷冰冰的风:“你喝醉了吧,小红姑娘。”
“我没喝醉,”小红再扫他一眼然后扭头继续看着雨刮器:“我需要钱,偶尔也会在qq上约人。如果嫌贵,三百也行。”
萧寒这才觉着她没开玩笑,但仍旧觉着不真实,想了想他伸手去兜里掏钱包,小红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张口说:“你不用直接给我钱,我付出才会拿。”
停住摸钱包的手,萧寒掏出烟点着一根:“你有什么急事用钱吗?”
小红叹口气:“也不是急事,但每天都需要钱。哥如果嫌弃我,哪就往前走,把我放到刚才买酒的那个铺子前,我就在哪附近住,”顿了顿:“车进不去。”
觉着烟很呛,萧寒将窗户开了个缝隙,刚抽了一口的烟伸手塞了出去,然后发动车,缓缓向前开。
本就偏僻,再加上大雪天,路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看着后视镜里的两道清晰车辙,萧寒心里在打鼓,在犹豫,在斟酌,在挣扎——我是跟她去,还是不去?
尽管几近于怠速行驶,但拐角还是很快就到了,萧寒缓缓将车靠边,没有熄火也没有说话,小红明白这就是一种拒绝,不由又叹口气,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等等,”萧寒还是摸出了钱,五张一百块的,递过去:“不管你有啥事,希望能帮上你。”
摆手,小红回头一笑:“我不是乞讨。”
下车,关车门,小红转身向一个胡同里走去,萧寒马上将车再靠边点,熄火,下车,锁车,向着小红的方向追去。
路灯昏黄,小红听到声音站住回头见萧寒跟过来,于是笑了,萧寒走过去,将羽绒服敞开,裹住她的肩膀向前走。
这是一个栋很破旧的楼房,楼门口坑坑洼洼,小红带着萧寒很熟悉的走过去,没有羞涩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进了楼道,两边摆满了各种破烂,小红拍了下手,楼上有一层楼道灯亮了,光线从楼梯的缝隙传下来,隐约可见台阶。
小红轻声说:“这楼里都是我爸爸他们轨枕厂的老职工,现在大多年岁大了,晚上就不出门,所以为了省电楼道里都不安照明。”
萧寒捏着她温暖的手,逐步上台阶:“你家住三楼吧?”
小红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
“因为三楼有楼道灯,”萧寒笑笑:“还有,你经常晚上回来,”话一出口就后悔,但如泼出去一盆水,正好全淋在小红头上,她哆嗦了下,萧寒赶紧捏紧她的手:“我没有其他意思。”
“无所谓了,”小红在前面拉着萧寒:“已经那样了,你这样说也就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萧寒并不是计较小红这个成语的运用是不是很准确,只是扭转话题打岔:“小红,这个成语你用的不贴切,无可厚非是指没有可过分责难的。意指说话或者做事虽有缺点,但还有可取之处,应予谅解。”
逐渐光亮,小红将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而后抽出萧寒手里的手,从背着的包里掏出钥匙,萧寒站到三层的最后一个台阶上,看着她。
台阶很窄,他的脚只能放多半个脚掌,有些不舒服,好在小红很快找到钥匙开了门,然后拉开老式的防盗门,再开里面的木头门,推开扭头招手,萧寒迈步再上一节,半转身进门与小红擦着过去。
小红等萧寒进去,拉住防盗门,再关上木门,迎面萧寒已经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使劲挤压她的胸部。
挣扎了下,小红抬头对萧寒说:“别急啊,进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萧寒低头亲了小红一下:“这屋子还有其他人?”
轻轻推开萧寒,小红弯腰换鞋:“当然啊,我爸爸跟我弟弟都也住这里啊。”
萧寒摇摇头说:“这么小的屋子怎么住啊,要不你去我家吧?”
小红换了鞋说不行啊,再过十分钟九点钟,我得给我爸爸导尿,他卧床很多年了,还得给弟弟喂饭。
“啊”,萧寒惊讶地合不拢嘴:“弟弟多大了还得喂饭?”
