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线索
诛魔榜第一百七十三位碎心手韩涛，殒于河州卫堡外，尸骨无存，道消神灭！
诛魔榜第一百五十五位剥皮行者胡占元，殒于钦州卫堡，筋脉尽段，死状极惨！
诛魔榜第一百二十六位……
诛魔榜……
短短不足两月瞬间，让神州各方势力焦头烂额，造下滔天杀孽，榜上有名的堕魔者，凡是在东宋境内者，竟是死了近五十人之多。
其中多半虽是百名开外，但有近三分之一乃是前百强者，更有两尊凶名赫赫的魔头。
一时间，闻逍遥王之名，堕魔者咬牙切齿，瑟瑟发抖，饱受堕魔者之害的寻常百姓和普通势力，无不弹冠相庆，拍手称快。
逍遥王之名，疯传神州，在魔劫之乱中，人族尽显颓势，不啻于一剂强心针，‘及时雨’名副其实！
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涉及逍遥王吴子明座下宝船虚空破浪船！
如今，归附众圣殿，原海皇岛化外遗民九岛联名，通传天下，吴明闯入海皇岛，强取海皇岛镇族至宝，实乃强盗行径。
念及其并未仗之为祸神州，不管其以往如何，值此民族为难之际，当将此宝交出，供人族大能调派，而非成为个人利器。
换言之，吴明无法是仗着虚空破浪船特殊之能，才可横行东宋各地，来去自如，追杀那些神出鬼没的堕魔者，才闯下如今威名。
更有不少各族天骄放出豪言，言及吴明不过如此，若自己有此宝在手，亦可诛杀堕魔者如无物。
此言一出，登时风传南北，不少有名有姓的天骄武者竞相附和，在有心人推波助澜下，几有燎原之势，从东宋传向五国。
甚至于，其中不乏在魔劫爆发三年中，创下偌大名头的强者，这些人甚至扬言，让吴明现身一战，输了便交出虚空破浪船！
与此同时，更有堕魔者屠城灭族，扬言吴明若再敢肆无忌惮追杀，便会继续屠城献祭。
虽有人暗中推动主导，可随着有些事的传开，却瞒不过天下人，更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吴明追杀堕魔者，于人族有功，于神州有功，活人无数，却要遭受各种污蔑攻坚，无论是正道或散修，甚至平民百姓中，都形成了舆论狂潮。
据传，某一豪门子弟，仗着天赋超凡，方言吴明不过尔尔，家门前一早就被粪便堵了，臭气熏天。
此豪门虽是当地土霸王，却愣是没敢抓捕那些从门前过的普通百姓。
无它，众圣殿告诫！
值此关键时刻，吴明已是处于风口浪尖，不少人早已看不惯各方大势力的霸道和众圣殿不公。
若在这个时候有豪门敢对无辜百姓出手，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进而落下把柄，即便再不愿，也会被拉出来成为儆猴的鸡仔！
对此，逍遥王吴明未有一言辩解，也没有人间蒸发，依旧在暗中追杀着堕魔者。
时不时便有消息传出，某地作恶多端的魔头凶徒，被吴明诛杀，待得有人赶去时，早已不知所踪。
其中虽有别有用心，心怀不轨者，却也不乏心怀敬畏，有心结交者。
但无论哪种情况，吴明都在用行动，默默留下自己的传说，也让那些想要拿堕魔者的人头，扬名立万的少侠俊杰，如鲠在喉。
吴明一人，诛杀堕魔者数十，他们有宗门、家族支撑，众圣殿情报相辅，却毫无建树，如何不让人嫉恨？
但嫉恨者虽多，可景从不服者更甚！
少年心性，满腔热血，秉着一股子轻狂劲儿，对榜上有名的堕魔者，展开了惨烈追杀。
任谁也没有想到，哪怕是吴明自己，在无形中，带动了一股诛魔浪潮！
以至于，短短时日内，堕魔者好似成了缩头乌龟，在起初的几名叫嚣者被诛杀后，便很快藏匿于暗处。
……
东宋营州境内，一座平素人迹罕至的荒芜山谷中，时而有隐晦流光落下，很快便离去。
日升日落，足足三天时间，前后不知有多少遁光起起落落。
“这丫头倒是挺能藏的，到底去了哪儿？”
吴明揉着眉心，星眸中隐有疲惫，不时扫过面前仿佛有血金色流光一闪而逝的卷轴，其上赫然有不下四五十个光点，有如星光般时隐时现。
有心魔传承的秘术为基础，常恕如今又是炼器半圣，将之品阶提升后，其内可容纳的魂印高达七十二，更是以大宗师为限！
这段时日来，除了追杀堕魔者外，更是暗中收服了诸多平素声名不显，但在暗地里却作恶多端的大宗师强者。
以他个人的力量，当然不可能做到，收集详细情报的同时，又在极短时间内追杀目标，哪怕有虚空破浪船也不行。
但召集了替天行道部众，哪怕初始时只有寥寥十数人，可这些人三年来也并非一无是处，而是凭借强横的实力，心狠手辣的行事风格，暗中纠集了一批隐形势力。
这些人不用多，只要暗中行事，刺探情报即可。
有用毒，或用家人，或利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在这些曾经的大盗悍匪手中，自然是熟稔至极，毫无顾忌。
如此，才能让吴明在蚁穴遭受重创，没有蚁后执掌，半隐于暗中后，快速无比的掌握东宋各种情报。
寻常也就罢了，可以秘术通过血书灵契传讯，但他们各有使命，有些是无法交代清楚，有些则是得到了目标宝物，要亲手交付吴明。
而且，吴明也要将宝物赐下，否则仅凭血书灵契控制，即便对方不甘卖命，可难保阴奉阳违。
软硬兼施，恩威并重，威逼利诱，才是御下之道！
就如最早的一批替天行道部众，如今只剩下寥寥五人，其中三人已经突破大宗师，如今两人还在宗师境苦苦挣扎。
这两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吴明三年没有现身，自是要慰勉一番，赐下宝物，助他们突破，并且向新来之人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从不吝啬宝物，只要肯卖命即可！
但让他愁眉不展的是，红莲失去消息如此之久，竟是毫无头绪。
唯一得到的线索，便是三年前，双圣交手之时，传闻此女在城外惊鸿一现。
但奈何知晓此中隐秘者，都被圣者下了封口令，三缄其口圣术下，以吴明的势力，根本无法触及，以至于找不到任何线索。
更诡异的是，此女没有联络百花宫也就罢了，更没有通过蚁穴渠道，传出消息。
纵然追杀着堕魔者，可没人知道，吴明不过是借此掩盖，他在满天下的寻找红莲，哪怕养望也不过顺手为之。
对于这个自己一手造就的血莲花，吴明一直是视作半个弟子的，毕竟当年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对于其隐匿存身之能，再清楚不过，而且也有命牌在手，只是被某种特殊力量隔绝，竟是无法以秘术锁定方位，只知道她还活着。
可诡异之处就在于此。
若是失手被擒，他都脱困数月了，给众圣殿造成了这么大的名誉损失，总该有人找上门吧？
事实上，没有！
若是自由身，为何不来找自己？
“哎！”
吴明揉了揉眉心，蓦地摸出一枚青色玉符，闭目查看一番，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掐诀在血书灵契上点指一番后，唰的合拢收起。
轰！
随手一拂，缩小至不过十余丈大小的虚空破浪船出现，吴明闪身落于其上，催动之下，须臾便没入虚空。
数日后，安山城中传送殿，易容改貌后的吴明，神色平静的走出，其貌不扬，稀松平常的修为，没有引起半点关注，很快便消失在城中。
以虚空破浪船的速度，当然不可能如此之快的抵达安山城，而是借宝船横渡虚空之能，抵达一州主城，借助符镜天门跨境传送。
现场的身份度牒，官方通过的路引文书，没有半点破绽。
那些纵横神州的江洋大盗，在这一点上，可谓滴水不漏，威逼利诱之下，总有怕死的官方人员，将这些东西补办的齐齐整整。
而且，最稳妥的莫过于，这些人下手是针对寻常的名门望族，进而通过这些人向有利益牵扯的朝廷官员施压，再不行便伪装成这些人买通的江洋大盗威逼利诱。
正所谓左手交右手，滴水不漏，没有半点线索能牵扯到吴明，哪怕事后追杀，差办此事的替天行道部众，早已远遁他乡。
至于这些人事后高密的可能，把柄在手，只能期盼这个假身份之人，不要做出天怒人怨之事，甚至于在事后将一切线索抹平，即便事发，也很难追查。
路过安山湖，吴明驻足观望少顷，便离开了。
玄圣老祖被困天外天，无论是布局图谋，还是被人针对，如今都不是他能参与的。
遥望了一眼汴梁，这座巍峨的东宋京城，屹立于人族腹地，万载不倒，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呢？
半日后，吴明来到了一座山城外，出示了身份文牒之后，便进入城中，好似轻车熟路般，直奔城中一座不起眼的酒楼雅间。
雅间内只有一名略显阴柔俊美的青年，身边斜放着一根墨绿竹棍，澄澈的眸子中闪过激动之色。
“大哥！”
此人正是青竹，没有多少客套，拿出了一块带血的破布，指着窗外一处街道拐角道，“大哥且看，红莲姐留下的印记，而且就在近日！”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灯下黑
吴明凝目望去，神清目明之下，纵然隔着几十丈，上百米，墙壁下那模糊的纹路，也是清晰可见。
确实是红莲留下的暗记，而且是他亲手教的书写方法，一朵简约到了极点的莲花，中间一个阿拉伯数字。
但神州秘术无数，吴福和桑菁菁被杂家惑心之术所迷，吴明不查之下中了圈套，累及两位老人家不得不已死示警，容不得不妨。
“是她！”
吴明取出一方血色令牌，施展秘术催动，引得带血破布之上的血渍，化灰飘散，凝于令牌之上。
最终确定，必是红莲无疑，从暗记纹路和血渍波动可以判断出，时间不出半月，甚至更短！
灯下黑 吴明从未想过自己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当日脱困而出，连斩三大魔尊，数次动用神意刀和钓海术，各种杂念纷至沓来，倒是真的没有多想。
现在再看蛛丝马迹，种种迹象表明，红莲或许在三年前，就没有离开过京城地界！
“红袖招！”
吴明神色阴沉，将血布和命牌揣进怀里。
“我查看过周围地形环境，发现了几处疑点，许是玄圣老祖不在神州，我这一路追查下来，竟发现不下数处有战斗痕迹，虽然被刻意隐藏，却留有蛛丝马迹！”
青竹沉吟少顷，目中隐现怒色道，“可以断定的是，出手之人绝对是不同势力，甚至有人刻意帮此前出手的势力打扫战场，将对方残留的痕迹清除。而且，故布疑阵！”
“以你的实力，即便是寻常半圣，都未必能察觉，看来是有人故意隐藏，到底在遮掩什么？”
吴明揉了揉眉心。
自三年前起，再加上数月前脱困而出，这段时间里，蚁穴从隐入暗中，再到遭受重创，以至于断了联系。
外地的还好说，不至于全军覆没，收到信息后可以藏身，可京城附近的，凡是贩夫走卒，无不遭受严查，城狐社鼠最惨，但凡有劣迹者，无不被官府衙门缉拿。
如此一来，下层消息来源，甚至隐藏的暗子，过半受创，近乎灭顶之灾。
显然，各方势力已经察觉到，这是吴明留下的地下势力，更是掌握了超乎想象的刺探情报之能！
痛定思痛之下，打算以雷霆扫穴之势，予以连根拔起，最不济也要重创！
可惜，除了京城外围，大宋境内的蚁穴势力虽隐入地下，却在隐遁之前，留下了无数烂摊子。
贩夫走卒，城狐社鼠，乃是构架底层势力的基础，关系着民生，其中不法之徒占了七八成，无不与衙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年头，当官的就没几个干净的，这些人在隐藏前，只要将劣迹和证据传的人尽皆知，就足以让当地官府焦头烂额。
当然，即便再强的地下势力，也无法跟朝廷机构对抗。
但只要造成混乱，在对方腾出手来之前隐遁，这就足够了！
“可以确定的是，大哥在三年前被困之时，双圣于京城交手，红袖招有不小的动作，并与红莲姐爆发了矛盾，只是圣术三缄其口之下，我们的人根本刺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青竹拧眉沉思少顷，目光灼灼的看向吴明，“只是不知道，此番出手的势力中，红袖招是否又插手了！”
作为吴王府子弟兵最早的班底，吴明的铁杆追随者，他很清楚吴明和红袖招之间，有着怎样的瓜葛，更知道这神州三大杀手势力之一，到底有多么可怕。
剑圣李十二娘，足以令天品宗门忌惮！
但事关红莲，这是当年对他最为照拂，也是当做亲人看待的姐姐，哪怕是圣者，他也敢拔剑。
只是如今的青竹，不再是当年的愤青，而是懂得了隐忍，坚韧不拔，能屈能伸，懂得蛰伏，绝不会冲动行事。
“哼！”
吴明目中寒芒一闪。
遥想当年，李十二娘以绝顶半圣之身，威逼利诱，险些置他于死地，虽然中间隔着楚楚和李思思，但吴明可没有一刻或忘。
他本就不是什么大气的人，此番若真敢招惹到自己，绝不会轻易与之罢休。
青竹微微一笑。
这还是自己的大哥，纵然三年未见，依旧是那傲骨嶙峋的绝世天骄，并未因三年囚禁，而消磨了自身英武之气！
“还轮不到你小子来担心我！”
吴明笑骂一声，摸出血书灵契，掐诀点指其上，五个光点一闪而逝。
在青竹面前，几无任何秘密有必要隐瞒，前者也不会过问，这是两人十年交情得来的默契。
“大哥，我还查到你的冷月刀，落入谁手了！”
青竹知道这是吴明在安排人手追查，话锋一转道。
“此事我已知晓！”
吴明淡漠摇头，似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青竹微讶，他可是知道，冷月刀乃是何等宝物，若有此刀在手，即便是现在的吴明，也可以实力大涨。
“时机未到！”
吴明没有多做解释，显然是早有考虑，转移话题道，“剑奴远走西域，现在断了联系，夜叉和敖凉、环真真都联系不上他，石鼓书院之中发生了何事，我到现在也不甚了解！”
青竹神色一阵晦暗，俊美不失刚毅的脸上，隐有杀机闪过。
当年他双目失明，吴明不在京城，是桑菁菁传他武艺，吴福亲自教导，附中子弟兵待他如小兄弟，让这个自幼孤苦无依的乞儿，尝到了家的温暖。
可这一切，都在三年前毁了！
若非吴明被困，送出宝船和龙圣遗脉之际，留下铁令，绝不准任何人在他归来前报仇，他早就隐于暗中，伺机刺杀当年参与此事的有关之人了！
“大哥，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
青竹忍不住问道。
纵然懂得了隐忍，学会了能屈能伸，可每每想及死不瞑目的吴福和桑菁菁，青竹便忍不住杀意沸腾。
“呵！”
吴明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散发森森寒芒，令人不寒而栗，“我们首先是人，大劫将至，擅自挑起内乱，各方势力全力以赴之下，任何势力都会顷刻覆灭。”
“可……”
“没什么可是！”
吴明敛去笑容，神色说不出喜怒，站在窗台前，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当年外叔公临渊先生殒于魔窟，玄圣老祖困于天外天，这些人便布下天罗地网，将我困于天牢三年。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我知道了！”
青竹缓缓低头，双拳握的嘎嘣作响。
世间有什么比看着视若双亲的人死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又明知亲人被囚，受苦受难，却只能隐忍再隐忍，更痛苦呢？
“所有人都在等，他们在等着魔族入侵，好在大乱之中，斩妖除魔，获得天地赐福，从而奠定自身根基，获取神州气运，即便战死于动乱中，也会福泽后代！”
吴明轻吸口气，冷着脸道，“我恨，我恨自己当年太过隐忍，一味的选择退让，夯实根基，却忘了武道一途，本就是勇猛精进，锐意进取，不进则退，更想着在魔劫之中，同样取得天地赐福，奠定圣道根基。”
“大哥！”
青竹双目泛红。
他何尝不知，吴明这是在自责？
吴明成功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出乎意料的成功，可代价呢？
当年枯晔圣魂窥视天机，隐约便看到了机缘，所以一直嘱咐吴明，把握住机会。
吴明起初不信，可在后来也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但看各方天骄，几乎个个都有半圣之姿，却依旧强压境界。
强如赵书航，亦是在魔劫之中，与魔族战斗而突破！
三年魔劫，突破半圣者几何？
纵观神州五国，不下双十之数，这还是在短短三年之中，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会更多。
反观之前，百年都未必能出这么多半圣强者！
为的是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即便如此，吴明和青竹如今的修为，是天下武者九成九，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成就。
短短不到十年，巅峰大宗师之境，触及武道灵台，可战半圣，绝顶天骄，纵横披靡，引无数天骄尽俯首！
可认真算来，吴明实则只修炼了五年，少林寺自囚两年，只为破局，同时奠定基础，又被囚三年，于四大圣罚秘术中苦熬。
换做常人，哪怕是绝顶天骄，乃至半圣之尊，恐怕都被折磨疯了！