小红还没回答,萧寒觉着有只肥大的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无声无息,不由就毛骨悚然,赶紧回头,一个个头略微比他低些的小伙子一脸憨笑:“该我躲了,你来抓我啊。”
说完就跑进了另一个房间,萧寒惊魂未定,小红拉着他的手说:“我弟弟三岁的时候从高处摔下,头朝下触地,今年二十三岁了,智商仍旧是三岁多。”
嗯了一声,萧寒就想走,他觉着这个家里全是凄惨,根本无法进行那样的事情,但小红像看到他的心思,直接把他拉到门口一个凳子上坐下,然后弯腰给他脱鞋换鞋。
不由自主,被套上一双棉拖鞋,然后任由小红牵着进入一个房间,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屋子,刚才小红弟弟进了一个房间,估计就是小红弟弟与父亲的房间。
小红的房间很简朴,一个单人床,一个写字台,然后有两个老式衣柜。
小红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床单,很仔细铺在床上的床单上,又一层:“韩教授,你坐着也好,躺着也好,等我一会。”
仍旧是不由自主的点头,萧寒坐到写字台前的凳子上,小红临出门回头一笑:“你放心,我这个屋子我弟弟从来不进来,或者他就认为这个房间不存在。”
看着小红出去关了门,萧寒自言自语:“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何你弟弟不敢进来,甚至认为这个房间不存在?”
正琢磨小红又推门探头进来:“甭想了,他的智商三岁,哄小孩子你也不会?”
门再被关上,萧寒呆若木鸡:我没孩子,怎么会哄孩子?
半个小时后,萧寒就着台灯在看一本书,小红写字台上就那么几本书,除了会计学校的教科书,就这一本小说——一个号称用身体写作的女人,这个萧寒看过报道,但没勇气买这本写实*小说。
本来就像看看内容肉麻吗,或者真就为打发时间,但他看进去了,这个所谓作家记录跟五十一个男人*的细节,然后遗情缱怀。
这个女人最早也是编辑记者,2003年**结束的十月出版了这本书,当时引发各方争议,后来不了了之,这本书里还记录了跟一位著名摇滚明星的*,后来引发口水。
小红进来的时候见萧寒专心读书,不由笑了:“哥,这样的黄书你这位教授也读啊?”
“黄书,”萧寒将书合上:“这可不是啥黄书,是一种社会现象,上世纪末就有几位女作家写这些,号称用身体写作,这位写的更疯狂而已罢了。”
小红呵呵笑了,然后就是挑逗的语言:“我用身体写你吧,来……”
萧寒本来看书里的描述就有了反应,站起来过去抱住开始亲吻,然后双双倒在床上……到了关键时刻,萧寒不知为啥脑子里跳出小红弟弟的样子,然后就是一个声音:“你来抓我啊……”
不由软了,翻个身,萧寒低声说:“算了吧,我不行——在你家真不行。”
小红伸手摸了摸:“哥,我弟弟不会进来的,我爸爸躺了十多年没起来过了,且我带人回来过,没有事的。”
萧寒摇头坐起来,伸手拿开小红的手,拉下上衣再站起来拉起裤子:“我也不是啥正人君子,”萧寒指了指桌上书:“我比作者记录的男人好不到哪,只是今天真不行——我脑子里全是你弟弟的样子。”
小红也穿上衣服坐起来下地:“好的,哥,改天吧,雪越下越大,你早点回家吧。方便留个qq号码,下次再约吧。”
萧寒穿戴好,掏出五百块放到桌上,小红马上说:“不行,我不能收,你也没办成事。”
笑了笑:“我喜欢这本书,你卖给我吧,这是你的书钱。”
小红说这本书才几个钱呀,且是个客人上次来落下的,你拿走就是了,我不能拿你的钱。
本想不多说直接走,突然想起今天的使命,萧寒就对小红说:“你这个公司卖的药是附近生产的吧,也就是说于总的厂房在附近,对不对?”
小红点头说对,我正想告诉你,送你的药不要让老人吃,全是假的。
萧寒马上说:“你给我画个去这个厂子的地图,这个钱算酬劳好不好?”