“放心，我撑得住，都说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我个不高，但头铁！”
吴明轻拍青竹瘦削肩头，一手拍着头笑，笑的张狂，笑的自信，笑的疯癫，笑的令人胆寒。
如今的他，就是一颗煮不熟，砸不烂，响当当一颗铜豌豆，令人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只要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
所以，他不会给敌人任何机会了！
两人聊了很多，喝着酒，天南海北的说着，多半是青竹说，吴明听，听着前者三年来的经历，好似弥补自身三年的空白，好像自己亲身经历！
日落星稀，直至日上三竿，足足一天一夜，酒菜换了一桌又一桌，店小二也不怪，这年头，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
“找到了，走吧！”
直至日头西斜，晚霞如血，吴明打开血书灵契看了眼，其上五个光点齐刷刷闪动，久久不息，带着青竹结账而去。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拖油瓶
嗖嗖！
山林中无声无息将落下两道遁光，露出两名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的青年武者，正是吴明和青竹。
“主人！”
一名身穿黑袍，头戴甲面，身量极高，瘦若竹竿的诡异武者来到近前，躬身行礼。
虽然遮掩了气息和形貌，但还是能一眼看出，他便是五鬼之一的木羊。
看到此人，青竹剑眉微蹙，本能的感到此人身上阴气太重，纵然是吴明手下，可也让他有些不舒服。
这与他修炼的功法传承有关，即便大半来自酒鬼，但此鬼非彼鬼。
“有什么线索！”
吴明自然察觉到了青竹的异样，但既然光明正大见面，就没什么好掩饰的。
至少，那逃走的阴炫，就知道他用血书灵契收服了五鬼，而青竹也是知道替天行道部众的存在，更知道这些人都受血书灵契控制。
而五鬼和其余部众对吴明的称呼，就能分辨出来差别，前者称‘主人’，后者尊主上！
事实上，在吴明眼里，五鬼就是死士，用来完成最危险人物，随时可以舍弃的一次性消耗品。
听起来残忍，实则五鬼手中的人命，至少都数以万计，根本没有人性。
之所以屈从于吴明，不仅仅是受血书灵契掌控生死，而是吴明那句‘同道中人’，自认为还有价值的情况下，他们就能活下去。
甚至能借由这位‘封少’的身份背景，获得天大好处。
“回主人，我们发现了几家势力的行踪，谨遵您的命令，没有动手，仅仅暗中监视，并以控魂之术，迷惑了几个山野散修，确定这些人确实是在此地各地乡镇排查，搜索一个人。”
木羊恭敬垂首，言简意赅说完，最后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是找两个人，一个带着三岁女娃的女人！”
“带孩子的女人？”
吴明眉头一挑，面露古怪的转向青竹。
青竹也是一脸纳罕，摇头不迭。
在他印象中，红莲早年虽遭受了惨无人道的经历，可吴王府子弟兵都能看出来，她一颗芳心都在吴明身上。
只是碍于身份和经历，心中极为自卑，所以默默守护着这份情谊，毫无怨言的作为一名婢女跟在吴明身边。
而吴王府子弟兵中，有人心疼她的经历，也有当做大姐大的，也有心生爱慕，但更多的是害怕。
早年的经历，让此女心性偏激，手段之狠辣，从早年吴明入狱后，甚至做出毒杀朝廷官员满门和皇子之事，就能看出一二。
当然，自家人不用太担心就是了！
却从未想过，她竟然会带着孩子，是自己的，还是路上捡的？
青竹不解，太过匪夷所思了！
以红莲的心性，没有成为虐杀幼童的蛇蝎女，就已经称得上是谢天谢地了！
“主人，这是那女人的画像，而且这些人行事都很隐秘，就算是那几个看似散修的家伙，也是来自附近几家名门望族或一方宗门的暗子！”
木羊将一卷书画打开。
可以看到，这是一幅仕女图，其上女子一身红衣，看似我见犹怜，实则透着诡异邪魅，将此女气质表现的淋漓尽致，显然是出自大家之手。
“是红莲姐！”
青竹道。
“好好好！”
吴明抚掌轻笑，引得青竹神色一阵怪异，不由轻笑道，“怎么？”
“红莲姐对大哥……”
青竹有些讪讪，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自然知道男女之事外人不好评说，而他对吴明更是敬畏有加，视作父兄，更是不敢造次了！
好在，熟悉吴明如他，自是知道吴明这并非冷笑，而是带着一种欣慰。
“哈哈！”
吴明失笑摇头，莞尔不已，“红莲性格偏激，能如此照拂一个孩子，心中有了寄托，想来也不会轻易踏入魔道了！”
“大哥英明！”
青竹松了口气。
“你小子！”
吴明笑颜点指，吩咐道，“通知他们，将这些人的来历都给我查清，并且盯死了，再者，若找到此女下落，不必急于出手，另外，确保那孩子不能有事，否则提头来见！”
“是，主人放心！”
木羊神色一凛，躬身一礼，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怪哉，以红莲的性子，怎么会带个拖油瓶呢？”
吴明摩挲着下巴，呢喃自语。
“大哥刚不是还说这是好事吗？”
青竹忍不住道。
“好事是好事，但这里面透着奇怪！”
吴明眉头微皱，边走边道，“按理说，百花宫有足够的力量找到她，却偏偏三年没有信，而我手中的命牌，也难以锁定其方位，再者便是，三年前她失踪，又带着个三四岁的孩子……”
“这么近的距离，都无法显示其具体方位，确实透着古怪，除非……”
青竹也是面露狐疑。
“除非她修为不在，亦或者……天妖花姬血脉被废！”
吴明目中冷色渐起，还有一种可能没说，那便是两者兼具。
否则，以红莲的能力，何至于躲藏于这乡野之中，哪怕带着个孩子，也早已远走高飞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藏在这里，不仅仅是因为灯下黑！
两人在林中漫步而行，没有急着去寻找，反正有五鬼暗中盯着，随时会传来对方动向。
要找一个一心躲藏的人，而且是在村镇中，即便躲两个人也没什么大用。
可以想见，若非红莲带着个孩子，否则定能隐藏的更好。
这一点，吴明很确定，毕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直至月明星稀，日上三竿，又是一夜过去，两人循着五鬼留下的指引，一路跋山涉水，穿林过镇。
到得现在，两人也基本确定，确实有几方势力暗中勾留，于方圆数百里内布下了天罗地网，对周遭村镇进行着详细排查。
而且，貌似在忌惮着什么，否则以这些人的力量，足以在半天内查完，而不是在明面上仅仅借助官府的力量行事！
嗖嗖！
待得中午时分，数拨强者遁空，毫不掩饰行踪，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同时，五鬼也传来了消息。
“走吧！”
吴明面无表情的踏步而出，半空之上，一艘宝船无声无息停靠，两人落入其上，甚至先一步这些人到达了五鬼所示的地方。
未过多久，宝船停在了一座不大的城镇上空，看规模，方圆不过五六里，至多也就是有名门驻守的城镇。
“没有！”
青竹神识横扫而出，轻易将城镇大体情形纳入识海，可扫便了边边角角，却没有发现红莲。
“那不就是吗？”
吴明点指一处所在，虽然是反问，语气却颇为肯定。
“这……这是红莲姐？”
青竹下意识循目望去，可神识之下，目力所及，那是一个四十岁许，满头枯败头发，身形佝偻瘦弱，带着一个还算灵透女娃的洗衣妇人。
一切的一切，完全与印象中的红莲，没有一点挂钩，以至于他这种熟人都没有认出。
事实上，吴明第一眼也没有认出来，但周围向妇人所在靠拢，并且隐藏在暗处的诸多巡捕、衙役，甚至有武者，却足以指明方向。
再加上他观人从不只凭气息，而是从眼神，稍作审视便认出，此女便是红莲。
但让他颇觉怪异的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心头猛然一跳，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吴明很确定，这不是男女之情，更不是久别重逢的激动，而是一种超脱了心血来潮，来自血脉中的悸动。
可惜的是，这股悸动来的太突然，消失的又突兀，以至于还没感受清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真是幻觉？”
吴明下意识认为，是因红莲遭受的种种，而让他心中盛怒所致。
可自家人知自家事，以他的心志之坚，极难出现这种情况，哪怕是红莲也不行。
“他们要出手了！”
青竹低声道。
借虚空破浪船强大的隐身之能，两人就这般在小镇上方，轻易将一切尽收眼底，可见数十名官差、衙役得了指示，快速向妇人所在聚拢。
隐藏暗中的武者中，有几人无不神色冰冷，甚至有些许紧张的关注四周，好似在担心有什么洪水猛兽突然冒出来一般。
直到，数十名衙役将妇人围堵在内，并未出现意外，这些人才隐约松了口气。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好似农家寻常洗衣妇的女子，除了起初紧张的惊慌失措外，看到衙役们毫无转圜余地的行动，竟然收起了所有的慌乱与恐惧。
遥遥望去，妇人带着孩子，就好似在群狼追捕下的小白羊，无处可逃之时，却是转身飞奔后退。
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这名瘦弱气喘，好似命不久矣的妇人，竟以超呼想象的速度，抱着那从未哭闹的女娃，义无反顾的扑向了水井。
实在是太突然，太意外，众衙役惊了，哪怕是平素高高在上的武者，也是被惊变雷的愣怔当场。
谁也没想到，这妇人如此刚烈，竟会选择如此决绝的一条路！
好在，离水井有段距离，便给了在场之人反应时间。
“哼！”
一声惊怒如炸雷般的冷哼响起，方圆百丈响起一片惨嚎，却见不远处的阁楼上飞出一名神色阴冷的年轻人，凌空一掌，真元化作数十丈大手向两人抓握而下。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喜当爹
数十丈大小的真元巨手，彷如遮天蔽日，将水井方圆尽数覆盖在内，好似要将这可怜的洗衣妇人和女娃一同拍死般，发出惊人的嗡鸣隆隆声。
“你们……”
洗衣妇人目露绝望，神色狰狞中，又有无比坚定的决绝，竟是扬手将女童扔向井口，转身迎头撞向那真元巨掌。
其周身气息一阵变化，竟是层层拔高，赫然在眨眼间显露出堪比大宗师般的修为！
只是那出手之人，修为着实不弱，而其展露的气息，实在如无根浮萍，好似强行催动秘术一般，后继无力！
“留活口！”
看到如此一幕，远处传来数声惊喝，猎猎破空声乍现，几道遁光却陡然如钉子般扎在半空。
“放心，本座会留她一口……”
那出手的青年大宗师，冷冷一晒，只是话未说完，瞳孔骤然一缩，好似见鬼了一般，毫不犹豫向后爆退。
“阿姆……”
不哭不闹的女童，终于在即将落入井口时，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呼喊，。
但是，所有人都觉诡异无比。
只因这女童并未坠入井口，而是被一名不知何时出现在井旁的青年人，拿捏住了后衣领，小胳膊小短腿在半空扒拉个不停。
那足以重创寻常大宗师的真元巨掌，却是根本没有落下，便无声无息溃散。
这一幕，怎么看都觉得违和，可随着那出手之人不断飞退，甚至有直接离开的迹象，所有人才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四散而逃。
唯有那洗衣妇人，周身涌动的狂暴气息，随着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也随之如潮水般散去，惨白的脸上却涌起狂喜之色。
说话的，自然是她苦等的人吴明！
“都这么大人了，还不知轻重，动不动就寻死觅活！”
吴明挥出一道真元，将红莲摄到近前，抚平其几近枯竭的丹田内，用秘术催发潜力而生的真元，眸子中惊怒一闪而逝。
红莲，刚刚存了死志，即便是身死，也不愿落入敌人之手！
同样是在用生命保护他，与当年何其相似？
“咳咳！”
红莲咧嘴一笑，却是满口鲜血，就这般望着吴明。
嘭！
吴明怒气难消，一掌挥出，那名出手的青年武者，连反抗之力都没有，便被拍的骨断筋折，吐血倒地。
“擅动者死！”
淡漠冷喝传出，所有人动作一滞，无不忐忑的停在原地。
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面对能够搏杀半圣魔尊的狠人，就算场中再多十倍，又能跑出几个？
“吴……王爷息……息怒，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
有人大着胆子求饶，可在发现吴明连正眼看都懒得看后，当即闭嘴不说话了！
其余人，更是不敢说一句话。
人的名树的影，谁敢在能够轻易抹杀自己的强者面前，随意放肆？
“伤的不轻呢！”
吴明眉头微蹙的审视着红莲，语气却颇为轻松，“为这么个拖油瓶，竟然舍得自我剥离出天妖花姬血脉，在她身上施展封印，是你心慈手软，还是……”
“哇……”
出奇的是，从未哭泣过的女童，眼泪说来就来，撅着小嘴，也不挣扎了，眼泪吧嗒吧嗒落在地上，溅起圈圈灰尘飞扬。
“哼！”
吴明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冷着脸将女童塞给红莲。
是的，心烦，连他都不知道，这股心烦意乱之感到底来自哪里！
是气红莲不知轻重，还是恼敌人没有底线，还是怒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都不是！
曾几何时，视若己出，一点点看着长大的两个小丫头没了，还有个馋嘴的丫头，长大后情分断了！
这份痛，吴明不愿再承受了！
所以，他很冷淡的拒绝了这个单纯幼小的心灵，哪怕伤到了对方。
“妞妞不哭，快叫爹！”
红莲轻拍着女童后背，轻声安慰着，小女娃却是不管不顾，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好似很不愿见人似的。
或者说，不愿看到吴明！
“嘎？”
吴明心头猛的一跳，差点咬到舌头。
“咳咳！”
青竹愣是被惊的没稳住功法，自藏身的阴影中现出身形，可看到吴明铁青的脸色后，忍着笑意，佯装没有看到，飞身遁入角落。
“你这孩子，整天吵着要爹，怎么见了就不叫人呢？”
红莲虽是对女童说着，却是抬头看着吴明，还算清亮的眸子中满是恳求，好似这就是最后的恳求一样！
想来，这孩子与红莲有些缘分，八成是在三年逃难中，结下了不解之缘，令她视若己出！
吴明明白了！
红莲是觉得自己撑不住了，给这个孩子留一念想，但他就非得喜当爹吗？
这么狗血的事情，吴明怎么也想不到，会落在自己头上。
不用看都知道，自己脑门上定然顶着无数条黑线，吴明是很生气，自然有人会倒霉。
“哼！”
冷哼声中，吴明无视了红莲的恳求，想养孩子就自己养吧，他可没心思再感受那种痛苦了！
“吃了！”
倒出一颗丹药，蛮横的塞给红莲，吴明心烦意乱，也没心情安抚这一大一小，大踏步走向那些吓破胆的追捕者。
却不知，这失常的举动，已然深深烙印在了一个幼小单纯的心灵里！
“姐，先休息吧，别让孩子看到！”
青竹来到近前，帮红莲化开药力，发现女童直勾勾盯着吴明背影掉眼泪，不由心头一突，轻声传音道，“这孩子真是大哥的？”
红莲涩声一笑，清摇螓首，却不知如何解释。
青竹很是松了口气，也依稀明白了什么，这八成不是红莲的孩子，而是半路捡来的！
啪啪啪！
没有想象中的尸横遍野，只有一声声清脆耳光，还有一声声压抑到极点的痛苦闷哼，却见场中好似多了无数个吴明，在所有人面前扇着嘴巴子！
青竹惊楞，红莲愕然，女童看呆！
“士可杀不可辱！”
一名嘴脸肿成猪头的武者，发音不清的喊道。
咔嚓！
人的骨裂碎响，半边身子都塌了下去，惨叫一声趴伏在地，蜷缩成一团。
“名门正派就这般德行，专门欺负妇孺？有这能耐不去魔窟杀敌，真是了不起啊！”
吴明笑眯眯道。
众人张张嘴，有心辩解，却是谁也没有说出口。
事实摆在眼前，根本无法辩驳！
“家中有妻儿高堂需要奉养的站出来！”
吴明淡淡道。
众人噤若寒蝉，瑟缩着全都上前。
那些早已跪伏在地的衙役捕快，此时却是肝胆俱裂，在他们看来，平时把他们当狗使唤，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吴明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足以说明一切。
“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吴明微笑颔首，目光一一掠过所有人，淡淡道，“魔劫肆虐，人族需携手并肩，我也不杀你们，即日起，入魔窟，直至大劫度过！”
“吴明，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乃是……”
有人忍不住厉喝，但人人都能看出其色厉内荏之象，可话未说完，便不敢说下去了，因为吴明在看着他。
“你走吧！”
吴明淡淡道。
“你放我走？”
那人愕然失色，满目不可置信。
“不想走可以留下！”
吴明浑不在意道。
“我走我走！”
那人忙不迭点头，转身便走，几步之后见吴明没有阻拦，这才大胆快跑，又飞奔，直至出了镇子。
有人心头不安，有人后悔不迭，有人错愕失色，种种不一而足！
“还有想走的吗？”
吴明和煦道。
“我！”
“走吧！”
“我我！”
“还有我！”
“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在下绝不会再与王爷为敌！”
有人带头，便有人跟风，确定之前的人并没有出意外，呼啦一下大半都提出离开，吴明没有阻拦，一一点头应允。
或许，在这些满心窃喜之人心中，觉得吴明不敢承担随意杀戮人族强者，祸乱内部团结的罪名。
毕竟，上面还有众圣殿，绝不会允许这等狂徒肆意妄为吧！
但也有人没有动，甚至满头冷汗，腿如筛糠，两股战战。
众圣殿大宗师杀的，古家半圣杀的，龙族真龙皇杀的，妖蛮皇者杀的，这位有谁不敢杀？
被人欺辱上门，欲要抓捕其贴身侍女威胁，连询问都没有，就这么放了？
但凡还没蠢头顶，就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
“想明白了？”
吴明淡淡道。
“在下这便启程，直入魔窟，魔劫不止，用不回返！”
有人表态，剩余懵懂之人激灵灵打个寒颤，终于想清楚原因在哪儿，当即一个个拍着胸脯表态。
无论事后如何，先把命保住如何，哪怕不明白吴明大发慈悲的真正用意！
直至，吴明不耐烦的摆摆手！
“多谢王爷手下留情！”
众人如蒙大赦，飞奔而去，就连满地衙役捕快，也都跑的一干二净。
却没人注意，或者说，在生死之间，即便注意到，也不会在意，吴明脸上的笑容，是多么冰冷，好似没有半点人情味！
青竹眉头皱成了川字，凭直觉和对吴明的熟悉，总觉得现在的吴明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
大张旗鼓，动用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事到临头，一个都没有杀。
仅仅是因为，魔劫乱世，不该挑起内斗吗？
吴明，绝不是这样的人！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眼不见心不烦
小城小院，四人相对而坐，气氛尴尬无比。
三岁大的妞妞不哭不闹，就是瞪着乌溜溜，泛红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吴明，一副后者脸上有花，没花也要看出朵来的架势。
青竹摆弄着手中竹杖，不闻不问，显然是不想掺和。
红莲倒是一脸坦然，虽然不复此前洗衣妇人的苍老佝偻，可一身萎靡到极点的气息，却也看的出来，她废了！
“少爷！”
红莲声若蚊蝇，搅弄着衣角，讪讪道。
“阿姆，他不是你相公吗？”
妞妞眨巴了下大眼睛。
看似童言无忌，但在场哪一个不是人精，自然看的出来，小家伙人小鬼大，明显是记住了此前红莲那句‘快叫爹’！
“咳咳！”
青竹掩面，不敢看，装作没听到，生怕被事后算账。
“哼！”
吴明眼角狠狠一跳，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以他的性格，绝不至于和一个孩子置气，可不知怎的，就是不想再与小孩子有过多瓜葛，冷着脸道，“你倒是好本事，舍得天妖血脉，就为施展一道封印秘术，却没点自知之明，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以他的眼力，自是看的出来，红莲落得如今下场，除了一身暗伤、新伤、旧伤，显然是体内天妖花姬血脉不复，失去了最大底牌之一！
“这孩子与我有缘，她是……”
红莲白脸一，急声解释。
若说这执掌蚁穴的蚁后，百花宫的血莲圣女，最怕谁，自然是吴明了！
“我不管她是谁！”
吴明冷漠摆手，目光严厉道，“若她父母健在，便送归其父母，人伦天定，不可妄加干涉，若有不可逆的原因，便将她好好养大，切莫教她乱七八糟的东西！”
“是！”
红莲受气小媳妇般逆来顺受道。
“你又不是阿姆的相公，干嘛这么凶？”
小姑娘不依了。
除了不忿自家阿姆受委屈外，也是不忿自己被无视，年龄小有错吗？
“妞妞，不可胡说！”
红莲清叱道。
“我就不，他又不是你相公，也不是你说的大英雄，凭什么……”
小姑娘噘嘴嚷嚷，似乎从来不觉得面前这人多可怕，哪怕一来，便镇住了那么多凶神恶煞的坏人。
“不可无礼！”
红莲急了，抬手便打，却被拦住。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插嘴，今天教你个乖！”
吴明随手向旁边一拂，冷着脸道。
“糖葫芦……”
小姑娘循目望去，但见旁边多了一副小板凳，桌椅上放着几根糖葫芦，精致的各种糖果、点心，无一不是最吸引小孩子的吃食零嘴。
“哼哼！”
吴明嘴角微翘，露出一抹邪恶笑容，跟他斗，还嫩了点！
就这么几样小东西，当年连嘴刁的龙女都给摆平了，还收拾不了一个拖油瓶？
但看红莲现在这副惨状，就知道她是怎么过的，少不得一个东躲西藏，哪里能满足一个小孩子最基本的需求？
果不其然，小丫头虽强忍着撇过脑袋，可乌溜溜的大眼睛，总忍不住去瞟。
“哼！”
只是察觉到大恶人的目光，小丫头很硬气绷直小身板，只是又很诚实的咽了咽口水。
“少爷！”
红莲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到，吴明会有这么一面，竟然会跟一个小孩子怄气。
吧唧！
这还不算，吴明伸手摸出一根糖葫芦，直接一口抿进嘴里，嘎吱咬的脆响，那酸爽！
“咕嘟！”
小丫头咽着口水眼圈又红了，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坏的大恶人，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青竹坐不住了，总觉得今天的吴明有些不对劲，有失常态，当即变戏法似的摸出几个小玩意，将小姑娘带到一旁，小声哄着，逗弄着。
小丫头也不怕生，好像天生的天不怕地不怕，鼓着腮帮子，跟吴明对视，好像这个大恶人比诱人的零嘴更有吸引力！
“少爷见谅，我这几年东躲西藏，对这孩子疏于管教了！”
红莲歉然道。
“那就好好管！”
吴明烦躁的摆摆手，撇过头去，不再看小姑娘。
没来由的，竟是有些罪恶感，但他就是忍不住，总觉得有大事发生，却又把握不住哪里不对。
或许是触景生情，紫青二女、玉玲珑，包括当年的柳依雪、陆子衿，后两者还好，当年相见时已是半大姑娘，可前两者却是他看着长大。
哪怕跟玉玲珑见过没几面，相护却甚是投缘，可最终呢？
种种因缘际会之下，最终似乎都分道扬镳，近乎路人，吴明曾经引以为傲的养成成就感，几乎支零破碎！
红莲赶紧起身，小步跑到妞妞近前，低声宽慰几句，时而柔和，时而严厉，总算是将小姑娘哄的不再盯着吴明了！
“哼！”
最后，小姑娘傲娇的斜睨了吴明一眼，便迫不及待的享受起各色零嘴，却仍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吴明。
这个大恶人，真的是阿爹吗？
不是吧，阿姆叫他少爷呢！
任谁也想不到，这不过三岁的小姑娘，历经三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远比寻常同龄孩子要早智，成熟的多！
“大哥，我们就在这儿不离开吗？”
青竹松了口气，赶紧转移话题。
没有什么比照顾一个熊孩子更累，若说有的话，那就是照顾两个熊孩子，而且其中一个拳头比你大！
“无妨，有些事终究是要有个交代的！”
吴明随手在桌上一拂，灵果珍馐相继出现，神色说不出的平静。
青竹眉头大皱，目中隐现忧色。
若放在往常，他绝不担心，可现在的吴明，明显不在状态，如今将人救了，偏偏不离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吴明不是君子，可也不该直接在靠近京城的地方，多做逗留，无疑是将自身置于险地啊！
“少爷，奴婢的事情不急，切莫因小失大！”
红莲轻声道。
在她看来，自己受了这么多苦，以吴明的性格，这是准备给她出气了！
想当年，王府子弟兵出了事，吴明那是连整条街都毁了！
如今连一个人都没杀，绝不是顾忌什么，而是指不定憋着什么大招，准备弄出天大动静呢！
虽然明知自家少爷聪明绝顶，算无遗策，多年来为他们遮风挡雨，可依旧不想吴明在怒极之下，做出危机自身的事情！
“哼，你的事稍后再跟你算账，真以为卖个可怜，就能揭过去？”
吴明没好气道。
“是！”
红莲垂首应诺，声若蚊蝇。
于她而言，自家少爷若是轻描淡写，那才叫坏事，像这般疾言厉色，才是真正关心。
八竿子打不着一文钱关系的人，谁管你死活？
却不知，吴明还真没想太多，只是心头的烦躁越来越盛，却又找不到源头在哪儿，令一向善于冷静思考的他，心口仿佛堵了口气。
“大哥，若待会真有人来，还是先让红莲姐和孩子避一避为好！”
青竹觉得这么枯坐着不是个事儿，场中也就剩他一个还算理智的人，总不能干等着。
“也罢！”
吴明也知道自己不在状态，有些话总有时间问，旋即一摆手，将吃的满嘴糖渣的小姑娘和红莲，一同送进了界珠之内。
“呼……”
吴明纳闷不已，心头的郁结之气好似减轻了不少，不由道，“这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咳！”
青竹强忍笑意，手中竹竿差点甩脱。
“你先离开吧！”
吴明冷着脸，摆摆手道。
“大哥……”
青竹神色微变。
“待会人来了，你在场也于事无补，而且……未必会打起来！”
吴明道。
“大哥小心行事！”
青竹无法，起身离去。
“都给本王滚，真当本王不敢杀人吗？”
吴明深吸口气，强横神识横扫而出。
方圆数十里内夹杂着痛苦的闷哼此起彼伏，有如闷雷般划过，遥遥望去，数以百计的遁光仓皇远去。
诡异的是，没有影响到城中寻常百姓分毫，就连之前的交手，都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一群老鼠！”
吴明冷冷一晒，只觉心中郁结之气再减，可就是没有散去的意思。
不得已，强运功法收束心神，端坐于院中，仿若老僧入定，泥胎雕塑，声息渐无。
日升日落，月明星稀，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呵，还真是够快的！”
吴明蓦然醒转，目中暴虐森芒一闪而逝，转而平静无比的看向东方。
嗖嗖！
五道遁光如电而至，须臾来到近前，无声无息在镇子上空盘旋一周后，准确无误的落在院中。
“呵！”
吴明目光平静无波的扫过五人，随手在桌上一拂，又换了美酒佳肴，淡淡道，“请坐！”
赵书航瞳孔一缩，神色平静的走上前，坐于吴明对面，扫了眼院中之后，重新落在了吴明身上。
直觉告诉他，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吴明，绝对不如现在的吴明可怕！
“一别经年，王爷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许秋澜道了个万福，莲步轻移落座。
“让仙姑见笑了！”
吴明打了个哈哈，目光却出奇的柔和。
“王爷在此泰然自若，可是有人坐立不安呢！”
妙真依旧是那英气逼人的坤道，浓眉一挑，笑语盈盈。
最后两人，洛无花和田火玄，一言不发的落座，只是神色都有几分紧绷。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天下第一
琼浆玉露，珍馐在前，除了吴明随意取用外，其余五人却是没有动嘴的意思。
许秋澜和妙真端起酒杯，浅尝辄止，筷子探到珍馐前，最为喟叹放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起来。
这种情形下，纵然两女和吴明无冤无仇，又怎么吃的下？
面前这人看似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内在就真的是这般流于表象吗？
遥想当年初见，未入意境，于琉璃公主道宴直面金鳞妖皇化身，而面不改色，纵然妖毒侵体，依旧谈笑风生。
许秋澜微摇螓首，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闪过一抹无奈笑意。
曾几何时，这少年以半步先天之能，独闯三大宗门，逼的后者不顾颜面，封山十年，至今都没敢重开山门，哪怕是三年魔劫中，吴明早已传闻陨落。
煞星啊！
妙真轻抚额头，掩饰内心的疲惫，心说就不该趟这浑水。
但身为清都观真传，人族一份子，太多太多的事，身不由己了！
“搅屎棍！”
田火玄掩藏的很好，可不时闪烁的目光，依旧出卖了他的心绪。
堂堂天骄榜排名第十三的天骄，如今的巅峰大宗师，哪怕当年听闻吴明陨落，心底并无多少快意，而是如释重负的解脱。
三年前，当暗中有人串联，合谋对付吴明时，有人找过田火玄，但被他拒绝了！
哪怕，族中高层严令他参与，哪怕有赵书航牵头，但他真的怕了！
高傲如他，数次败在吴明之手，无论是修为远超吴明时，还是在之后齐头并进，依旧留有浓厚的阴影。
即便有了心理阴影，但他仍旧是当代绝顶天骄，毕竟走到了这一步！
所以，虽绝了和吴明争锋的念头，但这一次，在许家做客时，听闻此事的他，依旧提出同行。
武者，当直面心中阴影！
“他会动手吗？”
冷静如洛无花，此时道袍下的双手掌心内，沁出了丝丝汗水。
不得不说，哪怕太上忘情之道，令其心绪冷酷坚定，可在面无吴明时，仍旧不由自主的紧张。
容不得他不如此，相较于田火玄，近些年来与吴明交手的次数更多，而且没有一次成功，包括三年前震泽湖外！
想及吴明一次次的化险为夷，一次次的骄人战绩，一次次的险死还生，这是在场包括赵书航在内，都难以企及的人生经历。
但他都熬过来了！
这样的人，还能做到心平气和的跟敌人相对而坐，把酒言欢？
“你想干什么？”
赵书航声音平静，一如往常，就如他现在是当代年轻武者中的定海神针！
可没人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坐在那里喝酒吃菜的吴明，没有任何异常，平凡的就好似一个普通人，他看不到有关武者的一切痕迹。
没有元气波动，没有意志体现，更无杀意或任何情绪上的显露！
这完全不正常，亦或者说，于赵书航而言，这太过不正常，因为他的修炼功法，足以看出一个人的危险，最不济也能有所警示。
哪怕，面对绝顶半圣，都没有出过错漏，可在吴明面前失笑了！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如今的吴明，虽只是四境巅峰大宗师，可身上的某种意境，却好似已经完全超脱了这一范畴，甚至超过了他这等天骄半圣的感知范畴！
三年的四大圣罚秘术磨砺，真能带来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赵书航不禁扪心自问，心中越发忌惮，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在那等情形下，别说三年，一年半载，或许就会发疯而亡，或许不是或许，而是一定！
看不透，才更忌惮！
这曾经需要他护持，才能走出百川山脉的小兄弟，如今已是形同陌路，仇深似海了！
“三年不见，我以为几位都已是半圣之尊，领袖群伦，未曾想，还是让赵兄独领风、骚！”
吴明放下筷子，抿了口酒，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风。
“到了你我如今的境界，何必遮遮掩掩？你也应该很清楚，大家都在等！”
其余人没说话，妙真开了个头。
“大势！”
吴明敲了敲桌子，笑容越发浓郁，颇有几分玩味道，“都想在这场大势之中捞好处，以域外魔族祭天地，获得天地赐福，成就己身圣道！”
众人沉默。
相较于吴明这般近似散修，凭自身摸爬滚打，到这等地步，并知晓高层捂着的隐秘，他们在早年便有所察觉，更在一步步做着准备。
唯有在大势中，获得足够的天地赐福，积淀自身圣道，才能走的更远！
所以，许多早已有资格冲击半圣的天骄，都在等。
三年魔乱，似赵书航这般，第一批于杀戮魔族中，获得天地赐福而突破的半圣，神州不下二十人！
这仅仅是第一批，随着魔乱延续，会有更多出现。
如雨后春笋，或许太过夸张，但在短时间内催生出诸多天赋超绝的半圣，绝对不是难事。
再接下来，便是在魔乱之中，大势之下，大浪淘沙，活下来的才有可能更进一步，成为人族中流砥柱！
哪怕，为此死伤亿兆生灵，也在所不惜！
所以有了各地魔窟，京城怨气池，有的是可控之下，有的是突发状况！
布局天下，众生如蝼蚁，端的是一点都不为过！
“你想要什么？”
赵书航在桌上随手一拂，多了并两尺来长，秋虹般冷冽的后背短刀，正是七星冷月刀！
传闻在某位半圣强者手中，却不料是在赵书航之手！