起身到跟前抱住萧寒,小红抬头问:“哥,你到底是干啥的?不是大学老师吧?”
萧寒觉着有些脸红,他没说自己是记者,更没说他就是北龙名记萧寒,只是含糊说:“你画吧,不暴露你。”
小红松开萧寒,从写字台抽屉拿出一张纸,再在桌角的笔筒拿出一支笔,开始低头画路线图,边画边说:“哥,你肯定不会暴露我,只是我估计又得重新找工作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5)
小红很仔细画着图,萧寒站住她身后摸着她的长发,脑海里来回琢磨:怎么帮帮她?
等小红画完,萧寒看都没看就折叠起来装兜里,然后对小红说:“你学会计的?”
小红看了眼桌上的书才回答:“混的,一个中专,基本没有学成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为啥?”萧寒表情有些严肃,在他的心目里,有机会不去珍惜的人都不值得珍惜。
小红指了指门,但她说的是门外面的家:“父亲瘫痪多年,母亲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弟弟自三岁就那样了,我哪都去不了,出去总惦记回来,啥也学不成。”
萧寒语气马上就变成温暖:“因为牵挂啊?这才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也是让我敬重你的地方。但你不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不明不白的*,稀里糊涂的对付生活。这样吧,我最近给你联系个单位,钱多些,但你得答应我珍惜自己,放弃从前。”
萧寒说的是潘洋崎的公司,他也不缺钱,加个人应该不会拒绝。
小红将信将疑,但还是说谢谢,然后低头羞涩:“谁想过这样的生活?父亲的病每天需要五十块的药,家里的一切开支都得我赚回来……”
伸手把小红揽入怀抱,萧寒觉着很感动:“辛苦你了,我来帮你吧。”
不等小红回应,萧寒就松开手,拉开门就往外走,小红没有挽留,乖乖跟着到房门口,给他取鞋,正准备给他穿,萧寒摆手拒绝了,要自己穿,并且低声说:“你不比谁低一等。”
小红没理会他,单膝跪地自顾自给他穿鞋,然后同样低声:“我佩服有才华的男人、善良的男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让我屈膝的。”
开门出来,小红站住楼道看着萧寒下楼,挥挥手萧寒借着灯光仔细看着台阶,这楼实在是憋屈,其实他的内心更憋屈——这么多年的奋斗,成功与光环背后总是那么多龌龊。
上了车,萧寒点一根烟,看着车窗外雪花纷纷洒洒,有些寂寥。
不发动车,就那么静静坐着,突然觉着想哭,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一根烟抽完,萧寒看表十点,拿起手机就拨打了楚静的手机:
喂,你在干嘛?
能干嘛,在上班啊。
忙不忙?
不忙,我这科室夜班从来不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想你了。
嗯。
我想去看你。
行啊。
医院方便吗?
来吧。
放下手机萧寒把车窗都打开,然后打开音响放了一盘摇滚,再发动车,跟着吼,声嘶力竭的半小时。
将车停在人民医院急诊对面的马路边,萧寒觉着浑身发冷,像要病了一般,关音响关车窗,熄火,下车,他看着对面的霓虹灯,想自己也该被“急救”了。
从急诊进去,东拐西拐就进了精神卫生科的病房,楼道里静悄悄,门口大门紧闭,他刚要伸手掏手机让楚静出来开门,门却“啪”地一声打开了。
有些疑惑,推门进去,这个地方他来过几次,所以轻车熟路就走到护士值班室,一个大的开间进去,左边有个单间,同样他还没有敲门,门就开了,楚静楚楚动人地站住门里:“你又喝酒了吧?”
点头,萧寒进门再随手把门带着:“喝了一点,不多。”
楚静伸手撩了撩额前的头发:“不喝多你不会说想我的。请坐吧。”
这是一间值班护士休息室,不大,左右摆着两张上下铺的床,对面一个办公桌,萧寒就拉过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你在干嘛?”