铮！
似乎察觉到主人就在近前，刀身上寒光一闪，血线凹槽中煞气吞吐，整个院落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满了一层白霜！
“我已经有兵器了！”
吴明垂首轻笑。
赵书航瞳孔猛的一缩，探手抓向冷月刀。
铮！
哀鸣急切的铮鸣骤起，有如雨打芭蕉，可强如赵书航也无法拿捏住，全力爆发的道器冷月刀！
“去找你的主人吧！”
吴明淡淡道。
嗡！
下一刻，刀身上的血线凹槽，煞气骤然一敛，七星刀纹猛的一暗，仿佛有碎裂之声传出，并释放出一股滔天刀芒。
这一刀似斩破了苍穹，强如赵书航都拦不住，其余四人尽皆面色大变，豁然向一旁躲闪。
冷月刀自散本源的强横一击，纵然是绝顶半圣都未必拦得住，也亏得这刀灵性未失，没有杀意，否则六人都落不得好。
“吴兄……”
许秋澜惊声道。
“无妨！”
吴明随手抹去额角的血渍，心中默默说了声抱歉。
宝刀有灵，纵然离开了三年，七星冷月刀乃是他复苏的本源，那一抹灵性哪怕在秘术压制下，依旧认可他这个主人。
可惜，吴明已经不需要了，所以残忍的拒绝了这柄绝世宝刀！
冷月刀感受到其决绝，也自散了本源，重新寻找主人去了！
听着不可思议，但就是如此！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之辈，自然看的出来，这柄宝刀若无天大机缘，很难在这场魔劫中绽放光彩了！
放弃了冷月刀，吴明心痛，却不后悔，因为这不是他舍弃的唯一！
赵书航更忌惮了！
这样的吴明，才更加可怕！
“在下还有事，不打扰诸位了，若有闲暇……”
田火玄匆匆起身，没有说完，便飞身而去。
没人责怪他，换个角度的话，任谁也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哪怕修为相若，哪怕旁边有号称当代武者最强的赵书航在侧！
许秋澜、妙真是和吴明没仇，洛无花是必须在此，赵书航更不用说！
只是田火玄的离开，很明显让赵书航处于了弱势，哪怕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这一刻，赵书航也不知道来找吴明是不是正确。
接到消息之时，也曾想过，是否要在短时间内集中一切力量，再重演一次三年前之事。
但思来想去，最后却无奈发现，哪怕当年的人手齐备，也不可能成功了！
完全掌控了界珠的吴明，就算是圣者想要强留，也得掂量一二，是否值得，更遑论旁人了！
无论是吴明身上的国运和天地赐福，亦或者一界崩灭，真到了那时，绝对是圣者都不愿沾染的因果。
当然，妖族除外，但一来是来不及，再者敢出手的腾不出手！
最重要的是，再也没人可以无声无息，用那特殊的器具，定住吴明一身血脉，锁住其气机！
所以，吴明才如此肆无忌惮，就在京城外，宣示自身的存在，甚至可以说耀武扬威！
“你想要的在幽峡岭！”
赵书航思量少顷，强压下心头杂念，恢复了冷静睿智的一面。
“我自会去取！”
吴明当然知道，幽峡岭中有什么。
陆九渊便是陨落在幽峡岭中爆发的魔窟内，其一身圣道，圣剑游龙，还是其一生秉持的信念与意志！
这位老人，前半生没有照拂他多少，却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给予了他一切关照，最后更用生命诠释了一个人应有的坚持！
“一月后，幽峡岭见！”
赵书航摸出一枚令牌，旋即又收了起来。
冷月刀在前，吴明是决计不会再收取任何人的东西了！
“在此之前，本王想向赵兄讨教一二！”
吴明缓缓起身，神色不容置喙道，“本王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天下第一！”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捉笔为刀
赵书航眉头大皱，洛无花目光一闪，妙真和许秋澜俏脸大变，前者目露不可思议之色，后者却是隐现忧虑。
“怎么，赵兄不愿给本王这个机会？”
吴明一改此前和煦近人，居高临下看着未起身的赵书航，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呼！
一时间，沉闷气氛下，只剩下有些凝滞的喘息声。
“赵兄，既然吴兄盛情相邀，也不是什么大事，点到即止便可，不妨成全他尚武之心！”
洛无花轻声道。
“如今赵兄已是半圣之身，威能无双，曾经搏杀二境魔尊，自身也在突破边缘，王爷不过巅峰大宗师，这根本没有可斗武的必要！”
许秋澜黛眉微蹙。
虽是据实而言，可任谁都听得出来，其言语间是偏向吴明的，而且将赵书航此时的修为境界点明，明显出于提醒。
妙真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在赵书航如日中天的威压之下，许秋澜竟然还会偏帮吴明。
但认真而言，也算不上偏帮，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吴明就算再是出色，又如何能与有着圣者之姿，当今年轻武者领袖的赵书航相斗呢？
毕竟，修为的差距实在太大，根本不是一时毫勇就能弥补的！
正是因此，哪怕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所以赵书航才迟疑，更是摸不清吴明到底是怎么想的。
难道说，他就不怕自己在斗武中下杀手？
像这般提出斗武，两人是不可能借助任何宝物的，凭借修为的差距，足以在碾压的情形下，施展某些特殊手段！
或许吴明做了一定准备或有所依仗，提前防备圣者亲临，也不怕有绝顶半圣偷袭，但若两人在公平环境之下一战，却有极大的可能被杀死！
那他又为何要提出斗武，是自信还是自大，还是简单的想要挑战？
赵书航凝视吴明，看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发现一向能轻易看透人心的本能，第一次失去了作用。
亦或者说，从来就没看透过眼前的青年！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或许，早在十年前吧，这当年还要靠自己才能活命的青年，已然有能力独自撑起一片天！
“如你所愿！”
赵书航缓缓起身，颀长身影在儒衫下，显得卓尔不群，潇洒俊逸，此时却有如山岳般屹立于院中。
更且，矗立于四人眼前，投入心神之中！
高山仰止！
这就是神州人族，公认的绝世天骄，拥有圣者之姿，封号山海书生，国士无双的赵书航！
哪怕，天品宗门中那些桀骜不驯的真传魁首，世家中自命不凡的嫡系行走，在其面前都矮了一头！
妖蛮服其智，魔族慑其威，人族敬其德！
气运集于一身，众圣殿内定的气运之子，当代神州的弄潮儿！
“请！”
吴明微微一笑，伸手虚引。
说是请，话音未落之际，身影却是扭曲了下，在四人注视下，威风徐徐吹过，竟然直接飘散，赫然是一抹残影！
在场之人，任何一个留下残影都不难，可难在能让残影迟滞凝形，更难在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力量波动。
这说明，吴明对于自身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妙到毫巅都不为过！
示威吗？
吴明没有这么肤浅，于他而言，这仅仅是最简单的举动。
“劳请三位在此看顾镇中百姓！”
赵书航说话间，人已不见了踪影。
“化繁为简！赵兄能到达这等武道真意也就罢了，吴兄竟是也如此纯熟，真是不可思议！”
妙真美眸圆睁。
“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触及了化繁为简，只是远没有今日纯熟罢了，未曾想三年磋磨，不仅没有伤及武道真意分毫，反而更进一步，越发圆融，几有一丝化腐朽为神奇的真意！”
洛无花苦笑道。
当年一战，除了参战者外，很少有人察觉到吴明达到了这一境界，而且都在事后被下了封口令。
他们本就不是多嘴多舌之人，而随着吴明被俘，镇压三年，自是再无人关注。
“奇人也！”
许秋澜美眸中异彩微闪，不算绝美，却清丽无双的俏脸上闪过一抹失望，“如此绝代天骄，乃是我人族栋梁，何以就要如此没有底线的逼迫呢？”
“哎！”
妙真摇头轻叹。
早年她也不明白，可随着阅历渐长，触及的隐秘越来越，也渐渐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地步。
但明白又如何？
大势所趋，人微言轻，早已不是个人意志能够更改的了！
即便现在众圣殿收回成命，愿意重新接纳吴明，以这位的性子，难道就会选择俯首称臣，忍气吞声，遗忘过去吗？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洛无花摇摇头。
作为一连串事件的间接或直接参与者，没人比他更清楚，吴明是如何一步步撑过来的。
哪怕身为敌人，也是无比敬服，换做一个人，即便是绝顶半圣，恐怕已经坟头草都老高了吧！
相顾无言，三人抬头望去，视线直透寻常人无法企及的云层深处，那里有两道丰神俊朗的身影相对而立！
“你长大了！”
赵书航古井无波的星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人总是要长大的！”
吴明淡淡道。
“能收手吗？”
赵书航虽然知道不可能了，仍旧想要尽最后的挽留。
“总有收手的一天！”
吴明笑道。
赵书航瞳孔一缩。
很简单，要么吴明死，要么仇人死光，没有第三种可能！
“出手吧，本王早就想领教，山海书生的绝学了！”
吴明微不可查的欠身，神色从容淡定。
“人族经不起内乱！”
赵书航俊脸紧绷，缓缓抬起右手，做虚捏状。
“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
吴明嘴角微翘，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向前一划。
“子曰……”
赵书航目中波光如海，吐字如雷，风起云涌，右手虚捏处，彷如有一支神笔凝形，随其意志勾勒出超乎想象的光景。
嗤嗤！
吴明胸前衣衫炸裂，似被雷霆击中，又似风刀劈斩，虽有血渍溢出，却并不算多严重，可无论其右手如何挥舞，都无法伤及赵书航分毫。
就仿佛，两人之间有着无形的天堑，隔绝了所有的攻击！
没有恐怖的威能，仅有云淡风轻，仿佛话家常便的随意比划，却透着难以想象的超绝杀机！
化简为繁之下，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平凡如常！
若是寻常人见了，必然会以为，这不过是两个疯子，哪怕是大宗师都未必能看出来什么。
可院中的三人，从起初的凝重之后，便尽皆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
化繁为简，道韵显形！
虽然只是一点点，而且并不适合自身，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于三人这等天骄而言，却是一场不可多得的机缘！
甚至在看了一会后，竟是忘记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沉浸其中，不由自主的互相讨论起来。
“赵兄这是儒家捉笔为刀，舌灿春雷，口含天宪之道！”
洛无花赞道。
“不仅如此，儒家之道为根，武道为辅，更显道韵非凡，赵兄不愧是的我辈武道楷模！”
妙真感慨万千。
“能将儒家之道用武道运用至如此地步，除了已故的临渊先生外，也就是儒家几位先生了！”
许秋澜幽幽一叹，美眸中倒影的却是另一道身影，“但现在看来，吴兄的武道真意，却好像更胜一筹！”
“不错！”
洛无花苦笑颔首。
三人想象中，交手便会拼个你死我活的一幕没有出现，两人极有默契的以自身武道真意为比拼。
如此一来，自是不会伤及无辜，但难保不会打出真火，这也是三人留在院中的原因。
虽然这一战百年难得一见，于三人也是难得的机缘，可心头难免有一丝苦涩。
毕竟，作为当世有数的绝顶天骄，武道真意依旧在出神入化之境打转，打磨自身武道的同时，为奠定圣道根基而努力。
可这两人，一个已经突破半圣，准备更进一步，另一个却是随时可以踏出，以大宗师之身，举手投足间尽显半圣威能！
哪怕于三大天骄而言，面对吴明时，虽未直接领受其威压，可现在的感官，却是实打实的一尊半圣！
更让人无法接受，难以置信的是，吴明的武道真意，竟好似还在赵书航之上！
嗤嗤！
半刻钟，两人一触即分，衣衫猎猎，破布如蝶纷飞，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吴明败了！
一身血污的吴明，面对纤尘不染，儒衫潇洒不羁的赵书航，高下立判！
可三个看客却没来由觉得，赵书航输了！
以半圣之身，而且是能搏杀二境魔尊，名满神州的赵书航，与一个巅峰大宗师交手如此之久，已然是输了！
哪怕，其中有诸多两人自觉保留的限制！
两人都是聪明人，早在开口的一刻，便明白对方会选择哪一种方式斗武，所以很自觉的登上半空，以免伤及无辜。
“稷下学宫的绝学，本王已经领教了！”
吴明轻吸口气，虽伤痕累累，瘦削身躯却挺拔如山岳，不疾不徐道。
赵书航眼角狠狠一跳，如何不知，吴明是在试探稷下学宫的儒家绝学？
更进一步讲，是在为下一次面对做准备！
试问，除了他和各大教习、先生之外，学宫弟子中，独自面对吴明的话，有谁是对手？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针尖对麦芒
“返璞归真，武韵显化！”
赵书航目光复杂难明，语气中带着一丝萧瑟，“若非修为所限，恐怕你已武道入圣！”
“赵兄如今也学会了玩捧杀这一套吗？”
吴明玩味一笑。
返璞归真，乃是化繁为简之上的武道真意，非圣者不可达的无上境界！
以他如今武道真意的境界，即便是化繁为简都没走到尽头，怎么可能达到这等高深莫测的境界！
“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
赵书航微微摇头，右手虚捏姿势更紧三分，“三年苦劳，圣罚磨砺，没有让你泯然众生，却窥得无上圣道，这莫非就是天意吗？”
“我辈武者逆天而行，赵兄也信天？”
吴明晒然，神色轻松自若，心头却凛然不已，不愧是当世赞誉最高的绝世天骄，竟然能看破他的武道根脚！
自家人知自家事，也说的是实话，确实没有突破这一境界。
但三年磨砺，圣罚加身，却让他得以一点点摸索圣道伟力的运行轨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无上机缘。
可这机缘，他不想要，甚至恨不得视而不见，却又不能不见！
因为，那是莲灯二女舍弃真身，拼着本源完全溃散，永世难以复苏的后果，争取到的机缘！
四大圣罚秘术，之所以仅仅炼化走了他体内的几样宝物，却没有伤及其根基，甚至连最基本的国运和天地赐福都没有受损，正是两女留下的力量护持。
朽木不可雕，腐朽精气神！
中者，精气神会在不知不觉中流失，而且毫无所觉，直至枯败而亡。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意识断绝！
中者意识如坠迷雾之中，不分东西南北，不明四季变化，直至神识错乱而亡！
坐井观天，目光如豆，封魂镇魄！
中者魂力不显，日渐衰弱却不自知，彷如时光逆流，阴阳倒转，直至在那无尽黑洞中沉沦。
西子捧心，迷神乱智！
此术乃红尘白骨道无上绝学，圣道显化之下，不仅受万千罗刹勾魂迷魄，更会沉沦于万丈红尘中无法自拔，直至自身消亡！
每一种，即便是绝顶半圣中招，都要凭借自身底蕴硬抗，哪怕能扛过去，多半也会损了自身根基。
当然，除非大奸大恶之辈，圣者很少对同阶之下的生灵出手！
但也不排除，拥有刻印有这等秘术的宝物外流或者长辈赐下、古老遗宝。
吴明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人能知道，三年磨砺中，他到底经受了何等痛苦的折磨！
扛着老年人暮气缠身的衰落，一次次濒临死亡，感受着死亡阴影的降临！
于迷瘴中乱闯，凭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坚决，一次次撞的头破血流，依旧埋头猛冲！
亿万次摔下万丈深渊般的井口，却依旧锲而不舍的攀爬湿滑井壁，只为看一看那寸许井口外的天空什么模样！
滚滚红尘中，杂念丛生，欲、念横流，外魔化飞天，却敌不过一颗赤子之心！
一切的一切，造就了如今的吴明，得以窥视到了那无上圣道！
只是，那都不是他的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却可拿来借鉴，所以让其化繁为简的武道真意，却有了返璞归真的武道韵意！
“天命不可违！”
赵书航昂然抬头，口含天宪，天地嗡鸣，似应和般卷荡风雷！
吴明肩头微沉，身躯绷紧，原本与赵书航持平的位置，竟是瞬间生生下沉一尺。
而且，还有不断下沉的趋势，只是被其生生抑制！
言出法随!