楚静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张白纸,上面有几根黑发:“额头留海的头发长了,总是遮住眼睛,有时候撩得眼睛不舒服,我在修理它们。”
扭头看看剪掉的头发再看看楚静的额头,萧寒笑了笑:“我小时候镇上就一个理发师傅,是个聋哑人,脾气不好。逢年过节必须理发的时候,爷爷就领我去,每次理完了爷爷都笑着骂他——看看你这破手艺,把我孙子的脑袋弄地跟狗啃似得。”
楚静捂嘴笑:“那样骂人家,人家不恼吗?”
萧寒说不恼啊,还咧嘴笑呢,你知道为啥吗?
楚静咬着手指说:“你爷爷脾气更大,他不敢恼吧。”
呵呵笑了,萧寒说我刚告诉你了,他是聋哑人,听不到爷爷说啥,只是看爷爷脸色是笑的,他就笑。
楚静噗嗤就笑了,上前就轻轻打了萧寒一拳:“你这脑瓜子谁也比不了,原来是狗啃出来啊。”
萧寒捉住她的手,低头就亲了她脸蛋一下,然后柔情似水:“我想啃你,就现在。”
本以为楚静会以在单位不方便拒绝,但楚静却化成了水洒到他身上,只是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抱着我去把门插上。”
连续两次,萧寒如下山猛虎一般,床在不停摇晃,楚静强忍住不敢叫,实在忍不住就死死咬住萧寒的肩头……
一个小时后,萧寒如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上身更是汗流浃背,医院的暖气很足,楚静就赤身**套了个护士服,然后从床头拿过自己的毛巾轻轻帮他擦拭。
再次穿好衣服,楚静马上伸手嘘了一声,对面墙上的楼道监控看见值班大夫苏晓敬已经到了楼道口,在他伸手摁门铃的时候,楚静已经将头发梳了起来,然后点了开门键,再扭头对萧寒扮了个鬼脸低声说:“你不要发出声音,他不会进来。”
出门关门,萧寒坐到椅子上看监控,只见苏晓敬进来跟楚静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径直就走了过去,到楼道尽头进了一个房间。
楚静很快进来,笑嘻嘻:“今天没病人,苏主任刚从家里来,他问我脸为何红扑扑,还有酒味?”
萧寒哈了口气到手上,作势闻了闻:“没有味道啊,说吧,你亲哪个醉鬼了?”
楚静扑上去抱住他,吹气如兰:“除了你这个醉鬼,现在谁我也看不上了。”
在医院缠绵到半夜,楚静怕早晨同事都来上班不好看,尽管恋恋不舍,还是让萧寒走了。
出来医院,雪基本停了,地上积存了三四指深,踩上去咯吱咯吱,没过半只鞋。
没有回家,萧寒惦记第二天一早要安排人去暗访于总的厂子——他不方便再露面了,那个厂子就在于总“药房”旁边的胡同,那个家伙就在楼上,全是玻璃透明有时候就是监视。
回到办公室,楼道静悄悄,夜班编辑都下班了,萧寒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进了里间,脱掉外套裤子躺下就睡着了。
梦里仍旧雪花纷飞,萧寒站住故乡的水库边,水面结着薄薄的冰,他像被施了魔法般站立动不了,然后就看着水库里探出一个个脑袋,都是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脑袋,一个个面容清晰但表情痛苦,他想喊想扑过去拉起她们,但怎么动也动不了……
觉着有人碰他的腿,然后喊了一声“主任”,梦魇这才解除,萧寒瞬间醒来,条件反射般坐起来,才发现李正天正看着他:“主任,八点多了,你昨晚为啥不回家?”
萧寒揉揉眼睛,知道外面办公室肯定有同事在,要不李正天会喊他叔叔,这小子最近在准备结婚——这也是萧寒的主意,他对象云芳读研究生的事情基本谈妥了,萧寒跟云芳的父亲沟通了,不如先结婚吧,对方有些犹豫说不如读完研究生吧。
读完研究生变卦了呢?萧寒最怕这个,这个表侄子正天太直,心眼又实在,如果鸡飞蛋打他怕正天受不了。
于是,萧寒直接跟云芳的父亲说:“叔叔,我看还是办了吧,他们已经住在一起了。”
这句话就像*,云芳的父亲被炸蒙了,其实他知道自己姑娘在省城肯定跟正天在一起,心里只是一直不承认罢了。思考良久才说:“好吧,萧主任,你来主持这个事情吧,我们听你的。”
于是给李全有打电话,这个表哥局长喜出望外,话跟云芳父亲说的一样:“弟弟,你来主持这个事情吧,我们都听你的。”
好嘛,他自己的婚姻、感情生活一塌糊涂,却要做正天与云芳这段姻缘的最后实施者,只是已经被送到了马背上,只好来回奔波了。
先定婚礼时间,省城是元旦,老家是腊月初九。
再定彩礼与女方的要求,尽管云芳的父母很开通,再加上云芳的弟弟考上了省城一所大学,也需要照顾,基本没说啥条件。但作为男方还是不能小气,萧寒去了两次良县,按照县里的规格与模式定下了彩礼。
最后就是婚礼,这个好说但最麻烦,尤其在省城元旦的婚礼事无巨细都请示他。
看着李正天,萧寒奇怪的问:“你不是今天约的婚庆公司吗,来干嘛?”
李正天点头低声说:“叔叔,你觉着请不请龙总与仵清平他们几位领导。”
站起来伸伸腰,昨晚折腾得太凶,萧寒觉着腰眼发困,酸胀。来回扭了扭:“请,大红请帖,你亲自送,我想他们会去的。”
正天点头说好,去也是看叔叔你的面子,我去弄了。
跟着李正天出来,萧寒看小张主任在江曼曼桌前站着说话,这俩也快办事了,有时候在办公室都不避讳的亲热说话。见他出来,小张主任不好意思笑了笑,江曼曼面无表情。
坐到自己办公室前,萧寒说:“小张主任,你去帮我暗访一下吧,一个假药厂,我昨天去过了,再去会被认出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总为浮云能蔽日(6)
把小红画的图拿出来,萧寒递过去说你先复印一份,等发稿的时候这个可以当照片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去复印室回来,小张主任把原图给了萧寒后问:“主任,那地方看像个死胡同,不好跑。”
萧寒还没说话呢,江曼曼在旁边就嚷嚷上了:“瞧你那点德行,主任这几年的暗访,哪一次不是提着脑袋去的,他说过怕吗?”
萧寒张了张嘴不知说啥,小张主任挠挠脑袋看着江曼曼:“我就是问了下退路,你这训的,好像我就是胆小鬼。”
“没退路找退路去呀,”江曼曼根本不饶人的架势:“主任每次出去,他考虑退路了吗?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这都做不到,所以永远都不会像主任那样出色。”
萧寒觉着自己不能不说话了,就笑了笑:“好了,两位主任,这还扯上孙子兵法了,小张小心点没错。”
江曼曼撇撇嘴没再说话,小张主任去收拾采访器材,萧寒又看了一遍地图抬头说:“小张主任,我看小红画的地图,这家厂子大门口右边有个院子,院子里有三层楼房,如果能想办法进这个院子,就可以居高临下,安全可以保证。”
小张主任背起包,点头问:“主任,小红是谁?”
有些脸红,萧寒说自己昨天去他们销售公司,认识的一个有良知的员工,一个女孩。
听完这话小张点点头就开门往外走,江曼曼奇奇怪怪看了萧寒一眼,萧寒觉着不好意思,像刚想起来站起来到楼道喊小张:“小张,去车队叫个车,路上有雪不好走。”
再回到办公室,江曼曼埋头在电脑前整理当月部门产量,过了元旦她就要辞职,萧寒有些莫名的遗憾,但又不知说啥。
拿起电话拨给潘洋崎,这个家伙昨晚肯定是大醉,电话里的语气都是睡意朦胧:“萧大主任,吩咐吧。”
萧寒笑了:“你这又睡在哪的床?”