赵书航的境界，远远达不到圣者才能拥有的威能，这是天地赐予圣者这一次层次生灵的为上伟力，是标志，也是认可！
代天巡狩，圣者威仪，言出法随！
但其天赋超绝，气运加身，兼之儒家浩然之气，舌灿春雷之下，捉笔为刀，以此沟通天地，却是生生达到了这一境界。
确切的说，虽未达到，却已有了‘言出法随’的雏形！
这也是为何，他能轻松斩杀二境魔尊！
“替天行道！”
吴明微微一笑，一字一顿，身躯节节拔高，瞬间重回原位。
“这……”
赵书航瞳孔一缩，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脸色，好似开了染坊一般。
因为，吴明毫发无损！
因为，天地无有意志降临！
因为，这代表着天地意志的认可！
赵书航凌乱了！
这完全与他所思所想，还有一直以来接受的思想传承交予完全不符，有悖常理啊！
即便是圣者，也不过是代天巡狩，牧野四方，谁敢说一声‘替天行道’？
寻常百姓中的盗匪，喊一声或许没什么，因为天地不会在乎，可若是有修为在身的武者敢喊这一嗓子，绝对会在无声无息中被抹杀。
不是天地意志直接出手，而是在潜移默化中引导，自身也感觉不到。
或许是走路踩空，一脚摔死，或许是吃饭被鱼刺卡死，或许喝口水呛死等等！
若是圣者说‘替天行道’，那就是大逆不道，圣道崩塌之下，会直接被天打雷劈，道消神灭！
可现在，却是从吴明口中说出来，天地意志却没有半点表示！
“你在用界珠内的生灵抵命吗？”
赵书航聪明绝顶，很快便想到问题的关键。
“你觉得天地意志很蠢吗？”
吴明笑问道。
赵书航神色一滞。
天地若真的这么容易欺瞒，那还是视万物生灵为刍狗，一视同仁的天地吗？
他哪里知道，那被其师称作混沌并蒂莲的神物，乃是世间独一无二，自混沌中而生的无上至宝！
今古、中古、上古、远古、太古，直至混沌！
在时间、光阴、空间隔绝之下，亦或者说，在这方天地意志还未成型之前的神物，如何会做不到呢？
所以，赵书航更加迷茫了！
当然，这种程度的迷茫，还不足以乱其心志，动摇根基！
但只要有一点瑕疵，甚至不需要裂缝，于吴明而言，就足够了！
在所有人眼中，赵书航无疑是完美的。
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强大的武道天赋，博学多才的儒家俊彦，无论待人接物，还是自身品格，都堪称完美无瑕！
“一界加身，混淆天机！”
赵书航定力非凡，很快便稳定心神，继续寻找破绽。
虽不知，亦不远矣！
只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吴明岂会让他如愿，一语佛偈，轻飘飘带过。
武道比斗，境界上吴明稍胜一筹，修为上却是赵书航强压一头，现在就看，谁能先找到对方心境上的破绽！
如此，才能在下一次的战斗中，占据先机。
于他们这等绝世天骄而言，先机便代表着稳操胜券！
说白了，与其是一次斗武，不如说是一场论道！
赵书航沉默。
以他的见识，自然能听的出来，吴明这是反讽自己自作自受，自我猜测，甚至是自我催眠！
有时候，谎言多了，连自己都可能相信了！
“大势所趋，螳臂当车！”
赵书航沉声道。
无形伟力再临，近乎言出法随的力量，再一次压落吴明肩头，这是要让他不要做无谓之争。
若不然，必会被大势之轮，碾压成渣！
“凌云志在身，蚍蜉可撼树！”
吴明淡漠道。
若是别人说来，赵书航不会嗤之以鼻，而是当做笑谈，一笑置之，可说出这话的是吴明。
吴明已经用无数次实际行动证明过，其凌云之志，哪怕是众圣殿都能无法镇压！
这凌的不是云，而是这天，更是云与天之间的众圣！
“他知道众圣殿所在！”
一句话，赵书航脑补了很多。
“先秦暴政，致使民不聊生，神州正统险些旁落，最终短短两世而亡，你当以为前车之鉴！”
赵书航已然明了，吴明已经下定决心，准备报复，却想以先秦之事予以警告。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风起云涌，好似化作了一副画卷，在两人之间展开，将当年大势一幕幕展露。
“百家争鸣，人心难测！”
吴明冷冷一笑。
前世今生，那统一神州的大秦何其相似，却有如昙花一现，仅似流星般在滚滚历史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文同书，车同轨，大一统之无上丰功伟绩！
盛世基石已现，却在更方争名逐利的野心家手中崩塌，最终历经了难以想象的黑暗，险些使得华夏神器旁落！
赵书航博学多才，能言善辩，愣是仗着天赋，近乎达到了圣者才能动用了言出法随之境，可偏偏遇到了一个心坚如铁，两世为人的怪胎！
但他依旧没有败，也说不上胜！
赵书航无法动摇吴明之心，后者也难以让其圣道信念崩塌，正可谓是针尖对麦芒，半斤八两！
如此，更坚定了赵书航的杀心！
亦或者说，早在三年前布局的那一刻起，就一定坚定了，如今只是下定决心，准备更完美的计划，力求一击奏功，永绝后患！
“幽峡岭重开之日，希望你能拿回临渊先生的遗物！”
所以，赵书航走了，走的异常坚定，无怨无悔。
这位绝代天骄，有着自己的坚持，若牺牲自己，能换来天下清平，或许他会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
但一切终究只是或许！
“失去的没有必要再拿回来！”
吴明淡笑，可笑容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青丝如雪
逍遥王吴明、山海书生赵书航，斗武论道于东宋京城外，前者因修为不足惜败，后者却并未占得多少先机。
此事一出，神州哗然！
不屑一顾者有之，因吴明不过四境开泰大宗师，纵然底蕴深厚，天赋过人，却哪里可能是天骄半圣的对手？
迟疑者有之，纵观吴明早年经历，哪一次不是以弱胜强，每每有出人意料的惊人之举？
事不关己者有之，两人就算打生打死，又与自身有何关系？
扼腕叹息者不在少数，不管此事真假，吴明乃是当世绝顶天骄无疑，却不想武途多舛，最终与人族正统大势相悖，好在没有堕入魔道！
但随着一段蜃楼珠留影，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并通过隐秘途径传播开来后，所有人无不为之惊叹。
那正是吴明和赵书航以自身武道斗武的片段！
寻常武者看不到，也接触不到，但在留影传出，并在扩大影响被众圣殿遏止之前，各大势力几乎都通过自身渠道得到了观影。
虽然历经多次楔刻，而显得异常模糊，甚至无法长久留存，可高层武者无一例外的看出，吴明以巅峰大宗师之身，完全掌握了许多半圣梦寐以求，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化繁为简之能！
须知，当世人族武者，只要以大宗师修为，武道真意达到出神入化之境，便可进入天骄之列，被称为武道种子，拥有半圣之姿！
更遑论，还是更高一筹的化繁为简！
这是何等天赋？
即便是如今被奉为当代年轻武者领袖的赵书航，也不过是化繁为简外打转，就可知这等境界有多惊人！
没人知道这段留影是如何传出来的，但其用心，却是值得推敲。
首先，这一战是两人武道真意最直观的体现，足以让有心之人推敲出其部分真实实力，纵然只是部分，却足够被人留心针对。
其二，吴明还在其次，哪怕暴露了，也不过是让敌对势力为下次抓捕行动，做好更严密周全的准备，可赵书航不同，他代表的意志太大，若被魔族和堕魔者针对，一旦出现问题，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再者，值此关键时刻，众圣殿号召神州全族备战，却独独依旧没有放松这样一个四处追杀堕魔者，于人族有功的天骄武者，着实引人诟病！
总体而言，对吴明还是有利的，却又透着不利。
毕竟只要不是傻子，在面对众圣殿这等最高权力机构通缉的同时，还愿意彻底暴露自身。
但事实上，与赵书航一战，已然暴露的彻彻底底，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呢？
人迹罕至的无尽虚空中，悬于苍穹之巅的众圣殿中，赵书航正向上首六名坐着的虚影禀报着什么。
“书航，你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
居中一道看不清的虚影淡淡道。
“吴明！”
赵书航没有迟疑道。
“意欲何为？”
另一团虚影道。
“养望！”
赵书航又道。
“何解？”
不知名虚影又问。
“杀之以绝后患！”
赵书航神色平静，再无以往所受任何杂念影响的样子。
“如何杀之？”
“可有转圜余地？”
这一次，同时两团虚影说话，引得其余四团虚影微微凝滞，显然是都有些惊异。
即便是赵书航，俊脸也为之一变，只是很好的掩饰了下来，他毕竟是当世首屈一指的绝世天骄！
“此子心性坚毅无比，虽未入魔道，却无正邪之分，若在平时，大可放任，但在魔乱之中，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天大祸患！”
赵书航深吸口气，目光坚定道，“神州动荡，各族心思不稳，书航未存私念，却不能容任何人破坏人族神州之主的正统地位！”
“去吧！”
六团虚影沉默少顷，其中一道传出意念。
“书航告退！”
赵书航躬身离去，龙行虎步，背影坚定如山，毫无迟滞。
“此子可堪大任！”
“善！”
“我等离去后，当属此子领袖人族！”
几团虚影接连表态。
“哎！”
一团虚影喟然长叹，没有反驳，须臾消失无踪，其余者见状也没有多留，很快消失不见。
唯有其中一道，在消散之前，涌出了一团青光，眨眼飞出了大殿，这才消失。
“嗯？”
正行走间，赵书航似有所感，蓦然转身，一把捞住了青光，却是一枚巴掌长的竹简，剑眉登时一挑，冲大殿俯身一礼，“多谢圣师！”
……
东宋京城汴梁，南城王府街，铁剑王府前。
亦或者说，曾经的铁剑王府前，此时却是一片破败，早已人去楼空，牌匾倾斜，大门破洞处处，隐有血迹斑驳。
除了野狗与老鼠外，没有任何人影，透过破洞口，可见院中杂草丛生，呜咽声阵阵，彷如鬼蜮般阴森人！
自从数月前，吴明脱困而出，并于王府中悍然斩杀铁剑王柳玄，其子柳平生本应继承爵位，可在将柳家罪行公之于众，并卸任王爵后，却突遭灭门。
传闻，此事乃吴明所为，也有人说是故意嫁祸抹黑，种种说法不一而足，甚嚣尘上！
但如此大的王府，一夜间败落如斯，着实令人唏嘘嗟叹，魔劫乱世，何人能够独善其身？
此时，无人可及的院落深处，却有两道遗世独立般的出尘倩影！
若吴明在此，必会认出，两女赫然是多年不见的柳依雪和陆子衿！
“表哥不会做这种事！”
陆子衿轻声道。
“但因他而起！”
柳依雪神色清冷，面无表情道。
“真的如此吗？”
陆子衿黛眉微蹙，语气间多了一丝不满与怒意。
她不信，聪明绝顶的柳依雪，会猜不透其中缘由，也不会看不清，这件事的起因为何。
纵然双方都有错，怎么也算不上因吴明而起！
“事情已经发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柳依雪美眸微黯，旋即恢复了冷漠，整个人的气息都好似冰霜般，透着不近人情。
陆子衿红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平心而论，闻听此事时，她心中是有窃喜的是，因为这件事过后，吴明和柳依雪之间再无可能！
毕竟，柳家于柳依雪而言，有养育之恩，哪怕是别有用心！
多年养育，幼时的欢心笑语，舔犊之情，绝不是轻易就能割舍的，可偏偏造化弄人！
但于陆子衿而言，她也曾有家，自幼颠沛流离，自中唐流亡至东宋，其中的坎坷与艰辛，没人比她更懂家的意义。
所以，当年吴明收留兄妹俩后，让此女感受到了父兄般的温暖，一颗芳心便全系在了那个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有一颗无比细腻爱心的少年郎身上！
这几年在越女宫修习剑道，与柳依雪同吃同住，虽然交流很少，却亦是情同姐妹，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个看似冷漠的师姐，一生是何等清苦坎坷！
纵然传闻是真的，有一个天下第一剑仙的父亲，却从未感受过对方一丝父爱，于柳依雪又有何意义呢？
两女没有多留，也没有烧纸祭奠，默默驻足后，便离开了王府。
“老奴叩见公主殿下，得闻依雪公主回京，陛下已于养心殿设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木春率领一队太监，早已摆好凤辇，以最高规格，迎接柳依雪入宫。
“呵，我倒是没想到，京城布防如此严密，我姐妹刚刚入京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能准备好一切，却不知这偌大铁剑王府，一夜间灰飞烟灭，何以数月没有任何消息？”
陆子衿冷笑道。
“殿下勿怪！”
木春老脸一僵，却是对柳依雪躬身一礼道，“此事巡抚衙门已经查清，乃是前吴王携怨报复，做下这等惨案，如今众圣殿和有司联手缉拿，奈何凶徒……”
“查清？证据呢？穿凿附会之说，真以为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陆子衿不屑一笑。
她本就聪明绝顶，如今含怒之下，将牙尖嘴利发挥到了极致，一点情面也不留，毫不犹豫的掀了开来！
“这位女侠……”
木春深吸口气，强忍怒意，话未说完，猛的僵立当场。
铮！
但听一声清脆如凤鸣般的剑吟乍现，整个京城上空为之一黯，所有人都觉温度骤降，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嗤咔！
下一刻，惊雷般的刺耳爆鸣传来，却见皇宫所在惊鸿一现，光华爆闪，隐有水浪滔天激荡，饱含惊怒的仓惶厉喝传出。
唰的一声，宝剑归鞘，柳依雪转身便走，满头青丝竟是一步步间化作银丝，有如雪舞漫天，遮蔽了天日！
“师姐！”
陆子衿眼眶一红，恨恨瞪了眼皇宫所在，赶忙跟了上去。
木春等人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直至两女离去，都未敢起身，巡防司更是无人出面阻拦！
……
“养不熟的白眼狼！”
皇宫养心殿内，赵宇坤气的浑身发抖，猛的扫飞面前酒杯，唬的一众赶来作陪拉关系的皇族年轻子弟战战兢兢。
虽然没有看清那从天而降，有如惊鸿神雷般的剑光，却都清晰感受到，那足以轻易灭杀在场任何人的锋芒，是何等的惊人！
尤其是，那惊怒仓惶的声音传来，更代表着，那处防御比皇宫还强的所在，竟是轻易被破，还伤及了内里之人！
这就太过耸人听闻，让人胆战心惊了！
岂不是说，只要那人愿意，可以随手取走此间任何人的性命？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愿望
“混账，贱婢欺我太甚！”
皇宫幽潭中，锦清铁青的脸色上透着惨白，嘴角更有一丝殷红血渍，布满血丝的双眸中，充斥着狰狞暴虐和怨毒，还有一丝恐惧，死死盯着大殿穹顶上的破洞。
捂着胸口的指缝中，鲜血沽泌横流，隐有惊人的嗤嗤锐啸传出，赫然是拥有恐怖意志的锋锐剑芒。
似乎，生怕穹顶破洞中再落下一道剑芒，手中握着一枚金红色龙鳞，依旧颤抖不休。
“贱人！”
良久之后，锦清似乎失去了力气，呼呼粗喘着瘫倒在地，一刻都没有放开龙鳞，目光有如凶兽般狠毒，却透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由不得不怕，因为那出手之人，不仅实力在他之上，就连身份背景，也远远超出！
一个新晋妖圣的金圣，一个天下第一剑仙的老爹，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可以想见，若非如今金鳞身份地位特殊，哪怕出手之人将之一剑杀了，也不会引起多大波澜！
锦清称得上是当今神州最尊贵的二代之一，但也仅仅是之一，哪怕属于特权一族，但在其中最拔尖的存在面前，也依旧要低头。
甚至于，那一剑中蕴含的杀意，绝非仅仅是警告，是真的要将之斩于剑下，只是对方出手一次，没有第二次出手，给金圣留下最后的一点颜面罢了！
嗡！
蓦地，大殿深处传来隐晦波动，另得锦清神色微变，甚至来不及擦拭血渍，便飞奔向殿后，来到了一块一人高下，好似贝壳般的宝镜面前。
其上云雾缭绕，似有龙吟激荡，眨眼间汇聚成一道人影，赫然是一名身形颀长，异常伟岸身着滚金黑袍，头角峥嵘，三十岁许的青年！
“太子殿下！”
在此人面前，哪怕隔着宝镜，锦清都异常恭敬，全无寻常的高傲做派，甚至透着些微的恭谨与卑微。
若让人看到的话，定会惊掉一地下巴。
但若知道镜中之人是谁的话，就不会惊讶了，因为那同样是当今最尊贵的年轻一代中，最拔尖的存在之一！
东海龙太子敖泰！
无论是两大帝君、帝后的嫡子，还是东海未来帝君继承者，亦或是自身巅峰龙尊的实力，都超出了锦清太多太多。
放眼神州，虽然这位实际年龄很大，可在同辈半圣之中，除了已经陨落的陆九渊能够压其一头外，能够与之比肩者，绝不过一手指数！
“锦兄不必客套，你早晚会脱胎换骨，成为真龙之身，真正跻身我们中的一员！”
在外人眼中，神秘霸道，强横绝伦的敖泰，似乎没有多大架子。