“嘿嘿,”潘洋崎好似坐了起来,旁边有个女生:“再睡会呗。”
萧寒把话筒拿远点,但仍旧能听到潘洋崎懒洋洋的话语:“睡个球,我饿了,兄弟约我吃饭呢,你走吧。”
再拿远点,不想听这个家伙这些,萧寒猜对了,这个家伙昨晚喝多就去唱,然后带姑娘开房,萧寒不打电话不定睡到何时呢。
看了下表,九点刚过,话筒里“喂喂”的声音传来,萧寒再拿起电话听筒:“听着呢,你这每天都莺莺燕燕,说吧,中午想吃啥,我请你,给你补补。”
潘洋崎嘿嘿笑:“我这身体不用补,但好久没见你了,要不去郝总哪吃牛肉吧。”
萧寒说没问题,我安排,十二点见吧。
潘洋崎说行,对了,你先说事情,要不我不敢去。
萧寒拿起桌上的烟:“没啥大事,我暗访一个假药厂,有个内线得失业,学会计的女孩子,你给解决了工作吧。”
“漂亮吗?”潘洋崎吃吃地笑,萧寒看了一样江曼曼的背影:“见面说吧,我在办公室呢,再说,我啥时候给你出过难题。”
放下电话萧寒去了趟龙飞办公室,龙飞拿根笔敲打着桌面上的一摞报纸:“你不是去暗访了吗?”
简单汇报了下采访情况,然后萧寒说:“这个假药不需要多做了,但他们对报纸及其他媒介的依赖,就像链条,如果我们都不给他们做广告,哪他们就会自动消亡。”
龙飞停住敲打:“这不是重点吧,你接着说。”
萧寒笑了笑:“昨晚我从假药销售点出来,一直想一个问题——如果我们拿出姿态,比如宣称‘我们的广告如有虚假,假一赔一百’,当然这是举例——我们发个宣言,先说明报纸走市场,广告是不能缺的支柱,但我们做的都是良心广告。”
萧寒没有停顿接着说:“那么广告商会蜂拥而至,读者也会理解,消费者也放心。这就能达到您提到的阳光晚报,我们不隐藏不隐瞒,正大光明做广告,正大光明办报纸。”
龙飞放下笔站起来:“萧寒啊,你说你每天咋地琢磨出这些啊,句句都打动我心。”
笑了笑萧寒没说话,龙飞接着说:“就以这次暗访的假药厂为头条,我们推出一周‘阳光晚报’行动,就算是老客户也绝不留情。”
萧寒说好,任务就交给我们专题部吧,保证完成任务。
龙飞摇摇头:“这个事情涉及的人太多——换句话说是不想让你得罪人。正好你来了,这几天忙没跟你说——我已经给集团提过了,过完年你上任副总编,估计过几天就会考察你,最近安分点吧。”
没有惊喜,这个副总编算起来是个副处级,但在北龙日报报业集团就可以任命,最多给省组织部门报备下——在集团里算个官,如果调动啥的,对方未必认可。
不高兴肯定是假的,这是对他多年努力的一个认可,且晚报的副总编都会配车配司机,工资待遇也会提高,萧寒憋了会才说:“感谢您的栽培……”
龙飞摆手:“甭说这些,你不善客套,再者太多东西都是双刃剑。”
萧寒马上就说:“副总编能出去采访吗?”
龙飞呵呵笑了:“你说呢?”
“是不是有抢下面记者功劳之嫌?”萧寒想了想说。
龙飞说是啊,我更看重你的策划与培养,毕竟我们晚报只有一个萧寒,如果你能带出十个萧寒,我直接提拔你当总编辑。
笑了笑,萧寒站起来:“您指哪我打哪,自决定留下就是这个信念。”
龙飞绕过办公桌站在萧寒跟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有时候也问自己,留下你对不对?我是为了晚报,为了大家伙,而你牺牲的是自己的大好前途。”
萧寒笑了:“正如您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双刃剑,如果我去《xx周末》,天知道现在如何呢?”
龙飞也笑了:“不要给我宽心了,若干年后,你回忆起来,不恨我就好了——你本就不是池中物。”
萧寒马上就接口:“我是发自内心的。就算我是蛟龙,没有您的**情,何来疆场?”