“全赖太子照拂，在下才有今日之能！”
锦清恭顺俯身，不敢将自身异常显露半分，掩去了脸上些微的变化。
早晚、跻身，在如今的他听来，太过刺耳了，尤其被人一剑杀的胆寒，心神摇曳之际！
但对这位东海龙太子的惧怕，也早已深入骨髓，令他不敢显露分毫。
因为，曾经其父明言，便数神州英杰，若能活过魔劫之乱，接替老一辈大旗的强者中，必有这一位的存在！
“你受伤了？”
但可怕的是，敖泰隔着万里水镜，依旧察觉到了锦清的异常，只是以为因伤而起。
“太子殿下好眼力，在下……”
锦清尴尬一笑，知道瞒不过去，恨声道，“在下正在修炼之时，祸从天降，被人无端斩了一剑！”
“噢？”
敖泰浓眉一挑，龙目中隐有波涛闪过，似乎来了兴趣，“以你的身份地位，当今神州敢向你拔剑者寥寥无几，是谁？”
“剑仙之女柳依雪！”
锦清也没有添油加醋，开门见山道。
“原来是她！”
敖泰恍然，似早有所料，淡淡道，“此女虽是剑仙之女，但却无父女之情，而且修炼的是太上忘情道，师承慈航剑圣，看来是你安排的些许小手段事发了！”
“太子放心，在下安排的事情很隐秘，绝没有暴露！”
锦清脸色一白，俯身道，“只是此女太过霸道，根本没有掌握任何证据，就拔剑欲要杀我！”
“呵呵！”
敖泰淡然轻笑，宽慰道，“你且放宽心便是，人族自诩礼仪之邦，实则都是伪君子，这些人仗着身份背景，作威作福惯了，不将天下英杰放在眼中，早晚会吃大亏！”
“太子所言极是！”
锦清目中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心说这不就是说的他，可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可又觉得对方语气有些不对，似乎饱含深意，大着胆子问道，“太子似乎话中有话，可是有什么指示要下，也好让在下有所准备。”
“哦！”
敖泰目光微垂，直至将锦清看的背后冷汗涔涔，这才温和一笑道，“事实上，这也算不得什么隐秘，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也应该知晓一些，原本是要等你自己有所领悟的！”
“多谢太子器重，在下定当竭尽心力，辅佐太子，一统四海！”
锦清恭谨道。
“呵呵！”
敖泰微微一笑，并未在意，淡淡道，“剑仙传承来历，想必你也有所了解，其师承禁忌，遭天忌，不得善终，其虽未有那人制霸神州，威压一世的威能，但屡屡无视铁律，浑不将天下强者放在眼里的狂傲，却也让不少人看不过去。”
锦清瞳孔一缩，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以他现在的阅历见识，只要有足够的线索和指点，很容易判断出些许隐秘。
只是听得这些话，而且事关中古末期和今古初期的传奇禁忌，又是当代的绝世剑仙，其中的关键，即便是他，都不由感到恐怖压力如浪涛般席卷而来！
但也正是因此，锦清才意识到，如今他才算真正触及到敖泰这个层次的圈子，成为神州最拔尖的那一类存在之一了！
当然，也仅仅是指其中的二代圈子！
“众圣殿维稳，要的是一个安定和谐的神州，人族能够维持神州之主的地位，有这样一尊无法无天的存在，自是让很多人如鲠在喉，坐卧不安！”
敖泰接着道。
“这这……不会吧？那位可是人族支柱，众圣殿又是人族基石，岂能……岂能……”
锦清面色潮红，紧张到了极点，虽然受惊不小，可还是听出了不对。
“呵呵，不错，不枉金圣栽培！”
敖泰淡笑颔首，似乎颇为满意。
“在下愚鲁，还请太子明示！”
锦清垂首道。
“人族乃是万界智族中，最有智慧的族群之一，众圣殿绝不会自断臂膀！”
敖泰的话让锦清目露疑惑，“但如今魔劫大乱，神州之主地位不稳，自是要这位发光发热，才能当得起当得起天下第一剑仙之名！”
“嘶……”
锦清瞳孔一缩，狠狠抽了一口凉气，好似咬到了腮帮子。
“放心，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敖泰失笑，淡淡道，“人族有句话说的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但天底下有多少人能不被盛名所累呢？连当年那位惊才艳艳，冠绝古今的禁忌强者都陨落，天下第一剑仙也算不得什么了！”
“殿下高瞻远瞩，我辈远不及万一！”
锦清恭顺道。
这一刻，他终于清楚认识到与对方的差距，绝非仅仅是修为实力，还有眼界见识。
所以，在听到这样的说辞时，第一时间便认为，众圣殿欲要对天下第一剑仙动手，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绝对不会，因为众圣殿只要端坐不动，看他高楼起，看他高楼塌了！
“好了！”
敖泰摆摆手，笑道，“此番找你，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太子尽管吩咐，一纸传书即可！”
锦清越发恭敬道。
“幽峡岭魔窟即将重开，里面有几样东西，于我有大用，你帮我取来！”
敖泰也不废话，言简意赅安排完，大有深意道，“待你成功之日，孤会帮你实现那个愿望！”
“愿望？”
锦清一愣，旋即狂喜不已，“太子放心，在下万死不辞，定当完成！”
“很好，孤拭目以待！”
敖泰微微颔首，光影一转，消失不见。
“哼，且让你得意，待得本皇……”
直至镜面恢复平整，锦清缓缓起身，盯着镜面，神色渐渐转冷，目中迸射有如毒蛇般的森森寒芒。
……
与此同时，远在东宋某处的城池外。
“少爷，我……”
红莲抱着酣睡的妞妞，恢复了血色的脸上满是委屈与不解。
“不要多想，好好养伤，其余事情不必操心！”
吴明摆摆手，直接对青竹道，“好生安排她修养，若出了问题，唯你是问！”
“大哥放心便是，绝不会有任何问题，只是您下一步去哪儿，现在没个人在身边，我也好歹能伺候着啊！”
青竹不放心道。
在他记忆中，吴明从来没有这般不着调过，甚至没有与红莲深谈，直接就安排她隐居乡下，不许插手任何事情。
“无妨，若有事情，我自会传信于你！”
吴明摇摇头，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对红莲语重心长道，“百花宫那边，不要再联系了，花姬血脉的事情，我会解决！”
“是！”
红莲弱弱应下，跟青竹远去。
直至目送两人进入城中，吴明才转身离开，却不知这一走，竟是酿下了后悔终生的苦果！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现在的他，在前往幽峡岭之前，还要去见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无人可见的云雾深处，虚空破浪船无声无息一闪而过，直奔前方广袤无垠的烈烈戈壁！
“呼……”
吴明缓缓睁开双目，古井无波，再无此前的种种复杂波动，微微一笑，“看来真是我多虑了！”
在京城之外，等赵书航上门，绝不是简单的事情。
纵然已经考虑到，金鳞妖圣不在京城，玄圣老祖也不在安山湖，可面对这等对手，吴明不得不小心谨慎。
所以，在周遭布下了难以想象的眼线，并于可能通往此地的主城传送大殿外，派人暗中监视。
虽然力求完美，可终究势单力孤，无法排除有人可能架势小型符镜天门，但却在周围以精妙阵盘感应。
若出现空间波动，吴明便会第一时间离开，哪怕赵书航阻拦，也根本无济于事。
吃过一次大亏，而且是以生命得到的教训，绝壁可能再犯一次错！
种种布局，极为消耗心神，吴明到现在才恢复过来。
起身来到船舷边，遥望昏黄戈壁，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
蓦地，吴明摩挲了下眉心，身躯好似虚幻一般，扭曲刹那后消失不见，只剩下宝船依旧破空前行！
界珠空间内，笼罩在炽热气浪中的山谷内，吴明毫无阻滞的进入其中。
入目所及，滚滚岩浆洪流如龙蜿蜒翻涌，一个个散发惊人热能的气泡鼓胀炸裂，好似龙鳞般此起彼伏。
但惊人的是，好似被无形的伟力收摄，无法离开岩浆裂缝，只能在其中滚滚流淌，汇聚向里面一个巨大山坳！
一座百丈大小，赤黑色岛屿悬于山坳之下，其下有八道火柱串联，勾勒着下方岩浆中的热能注入小岛内，经由一个个精妙符文阵法纯化，导入中心一尊数丈大小的赤金熔炉！
哐哐哐！
此时，熔炉剧烈震颤，其内好似有巨物冲撞，发出阵阵刺耳爆鸣，使得方圆虚空都为之震荡。
可无论动静大小，熔炉依旧紧贴地面，没有分毫移动。
在熔炉旁，一名身形雄壮，黝黑如铁的赤膊老者，目光狂热的盯着熔炉。
另有几名身着短打，气息不弱，此时却浑身大汗淋漓的男女，一副虚弱无比的侍立在熔炉周围。
这些人虽男女老少皆有，可却有一个特点，那便是饱经风霜！
“主人！”
常恕收回目光，躬身施礼。
“拜见界主！”
其余男女恭敬拜见。
“免礼！”
吴明摆手生受，不再如以往般客套。
并非因为三年囚禁之苦变了心性，而是常恕一直如此，对于这些年费尽心血寻回的族人，也是如此严格要求。
虽然吴明不在意，但常恕却不会因此有所怠慢，哪怕如今他是当世少有的炼器半圣。
因为这一切，都是眼前的青年人赐予的，而自家族人能重聚，甚至有希望恢复祖上荣光，也是因为他！
“主人！”
常恕引着吴明来到熔炉旁，黑黝黝老脸上难掩兴奋，搓着粗糙大手道，“您给的那根禁断龙索，不愧是历经古今的龙族道器，老奴用这地沸精焰外加大阵催动，再以这三阳蟾炉足足煅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将其上的龙族禁制剥离。”
吴明眉头一挑，目露讶色。
这些时日来，常恕一直在做他安排的事情，虽然不时汇报进展，可他到底不能时刻关注，却不想如此多手段下去，依旧耗时日久。
要知道，这处喷吐地沸精焰的所在，乃是界珠空间演化后，火系天地元气最为浓郁的几个所在之一。
而且，是最适合炼器的地方！
这里的大阵也不是凡品，而是吴明通过贾政经购入的催化大阵，能够极大幅度的精华提纯，乃至增强火焰威能。
再加上这尊三阳蟾炉，乃是少见的道器级别炼器至宝。
为了它，龙圣遗脉在六大族老带领下，攻破了一个极为凶险的秘境绝地，才得到手。
虽然没有折损人手，可很是大伤了元气，险些延误了其计划。
更遑论，还有常恕这位拥有古老传承的炼器大能！
“若非禁断龙索中的禁制符文，本就有人族秘术的手段，恐怕还要多耗些时日！”
常恕心头一跳，以为吴明不满，陪着小心道。
“无妨，重炼宝物本就有些强人所难，常老能做到这等程度，也着实出乎我的预料！”
吴明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事实上，若非看重禁断龙索那超绝的封禁空间之能，他也不会动这心思，做这等耗时日久，而且费尽心力，劳神破财之事。
“若非主人信任，又舍下诸多重宝，老朽就算再有信心，也做不到！”
常恕老脸微松，目光微凝道，“如今此宝重炼，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虽然此宝本就是道器范畴，但却是异族至宝，重炼之后，便是洗去铅华，真正成为我人族至宝，自有道韵凝形。
按照您定的规矩，这道韵会赐予老朽修炼，但老朽斗胆，请主人赐予我族后裔！”
“呵呵！”
吴明微微一笑，扫了眼紧张绷直身体，昂首挺胸的青年男女，笑道，“此事你做主便是，本就是我全权授命于你，至于给谁，你自己看着办便可！”
“多谢主人信任！”
虽然早就知道吴明不会在这种事上深究，常恕依旧大松了口气，心中感激不已。
他很清楚，吴明很需要助力，自己作为炼器半圣，在其麾下势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道器成型时出现的道韵，于他而言乃是难得的至宝，对任何炼器师都是如此，可他赐予族中小辈，就有违吴明初衷了！
好在，吴明虽然威严日重，可对于属下，尤其是能力出众的属下，向来宽宏。
“佑安！”
常恕微微侧身，指着一名沉默少言的中年大汉道，“还不过来谢过主人！”
“呃！”
中年大汉愕然失色，刹那后回神，赶忙上前俯身一礼，“多谢界珠厚赐，小人定会竭尽心力，辅助五叔为界主办事！”
周围的青年男女也是惊楞不已，就连吴明也是目露讶色，旋即了然点头：“无须多礼，你要谨记常老教诲，日后带领家族重归神州，延续祖上荣光即可！”
“多谢界主！”
中年大汉掷地有声道。
“哈哈！”
常恕老怀大慰，因为他看出来，吴明知道自己的心思。
之所以没有选择天赋不错的年轻小辈，因为他们一族缺乏持重的高层，只有他一个不够，必然要有一个老成持重之人，来管束教导后辈。
这中年佑安，便是他看中的人选，今天当吴明面提出来，也是借其立威，压服族中可能出现的杂音。
虽然这些年找到的人不多，也就百十来个，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常恕人老成精，很清楚这些，毕竟他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他更清楚，这时候为了眼前利益而勾心斗角，不仅于家族不利，还可能触怒吴明，所以便选了这么个日子做出决定。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佑安留下，随我开炉！”
常恕向吴明请示后，大手一挥，尽显炼器大能之风范。
虽然那些年轻族人很失望，可谁也不敢有异议，如今的部族内，常恕可是一言九鼎，没有他，这些人还在犄角旮旯里被人奴役，生不如死呢！
常恕与佑安分立蟾炉两侧，一眨不眨的盯着炉口，随着一阵刺耳爆鸣闪动，急促密集成束，最后竟是化作一声清脆又威严的龙吟！
昂！
炉口大开，好似蛤蟆张嘴，从中蓦然喷吐出一道黑金色雷电，直入苍穹，更有一股仿若云纹，又似符文般的光晕从天而降，正是炼器道韵。
那佑安身形一闪，直入半空，以家传秘术，收拢道韵，一身气息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短短半刻钟后便达到了宗师巅峰。
甚至于，在道韵掩映下，比之寻常一境阴神大宗师都雄浑一筹。
“多谢界主、族老厚赐！”
待得将道韵完全敛入体内，浑身隐有金色光华闪动的佑安落地，面容都好似年轻了十几岁，恭敬拜谢。
“退下吧！”
常恕没有多注意自己选中的家族领导者，他只是一个领路人，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件灵性十足，耗费了他极大心血的道器。
嗖！
不见吴明如何动作，便出现在半空，目光如电的看向那道穿梭在云层中，仿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雷电！
确切的说，那不是雷电，而是一条百丈长，水桶粗细，刻录有密密麻麻玄妙符文的锁链！
令人震撼的是，虽只是一件道器宝物，可其散发的威能，竟是不亚于寻常半圣，这还是没有催动的缘故。
哗啦！
锁链如龙扭动，好似察觉到危险，猛的缠绕上来，一股无形的封禁之力自然而然散发，直接封镇了方圆万丈。
即便强如吴明，也是肩头一沉，如陷泥沼，甚至体内真元都迟滞了七成！
甚至于，就连肉身都有一股绵软之力，涌上心头，直至蔓延向全身，好似自全方位影响了精气神！
“哈哈！”
吴明不惊反喜，任由锁链里三层外三层的缠绕住，却是仰天大笑。
“这……”
佑安一脸惊色，按照他所想，这位界主不应该如此弱才对，可看到自家族叔老神在在，毫不担心的样子，提醒的话，瞬间咽回肚里。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龙虚锁
嘎吱吱！
锁链越收越紧，其上精妙如鳞次栉比的龙鳞齐齐爆闪，甚至勒进了吴明的肌肉中，更是将筋骨勒的发出不堪重负，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吱闷响。
锁链末梢更是有如尖锥一般，直刺吴明眉心，却被其一把拽住，彷如响尾蛇般发出哗啦啦铮鸣，慑人心魄！
可怕的是，吴明周遭虚空，都为之震颤，嗡鸣不绝，好似都被这条锁链强行抽掉了力量！
看到如此一幕，常恕眉头大皱，也是目露疑惑。
按理说，以吴明的实力，绝不至于被这条锁链迫的如此狼狈才对，之所以不担心，因为这里是界珠空间！
莫说只是一条道器级别的锁链，哪怕是圣器，甚至圣者亲临，都未必能奈何的了吴明。
“不错！”
吴明面色发白，满意的点点头，眉心处银白光影一闪。
昂！
龙吟哀鸣，锁链哗啦啦一抖，好似颤抖一般，呼的一声自吴明周身消失，出现在数十丈外，可在那银白光影消散后，便再次冲了上去。
如此这般往复，不知多少次，彷如悍不畏死的战士迎接敌人，不知疲倦，不死不休！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宝物有灵，冷月刀本源乃是得吴明相助才复苏，在被拒绝后，自我湮灭本源，重新寻找主人。
这锁链本体乃是禁断龙索，乃是龙族克制虚空破浪船的至宝，拥有禁空封镇之能，其材质珍贵无比，无一不是龙族特有的宝物。
外加人族秘术，龙族禁纹，才最后炼出了一套，最后在那一战中崩毁了大半，独留三根，却被吴明给一锅端了！
现在，常恕以家族传承密炼之法，将一根锁妖链与残品，还有镇妖钉炼入其中，虽无本源，却是将其上符文禁制抽出，生生融入禁断龙索之中。
如此，才有了这力量强横的锁链，特性更上一层楼，而且不再是单一针对龙族，只要是神州生灵，哪怕是魔族，都在其攻击之列！
当然，这重炼的锁链，最强威能不在攻击，而是封镇锁拿！
“放心，主人在实验此宝的特性！”
常恕松了口气道。
佑安擦了把冷汗，心中难掩惊色。
这也就是吴明，换做旁人，恐怕已是被此宝直接捆杀了！
在其感知中，这锁链展露的威压，就与常恕相若，即便无人催动，恐怕寻常大宗师都抵挡不住，更遑论收服了！
但看吴明在其攻击之下，屡次被困锁，气息一次次减弱，可依旧生龙活虎，显然是留有余力。
作为此宝重炼的辅助人员，除了常恕外，没人比他更清楚，此宝在封禁目标之后，可是有着极为阴狠的破坏力，专攻肉身经脉。
而且，此宝炼制出来，并非是为了对付大宗师，而是半圣强者！
昂！
足足过了一刻钟，龙吟轻颤，好似哀鸣，但见百丈锁链好似面条般软趴趴滑落，乖乖落入吴明掌心，光华闪动间，化作一条不起眼的手链，自主缠绕在手腕之上。
身为一界之主，吴明根本无需费神去炼化此宝，只要调动一界之力，强行在其本源中打下自身精神烙印便可。
山海界珠算是最高等的成长型至宝，对于寻常宝物有着天然威压，就好比圣者对普通生灵的生命层次镇压，自然是手到擒来。
而且，即便遗失，除非圣者出手，否则根本无从炼化为己用，当然也可选择水磨工夫，只是耗时耗力罢了！
吴明落地，张口吞了一朵元气云，恢复体内耗损，破烂衣衫下露出的肌肤上，被锁链搅缠出的血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此宝甚合我意，另外两条，常老要多飞多费心了！”
吴明晃了晃手链，笑容满面道。
“主人放心，老奴定会尽快完成！”
常恕老脸笑开了花，不无得意道，“主人试炼此宝，可发现了有何不同？”
“噢？”
吴明眉头一挑，略作思量，眼睛一亮道，“常老手艺果然不凡，竟然别出心裁，还将八荒锁妖链的成套禁制保留了！”
“主人慧眼如炬！”
常恕抚掌赞叹，豪气干云道，“老奴此番重炼此宝，虽准备完全，但实则成功率不超五成，再炼至少有七成把握，待得三根全部重炼完成，足以将其中禁制符文吃透大半。”
吴明目中精芒一闪，已然猜到常恕准备怎么做了！
八荒锁妖链本就是成套的道器宝物，只是本源损于中古末期大战，仅剩极品宝器之能，可配合镇妖钉，依旧能困住大限将至的木老，足可见不凡。
此前这宝物毁于妖魔海龙皇至宝之下，仅剩三根完好，于如今的吴明而言，已然算不上什么助力。
可有了禁断龙索为主体，常恕亲自过手研究数年，终于在吴明脱困而出后，完善了合炼之法。
事实上，合炼并不算难，难就难在，如何保留其特性，并将几样宝物特殊威能相融，并做到进一步提升！
“若是依照八荒锁妖链为蓝本，凑齐一套，此宝即便达不到圣器威能，也堪比极品道器！”
常恕深吸口气，将自身设想毫无保留的说出来，“而且此宝材质特殊，哪怕不成圣器，也会拥有圣韵之能，若加以特殊宝物蕴养，未必不能真正达到这一层次！”
“嗯！”
吴明微微颔首，负手而立，遥望悠远云层，目光闪烁了几下道，“锁妖链和镇妖钉，乃是法家传承中至关重要的宝物，其炼制法门更是机密中的机密。
常老能有如此高的把握炼制成功，说实话，我本来觉得能够炼制成一根就不错了！”
“全赖主人信任，老奴竭尽所能之下，才侥幸成功！”
常恕老脸微僵，讪讪点头，显然是有点被揭破老底的尴尬，却无半点恼怒，因为吴明说的是事实。
将现有之物进行合炼，以他的传承，兼之有诸多条件达成，确实提高了极大的成功率。
但若想无中生有，这就太难了，单单是重新凝炼几样宝物上的特殊禁制，就绝非常恕能够做到的。
毕竟，禁断龙索上有龙族禁制，非龙力不可为，而且至少要半圣龙尊才能做到！
这还不算，锁妖链和镇妖钉的炼制之法，如今不仅是法家秘传，传世极少，更可能被藏于众圣殿，如何能轻易得到？
常恕也是存了心思，想要得到这种特殊炼制法门，来提升自身炼器之能，虽然得益巨大，可最后不还是为吴明效力？
所以，他也并未多做遮掩！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吴明略作思量，目中精芒闪烁，微微一笑，看着有些失望的常恕道，“常老可还记得散修联盟中的那颗暗子？”
“主人是说洪阳那个反骨崽？”
常恕眼睛一亮道。
“哈哈！”
吴明爽朗一笑，自是知道，当年虽然让洪阳于血书灵契签下魂印，实则此人一直没有收心，近几年吴明陨落的消息一出，甚至暗中还想串联其余人，谋夺血书灵契取得自由。
却不想，被常恕狠狠教训了一通！
“据我所知，众圣殿抽调各方精英，进驻魔窟，也有一部分特殊人才，如丹师、炼器师、阵师等等，若能完成任务，会得到特殊奖励！”
吴明目光闪动，意味深长道，“以此人现在的炼器实力，或许很难出彩，但若常老稍作指点，凭他善于钻营的能力，估摸着也就差不多了！”
“主人放心，老奴定然不会吝啬……”
“哎，不是让你传授家族传承秘术，只要点拨一二即可，届时他得到众圣殿奖励，便可将这两件至宝的炼器法门反馈于你，乃是互惠互利之举！”
吴明笑道。
“老奴明白了！”
常恕松了口气。
毕竟是自家传承，哪怕吴明想要，他一定会给，但传外人，那自是一万个不愿意，好在吴明根本没心思分心在这种事上。
“此宝如今合炼，焕然一新，可有名字了？”
吴明问道。
“还没有取名字，不如主人取一个！”
常恕不在意这种事，因为他以奴仆自居，根本不在乎扬名与否，而是在乎家族传承基业，别无所求了！
“就叫龙虚锁吧！”
吴明笑道。
“好名字！”
常恕眼睛一亮，点头赞许不已。
两人又聊了几句，吴明闪身而去，独留两人在炼器岛上收拾，暂且不提。
“赤乌镇！”
出得界珠，来到宝船之上，取出地图观摩一番，不多久便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座繁华的小镇，正是当年吴明曾经来过一次的赤乌镇！
此阵位于凉州，与幽州接壤，北上是黄昏戈壁，再往北便是北金草原，西面则是中唐，中间还有一段接连河州，算是一处三不管的混乱所在，民风极为彪悍。
想当年，吴明于此地得《无相刀经》，吞金乌之精，魂魄从此真金不怕火炼，莫藏锋从此杳无踪迹，如今再临此地，却是不胜唏嘘。
相较于当年，赤乌镇虽仍然繁华，可却显得异常肃杀，因为黄昏戈壁中也有一座魔窟，而且时有魔族现身。
“这小子……”
一念及此，吴明失笑摇头，随手收起宝船，身形一闪的落向城门前，双手在脸上一搓，换了副容貌，大踏步向城门而去。
虽然以他的实力，不惧寻常半圣，甚至绝顶半圣都未必能留下，但既然是来办事，自然是不想节外生枝！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主角话本
赤乌镇小酒馆内，一名身旁放着人许高下巨剑，魁梧不羁的大汉，高举着酒坛猛灌，神色说不出的落寞。
燕狂徒，天品宗门神意宗真传，巅峰大宗师！
虽然满面落寞，可一双虎目却是精光四射，蕴藏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锐芒，昭示着这位大剑宗的恐怖实力，比之当年更盛三分。
“这么说，莫兄进了黄昏戈壁后，就失去了踪迹？”
吴明抿了口酒，默默消化着此前所得的消息。
此行确实是为见莫藏锋，只可惜请他前来的乃是燕狂徒，而正主则貌似了麻烦。
“嗯！”
燕狂徒重重点头，浓眉紧皱道，“这些年来，宗门一直没有放弃小师弟，只是他的行踪太过诡秘，短短四五年，竟然遍及神州各地，即便是……”
“是神意宗没有放弃，还是燕兄没有放弃？”
吴明突然打断道。
“这……”
燕狂徒老脸一红，好在满面胡须，倒是没看出什么，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瞒吴兄弟，莫师弟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二，宗中高层虽没有明确作出决断，但确实是放任了！”
“令师呢，是默许了，还是在天外天镇守门户？”
吴明追问道。
“你怎么可能知道？”
燕狂徒一惊，旋即苦笑道，“是了，想来是临渊先生早有准备，否则以你现在的实力，不应该接触到这些。”
对于燕狂徒的自我脑补，吴明没有解释，只是静待下文。
“家师确实是在天外天镇守门户，但传下圣谕还是很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这也是我不懂的地方，我将详细情况禀报后，他老人家并未有详细命令下达，仅仅说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吴明眉头一挑，颇有几分意外，有些把握不准道，“圣者大能，一言一行都饱含深意，我等自是难以揣测，但据我所知，当年贵宗内有人觊觎莫兄传承，恐怕也是得了某些人的默许吧？”
“这……不错！”
燕狂徒张了张嘴，颓然点头。
这本就是事实，即便是家丑，也无法隐瞒，他本身就是受害者之一，而吴明也是当年亲历之人！
若这么多事情串连在一起，还无法预见到，神意宗高层内出现了权力倾轧，吴明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坟头草都老高了！
更何况，这种事情，在各大势力中，本就屡见不鲜！
“如果我没记错，付天**徐青鸾背后，乃是神意宗六峰传承之二，而且都有圣者大能现存于世！”
吴明摩挲着下巴，目光灼灼道，“以圣者大能的眼力见识，绝不会管顾这种事情，想来是放任之下，选择适者生存之道，来考验门下弟子。”
“不错！”
“可是，如此不遗余力的对付一名圣者亲传，而且不择手段的落井下石，明显是越过了底线。
我不相信，仅仅是因为一份传承，就置天品宗门威严于不顾！”
吴明正色道。
“吴兄弟心思缜密，确实聪明过人！”
燕狂徒犹豫许久，喟然长叹道，“实不相瞒，当年莫家被灭门，便是我宗一脉真传下的手！而且，出手之人乃是一峰之主独子！”
“难怪了！”
吴明瞳孔微缩。
北地刀君，此为封号，也是一个家族，指的便是莫家每一代最杰出的弟子。
莫家被灭门后，就只剩下莫藏锋一个独苗！
当年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外人几乎一无所知，即便是吴明多方打探也一无所得，毕竟事关莫藏锋，却不曾是这么回事。
现在想想，事情牵扯到天品宗门真传，而且这名真传又是一峰独子，一切都说的过去了。
神意宗六峰，每一峰之主都是圣者大能，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连最强的地品宗门中都可能有圣者坐镇，更遑论即便是天品宗门中也首屈一指的神意宗了！
传下圣谕，三缄其口，封锁消息不过是最简单的事情！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圣者也是要脸面的，更何况还是其独子所为。
若被有心人利用，传播‘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知会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指责这尊圣者大能。
对这等存在而言算不得什么，可于神意宗而言，就有泼脏水之嫌了！
“这件事本没什么，以圣者大能的威严，强压下来，最终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燕狂徒打开了话匣子，索性一股脑倒豆子全说了出来，“只是不曾想，当年我遇到藏锋时，本意是要受其为弟子，奈何师父他老人家一次兴之所至，偶然在外门遇到了他！”
吴明无语了！
这特么妥妥的话本主角模式啊！
幼年家族被灭，历尽艰辛，偶遇天品宗门传承，豪爽任侠的燕狂徒，只是还未完成其考验，却被人家老师看中。
不难想象，当年莫藏锋是隐姓埋名，或者就是个天赋超绝的流浪儿，结果在修为提升后，体内被家族强者封印的传承解封。
于是乎，莫藏锋一次次历经艰险，重回被毁的祖地，获得了真正的传承，了解了自家身世。
但到底年轻气盛，在得知仇敌身份后，却没能忍住，暴露了真正身份。
可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依旧如蝼蚁一般，本待将之无声无息碾死之际，这少年却曝出身份，乃是神意宗圣者亲传弟子！
打脸啪啪响，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无外乎自家高层博弈而已！
莫藏锋完成老者的考验，成为亲传弟子，作为圣者大能，自然不会任由弟子被人屠戮，否则面子何在？
至于其中达成了什么协议，就不是吴明关心的了，因为莫藏锋是朋友，就足够了！
既然如此，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燕兄是怀疑，莫兄失踪，与神意宗中的仇人有关？”
吴明道。
“嗯！”
燕狂徒点点头，深溪口气道，“不仅如此，我接到消息，凉州北凉王也掺和进了其中！”
“区区豪门而已，敢掺和天品宗门内斗，而且是在这节骨眼上？据我所知，朝廷、世家、宗门，三方不该是谁也不能轻易插手对方事务吗？”
吴明道。
“其他人或许不行，但这北凉王，早年却是我神意宗弟子，确切的说，北凉王一脉，一直就是我神意宗培植的外宗势力！”
燕狂徒解释道。
“哦！”
吴明点点头，这就说的通了！
否则，轻易插手天门宗门之事，即便是顶级豪门，动辄也有倾覆之威！
“而且，佛门这次也参与进来了！”
燕狂徒又道。
“少林寺？”
吴明微讶。
据他所知，豫州可是魔劫重灾区，少林寺此时应该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才对，哪里有功夫忙其它的？
更遑论，还事关同品宗门！
“不是！”
燕狂徒摇摇头，目中难掩怒意道，“白马寺！”
“哦！”
吴明剑眉一扬，脑海中闪过有关这家地品寺院的情报，面色有些凝重道，“莫非是为了金乌之精？”
“不错！”
燕狂徒没有意外吴明会知道这等隐秘，毕竟莫藏锋与之相交莫逆，“白马寺佛法传承极为特殊，金乌之精还在其次，据我所知，应是想完全度化小师弟，成为佛门护法！”
“这就过了吧？”
吴明这次是真的吃惊了。
不管怎么说，莫藏锋终究是神意宗真传，上面还有位圣者大能呢！
“若放在以前，或许不行，但现在……小师弟未必就是小师弟了！”
燕狂徒虎目中闪过一抹悲伤，诚恳无比道，“我知吴兄与小师弟相交莫逆，此番请你来，并非是想要你救他，而是若有可能的话，送他一程！”
“这就过了吧？”
吴明眉头大皱，目露不悦。
虽然两句问话一样，可含义却是截然不同。
“我知吴兄弟素来高义，只是此间之事非同小可，若放任小师弟继续下去，定然会酿出天大祸患，除了你，恐怕没人能杀的了他！”
燕狂徒苦涩一笑，神色却坚决无比道，“而且，他已经酿下了无法挽回的大错，若再这么下去，恐怕就不是简单的一死了之了！”
说着，将一枚玉简放在桌上。
吴明惊异不已的将玉简贴在眉心，面色陡然阴晴不定起来，久久没有言语。
“此事……”
许久之后，吴明捏碎了玉简，神色虽平静，心中却起伏不定，蓦地看向店门外，正有一队衣甲鲜明，统一着装的骑士飞奔而过。
“好，我答应燕兄！”
琢磨少顷，吴明点点头。
“多谢吴兄，届时我会舍命一搏，为吴兄创造机会！”
燕狂徒目露喜色道。
“不过，我会视情况而定，若还有转圜的余地，还请燕兄不要挡我的路！”
吴明话锋一转，不容置喙道。
“这……好，若真如此，我也会舍命为吴兄铺路！”
燕狂徒掷地有声道。
吴明满意点头，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不出意外，莫藏锋之事，已然成了这位快意恩仇的大剑宗的心魔，若不能解决的话，其终生没有突破的希望，哪怕是斩杀魔族，获得天地赐福也不行。
要知道，他可是上一代天骄中，力压程景玉、秦松之、王荆、王守明等天骄的绝世剑客！
如今上一代天骄死的死，突破的突破，各有机缘，独留他这位当年打遍同阶无敌手的剑客，依旧蹉跎于圣道大门之前，无路可进！
“燕兄先招待客人吧！”
吴明缓步起身，去了二楼。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轰轰轰！
一队约莫五十来人的铁骑到来，整齐划一的停在酒楼前，马蹄声踏地时却并非踏踏作响，反而是有如雷霆般的轰鸣。
虽然人数不多，可一股肃杀彪悍之气，却随之弥漫开来，并压的整条街鸦雀无声！
唯有骑士鲜艳的青色披风猎猎作响，还有胯下铁角马的炽热鼻息，为首三名身着全身重铠，仅露出面部的骑士，更是毫不掩饰的释放出自身大宗师修为。
尤其为首之人，彷如一柄无往不利的神兵，又似锋锐无匹的箭矢，目光所及处，所有人无不退避，心中骇然。
但就是这样的人物，竟然只是护卫，队伍中间拱卫着一架雕梁画栋，精美绝伦，却并不显奢华，反而透着凉州大气粗豪之风的马车。
“北凉王府风焰铁卫！”
“那带队的是五大统领之首于铁生，竟然来还有另外两名统领！”
“三名统领率队，那人莫非是北凉王世子不成？”