这两句对话出自《三国志》,周瑜对孙权说:……恐蛟龙得**,终非池中物也……大意是说,刘备不能小视,如果把荆州借给他,恐怕将来就不好控制了。而当时孙权已经答应了,后来借助荆州,刘备拿下川地建立了蜀汉。
龙飞的意思是萧寒屈就了,萧寒解释说没有您给的天地,我是无法腾飞的。
话到这里龙飞有些动感情,自接手北龙晚报,这个北龙日报的“能人”真是殚尽竭力,就为北龙晚报能腾飞,事无巨细都是亲力亲为,而他带来的几个人都难堪大任。
这次提拔萧寒,他顶着巨大的压力,集团方面本就看不上这帮后来进来的“晚报、都市报”人,再加上内部仵清平他们的非议,这些萧寒都能理解,所以他最后的一句话也真是感恩戴德。
摆摆手:“你去把郎军叫进来,我安排下这个‘阳光晚报’的事情,我要把广告定价利润统统都发布出去,敞开大门来办报,背水一战,要么成为北龙第一,要么被各方打压殊死搏斗。”
萧寒忍着没说话,他也明白这个到社委会会吵,广告价格里水很深,最后可亲的龙总还得忍让,提的高点也好,取其中吧。
出来进了对门,还没开口郎军就站起来往外走:“叫我了吧?”
萧寒笑嘻嘻说你咋地知道?
郎军扮了个鬼脸:“只要你进去出来,马上就是要开会,对不对?”
摇头装作无辜的样子说不知道啊,萧寒呵呵笑着跟郎军一起出来,郎军拉了他一下,然后对着他耳朵说:“萧副总编,请客吧。”
萧寒愣了下,马上明白有些文件请示肯定是郎军起草,随即板着脸低声说:“你不是第一个告诉我的,不请你,还得罚你请我。”
郎军笑容满面:“没问题,咱的人上的越多越好。”
又是一怔,旋即理解了——编委会的各位对他不好,北龙日报过来的都是老大自居,啥也干不了还天天指手画脚,很多中层的主任都是有微词。
换句话说,他这个副总编是给这些中层淌了条路,且可以给晚报的老兄弟们撑腰了,这一刻他开始激动起来,直到走回办公室都是精神饱满。
平时他是个不爱外露的人,江曼曼回头看了他一眼:“主任有啥好事情,看着踌躅满志的样子?”
萧寒马上觉着自己得意忘形了,随即淡淡一笑:“没事的,他们讲笑话。”
江曼曼站起来,没有拐弯:“主任,我辞职后想弄个广告公司,你得帮我。”
萧寒刚坐下又站起来:“什么广告公司?我怎么帮你?”
江曼曼没有丝毫停顿:“你帮这个帮那个,咱们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且你也知道我暗恋过你——不要紧张,我只是说我,也知道配不上你。”
很是尴尬,萧寒再次坐下,江曼曼步步紧逼:“我婚后不能坐着吧,小张太老实,养不了我的。这个广告公司我准备注册了,需要您帮我从孙晓那里分一杯羹。”
拿起桌上的烟,萧寒觉着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尽管心里对这个女人瞬间怕起来,思考了半分钟左右萧寒点头:“行。”
江曼曼太了解萧寒了,这个“行”就可以保证她的广告公司立足,随即就笑容满面走到萧寒跟前低声说:“我会把你的股份算进去,暗股。”
萧寒摆手:“如果那样,我就不帮你了。”
江曼曼好像知道他要说啥,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了,这个不商量,你的可怕原则。”
扭身往自己座位,萧寒似乎又闻到一股香水味道,两年了,这个女孩子为了萧寒一句“不喜欢香水味”,居然马上就不涂抹。
这一时刻,她的香水味道已经融入整个办公室,像得胜的将军,战马嘶鸣。
正暗自思量,江曼曼扭头又开口:“主任,你中午要为小红的工作请客,还没安排吧?”
“嗯”了一声,萧寒拿起电话打给郝运来,心里突然就充满了厌恶。
而这一刻,小张主任刚刚走进积雪的巷子,于总在窗玻璃上也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