一时间，窃窃私语自角落中小声传开，显然是认出了这一行人，赫然是来自北凉王府最精锐的部队。
北凉王并非上一代东宋皇帝册封的新晋八王之一，而是东宋开国功勋异姓王，拥有超乎想象的底蕴，更是当世顶级豪门之一。
唰！
一名统领上前，将车架门帘掀起，没有多少意外，从中走出一名身穿蟒袍玉带，头戴羽冠，面如白玉，唇红齿白，约莫二十来岁，丰神如玉的俊美青年。
但听周遭窃窃私语，已然可以确定此人身份，正是北凉王府世子周翔！
同样，也是北凉王豪门阶层中，有名的天骄武者，曾经位列天骄榜二十七，如今修为巅峰大宗师！
可让所有围观者惊掉下巴的是，周翔探身而出，走下马车后，竟然没有离开，而是接过了那统领的动作，维持着撑开车帘。
很快，从中走出了一名身穿月白僧袍，面容无悲无喜，毫无出奇之处，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僧人！
“白马寺永智禅师！”
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
此人，赫然是比周翔在天骄榜上排名更高，而且在凉州名望极高的永智禅师，同样是巅峰大宗师修为！
紧接着，便见永智下车后，同样没有走远，而是单手做佛礼状，好似在等候着什么。
只见那车帘下，探出一只羊脂白玉般细腻的手掌，很快便是一道婀娜多姿，引人遐思的倩影出现在马车前。
“河州地品宗门寒宵阁云霄仙子云月笙！”
围观群众中，显然有消息灵通之辈，竟是一一将三人认了出来。
尤其最后身穿云白宫装，体态娇媚又透着端庄，彷如云中仙子般出尘的女子，更是惹得一众异性武者狂吞口水。
不少年轻武者甚至毫不掩饰爱慕之色，若非顾忌有铁骑护卫，说不得就要上前表白一番了。
也难怪他们如此，看似没有武者应有的定力，实则此女本身魅力非凡，更兼其同样是天骄榜上有名的天骄武者。
虽然不及周翔和永智，却也位列前三十末尾，身兼美貌、智慧、背景于一体，自是拥有无数拥扈。
而且，女性武者本就不多，拥有强大天赋实力者更少，若是加上各自不凡因素，自然会引来超乎想象的追捧者。
要知道，位列前三十的天骄武者中，除了玲珑天女兰心慧，削发为尼，法号惠月，不履凡尘外，许秋澜这位仙姑更是喜好侍弄花草，平素足不出户。
其余还有几位女武者，虽然同样天赋超绝，却是与美貌不沾边，自然就没多少名气了！
当然，哪怕是妙真这等拥有异样之美，略显中性的女武者，也是名气不小，只身为坤道女真，哪里可能轻易与人结成道侣？
于是乎，狼多肉少之下，追捧者自然越发多了！
眼见三人进入酒楼，一部分护卫拱卫门口，大统领于铁生跟随入内，虽然好奇的紧，却没人追进去满足好奇心。
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并且进入这家算不得顶级的酒楼，没有重要的事情才怪。
赤乌镇本就是依附黄昏戈壁而生的坊镇，虽然隶属凉州管辖，可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也昭示了其本身就是游离在秩序之外。
此地武者更兼彪悍，虽然慑于北凉王府之威，不敢轻易交恶，可也不会任由人欺负到头上。
而这位北凉王府世子也表现出了涵养极佳的一面，并未仗着修为家世赶人，而是引着两人在一楼，直接坐在了一名独坐的壮汉桌前。
哗啦啦！
其余人酒客见状，多半都付钱结账，匆匆离开，唯有寥寥几个胆大，或仗着修为实力不凡，肆无忌惮的打量。
尤其，在那云霄仙子云月笙身上多停留了几下。
此女倒也是沉得住气，虽然黛眉微蹙，却并未刻意表现出愤怒。
她很清楚，自己身份虽然不凡，实力也不弱，可在这等地方，真要惹恼了这些刀头舔血的冒险客，必然会生出事端。
以她的实力倒是能收拾对方，却怕麻烦，给宗门抹黑，无端背上嚣张跋扈的恶名！
当然，各大宗门在散修武者眼中，本就是这么一副德行。
但在她心中，已然给这些人打伤了该死的标签，只要在野外，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即可！
“哼！”
于铁生冷哼一声，巅峰大宗师修为释放开来，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并隔绝了可能存在的神识刺探，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站在旁边。
“燕师兄别来无恙！”
周翔落座，笑容温和，率先见礼后，便介绍两人，“这位白马寺永智师兄，这位是云霄阁云月笙师妹！”
“见过燕兄！”
两人微微欠身，坦然落座。
看似谦逊有礼的行径，若在有心人看来，不过是刻意施压罢了！
因为不少人都知道，这位曾经在上代天骄榜上大放异彩，冠压同阶的绝世剑客，已然是半废了！
当年吴明入皇者墓地时，燕狂徒被付天仇四人围攻，不敌而俘，被人以秘术套出了自家隐秘，虽未伤及根基，却也折了锐气。
若非顾忌同门不能相残，而其又是那位圣者的记名弟子，神意宗真传，恐怕就是直接下杀手了！
是的，燕狂徒只是圣者记名弟子，而他在外面捡回来的孤儿莫藏锋，却是亲传！
不然怎么说，莫藏锋就是那话本中的主角，能够屡屡化险为夷呢！
“呵呵，三位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燕狂徒醉眼朦胧的扫了三人一眼，兀自灌了口酒，语气也并没有多好。
“燕师兄乃是聪明人，应该很清楚在下的目的！”
周翔笑道。
“呵，堂堂北凉王世子，现在也沦落到成为传声筒的地步了吗？”
燕狂徒嘲弄的撇了对方一眼。
“燕师兄！”
燕狂徒目中寒芒一闪，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俊脸微沉道，“燕师兄当知自己如今的处境，虽有圣者之徒的挂名，却无真正的师徒情分，何必要趟这浑水呢？”
“我辈武者，只求快意恩仇，逍遥自在，岂会在乎虚名？”
燕狂徒淡淡道。
周翔心中暗怒不已，目光也阴沉了几分，显然是对油盐不进的燕狂徒快失去耐心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燕施主之心，着实令小僧钦佩，只是有一事小僧不解，还请燕施主解惑！”
永智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道。
“嘿，世外之人也来趟这浑水吗？”
燕狂徒冷笑道。
“燕施主着相了，魔劫乱世，普世救人，本就是小僧职责！”
永智涵养极佳，毫不动怒，不疾不徐道，“听燕施主所言，若不计虚名，何以在此买醉？”
“你……”
燕狂徒目光微红，身形陡然一僵，旋即坦然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大师佛法精深，想必能理解！”
“嗯？”
永智眉头微皱，狐疑的扫了眼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垂首低声道，“阿弥陀佛，未曾想，燕施主颇有慧根，是小僧着相了！”
“燕大哥！”
云月笙美眸波光流转，好似能将冰山融化，柔意浓浓道，“如今魔劫肆虐，各方都积蓄力量，以备即将到来的大战，我云霄阁积弱多年，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可否看在家姐的情分上，通融一次？”
“她已经死了！”
燕狂徒神色黯然，呢喃一声。
“家姐生前最不放下的就是宗门，你难道想要让她死不瞑目吗？”
云月笙声音尖锐了一分。
“死不瞑目？”
燕狂徒目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高傲的头颅终于垂下。
三人面上喜色一闪而逝，可下一刻却骇然起身，仓惶爆退。
轰隆！
一股锋芒冲霄而起，瞬间斩破了酒楼一层，百丈剑芒斜斜横扫出百丈，直入云霄！
“大胆！”
于铁生瞬间上前，挡在了三人面前，直面豁然起身的燕狂徒。
“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燕狂徒须发皆张，血灌瞳仁，虎目冷冷盯着花容失色的云月笙，“我不杀你，就是怕她死不瞑目，滚，黄昏戈壁分生死！”
“哼！”
周翔三人狼狈而逃。
“没想到燕兄还是个痴情种子！”
楼梯口处，吴明缓步而下，径直越过气势骇人的燕狂徒，幽幽道，“黄昏戈壁中见！”
以他的神识之强，一楼中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瞒过他的耳目，也足以确定这并非陷阱！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熔岩巨魔
燕狂徒的事情算不得意外，早在十几年前，他在北地游历，偶然收下一个天赋不错的小乞儿，并带回宗门，准备收为弟子时就已经注定了！
相似的人生经历，豪勇任侠，正义果敢的大剑宗，用自身超绝的剑道天赋，守护着本该是自己弟子，却成了师弟的少年！
直至，这少年因为一次任性的挑战，被人震碎了武道真意，失去了晋升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燕狂徒依旧没有放弃他，因为这是身为一个有担当之人的责任，所以选择继续守护！
为了重续刀意，少年顶着宗门中仇人的觊觎和杀意，独入黄昏戈壁化龙池，却不想真正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哪怕如此，燕狂徒依旧抱有一丝希望，直至魔劫到来，少年发生了难以预料的变化！
呼呼！
此时的黄昏戈壁中，充斥着足以将寻常大宗师都烧成灰的烈焰魔风，本就是一处绝地，如今又有魔窟内外放的魔气与之相融，使得此地恐怖更上一层。
“堕魔了吗？”
漫步于烈焰魔风内，吴明好似浑然不觉，看着地貌未有多大变化，只是多了一层暗色调的戈壁，心神中却并不平静。
据燕狂徒所言，莫藏锋极可能因仇恨而坠入魔道了！
想想也是，仇恨使人疯狂，容易走上极端，似莫藏锋这般少年天骄，为了获得强大的力量复仇，难免会受到诱惑！
这很符合常理！
只是吴明并不这么认为，别人不知道，但他却清楚，莫藏锋非是堕魔，而是被自身意志被一道来自远古，甚至可能是太古的混沌魔神遗种或本体残念侵蚀或镇压，乃至共存了！
当年，莫藏锋从窟野沙河蛟龙一脉祖地秘境化龙池中脱困而出，还能在最后关头保有理智，送自己一份临别赠礼，就足以说明这少年有着超乎寻常的意志！
若说他堕魔，打死吴明都不会相信，这世上很多人，哪怕是半圣都可能堕魔，莫藏锋却不在此列。
想要诱其堕魔的话，首先就得过那疑似混沌魔神遗种或本体残念那一关！
无论是本身力量的层次高低，还是带来的实质性好处，从根本上讲，吴明不认为堕魔能给莫藏锋超越前者的力量！
更何况，莫藏锋本身就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少年，绝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否则，当年就不可能顶住来自那混沌魔神遗种或本体残念的侵蚀！
不是燕狂徒对这个小师弟存了什么坏心思，而是来自于信息不对等，才造成了之前决定的思维误区。
只是这种事情，很难向外人言明，即便是吴明也不会轻易宣之于口。
那是属于个人的机缘，莫藏锋扛过去了，不说一步登天，至少自身武道会有超乎想象的进步，抗不过去自然是道消神灭，一切为他人做嫁衣裳。
结果，无外乎就是吴明给他报仇而已！
但若被外人知道了，说不得就会有大能者动心，施展手段强夺，毕竟那是来自远古，甚至是太古的遗泽！
需知，人族在那个时代，还不过食物链最底层的蝼蚁，过着朝不保夕，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
到了远古中末期，才在偶然情况下灵智大开，供奉图腾，其中超绝之辈，借图腾魔神的力量横行蛮荒，庇护部族。
后来，其中有大才先贤，观摩异兽魔神，天地演变，创立武道雏形，并与最初的图腾部族爆发矛盾，用无数鲜血和生命铺就了上古之路！
这就是吴明用十年时间，通过点滴线索和孜孜不倦的追索，才串联起来的构架！
当然，或许众圣殿这人族最高层权力机构，或者各大世家宗门，保有更详细的记载，但却都没有外流，即便是吴明也很难获取这部分历史。
但两世为人，不妨碍他用前世的眼光，外加这一世的阅历见识，来推演出历史长河的演变！
一道疑似混沌魔神遗种或本体的残念，便代表着能够让人了解到那已然流逝在历史长河中，波澜壮阔的武道演变历史！
仅仅只此一点，就足以让任何强者动心！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其价值甚至于不啻于山海界珠，甚至更有利于传承。
因为，界珠根本上是庇护，后者若推演有所得，却是能根本上强大自身，百分百福泽后代！
吴明武道真意远超同阶，不仅仅是历经生死磨砺和自身天赋，还有一部分便是山海界珠在一点点修补中，令其能随时随地观摩一界成型的自我演化！
这等机缘，即便是圣者也很难做到！
“除了做下几件在外人看来天怒人怨的事，恐怕也是有人察觉到了什么！”
一念及此，吴明嘴角微翘，身形电闪，纵掠在飞沙走石之中。
至于虚空破浪船，由于魔窟成型，与神州天地相冲，致使此地空间避障极为不稳，虽然不至于破坏宝船，但若坠入虚空的话，想要找到稳定出口，却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好在，这里地形并未有多大变化，吴明轻易便锁定了方位，按照当年曾经走过的路线，直奔那处所在。
不出所料的话，莫藏锋若真的身在黄昏戈壁，多半就是去了那里！
这不是推测，而是自身本能的直觉！
“嗯？”
蓦地，吴明眉头一扬，闭目略作感应一番，身形一闪的稍稍改换方向，落在了一片连绵起伏的荒芜岩壁中。
入目所及，数十里外的风沙掩映下，肉眼可见模糊的光影闪动，但以他强大的感知，轻易便捕捉到，数以百计的暴虐气息，在前方肆虐争斗！
“这种气息波动，竟然是纯粹的魔界生物！”
吴明讶然不已。
有心魔留下的传承在，即便是众圣殿留有历代与魔族战斗的记载资料，整个神州也难找出第二个，比他更了解魔族的人，包括所有部族生灵。
在其感知中，有一个如火入狱般的气息，狂暴中却透着难以言说的虚弱，向天地间释放着不甘之意！
就好似一个即将熄灭，燃烧尽所有力量的太阳，释放着最后的光华！
“按照这等层次的力量波动，多半是一头尊级魔物，却是被此地魔化的皇级魔物围攻的即将垂死，也是够倒霉的！”
吴明摇头失笑，抬脚准备离开。
原以为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发现不过是小小插曲，这并不足以让他改变行程，并为此浪费时间。
吼！
只是离开之际，那处所在猛然传来一声狂暴怒啸，在吴明感知中，数以百计的魔物气息，竟是须臾消失了大半。
是的，直接灰飞烟灭，好似从未出现过！
即便隔着如此之远，吴明脸颊都感到一阵滚烫，发梢都隐隐卷曲，发出轻微的哔啵之声！
“一击覆灭如此多皇级凶物，能爆发出这等力量的攻击，也只有魔域中少数拥有特殊天赋的魔物，或者智族才能使用！”
吴明目光微闪。
以己度人，虽然他现在堪称半圣之下无敌，甚至与寻常半圣尊者争锋，可也做不到这等程度！
最主要的是，那股力量爆发之下，竟然让他达到真金不怕火炼之境的魂魄，都为之动容！
不是震惊，而是引起了魂魄的自我感应！
“得了此地机缘吗？”
吴明身形一闪，快速向那处飞沙走石的所在掠去，直至离着十数里左右，终于看清是什么东西在交手。
但见五六十头体型在十几丈左右，通体青黑色狰狞鳞甲，背脊有倒刺直至尾巴，仿若蜥蜴般的怪物，吞吐着风刃、石锥，将一头浑身冒着赤焰的七八丈人形魔物打的节节败退。
那魔物说是人形，不过也是双手双脚直立行动，除此之外，外貌上却与人没有半点相似。
远远看去，就好似一个浑身烧灼，断了一支角的牛魔王，虽然手中挥舞着一根通体赤金，却极为不规则，粗糙似石头打磨而成的石棒，依旧抵不住这些怪蜥的围攻。
不仅仅是这魔物双拳难敌四手，更重要的是，在其胸口中间，有一个明显不是怪蜥留下的巨大创口，向外流淌着有如岩浆般的血焰。
而且，其周身伤痕斑驳，严重处也有血焰流淌，虽不如胸前伤势严重，数量却是极多，显然是被围攻所致。
“竟然是熔岩巨魔！”
吴明讶然不已。
据他所知，这熔岩巨魔乃是魔域智族之一，但在魔星天渊地位极其低下，比之魔兽凶物和奴隶的地位强不到哪儿去。
甚至于，在魔星天渊的历史上，熔岩巨魔还是黑龙魔族的口粮，一度被屠戮殆尽，最后还是被紫月魔族收容，为看守门户的奴兵，族群才得以保存。
如此一来，即便是魔星天渊各界，都很难见到，却不曾想出现在这里。
“打他主意的还不少呢！”
吴明打眼一扫，强大感知之下，方圆数十里的气机波动，有如黑夜中的烛火般清晰，竟是有不下七八队人马，埋伏在四周。
这些蠢蠢欲动的气息波动，显然不是路见不平，见义勇为，多半还是为了在最后关头补刀，杀死熔岩巨魔。
若能杀死一头尊级熔岩巨魔，获得的天地赐福，可是极为惊人的，对寻常大宗师而言，有着超乎想象的好处！
吴明略作思量，双手在脸颊上一搓，眨眼便化作一名面容粗犷的中年大汉。